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令文昌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但随后又马上顿住了步子。

崇明帝的脸色铁青,哑着嗓子唤了声,“皇姑——”

“皇上你也别怪我,我只是被逼无奈!”宣城公主说道,语气冰冷。

话音未落,外面先是一队御林军围拢过来,再然后,本来正在争执撕扯的风梁和荣钦也再顾不得别的,赶紧闯进们来。

“父皇!”

“祖母!”

两人不约而同的齐齐惊呼一声,俱都是面色铁青,露出见鬼一样的神情来。

“祖母?您这是做什么?您快放开陛下,有话好说——”荣钦勉强定了定神,赶着又往前走了两步。

宣城公主眉头拧的死紧,却是后撤了一步,满面怒容的盯着荣钦道:“你怎么来了?谁叫你来的?”

“我——”荣钦张了张嘴,才要开口说话,风梁已经忍无可忍的大声道:“宣城公主,你居然敢对父皇不敬?”

“这是本宫和皇上之间的私事,你们全都退下!”宣城公主道,脸上却是半分惧意和忏悔都没有。

“祖母,您这是何苦呢?”荣钦说道,满脸的焦灼之色,想要上前,却又唯恐刺激到宣城公主,脚步就又迟疑着顿住。

这个时候,外面风连晟和风启还有延陵君等人也都相继闻讯赶来。

见到这个场面,风连晟立刻就是脸色一沉,怒声道:“姑奶奶您这是要做什么?”

延陵君看着这个场面,似乎也是有些意外,但就只微微沉吟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宣城公主见到这里的人都到齐了,就冷笑了一声,目光锐利的扫了眼延陵君和风启道:“你们也不用人前演戏的装糊涂,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别人不知道,你们两个却是心知肚明的,的确,宁平撞破风启和定国之间有私的事情就是我指使的,可是那又怎么样?风启你自己说,你敢说你问心无愧,真的没有对那个丫头存不该有的心思?难道还是本宫冤枉了你不成?”

晚上在现场听到宁平公主揭发这重隐私的侍卫宫人才都被风连晟灭了口,宣城公主这样当众一抖,就再次把事情掀开了。

延陵君和风启显然都知道这女人的强硬个性,干脆就什么解释也没做,而旁边的风梁则是急了,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大声道:“就算这是件丑事,那也是荣家的家务事,你要处理,就回到镇国公府去关起门来处理,现在拿到这里来对我父皇不利?你是老糊涂了吧!”

到底是事关褚浔阳的名声,延陵君就是对流言蜚语无动于衷,此时也冷声的开口道:“看来祖母你不是老糊涂就是失心疯了,浔阳是我的妻子,她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别人来议论。你既然都已经承认了是你指使宁平公主故意诬陷,就说明那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可你现在却还要再拿出来说?自己不觉得前后矛盾吗?”

宣城公主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明显目的已经不可能只是为了诋毁褚浔阳的名声,延陵君也懒得再和她口头上争辩什么。

明显宣城公主也是志不在此,只对崇明帝道:“是皇上一定要护着你们,本宫也无话可说,但是荣烈,你自己怎么胡来都可以,我们荣家——绝不允许有这样不清不白的事情发生。”

以褚浔阳的身份,就算她有什么过失,到了延陵君这里,也绝不可能有休妻一说。

这样一来,众人反而能够理解宣城公主此时走极端的理由了——

就因为他们荣家没有办法休弃掉这个媳妇儿,所以宣城公主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意图直接毁了她。

“所以呢?你想怎么办?”延陵君问道。

“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本宫还能怎样?”宣城公主反问,说着,并不等任何人回答,就又话锋一转,继续道:“皇帝,本宫今天也没有一定要逼迫于你的意思,可是你要偏袒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断不该是这般做法的,就因为宁平帮了我的忙,所以风启将她置之死地,你就可以不闻不问?这样的厚此薄彼,你觉得这样公道吗?”

“皇姑这是在替宁平鸣不平吗?”崇明帝狠狠得闭了下眼,问道。

宣城公主不置可否。

崇明帝也不管她,只就继续道:“不管怎样,启儿他都是朕的儿子,就算他做小辈的有什么过失,也轮不到皇姑你越俎代庖,来对他下手,你既然是怀疑他和定国之前有私,那也不该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启儿的身上来。皇姑,这些年来,朕都一直敬重你——”

说来说去,这两人却是自己在编了一套故事——

因为怀疑褚浔阳和风启有染,所以宣城公主利用宁平公主揭发此事,奈何皇帝袒护风启,风启又恼羞成怒的杀了宁平公主,今儿宣城公主又再恼羞成怒,和皇帝闹翻,并且到了直接以命相搏的地步。

这一连串的解释下来,的确是能将这一整个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串联起来,再不用人心惶惶的揣测了。

可是——

宣城公主公然对崇明帝动粗,这却是再也无法掩盖的事实了。

“宣城姑奶奶,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现在这样挟持父皇能有什么用?”风连晟说道。

他扼腕着叹息一声,走上前去一步,看似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却在最后的关头突然横肘过去,狠力一撞。

宣城公主的手臂一麻,手抖之余,那簪子就从崇明帝的颈边划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

血水涌出来,所有人都齐齐变了脸色。

“父皇——”风梁抢上去,就要搀扶崇明帝。

宣城公主看着手上沾染的血色,先是愣了一瞬,然后在风连晟随后扑过来的瞬间,骤然惊醒,许是杀红了眼,她却竟然是失控了一般,再度举起那簪子朝着崇明帝的颈边插去。

就算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她的在演戏,这一刻却知道,这个女人——

分明就是动了真格的了。

“父皇——”风连晟低吼一声,赶紧抢过去。

风启不能坐视不理,连带着风梁和荣钦也都一股脑儿的一拥而上。

第071章 一出双簧,宣城之死

荣钦的出现不会是偶然。

延陵君冷眼旁观,唇角牵起一抹冰凉的笑。

眼前的场面混乱一团。

“皇上——”令文昌也火急火燎的冲上去,一群人纠葛在一起,不知道是被谁扑的太狠,抑或又是被谁撞了一下,处于最中心的崇明帝就被推出了人群,明黄的袍子上面几点血迹,分外明显。

那血渍全部落在背后,从背心那里阴湿了一大片,明显不可能是颈边伤口流出来的血。

众人的一颗心都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看过去。

崇明帝仓促间转身。

众人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见荣钦的手里抓着宣城公主的那根金簪,手隐隐的在抖动。

然后下一刻,宣城公主背对众人的身子,突然就是脊背一弯,缓缓,缓缓的蹲了下去,最后有气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这是——”令文昌低呼出声,猛地打了个寒战,连忙奔过去扶住了她的身子,定睛一看,却见她深色衣袍的前襟上面也是整个儿被血水浸透了,血色滴落下来,一点一点的砸在铺地的金砖上。

“公主殿下?”令文昌一时手足无措,再不敢随便触动他。

荣钦的一张脸,面无血色,手中染血的金簪突然坠地。

风连晟上前一步,查看了一眼宣城公主胸前的伤口,然后冷着脸对门口目瞪口呆的侍卫道:“快去请太医!”

说完就亲自把宣城公主抱起来,安置在了旁边的榻上。

延陵君一直没往近前走,也没说话,只是目光里隐晦的藏了些什么,漠然的望着当前的几个人。

太医和荣澄昱还有褚浔阳闻讯赶来,几乎是前后脚。

彼时崇明帝还连衣服也没换,只就面无表情的坐在一张椅子上。

其他人都远近不一的站在安置宣城公主的那张睡榻的旁边,唯独荣钦是紧抿了唇角跪在当前的。

“微臣见过皇上!”荣澄昱走上前来行礼。

褚浔阳和他一道儿进来,也跟着屈膝福了一礼,然后就转开眼睛,看向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宣城公主。

这边崇明帝还不及说话,荣澄昱却已经直接跪了下去,痛心疾首道:“是微臣治家无方,又管教不严,以至于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还险些危及皇上的性命,是微臣有罪,请求皇上发落定夺!”

说着,就一个响头重重的叩在地上。

褚浔阳自是不必担这干系,行礼之后就直接退到了延陵君的身边,稍稍侧目朝他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今天这到底是闹的哪一出?

此时说话不便,延陵君便只就侧目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捏了她的手指在手,稍稍用力的握了一下。

崇明帝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脸上表情喜怒莫辨,这个时候,却竟然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君玉已经给皇姑诊过脉了,你们如果还有话要交代,就趁早吧!”

荣澄昱的身子明显的震了一震,他似乎一时有些没能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方才缓缓抬头朝榻上的宣城公主看去。

宣城公主的视线和他略一相撞,却是一句话也没说,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待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一样。

然后,她艰难的缓缓扭头,只望定了崇明帝道:“皇上,就算有千般过错,也都只是本宫一个人犯下的,念在咱们曾经姑侄一场的情分上,钦儿——”

她说着,就又突然毫无征兆的闭上眼,苦笑了一声。

荣钦愕然抬头朝她看去,眼神惊恐中又透着十二分的复杂,嘴唇嗡动半天,似是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颤抖着没有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宣城公主方才说道:“人死万事休,皇上就莫要与他计较了!”

荣钦的举动,阴错阳差,算是救了崇明帝一命,但是只因为眼下的这个情形特殊,荣钦不请自来,又在皇帝的寝宫里酿成了凶案——

如果伤的是别人也都还好,可是——

现在他刺伤的人又是自己的亲祖母。

这可是违逆人伦的大事,再加上宣城公主又是出神皇家,崇明帝几乎不可能不去过问。

现在既然苦主都已经这样说了,崇明帝再要拒绝,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皇姑是到了现在都还不肯和朕说实话吗?”崇明帝看了透气,神情惋惜的看着她。

宣城公主自那以后就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若不是因为伤重,她这每次呼吸一下,胸口就起伏的分外明显,几乎就要让人以为她是已经去了的。

她一直死抿着唇角不吭声,但是那呼吸,却是一声比一声更加厚重。

她说她利用宁平公主就是冲着荣家的名声去的,这个理由,崇明帝明显就是不信的,所以此时便一阵咬着不肯松口。

宣城公主咬紧牙关,因为刺伤了心脉,再加上长时间的失血,她此时的身体状况已经根本就是呈现出极端虚弱的架势,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她却像是故意吊着最后的一口气,怎么都不肯咽下去。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默然不语,整个大殿都沉浸在她浑浊的呼吸声里,那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就仿佛是砂砾摩擦在了心口一样,让人分外的难受。

这个女人,强势了一辈子,却没有想到到了最后一刻,居然连生死都能操纵,就连崇明帝都惊讶于她如此强大的意志力。

但是殿中回旋的这种杂音,实在是特殊的叫人难以忍受,最后,却是荣钦再也难以忍受。

“祖母——”他哀嚎着一声,突然就痛哭失声,膝行着爬过去,也不顾在场的其他人,只就牢牢地握住了宣城公主冰凉僵硬的手指,涕泪横流,如是个孩子般的仪态全无。

御前这样的举动,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罪责了,这一刻,荣钦却全然什么也顾不得的转向崇明帝道:“陛下,您不要再逼迫祖母了,她只是身不由己。所谓二殿下和定国公主的事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是有人威逼胁迫祖母她就范,横加诬陷的!”

宣城公主闻言,也没有睁开眼睛解释什么,看上去像是完全提不起力气的样子。

崇明帝的眉头下意识的皱起。

这个时候,荣澄昱也是不可置信的愕然抬头,神色复杂难辨的朝宣城公主看去。

“你说是有人胁迫宣城姑奶奶嫁祸老二和定国公主?”风连晟沉吟了一声,语气半真半假,只对此事持有怀疑的态度。

“是!”荣钦肯定的点头。

这时候风梁也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追问道:“那胁迫她的人呢?是谁?”

“这个——我也不知道!”荣钦道,一筹莫展的摇头,眼见着众人这是要变脸,他便紧跟着马上道:“微臣所言,千真万确,句句属实,因为前几日我岳母病危,传了消息过府,内子就带着纯儿回了娘家探望,本来他们是该当天晚上就回的,可是晚上的时候却收到消息,说我岳母的病情不容乐观,内子要留在娘家几日尽孝,可是——可是直到今天一大清早,微臣因为罢朝得闲,赶去岳父家探望的时候才知道她们根本当日就已经折返国公府了。”

荣钦说着,脸上就流出一种自弃又紧张心慌的表情,他朝向了崇明帝,满脸都是绝望,“随后微臣就回府问过当天去给我传信的管家了,其实——其实是微臣的内子和孩子都被人劫持了,那人以此为条件,胁迫祖母她出面构陷定国公主!”

“你说什么?”崇明帝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却是荣澄昱勃然变色,不可置信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冲过去,一把将荣钦揪起来,面目近乎狰狞的质问道:“你说什么?纯儿被人劫持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延陵君已经注定了要和他离心,而且褚浔阳肚子里的孩子也还不辨男女,所以这个时候,荣钦的独子就是他唯一的孙儿。

荣澄昱几乎是暴跳如雷的,已经扭头狠狠的剜了一眼宣城公主——

这个女人,永远都是这样,太过独断专行,也对她自己过分的有信心了。

“祖母,不是我要瞒着你,而是——我也只是今天一早才刚知道的!”荣钦无奈说道。

荣澄昱六神无主,几乎可以说是狼狈不已的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凌乱的不住四下里乱飘,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打了个寒战,神情狼狈的看向了崇明帝道:“皇上——”

如果我有人用了她唯一的孙儿做威胁来逼迫宣城公主就范的话——

那么这之间发生的种种就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崇明帝的神色略有缓和了几分,叹一口气,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那睡榻前面。

彼时宣城公主还一阵闭着眼,有气无力的不住喘息。

“知道有人利用纯儿威胁了祖母之后,微臣又听说昨夜宫中有事发生,唯恐就和此事有关,所以不得已才贸然入宫求见陛下的!”荣钦进一步解释道。

他重新在宣城公主的榻边跪下来,就又不由的红了眼眶,压着嗓子唤了声,“祖母!”

宣城公主的眼皮也没抬一下。

荣钦面对她的时候却满是愧疚,哽咽道:“祖母对不起,孙儿不是故意的,方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是我对不起你!”

宣城公主的呼吸声逐渐缓慢的微弱下去,可是就在众人觉得她就要不行了的时候,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祖母!”荣钦赶忙膝行,又往那睡榻边上靠了靠。

“不关你的事,纯儿的事,就是本宫的事,只是今天阴错阳差走到这个地步——想来是老天不愿意再成全我了!”宣城公主道,她的声音十分的虚弱低沉,几乎微不可闻,说完,就一寸一寸的艰难转头,看向了荣澄昱:“我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你从未将我做你的妻子看待,哪怕——”

她说着,唇角就蔓延出凄凉的一抹苦笑,“哪怕是在最初琴瑟和鸣的几年里,我在你的眼里也都不是妻子,而是——一块阻碍你前程的绊脚石吧!国公爷,你我之间就这么虚以委蛇的过了半辈子,想来也是足够了。纯儿的事,是我无能,以后——便就只能是托付给你了,你——找他回——”

最后一个字她还没有说完,微弱嗡动的嘴角就已经彻底僵硬到没了额反应。

荣澄昱脸上神情似是呆滞的愣了一瞬,

而荣钦,已经痛哭失声的扑了过去,“祖母——”

王嬷嬷被她支开去取佛珠,回来知道事发,就一直都被堵在门外,这个时候也再忍无可忍,一下子就推开守卫冲了过来,也是扑倒在宣城公主的身上,嚎啕大哭。

形势急转直下,这一刻,就真的是人死万事休了。

荣澄昱估计是一直没有想到宣城公主最后会挑明了话来和他说,再看着眼前这个被他排斥厌弃了一辈子的妻子,心中百感交集,脸上难以掩饰的露出明显狼狈的神情,许久的都忘了反应。

宣城公主的这一生,你不能说她是受了多少委屈,但她也决计是过的不算太顺心。

这种情况下,崇明帝已经不可能再与她计较什么了,只就眼神疲惫的摆摆手道:“镇国公,皇姑的身后事,就交代给你了!”

荣澄昱这才艰难的回头,垂下眼睛,恭敬的吐出一个字,“是!”

“看在荣钦也是无心之失的份上,朕也就不追究他了,连晟,一会儿你跟着走一趟,仔细问问荣府的管家那孩子的事,务必想办法将人给找回来!”崇明帝道,步履有些蹒跚的转身往内殿的方向走,“这里你们都先散了吧,朕累了!”

风连晟要急着去将这一连串的事情处理善后,就没再管这殿里的事,急匆匆的第一个转身离开。

风梁更是躲瘟神一样,巴不得快走,直接也跟了出来。

“三哥!”出了崇明帝寝宫的门口,风梁就扬声叫住了前面的风连晟。

风连晟回头,不耐烦的看他一眼,“怎么?”

“哦,没什么,就是跟三哥你道一声辛苦!”风梁笑道,那眼神之中却是颇多讽刺,他款步踱上前来,“做弟弟的不才,凡事都不能替您分担,三哥你能者多劳,辛苦了。只不过么——”

风梁说着,就又意有所指的回头看了眼身后崇明帝寝宫的方向,“父皇大概是因为宣城姑奶奶的事情乱了心了,眼下三哥你正新婚燕尔,昨晚洞房花烛耽搁了不说,现在又马上领了差事,我这个做弟弟的自是要好心的提醒你一下,千万别委屈了太子妃嫂嫂!”

刚刚大婚,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就算风连晟不嫌弃这位新娶进门的太子妃晦气——

新婚之夜就独守空房,哪个女人的心里也要生出隔阂来,风连晟近乎的夫妻关系可想而知,这就是一个抹不掉的误点。

风梁明显的不安好心。

风连晟无心和他计较,只就一笑置之,凉凉道:“本宫的私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倒是你自己,这毛毛躁躁的毛病是该改改了,你还真该是谢谢宣城姑奶奶,否则的话——”

就冲风梁头天夜里闹出来的那些事儿,崇明帝就绝对是要将他骂到狗血淋头。

风梁的脸色瞬间转变。

风连晟却没心思在这里和他逞口舌之快,已经一撩袍角,转身大步的离开了。

风梁面色铁青的看了他一眼,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崇明帝这里多留的,冷笑了一声也飞快的出宫去去。

后面镇国公荣澄昱沉着脸大步走出来,后面荣钦抱着宣城公主的尸身跟着,王嬷嬷哭的近乎岔了气,也是跌跌撞撞的跟着两人的步子乙最快的速度出门。

褚浔阳和延陵君还有风启一行走在最后面,待到前面拐了个弯,风启就道:“本王还要去看看繁昌,就不和你们一道儿出宫了!”

“殿下请便!”延陵君微笑颔首,目送他离开。

待到他拐进了旁边一条小径,前面的御道上荣澄昱那祖孙两个都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延陵君也不着急去追,只和褚浔阳两个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褚浔阳的目光定格在荣钦的背影上,啧啧叹道:“你家这位二弟,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样的魄力?”

“又挖苦我?什么魄力?不过那老太婆破釜沉舟逼着他一起唱的一场双簧而已!”延陵君没好气道,惩罚性的用力捏了下她的手指。

以宣城公主的处事作风,她要做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提前和任何人打招呼,但是荣钦却从管家的口中问出了一切?

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说到底,就是她有意为之,甚至于——

这一刻延陵君也可以肯定,就连宣城公主的死都是在她自己的计划之内的,用她自己的死,将荣钦美化成为了救驾而误会杀亲的耿直人物,崇明帝也就不好再追究他什么了,甚至于还会对他额外的留情几分。

“到底是什么事逼迫的她会迫不及待的自掘坟墓去送死?”褚浔阳撇撇嘴,还是不甚在意的问道。

“你说呢?”延陵君知道这丫头是最近的日子过的太无聊了,故而一再的借机挖苦他,于是就故意的不答话。

他这样,褚浔阳反而觉得无趣,扫了他一眼道:“她想以死来了结和你之间的种种吗?今天荣钦做了这样的事,不管他自己是不是心甘情愿,但至少表面上都也能算是替你手刃了她的,她是用自己的死在给荣钦铺路,竭尽所能的为荣钦创造最便利的条件,不想你在她的身后再为难荣钦的。”

对于荣钦,宣城公主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显然荣钦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方才在那殿中才会真情流露,痛哭失声。

“是啊,那个孩子失踪的事,八成就也只是她一手操作安排出来的迷魂记了!”延陵君道,但是说着,唇角却突然牵起一抹诡异莫测的笑容,一字一顿道:“我看——这一次的大头儿应该是在老太婆的葬礼上吧?”

第072章 丧心病狂

从宫里出来,一行人就直接回了荣国公府,虽然众所周知,荣显扬父子和宣城公主等人不是一条心,但是她的葬礼,延陵君也不能完全撒手不管。

因为事出突然,所以这整个国公府里几乎是一夜之间就闹得人仰马翻。

崇明帝没有追究宣城公主的大不敬之罪,这已经算是最大的恩典,荣家为了不被此事连累,自然也不能表现出心虚的样子,要将这场葬礼往大了办。

荣澄昱命人提前赶着回府布置灵堂,回去将宣城公主的尸身刚刚安置好,从灵堂里出来,延陵君就止了步子,似笑非笑的侧目看了荣钦一眼道:“周氏和纯儿呢?”

荣钦的脚步顿住,脸上表情瞬间转为僵硬,有些紧张又有些防备的看着延陵君,抿了抿唇道:“大哥——”

延陵君面上表情却是十分淡泊的模样,也不看他,只就不痛不痒道:“就算一切都是她一手安排的戏,把一个女人和孩子长久的放在外面也不稳妥。”

荣钦张了张嘴,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的直白,嘴巴动了半天,最终却也没能说出话来。

延陵君等了片刻,见他还有顾虑,这才回头看向了他道:“她苦心孤诣做这一格局,最终的目的也不过就是为了保全你,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大不了的恩怨,只要是你本分,我也不会针对你,你好自为之吧!”

延陵君说完,举步就走。

荣钦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忙往前追了一步道:“大哥?”

延陵君的步子一顿,却没回头,只就冷冷说道:“怎么?”

“我——”荣钦张了张嘴,最终却也还是犹豫,垂眸想了一下方才下定了决心一样抬头看向了他的背影道:“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延陵君的唇角弯起一抹笑,过了一会儿方才缓缓回头,看着他道:“看吧,她果然是为了保全你而不遗余力,既然是这样——你就自求多福了吧!”

宣城公主已经对荣钦公开摊牌了,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她的这一招弃车保帅的戏码,荣钦也未必就会配合着她来。

荣钦的神色复杂的看着,左右看了眼,见到下人们都还在灵堂里面忙活,就主动走了两步到延陵君的跟前道:“大哥,我从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个样子的,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格在你面前说任何话,并且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不管关起门来我们要如何的内斗,在外人眼里,我们都还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人,你——”

“如果我真的要主动出手,也就不会等到今天了!”延陵君打断他的话,唇角勾起一个冷讽的弧度,那目光却是揶揄中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冰冷,“浔阳有孕,本来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都要给我让路的,可是如果有人一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添堵的话——我也不介意将所有事情的结果都提前!”

荣钦从一开始就得宣城公主耳提命面的反复叮咛,告诉他延陵君不好惹,不要随便和他对上。

无疑,荣钦还算是听话,这么久以来他对延陵君的存在虽然颇有微词,但一直都老实本分,从来没有任何事犯到他的跟前来。

也许就是因为荣钦听话,于是就叫宣城公主在他的身上更舍得下本钱。

而头一次和延陵君这样面对面的对话,荣钦已经明显的感觉到——

他这位大哥的态度虽然嚣张狂傲,但也绝不是随便说说就算了的。

这样的警告,堪称严酷,让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

延陵君已经不耐烦再和他继续说下去了,只道:“陛下和风连晟那两个人都不好蒙的,你说周氏母子被劫持,这个时候想必是风连晟亲力亲为的在督办此事——”

为了不被下头的人糊弄过去而隐藏了最重要的线索,这绝对是风连晟会做的事情。

延陵君说着一顿,随后就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笑了,“不过既然是宣城那女人替你全权安排的,那就不应该留下破绽和把柄。”

说完就继续举步走出了院子。

荣钦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没有一刻的安生。

的确,做戏做全套,宣城公主已经提前替他安排好了一切,不管是谁去负责搜查,都一定会很快找到他妻儿的下落,并且顺利解救回来,只是延陵君明显一早就洞悉了这一切,却还是任由它发生——

就算他自己说是不会主动找麻烦,但是以他们堂兄弟之间这样的关系,延陵君的话——

能信吗?

宣城公主的灵堂很快的设置好,冲着她和镇国公府的双重身份,登门吊唁的人都绝对不在少数,并且当天下午就已经陆续有人送唁礼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