傅以生听到她的声音,第一时间停下了脚下的步伐。他嘴角轻微的扬起一丝笑容,然后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李漾,双眉微挑:“不可以来吗?”

“我…”她盯着他:“你知道我话的意思。”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李漾一时间就跟被人放了一个炸弹在头上一样,她不知道傅以生到底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回来折磨她的话,那么她还真的应该笑着和他说:傅以生,你成功了。

以生的手指在手杖上来回敲动,见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才正式开口:“我过来找你的。”

见到他恢复了一本正经,李漾这才微微的消了火气。她略有所思的透过他的眼镜片盯着他乌黑的瞳孔问道:“什么事?”

“我饿了。”

李漾见他一脸正常的将这句极不正常的话说出来,表情极其的扭曲。嘴角微微的抽搐了几下,脑子里不断的回想着她此时的心声:这样才是傅以生,二十四小时就跟没吃过饭一样的傅以生。

李漾嘴上虽然很不待见他这样,但是脑子里第一时间就回想起冰箱里还有什么他不爱吃的东西。大概的估摸一下后才得出结论:“去超市。”

傅以生面不改色的盯着眼前表情丰富的李漾,心里不禁觉得笑意就快喷涌而出。以前和李漾两人撇嘴的时候总是听到她骂自己表里不一,其实在他心里,李漾才真正是那个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的女人。明明心里是那样想的,嘴上偏偏要说个错的,还死硬撑着就是不允许人拆穿。

傅以生见到她抬脚准备走,于是立马伸出自己的左手握住她的手腕。

李漾的骨架很小,尤其是手腕处,他轻而易举就能环绕住她。她的手腕皮肤总是带着一丝的凉意,握在自己滚烫的手心里,就像是拿了一根被太阳炙烤的冰棍,不是很冰,却很舒服。

李漾盯着他的手:“放开。”

傅以生的眼角明显上扬,在她说完话后立马松开,随后又说了一句:“如果你不介意我过马路被…”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手就被李漾重重的拽住甩在她的胳膊上面,她的目光在四周自由涣散:“紧跟着我。”

她生怕他再出一点点的事故,哪怕是撞上路边的电线杆她也不愿意。

由于是晚饭前,所以超市里的人显得格外的多,从刚下电梯开始,李漾就下意识的把搭在她胳膊上的手紧紧的拽在自己的手心里,但傅以生的手掌比自己大的多,所以捣鼓了半天都没有找出一个紧拽的舒服位置,于是干脆放弃直接牢牢的环住他的大拇指。

对于她的举动傅以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感受着那柔嫩的小手在他的手掌间左右转换。而李漾心急,生怕他说什么,在抓住他的大拇指之后再也不敢动。

但是他手掌灼热的温度不得不让李漾有些心猿意马,在他们唯一一次做同桌的时候,他们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上数学课时比手,比谁的手大,谁的手软,谁的手脉络多,尤其是有一段时间班上很流行的看手相,那时候他们两个几乎每节数学课都会捧着那本从学校外面的黑书店租来的手相书研究。

在有节数学课上两人因为比谁的感情线更专情,结果被数学老师拖到走廊上站了整整两节课。当时候他们两个趴在一堆书的后面,李漾瞪着大眼不甘示弱的指着自己手掌上的感情线说:“看我的,比你的更专一。”

傅以生凑过去看了一眼,嗤之以鼻的将自己的手掌摊开,一脸傲娇的解释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的分叉比你的少很多,而且还比你的长?而且…”

“胡说八道!哪有比你分叉多?我说你是不是没有看那手相书,不懂还在这唧里八歪的乱说一通。”

傅以生见她牛脾气又开始上来,想要纠正她这坏习惯,于是拿起手相书把感情的那一页摊开用手指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看见了没!?”

两人的讨论已经到达了忘我境界,以至于周遭同学暗示的话语和眼神都被他们两个自动忽视,最终的结果就是被数学老师点名轰到了教室外。如果单单是李漾一个人被罚站两节课的话最多招几个人讥笑几声,但这次是搭上了刚从校园报上成名不久的傅初恋,于是罚站中途下课时间,他们两个就像是动物园里被围观的大熊猫一样,当然,两人相比,显然是傅初恋这只熊猫比较受欢迎。

傅以生全程冷着脸不出声一本正经的站在门外,李漾看着有意无意从身边走过的一群群女生,当时就想自戳双目揭开傅以生这傲娇的面具,让人都看看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

到达超市正门口,她才收起自己回忆的那点小心思,把钱包从包里拿出来之后把包递给封包的工作人员。等包封好之后才拎着比自己包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硕大的购物袋进了超市。

如果换做是她一个人来的话,不出十分钟,她就能买到她所想要的然后结账闪人。但现在身后托了一个眼疾患者,而且对她而言还是VIP级别的重症监护患者,所以不得不放慢脚步左顾右盼的为他开路,她第一个奔赴的作战地点不是菜区而是卖牛奶的。

“妈妈,我要吃草莓味的。”

“妈妈,你不想喝纯牛奶。”

“爸爸,你再举高一点,我要上面那一瓶…”

“…”

李漾盯着那个被他爸爸举着拿牛奶的小男孩,脸色一阵抽搐。目前这附近都是带着孩子来的家长,不知道怎的她现在心里异常的扭曲。

傅以生趁她不注意立马别过头去抿着嘴笑了好几声,然后又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转过脸。他怎么没有早一点回来呢,阔别这么多年,为什么他会感觉李漾是越来越招人爱了,尤其是她那时不时就摆出来的黑脸。

李漾手快脚快的迅速拿了好几瓶纯牛奶放到购物袋里,拉着傅以生就离开这个地方直奔菜区。她实在不想多呆下去,因为她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本来是由她抓他的手变成了现在被他的手掌握着。她脸红心跳的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完菜,然后稍微加快脚下的步伐到服务区去结算。

上了出租车之后她就快速的挣脱开他的手,她的左手被他捂得跟刚出炉一样滚烫,紧接着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就再也没有把视线放到傅以生的身上。

她深刻的认识到,傅以生像现在这样住在自己家里是有多么危险,先不说他随时会有和老太太正面对照的可能,最重要的是他的存在就像是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李漾要回忆过去,她害怕内心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情突然砸了出来让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饭桌上李漾一口口的扒饭,想了一会才放下筷子认真的跟傅以生说道:“傅以生,我要结婚了。”

“嗯,知道。”他漫不经心的接着她的话,李漾的心突然一落空,她忽然就想嘲笑自己:李漾啊李漾,你说你还在期待什么。

“你知道了你为什么还要一直住在我这里?”她看到正在淡定吃饭的傅以生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和她一样放下筷子,然后慢慢取下眼镜,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李漾。李漾顿时一阵心虚。

“李漾,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你看着我的眼睛。”他语气的改变让李漾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的低下眉眼。

作者有话要说:

9、Chapter 3(下)

“李漾!”傅以生加重了口气。

她这才慢慢将头抬起逼迫自己去直视那双随时都有可能击溃她的眼睛。

“你不是感到愧疚吗?”傅以生开口说道,他此时心里一阵哼笑,结婚?有他傅以生存在的地方李漾丈夫的位置就一定不是其他人。这不仅仅是他对自己和李漾的信任,更多的是对他和李漾共同生活近二十年的信任。

“我给机会给你弥补,你确定不要?”

他一字一句的说的清清楚楚,李漾盯着他的双眸,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黑洞,自己已经失去了自控的理智,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掌控在一起般。她承认,她这一辈子估计都要因为意外的事而栽在傅以生的手里,她也并不是不愿意照顾傅以生而让他离开自己结婚,真正令她无法释怀令她心里难受的是傅以生对她只剩下怨恨。她怕自己循着他们两个以前的足迹沦陷进去之后再也爬不出来。

见她始终没有答话,傅以生也没有再多说。

两人自吃完饭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李漾坐在窗户的台面上抱着笔记本看似在研究病例,其实是在思考怎样和妈说她和严允的事情。而傅以生坐在沙发上戴着耳机看似听音乐,其实是在听酒吧那边陈又天无聊的唠嗑。

直到门铃响了几声,傅以生才提起注意力。李漾正准备起身去开楼下的门,这时候摆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傅以生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在离他不到一个手掌距离的手机屏幕上,上面赫然跳动的严允两个字让他不禁微微动了眉角。

李漾拿起手机一看是严允,接通之后脸色微变,立马跑到窗子面前拉开窗帘脑袋往下凑着看了一眼,看着正站在楼下的严允,她立马走到自己房间:“你等会,我换好衣服就下来。”

傅以生全程看着李漾接到严允电话后匆匆换好衣服和他招呼都来不及打一声穿上鞋子就跑了出去。他看了下时间,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随即也下了楼赶往酒吧。

听闻傅以生所做的举动之后陈又天捧着酒瓶大笑,就连吧台的调酒师都被他的笑声所感染也情不自禁的咧开了嘴角。

“我说傅以生,你当真真真真贱的很啊。”

他刚说完就遭来傅以生一记白眼:“你懂个毛线。”

“行行行,我不懂。但我告诉你,你真打算一直这样装瞎子下去?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如果被你那大牛奶知道你骗了她,她会更加厌烦你?”

“如果我不这样做,而是直接跑到她面前告诉她我眼睛已经好了,我们两在一起之类的话,我告诉你陈又天,就凭我对李漾的了解,她肯定首先是松一口大气,然后别扭的不肯承认自己心底的感情,然后冲动之下和别人结婚把我推的老远。”傅以生认真的和陈又天分析道,而且还很笃定的认为自己所想的肯定没有错,毕竟他和李漾那二十年不是白混的。

“敢情你这么了解她呢,你难道不知道女人最善变?尤其是你都和她快十年没有接触了,你怎么就敢保证她还是当年的李漾。”

傅以生勾起嘴角:“这中间十年,我可是一直都看着呢。只有我一点一点的接近她再将她的防线击溃,让她正视自己的感情,她才能心甘情愿的投入我的怀抱,知道不。”

陈又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光听你这话,不知道的以为你真是情场浪子,高手中的高手。但我觉得你比杨过还痴情,兄弟!有前途!”

“什么比杨过还痴情!在电视剧里等她姑姑十六年那叫不接地气,像我这种生活中的真实例子等李漾从出生等到现在才有真实可靠性,他和我能放在一同比较吗?”

“呦,夸你还翘到天上去了都。反正我这做兄弟的,不挺也得挺是吧。”陈又天这席话深得他心,他冲他做了个干杯的动作:“那么,你可以打电话了。”

喝了一口酒的傅以生眼角都带着笑意,严允?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对手。

此时李漾坐在严允的车上,五官都要纠结在了一起。老太太这么就这么不让省心,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瞒着她私自去了严主任的家,这简直…

严允撇了一眼她的表情,微笑的安慰道:“没事的,阿姨只是去我家坐坐。”

“坐坐?”她心里哼笑一声,她妈是那种只会去坐坐的人吗?没准现在已经和严主任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婚礼细节了,她要是再不快一步表达自己的态度,估计后果就收拾不了了。傅以生那边老太太肯定会第一时间知道,一想到她以后还要带着愧疚感和想念过下半辈子,她眼泪就快被挤出来了。

就在她急的火急火燎的时候,傅以生的电话居然在这个时候打进来。她盯着屏幕,正在犹豫着接不接,但转念一想,万一他有事,所以,还是接了。

“嫂子,我是陈又天,你快来医院一趟,这以生他…”

“医院?!”

她猛地挺起身子,脸色骤变:“哪个?”

陈又天报上地址之后就挂断了手机,把电话扔到半躺在病床上喝牛奶的傅以生身上:“禽兽,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看能打多少分?”

“Perfect!”他挑眉打了个响指。

“严…严允,我现在有急事,去二医院,快。”

严允看她脸色不好,以为真出了什么事,立马在前面调头赶往二医院。他看着李漾轻咬下唇一脸紧张,边开边安慰道:“别太担心,在医院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但愿吧。”那个傅以生她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每次都要在她最紧急的时候出点什么事情,上次也是,人不声不响的就去了酒吧还喝个烂醉,他现在是堕落了到整天闲着没事做就专门给她找事担心吗?

车还没有停稳,她就打开车门匆匆下车:“严允,我妈那边麻烦你了。”

“没事,赶紧上去吧。”

她几乎是憋着一口气跑到住院楼三楼,正要找病房号就碰见刚从房间出来的陈又天。陈又天一见到李漾这急急忙忙的样子,心里暗笑:看来禽兽的战略的确有一些效果。

“傅以生怎么样了?”

李漾抓住陈又天的肩膀就立马问道,陈又天猛地点头,指着病房里边:“没事了,就是手受了点伤。”

他刚说完,李漾就冲进了病房。看见半躺在病床上的傅以生还有他被绷带缠了一圈的右胳膊,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走到病床旁边询问病情,而是转身走出了病房。陈又天见状况和想的不一样,连忙拦住她道:“你…咋不到他身边问问,这是准备去哪?”

李漾把视线从陈又天的手移动到他的脸上,有些愠怒的问道:“医生呢?”

被她这股狠劲吓到的陈又天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医生办公室,见到李漾大步去往办公室的背影,不断摇头感叹:还好禽兽说过要和医生沟通好,这女的,估计还真只有禽兽这人才能招的住。

“医生,傅以生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和我说说吧。”他走进办公室就言简意赅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医生点了点头招呼她坐下:“是手臂被重物砸伤导致的骨折,不过你放心好了,伤势不是很重,伤口部位已经包扎好,这几天稍微注意下应该没问题。”听到医生这么说,她提着的心才放下。

“谢谢了。”

了解完情况后她才离开办公室走进病房。

她搬来了一条凳子靠近床边坐下来,盯着傅以生的脸说道:“好端端的跑出去干什么?”

傅以生还没有回答,站在身后的陈又天率先替他答话说道:“是接到酒吧的电话所以才…”

“没问你。”李漾轻微扭头打住陈又天的话,转而又继续将目光注视在傅以生身上。被打断话的陈又天无奈的朝傅以生耸耸肩膀。

“这么担心我?”

果然,她和傅以生不会有一次好好谈话的机会,这一瞬间她觉得想要从他口中问到一些她想要的结果,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白费劲。她干脆就不直接问了,只是加重了语气冲他说:“我今天本来有很重要的事,你整这样一出,如果事情没有处理好我就…”

她一想到今天没有阻拦住老太太,估计明儿个就会打来电话说:闺女,妈妈给你定了婚期,你准备结婚吧。

“既然那事情这么重要,你大可以选择不来。”傅以生不知道李漾是要去阻拦自己结婚的事,所以才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他知道今天的李漾是要去拒婚,他无论如何都会举双手双脚赞成,甚至还会亲自将她送到严家解除婚约。听到傅以生说出这么嘴欠的话,李漾心里头又要开始冒火:“是,只怪我自己太善良。”

傅以生抿了抿唇,淡淡的说道:“李漾,你还是爱我的是不是?”

“噗”的一声,陈又天实在没有忍住笑意打断两人的对话,他一脸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在傅以生怒瞪的眼光下灰溜溜的跑出了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

10、Chapter 4(上)

禽兽居然连这样的激将语都能说出口,真是服了他了。陈又天出了病房后感觉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一点都没有消退,反之只要他一想起刚才傅以生所说的话他就源源不断的掉鸡皮疙瘩。

而李漾把这话纯粹的当成了一句傅以生用来戏谑她的话,所以她一本正经的回答他:“我只是觉得我对不起你而已,如果让你有错觉的产生,那还真是抱歉。”

“既然没有那想法,那是最好的。我们回家。”傅以生轻松的回答,然后用左手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心里得意洋洋,李漾这人,他越进她只会越退,只有自己退的快了,她才能进的快。越不让她爱,就越能勾起她对以往的回忆然后越怀疑现在的态度。

而全然不知傅以生心思的李漾只是臭着脸逼着自己扶着这个上下都是病的人走出病房。虽说她也很了解傅以生,但是相对于傅以生而言,她了解的,仅仅是傅以生前几层的而已,对于他真实的内心想法,李漾从以前到现在,就没有猜透过他的心思。而也是让她挺恼火的一件事情,因为在以前,傅以生总能轻而易举的猜透她心中所想,而她想要试图去走进傅以生的内心,实践之后才发现前方一切都是空白。

“等等,我先去拿药。”她突然想起药还没有拿,于是又重新将他摁回病床,自己先一个人走出了病房。

她拿着单子刚走到药房门口,就被老太太撞见了。

“李漾!”李漾听到这声音顿时就懵在了原地,她猛地转身,只看见老太太从大门口冲她走过来,旁边还站着严允。她的眼神立马就和严允的目光交汇,潜台词就是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严允看穿了她的心思,才笑着解释道:“本来想送阿姨回去的,不过刚好路过二医院,所以就在这…”

“你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妈就顺道过来看看怎么了?而且听严允说你事挺急的,出什么事了?谁在医院呢?”

李漾瞬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这几天的生活已经快将她给磨垮了一样。以前在医院累了一天至少晚上不用像这么东奔西跑东想西想找借口可以安稳睡个好觉,可现在算是什么事?白天累个半死不活不说,这晚上还有解决不完的事情,她这一天没有消停的时候。

“就是一朋友骨折了,我过来看看。”她晃了晃手中的单子。

“朋友?谁啊?”老太太心生疑惑,这李漾有几个朋友她还不知道么,整天就知道在医院的人哪有什么时间出去交朋友。

李漾此时害怕傅以生见她迟迟没去,叫上陈又天将他扶出来和老太太撞个正面那就糟了。她推了推李漾妈妈:“哎呀,就是我病患家属,你就别磨叽了,让严允赶紧把你送回去,这都什么时候了,家不是离这远着吗?要是再晚点那严允一个人大晚上开车回来多不好。”

“你说你…我告诉你,待会晚上我打电话给你,你得给我接着,我们好好说,记着了!”老太太边说边被李漾推攘着走出大厅,她向严允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就跑到药房把单子递给医生。

从药房到病房这一路李漾的心都是提着的,眼睛随时随地都在四周扫射,她生怕一不小心就让老太太和傅以生碰个正着。她一想到这么可怕的场景,心里都不得不庆幸还好老太太自个要搬出去住,说是和她住在市中心太吵太喧嚣,老太太当时也不顾李漾怎样的苦口婆心劝阻,反正就是铁了心要搬到以前的老房子里去住。但是从现在的状况看来,老太太当初那样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来了来了…”陈又天刚刚看到李漾从电梯口出来的衣服,立马调头冲着病房里的傅以生轻声提醒道。傅以生不到三秒钟就恢复到了那个正受着伤的眼疾患者。

进门的时候李漾多看了一眼陈又天,她自己当然是不知道此时她的眼神有多么慎人,总之陈又天被她这么一盯,感觉后背的汗毛都一根根跟打了鸡血似的竖的老高。

鉴于上次在酒吧的前车之鉴,这次李漾没有再逞强,老老实实的让陈又天帮忙领着傅以生下了楼,直到出租车送到楼下她的心才真正的放松下来。但是她没有想到后面的事情更想让她崩溃。

她扶着傅以生走到电梯口,一抬头就看到张贴在电梯门上的硕大告示牌,瞬间眼睛都瞪得跟牛眼一样。她二话不说打电话到物业公司询问事情的经过,这么一栋大楼,足足二十多层,电梯居然不能用,这不是害人不浅么?!

而物业公司那边的回答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那边的解释是因为下午十二楼住户装修,超载依旧运行导致电梯直接从十二楼摔到一楼,据说有一人摔的还不轻。

李漾挂断电话,咬了咬牙,扶着傅以生转到后面的楼道口,深呼吸一口气,心里在默数着,十楼,就十楼而已,比他们住在二十多楼的强多了。

而相对于李漾来说,傅以生明显很享受这个过程,被她扶着一个阶梯一个阶梯的上去,就好像回到了他们小时候在老院子后面玩耍的地方。傅以生的身子骨在高中之前都是单薄的,尤其在上小学的那几年,瘦的跟个皮包骨一样,仿佛风一吹就倒。而李漾却是属于微胖界的女王,在他们那一带地方出了名的傲娇和难搞,有次放学回家的傅以生在老院子后面撞见李漾和一个和她一样块头的男生扭打在了一起,周围还围着一群看戏的小伙伴,他看见自己从小到大的亲密小伙伴李漾被揍的鼻青脸肿,心里一时来气,扔下书包就撞到正在相互厮杀的两人中间。

这不撞还好,一撞不小心把那个男生的鼻子给撞出大出血。当时他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看着那血流不止的鼻子,傅以生腿顿时一软,第一个闯入脑海中的就是以生妈妈,如果让他妈知道了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李漾看到这情况,冲着傅以生大吼:“你练了铁头功吗?!”然后拉着他的手就从那条满是阶梯的路跑了。

当时的傅以生最怕的就是以生妈妈,一想到自家妈妈要拿着大扫帚满世界追打他的时候他吓的两腿就发软,无奈那时李漾跑的太快,一不留神他就绊倒在地,然后从阶梯上滚了下去。

“傅…傅以生!”

李漾快速的跑到摔倒在地的傅以生旁边:“快点把你嘴边的血擦了,不然被你妈发现了。”她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但是傅以生已经被摔的迷迷糊糊的,他晕头转向的被她扶着一步步的走上阶梯,就如现在一般。

刚开开门,李漾就瘫倒在了柜子旁边,她一边脱鞋子,一边解开衬衫的扣子,半露出里面黑色的内衣。傅以生稍一瞥眼,顿时一阵心慌,立马把视线调整过来。

对于装失明,他一点都不感到吃力。

因为真正失明过好几年,所以装瞎还是得心应手的,当然前提是只要不遇到待会发生的那种状况。而当时他面对着即将永久黑暗的世界,最后悔的事情不是其他,而是没能来得及看看长大后的李漾。

他咽了咽口水,把手杖放在柜子旁边。

从一楼爬上来已经不容易,况且还带着这个伤患。李漾拉开冰箱的门猛地喝了几口水,才走到客厅。此时穿着深色衬衫的傅以生湿了一大块,她又扭头拉过一条干毛巾递到他的手里:“我热的不行了,我先洗澡,你等着。”

在傅以生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她朝自己的卧室走去,拿了一个皮筋就出来,边朝浴室走边抬手就脱衣服。

李漾没有丝毫的顾忌,一是在自己家里已经习惯了一热就脱的坏毛病,二是她根本从心底就没有把傅以生当过外人,最后一点,傅以生在她眼里压根就是一盲人,就算她在他面前脱的光光的,他也看不到一丁点。

“李…”傅以生从背后看着她纤细的腰身,一口血差点没有吐出来。之前跟她相处了二十年,他完全不知道李漾居然还有这种特殊嗜好。是个男人都会起色心,况且还是他这个本来就对她怀有色心的正常男人。

于是他强迫自己低下头,心里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对着镜子把头发绑住,把脏衣服都扔到了洗衣机里面,眼睛不小心撇到了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洗衣机旁边的一叠衬衫。都不用多想,肯定是傅以生的。只是她从来就没有想到居然过去这么多年他会以这样的形式重新回来,她摸着自己的良心讲,她一点都不排斥他回到自己身边,可是她越不排斥心里就越怕他,她害怕傅以生不是从前的他,她和他之间的鸿沟永远都无法跨越。

最后只得叹了一口气泡到了浴缸里。

对于傅以生的回来,她又是欣喜又是恐惧,她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要知道,可是她却一个都问不出口。

正当两人都若有所思的时候,屋内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傅以生盯着面前那台不断响的座机,正要伸手接,突然想到什么心里微微一动,右手滞留在空中好久。而正在浴室里的李漾也隐隐约约的听到铃声,脑子里突然想起不久前老太太在医院里说的那番话,于是猛地拉开帘子,那声音又提高了不少的传来。她一个起身,拿起毛巾就胡乱的擦了一番,一边朝客厅那边大喊:“傅以生,我来接,我来接。”

她匆匆的把毛巾扔掉,左右看了一眼没有什么衣服,情急之下拿起洗衣机旁边的那叠衬衫里面的一件就套在身上快速的奔到客厅。

作者有话要说:这 .... 算不算卡的恰到好处 ...

11、Chapter 4(中)

她刚想伸手接,电话就戛然而止。

傅以生呆呆的盯着她,然后猛地醒悟过来,右手紧拽着沙发上的抱枕,下意识的低下头。他心里已经埋怨李漾已经成千上万次了,她能不能穿多一点!即使他是瞎子但他还是男人好吗?!他怕一抬头那眼神就出卖了自己,就穿帮了。

于是只有逃离现场才是最好的办法,所以他缓缓起身,有些僵硬的往后走。

“不去洗澡么?冰箱里还有点东西,你要不要吃…”李漾见到一言不发有些奇怪的傅以生径直的朝自己房间挪去,于是问道。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傅以生就快速冷言的打断她:“我上火严重。”

“上火严重?那边房间有消炎的药,你…”

“我自己去火!”

他说完就关上了房门,心脏已经蹦到了嗓子口。

而李漾根本就不知道他心里所想的一切,只好看着他进屋把门关上,随后她也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喝了好几口回到自己的房里。若不是发生了几天后的那件大事,她压根就没有勇气将她对傅以生的疑问问出口。

那天午休的时候,李漾刚从病房内和主任巡房出来,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站在三楼大厅的边缘,双眼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向外面,那短短几分钟整个人都处于放空状态,直到微微火急火燎的从楼道口出来,抓住她的胳膊拼命喘着气。

李漾见到她这么急的样子,心中预感不妙,双眉微蹙问道:“怎么了?”

微微由于跑的太快,气还没有喘过来,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那个…严…严医生他…”

“严允?”她反问道,微微拼命点头:“在一楼,出事了…他…哎,你赶紧去…瞅…”

她好不容易说完一句话,李漾听完后二话不说赶紧朝着电梯口走去,但那里全部都是等待下楼的人,所以她只好跟微微一样从安全通道跑下去。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心里就莫名的慌张起来,光看微微刚刚那样子就知道事态不轻。

等她到下面的时候发现围观的人群还没有散去,她一一拨开人群走到前面,只见此时严允躺在医院的地板上不省人事,周围有两三个护士在看守,她腾的一声跑到他身边面色不好的问身后的护士:“医生呢?”

护士见到是李漾,连忙解释道:“已经叫去了,严医生后脑被重物砸伤,后背也被利刃划伤,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