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程池道,“他们也有。”

周少瑾这才没有多说什么,吃了西瓜,由清风打水服侍着洗了手。

程池则觉得休息了这一会儿,又吃了西瓜,心情都跟着清爽起来。

他遣了屋里服侍的人,轻声道:“少瑾。吴宝璋和程辂的事,你不谁也不要说。这个时候让吴宝璋和程诺退亲已经晚了。唯有将错就错,让程诺娶了吴宝璋进门。若吴宝璋老老实实的和程诺过日子也就罢了。若讲人才。程诺的确不如程辂,吴宝璋青春少艾,喜欢上程辂也是理有可谅的。她若是还有别的心思,我们再收拾她不迟。这就要看她怎么做了?

“至于程辂。

“你也不要把他看得太重要了。就算是二房的老祖宗知道我要算计他,难道还会因为他跟我反目不成?

“我毕竟是两榜进士出身,程家出个秀才很简单。出个举人也不错,可出个两榜进士就要运气了。

“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憋着口气下场了。

“你就别为我担心了。”

周少瑾想想。果然是这个道理。

她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个安心的笑容来。

程池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少瑾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似的。想让她能历得起风雨,得慢慢的来。

有些事不必全都告诉她。

人最难断的是情丝。

听吴宝璋和程辂的对话,吴宝璋恐怕早就对程辂情根深重。

只要有个合适的时机,这情根只怕就会发芽疯长。

就算没有合适的时机,创造个合适的时候,也能一样能让这情根冒出尖来。

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如果不是一早答应了小丫头要除了程辂的功名,他更愿意导演一场“捉奸”的戏吗!

程池在心里冷笑,脸上却不露半分,温声问周少瑾:“这下可以睡得着觉了吧?”

周少瑾赧然,迟疑道:“可我怎么觉得吴宝璋和程辂…有些藕断丝连的…她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吧?”

当然她和程许订亲,程辂还断假惺惺地要她原谅她。

她若不是看见了花树下他的鞋子,只怕就托了他去给姐姐送信了,那她的一辈子可就真的完了!

周少瑾觉得,程辂这个人狗改不了吃屎,他肯定还会去找吴宝璋的!

程池不由暗暗惊讶周少瑾的敏感。

他笑道:“那又与我们何干?我们不是已经给他们一条生路了吗?他们在轻烟楼后面幽会,我们都替他们保守了秘密,难道还要我们保证他们夫妻和美不成?诺哥儿是她丈夫的,若一个丈夫都留不住妻子的心,我们又凭什么为他们操这份心?”

周少瑾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连白玉般的耳朵都烧红了。

程池好不容易才压抑住了自己,没有去摸她的头。

第三百零八章 惊醒(粉红票第一名加的第三更)

第二天,周少瑾起晚了。

她不由暗暗庆幸。

还好郭老夫人没有给人立规矩的习惯,不然就这一桩,就够她被人诟语的了。

周少瑾匆匆起床,用了早膳去了寒碧山房的上房。

郭老夫人已去了佛堂,正净了手准备念经。

周少瑾红着脸走了进来。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莹润光洁,如美玉般精致无暇。

郭老夫人不禁对吕嬷嬷笑道:“年轻就是好!昨天半夜三更才歇上,早上一起来就神采奕奕的。不像我们,灯光下看着都像那老树藤似的。”

吕嬷嬷凑趣的哈哈大笑。

周少瑾羞赧地上前喊了声“老夫人”。

郭老夫人握了握她的手,宽厚地道:“没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你呢!要我出去玩了一天又这么早起来,我可爬不起来。”

周少瑾很是感激,扶了郭老夫人在佛前坐下,开始陪着郭老夫人念经。

到了下午,她接到了姐姐来信。

周初瑾见她在九如巷过得很好,很是欣慰,并在信里告诉她,端午节的时候廖绍棠借口出去访友,悄悄地带着她去看了赛龙舟。

周少瑾知道姐姐嫁了之后会很好,可看到姐姐的来信,感受到姐姐字里行间的幸福,她还是非常高兴的。放下信就给姐姐写了回信,问姐姐什么时候去京城。如果去京城,记得给她带些蜜饯过来,她很想吃吃京城的小食,还捡了些日常趣事告诉姐姐。至于吴宝璋和程辂这样的遭心事,她只字未提。

只是没等她把信写完,程笳过来了。

她提了一筐樱桃,一筐桔子过来,嬉皮笑脸地凑到周少瑾面前说话:“你在给初瑾姐姐写信啊?都写了些什么?初瑾姐姐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姐夫心不心疼人?”又喊春晚。“把这樱桃和桔子都分下去。”

周少瑾不理她,只对春晚道:“记得给上房那边送些去!”

春晚笑着退了下去。

程笳就殷勤地给周少瑾磨墨,道:“少瑾,良国公世子爷十五日大婚,我想朱朱肯定不方便出门。我看了黄历,想定了五月二十五的日子请大家到家里来赏荷花。你觉得如何?”

周少瑾依旧冷着脸,道:“你请人赏花,与我何干?”

程笳赔着笑,道:“少瑾,府里就你和我两个姑娘家。我请客,你怎么能不来?何况这些人原就是你的朋友,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怎么不关你的事?”

周少瑾不作声,学着程池的样子,慢条斯理地用细沙洒着信。

程笳就在一旁帮忙,在周少瑾等墨干的时候真诚地道:“少瑾,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了!你别生我气了。我去见李敬,也是…也是情不得已!”她说着。面颊绯红绯红的,声音也低了几分,“我去求过祖母了。没想到祖母也反对。还说,这是我娘的意思。她觉得我娘说得没错。嫁入商贾之家,生活习惯不同,会有很多磋磨的。可我心里落了他的影子,只要一想到要嫁给别人,这心就像被刀剜了个洞似的。血淋淋地痛…”

周少瑾一愣。

程笳见她终于有点动静,又想着她是心肠极软的人。只要你真心待她,她待你就会更好。情不自禁地就说起了自己的心思:“我开始只道他是想借了九如巷的势,后来发现他在洛阳过得好好的,家里也不是没有出过进士,只是在我面前赔着小意罢了,心里就有点愧疚…后来见他把我的话奉为圣旨似的,只要是我说起的事,想的东西,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要为我谋了来,却从不在我面前说起那些受过的苦,我这心里就再也不能把他当表哥了…再到后来,他不管做什么事都把我放在头一位…说句不害臊的话,就是我父母也没有他这样体贴、温柔的,我渐渐就有些放不下他了…”她说着,眼眶微湿,面上却露出如梦似幻的笑容来,声音绻缱得仿佛含着蜜:“少瑾,你是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你要是喜欢过一个人就会明白了…吃饭的时候看到了道好菜你会想起他,想着若是他也能吃一口就好。路过花园里看到株开得好的花你会想到他,想着若是他也能欣赏到就好。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偶尔提到干什么事是与他有关的,你也会想到他,想到他此时在做些什么?会不会也想着自己?就是睡觉的时候也在想…心里念的,脑子里浮现的,全都是他…恨不得只要想着他还在金陵城,我心里就觉得有个依靠,就觉得安稳踏实…只要能见到他,就是让我如小偷似的偷偷摸摸,做我最鄙视、最不喜欢的事,我也甘之如饴…这种喜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谁都不曾有过…以后也不会有了…

“所以在轻烟楼的时候,我知道他就在隔壁,我就没办法忍着了。

“想着只要看他一眼就好。

“只看一眼。

“只说几句话。

“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和他见上一面,心里也是甜的。”

周少瑾呆呆地坐在那里,指头发凉。

脑海里盘旋着程笳的话。

“什么也不做,只看一眼,心里就是甜的。”

“最鄙视、最不喜欢的事,只要是他,就会甘之如饴。”

“只要想到他在自己的身边,心里就觉得有个依靠,就觉得安稳踏实。”

“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走路说话都会想到他,想到他在干什么,有没有想起我。”

“就是父母,待我也没有他那么好。”

“这种喜欢,还是第一次…

这,就是喜欢吗?

周少瑾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那里。动弹不得。

而程笳却还沉浸在自己心思里,甜甜地道:“你都不知道,我跑过去的时候,李敬看到我吓得脸都白了。一把就将我拽到了雅间。偏偏雅间还有他几个朋友,他只好说我是我娘身边的大丫鬟。是来传话的。”可能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她扑哧一声笑,道,“然后把我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小耳房。我当时气得不得了。别人都说秦淮河上最有名的几位常在轻烟楼里宴请,他对那里那么的熟悉,肯定是经常在轻烟楼里进出的。可当他紧张地问我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在家里受了委屈,又安慰我别怕,有什么事就推到他身上好了的时候,我心里又软得一塌糊涂,只知道摇头。

“等他知道我只是为了看他一眼的时候。他那么稳沉的人,却欢喜的像什么似的,抓耳挠腮地在我面前只打转转。

“我突然又觉得就算是被人看见了,被娘亲辱骂,也是值得的。”

她唠唠叨叨的,感觉到周少瑾根本就没有回应她,不禁有些尴尬地打住了话题,朝周少瑾望去:“少瑾。你一定瞧不起我!觉得我没脸没皮的,可我就是喜欢他。这心里一会天上一会地上的,他若是待我好。我就像在天上,他若是待我不好,我就像在地下似的…少瑾!”她惊呼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程笳望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周少瑾,吓了一大跳。急急走到了她的面前去摸她的额头:“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可别吓我!”

周少瑾的额头上细细的都是汗。

程笳骇得高声喊了起来:“樊妈妈,你快来看看少瑾。她不好了!”

神色有些呆滞的周少瑾像被她惊醒了似的,一把抓住了她摸在自己额头上的手。道:“我没事!你小点声音!别把老夫人惊动了!”

她的声音疲惫又脆弱,犹如游丝,好像马上就要断了似的。手冷冰冰的,像被冰镇过了似的,要不是她还有呼吸,程笳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寒冬腊月里掉进了冰窟窿…

难道少瑾像两年前似的,又中了邪?

虽然当初周初瑾极力隐瞒,但她母亲正巧也去了城南的惠济寺,看见了周初瑾…要真是又中了邪,还真不能嚷得人尽皆知…

程笳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想把周少瑾推开,转念想到自己身上戴了李敬送给她的据说是请了少林寺高僧开了光的护身符,她又紧紧地把周少瑾抱怀里,颤声道着:“你别吓我,我胆子小!你这是怎么了?我,我写信给初瑾姐姐,让她回来吧?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我还是把这护身符给你戴上好了…李敬说是开了光的,是高僧开的光…他送我的都是好东西,不是好的不会给我…你要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