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乐介绍了昆仑修行界的大概情况,尤其是重点介绍了万变宗与正一门,交待了他与泽真身份来历。其他的信息,与泰山中留给郝然的神念心印差不多,也算是给姜老板的福缘指引。由于已经对泽真自报家门,成天乐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此番行游至今,成天乐还是第一次当面告诉一位妖修,他就是万变宗宗主。

姜老板过了一会儿才解读清楚这神念的内容,还有一些信息需要慢慢消化,他顾不得有些头晕脑胀,又站起身来退到桌边行大礼道:“原来是正一门的前辈高人与万变宗成总,平日做梦也想不到会遇到你们这样的人物!今天却来到了这里,何其幸哉!相救之恩,不知如何言谢?”

这次泽真没站起来,坐在那里坦然受拜,微笑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吗?恐怕想到了就会害怕啊,我也听过捉妖师的传说,清楚那是什么感觉。若你当年知道我师父和锋真人曾坐在这里看着你,恐怕会被吓得落荒而逃吧?如今是怎么回事,你应该都清楚了,又想怎么办呢?”

这分明是在提醒什么,姜老板冲成天乐道:“请成总垂怜,恳求拜在万变宗门下。”

成天乐还没答话,泽真又朝他道:“成总,既然有缘,万变宗就收个记名弟子吧。至于将来能否正式入门,那就看他的缘法了。”这位真人开口送了个顺水人情,既然已经帮了姜老板,那就再帮一把。

成天乐呵呵一笑:“既然和锋前辈赞过姜老板农庄里的菜,事隔多年还让泽真道友回来看看,这个面子太大了,也是难得的缘份。…姜老板,你有空的时候去一趟苏州万变宗,收记名弟子也需要仪式、受万变宗之戒。”

姜老板赶紧又拜道:“多谢泽真真人,多谢成总!我这就收拾收拾,过几天就去苏州拜见各位同门前辈。”

他倒是挺着急的,有这么大的好事,能不着急落实吗?成天乐又吩咐道:“我此次行游,不想暴露行踪,在我没回山之前,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曾在此地遇见过你。万变宗其余弟子也并不知道我已经出门了,只有总管和几位执事知情。”

姜老板答道:“弟子清楚,请成总放心。”

路过农庄,见正一门泽字辈高人斩三妖,成天乐顺便又为万变宗收了一位记名弟子。等泽真这顿饭吃完了,所有的事情也都办完了,行游中来去无定,两位高人便欲告辞。姜老板哪里肯让他们就这么走,苦苦挽留,请他们在这里多盘桓几日。

泽真与成天乐倒也不矫情,反正不着急赶路,于是就在农庄里又留了两天,吃的住的都很舒服。农庄其他人不知道成天乐与泽真是什么来历,只看见老板和跟屁虫似的在后面亲自招待,还以为是哪个部门来的大领导呢。

第538章、失所望,寄愿非人

成天乐以前不认识泽真,甚至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但泽真对成天乐的情况却很了解,看来天下第一大派正一门在情报搜集方面也是非他人可及。泽真一见面,就自谦没有成天乐那般铜筋铁骨,也说出了成天乐所擅长的独门缚灵印手段,对他的底细很清楚啊。

住在农庄的这两天,成天乐向泽真请教了很多事情,两人皆有大成修为,而泽真已度过真空之境,互相交流印证,成天乐的收获也很多。这道人的脾气不小,但成天乐对他的印象却不坏。至于姜老板成天跟在两人后面,不论他们说的话能不能听懂,只要能听见就是一种收获。

成总既然已经点头收他为万变宗记名弟子,姜老板对师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将自己的情况都如实介绍了。他叫姜璋,凝炼妖丹化为人形、来到红尘中已经二十年,原身是一只麝獐。要是他自己不说,成天乐还真没看出来,只是感应其生机律动特征似羊又似鹿,但又都不是。

成天乐曾在姜璋的神气中察觉到一种香息,似无形的元神感应,此刻才明白原因。

两天后,成天乐与泽真动身告辞,并彼此挥手告别,再度踏上行游之旅。而姜璋也立刻收拾东西,安排好了农庄里的一切事务,交待给另外一位副总全权负责,说自己出门有要事办、需要多少天说不定,然后直奔苏州。

不提姜璋欢天喜地而去,成天乐离开农庄后没有像前些日子那样随意漫游,而是直奔关外。虽然绝对信得过泽真与姜璋,但毕竟在外人面前暴露了行藏,有人知道了他并没有在万变宗中闭关,那么凡事就得小心点。

走在路上,成天乐还在想姜璋的事情,倒是已然忘了那三只豺妖。这姜璋若不出意外,将来会成为万变宗的正传弟子,往后与正一门打什么交道,就可以派他去了。毕竟姜璋是和锋真人的“旧识”,今日这一场大造化,某种意义上也是正一门送给他的。成天乐甚至怀疑,假如今天自己没有恰好路过,泽真恐怕也会指引姜璋去找万变宗。

成天乐行游的最终目的地是他的家乡,这几年除了每年春节回家之外,有空他也会回来,可这一次却忍住了,既然不想暴露行踪,那就尽量不要让人知道,尤其是家人。但毕竟心里是想回去看看的,所以这天吃饭的时候,他就坐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一边吃一边看着过往的行人。

没人认出他来,在大都市中生活就有个特点,哪怕在同一个小区里住了好几年,彼此熟悉的人也不多,到了离家几条街外的地方,基本上都是陌生人了。成天乐知常敏锐,假如真碰到了什么熟人,他也会提前避开不让对方发现自己。

行游红尘,就是在看世间百态,于有意无意之间。成天乐正在想,在自己从小生活的这个地方,会不会不经意间有修士或妖怪走过,而大家却毫无察觉呢?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震了,拿出来一看就是大连的号码,他却从来没有印象,难道是有人看见他回来了,所以才给他打的电话?

成天乐原先的手机留在苏州了,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号码,但是打给他的电话会转到随身带的另一部手机上。他平时不开机,连手机卡都是取出来的,刚才突然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刚把卡插上开机,这个电话就转进来了。

接通之后,那边是个陌生的声音,在电话里叫他成总,非常客气有礼。成天乐不认识那人,那人也不认识成天乐,却听说过成总的事情、了解他在苏州的情况。成天乐接了这个电话才知道,在亲戚朋友和街坊邻居中,他如今的知名度已经挺高的。

那陌生人自称是大胖的同事,大胖是他在补习班的同学,所以听说过成天乐的事情,他很佩服成天乐或者说很有些崇拜。成天乐留学不成,回来上补习班考了艺术专业才混了张大学文凭,曾经在上海与苏州一带漂着,一没身份二没背景,却白手起家闯出了一番大事业。

多大的事业呢?成立苏州园林风景研究会,担任理事长,坐拥了一所常人难以想象的奢华宅院,还受到苏州商界各路人物的尊敬。尤其是最近,成天乐追回了当年担任外汇交易部总经理时,被总公司领导卷走的巨额资金,连本带利如数归还了那些客户,四个多亿啊!

这件事与昆仑修行界无关,但在苏州商界影响巨大,大胖不知从什么渠道也听说了,当然也对同事提过成天乐就是他的同学,不免还吹嘘了一番。此人叫洪远,成天乐的电话号码就是从大胖那里问来的,今天特意打了过来。

洪远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接着又表达了对成天乐的钦佩与崇敬,说自己也是同龄人,听说了成天乐的奋斗经历以及事迹,非常感慨与崇拜,成总就是他的人生榜样云云。成天乐被他夸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声说着不敢当,却搞不明白这人想干嘛,肯定不会是特意打电话来专门表扬他的。

这个电话很有趣,成天乐不仅在话筒里听见了声音,同时也隐约在话筒外听见了那个人的说话声。打电话的人就在附近,要不是成天乐知觉特别敏锐,也不会发现这个细节。他一边接电话一边结了账,拿着电话走到了楼下。

这是一家大型商业广场,四楼和三楼都有很多餐厅,成天乐走到三楼一家餐厅门外,透过玻璃墙,他看见里面有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正在打电话,就是与他通话的洪远。成天乐并没有走过去点破,仍然只是看着他、在电话里与之对谈,同时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

这个世界上很多遭遇就是这么玄妙,这洪远竟然是一位妖修,分辨其生机律动特征,原身应该是成天乐曾在湿地中见过的白鹭,一种很干净、很漂亮的动物。洪远并不知道成天乐正在看着他,而且看出了他的身份来历,更不清楚他身为妖修恰好在给妖宗打电话,谈的事情也与妖修无关。

表达完对成天乐的敬意之后,洪远终于说起了正事。原来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朋友,交谈之后感觉特别好,一直保持着联系,觉得对方言谈举止既温柔又善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可是最近那姑娘遇到了一些变故,突然不能再上网了,洪远很担心,很想帮那位姑娘。

成天乐听到这里,嘴角又露出了笑意,这是好事情啊,不禁又想起了在泰山中遇到的郝然。成天乐这一路所遇到的妖修中,他最希望万变宗能收入的就是郝然这种弟子,已经给他留下了神念心印指引,等打完这个电话,不妨也给这位白鹭妖留下同样的神印。

但成天乐不明白洪远找自己是什么意思,继续听对方的下文,听着听着,微笑又变成了苦笑。原来那位姑娘家住在苏州,洪远不能确定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可自己在苏州又没有熟人,于是想起了同事大胖的同学成天乐。在他眼中,成天乐不仅有本事,而且是值得信赖的人。

他请成天乐去看看她究竟遇到了什么变故,如果成天乐愿意帮忙的话,他就提供具体资料,事情比较急,最好马上就办。成天乐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不在苏州,如今也没空立刻返回苏州,但对方说的这么客气这么有礼貌,还对他这么尊敬,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拒绝啊。

虽然不好意思,但成天乐还是拒绝了,很委婉地说道:“她是你的朋友,你既然这么关心她,从大连到苏州的距离并不远,几个小时就能到。”这是实话,以现在的交通条件确实不算远,清晨出发中午之前就到了,下午办事,当天夜里就可以赶回来。

洪远仍然很客气礼貌的与成天乐聊了几句,做了一番解释,这才挂断了电话。但成天乐就站在玻璃墙外面,能看见他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这种失望不仅是对事情的失望,也包含着对人的失望。

他是对成天乐寄予希望的,否则素不相识,不会就这么开口请人做事。这是一件助人为乐的好事,成天乐也是他所敬佩的人,居然没继续追问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就这么的拒绝了。看来这个人并非是他所认为的那样,似乎并不值得先前那般尊重。

洪远并不清楚,成天乐就手拿电话看着自己,将他的神气波动所伴随的情绪变化感应的一清二楚。洪远也没有生气,方才言谈仍显得有修养,他只是失望,除了想解释清楚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已经不想再理会这位曾经敬佩的成总了。

成天乐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了,他并没告诉洪远自己也在大连,还在同一家商场内吃饭,这是他自己的事情。这一路遇到的妖修心性各异,就如世上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最令他欣赏的是郝然,想收入万变宗门下;最有缘法的是姜璋,已收入万变宗门下;而最特别让人有些说不清的,就是这个洪远了。

第539章、言入境,无师自通

今天突然接到这样一个电话,成天乐很惊讶,感叹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刚开始这个洪远既令他欣赏,又觉得缘法难得,本想留一道神念心印,内容与在泰山留给郝然的差不多,但后来还是没这么做。洪远也许是个好人,但并不意味着成天乐就想指引他加入万变宗,这样的妖修混迹红尘,那就继续在红尘中自处罢。

直到走出商场的大门,成天乐停住脚步想了想,终究还是发出了一道神念,印入洪远的元神。他告诉了洪远,所谓的捉妖师是怎么回事、共诛戒和散行戒的内容,还有自己在这一路上的某些感悟心得,并传了他收敛妖气之法和某些辅助法诀。但成天乐没有介绍修行各派具体的状况,也没有提苏州万变宗,更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

正坐在三楼餐厅里也在摇头苦笑的洪远突然愣住了,好半天没有回过神,良久之后身体微微动了动,仿佛从睡梦中惊醒,百思不得其解。他是山野妖修,并没见识过神念心印手段,但本能的也清楚这是一位修为深厚的高人所留,到底是谁呢,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疑惑就疑惑吧,这是他自己的事。成天乐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挂断后取出手机卡,步行出城了。这天夜里,他第三次来到那个荒山溶洞深处的隐秘洞府中,已经走过了万里路途。

他一进入洞府,就听见于道阳有些苍凉的声音隔着那道石门传来:“成天乐,你又来了?”语气中明显压抑着某种激动或兴奋,仿佛一直在等着他。

想想也不意外,于道阳在此枯坐了五百年,所设的陷阱最终也没有成功,不知道还要枯坐多久。如今只有成天乐一个人知道这里,也只有他能来到这里,比起漫漫无尽的黑暗冷寂,哪怕有人能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成天乐走到石门前坐下道:“是的,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于道阳微微有些诧异道:“你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居然一直在步行。”

成天乐也有些吃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道阳叹了一口气:“无论怎么说,你毕竟算是我的传人,你的境界明显比上次来的时候更高了,这一路都在修炼御神之道吧?我能感应到你的气息,红尘的气息。我在这里困守了五百年,很久没有感应到这种气息了,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成天乐微微眯起了眼睛:“你的伤没有好,但心境有点不太一样了。我上次来的时候,你并不能确定来者是我。这次一进洞府,你就知道是我来了,并非是猜的,连这一路的红尘气息都感应到了。”

于道阳:“我度过不了换骨劫,但修为境界仍在,这段时间你的修为越来越高,我的感应也越来越清晰,而且心境确实也有所转变,连自己都说不清。”

成天乐开门见山道:“前辈,我有事情求你。”

于道阳:“那我先求你一件事。”

成天乐:“请说。”

于道阳有些伤感道:“给我讲讲你这一路的经历,红尘中所遇种种。我有感觉,你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成天乐呵呵一笑:“是想起了你在明朝的经历吗?在这座山外,就是红尘。”

然后他开口讲述了一个漫长的故事,有多长?万里长!这次他并没有用神念将复杂的信息直接发送过去,就是不紧不慢的开口讲述这一路的种种见闻,坐在这里讲了七天七夜。但他的话语出口,自然伴随着另一种神念,向闻者描述出种种意境。

比如他提到一座山,意境中就有那座山的样子,提到一个人,意境中就出现那个人的相貌,提到一句话,意境中就出现当时的声音和语气,提到一件事,意境中就有相应的场景。对于于道阳来说,听这个故事的同时,也等于身临其境见到了当时的情况。

这是一种神通手段,叫做“随言入境”,以成天乐目前的修为境界,还谈不上“妙语殊胜”,更别提传说中不可思议的“言出法随”,但已包含某种“声闻智慧”。与一道神念就包含所有信息不同,这是境界深厚的法师们讲解经文时常用的手段。

信息庞杂的神念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法师讲经以“随言入境”之法,就是用正常的语速与方式讲解经文。然而有些经义是很难用语言描述的,所以就伴随着绵绵展开的神念,说什么话,便有相应的意境。人人都能听得见,有两种人还能接受到另外的信息。

一种人是有修为的,能入元神定境。另一种人可能很普通,但自然而然就有所感悟,体会到讲经者语中意境。这第二种情况,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悟性”。

悟性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听上去玄之又玄,修行上师又怎样判断弟子的悟性如何呢?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比如施展随言入境手段观其所悟。听同样一段话,人与人的感受不同,这不仅在于讲法者说了什么,也在于闻法者听到了什么。

当然了,世上拥有此手段的人并不多,譬如讲经,法师有时就是讲解经文而已,但闻者却有不同的想法和感受,这也与悟性有关,却不属于“随言入境”这种特定的情况。

于道阳五百年前曾在苏州云岩寺出家为僧,当然很清楚这种手段。七天七夜之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成天乐,没想到你的御神之道境界已如此深厚,什么时候学会了‘随言入境’,又是哪位高人指点的?”

成天乐微微一怔:“随言入境?原来这叫随言入境,我并不清楚,是无师自通。”

于道阳长叹一声:“难怪你当初能避开我所设下的陷阱,你那傻乎乎的样子,却真不能小看啊!御神之道之功力深厚,确实能明悟此神通手段,你是何时悟出的?”

成天乐想了想:“就在此地坐下时,你要我讲这一路的经历,我突然发现可以换一种方式告诉你,于是就这般开口了。这一路我都在修炼御神之道,将红尘种种气息印入元神,也将我的元神无形间印入天地人烟,待到开口时,意境自然伴随话声而出。”

于道阳又叹一声道:“很多人不明白渐修顿悟究竟该如何去证,想象空谈是没有用的,就是像你这般去证。谢谢你,五百年后又带我走过了万里红尘,但我还有个问题。”

成天乐:“七天七夜的话都说了,不在乎多一个问题,请问吧。”

于道阳:“这一路你见过了很多人和事,尤其是红尘中的种种妖修,肯定有各种感慨吧?我不问你当时的想法,只问你讲述这段经历时,又在想些什么呢?”

成天乐:“说实话,我在想我自己。有些事情我喜欢,有些事情我不喜欢,有些事情无所谓我喜不喜欢。我在想若换作是我会怎么做、该怎么做?走在路上,我仿佛置身其外;坐在这里,我在想如何置身其中?其实也不能说想,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感悟。这大概就是以人为镜、观人而自省吧,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说过,直到此刻才有真切的体会。”

于道阳又是一怔,仿佛成天乐带给他的总有意外,沉声道:“众生观?难道你在修众生观?”

成天乐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叫众生观,只是在修御神之道,对你讲故事的时候,我自己有这种体会而已。”

于道阳沉吟道:“诸法相通,你修的不是众生观,也可能是众生观。我曾在佛家典籍中看见这种法门,据说是脱胎换骨之后,追求脱离苦海之道。以你的境界,还早得很呢。”

成天乐:“无所谓早不早啊,有些境界的突破,看似是当时的成就,可是修行中的根基缘起早已种下。若有人修众生观,在他未脱胎换骨之前,在红尘中行走可能就要有这些感悟,在脱胎换骨之后,才可能修成这种法门。…若是这样的话,有的人看似境界高超,但可能前面就已经走错路了。”

最后这番话好像在说于道阳,而于道阳沉默良久,过了半天才突然发来了一道神念,告诉了成天乐炼制陆吾神仑丹最后一味灵药“落雷金”是何物,以及应去哪里寻找、怎样采取。

成天乐站起身道:“前辈,你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

于道阳不知为何今天总是叹气,又长叹一声道:“我要是连这个都不清楚,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这话本是一种炫耀,语气中却没有半点得意。

成天乐却很直接的反问道:“这五百多年来,你难道不是在白活?上次给你的建议,考虑得怎样了?”

成天乐曾给于道阳指出一条脱困之道,不是怎样离开这间洞府,而是怎样治伤。散去神通法力,放弃已受损的玄牝珠,回到灵智开启之初,彻底以一只蛤蟆原身重新开始修炼。于道阳已修至今日境界,假如这么做的话,寿元也只剩下了几十年,想恢复往日修为希望实在渺茫。

第540章、落雷金,离天近处

但于道阳如今的伤不可治,若真的那么做了,那一只蛤蟆所受的形神之伤,成天乐却是可以治好的,就看于道阳是否愿意这么选择了。届时他将不再是今日之于道阳,下这种决心确实很不容易。

于道阳缓缓答道:“我还想再等等。”

成天乐皱眉道:“你还在等什么?再等下去无非是空耗寿元,从头修炼则更加艰难。你难道还希望有妖修落入你的陷阱,夺玄牝珠成功吗?如果有这种可能,我早已杀了你。”

于道阳:“我已经放下此念,不会、也不想那么做了。”

成天乐:“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你还要等?”

于道阳:“这五百年来,我一直在等传人中我的圈套,可惜来的是你,让我的阴谋未逞。刚开始是绝望,绝望后我又想明白了一些事,再见到你时,也就放下了此念。但我的修为境界毕竟在你之上,还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疗伤成功。”

成天乐回想起自己曾说过,等到脱胎换骨之后,再来指点于道阳的修行,届时他已证明自己比于道阳更高明。看来如今还是很难说服这只老蛤蟆,他本也没打算说服,只是给了这种选择而已。既然于道阳的态度如此,他也就不多说了。

离开洞府之前,成天乐望着石门道:“多谢前辈告诉我落雷金之事。”

于道阳:“我不告诉你,又能告诉谁呢?成天乐,看来那些修士说得不错,你果然是妖宗。”

成天乐这回倒没谦虚,呵呵一笑道:“多谢前辈夸奖!我下次再来。若你最终决定按我说的办法做,我便收那只蛤蟆为徒。”这话有点讲究,他没说“收你为徒”,而是说“收那只蛤蟆为徒”。

成天乐离开洞府之后,立刻通知了在苏州的訾浩与盛龙赶到成都汇合。成天乐出门至今第一次使用了交通工具,他赶到了机场。没有用自己的身份证,而是用了黄裳早就给他准备好的另一张,照片有点像却不是他本人,但顺利过了安检,甚至都没有动用元神幻术。

成天乐此番出门就已经不紧不慢走了万里路途,为什么不再步行呢?实在是路太远、太难走了,没必要无谓耗费太多的时间。落雷金在什么地方?世上可能不止一处有此物,但于道阳所知道的地方却在离天最近之处——喜马拉雅山中。

从大连步行到喜马拉雅山,就算是成天乐,恐怕也是异常艰难的跋涉,还是利用现代便利的交通条件吧。大连到拉萨没有直飞航班,成天乐选择在成都中转,就在机场等到了訾浩。訾浩化为了灵体被成天乐收入左臂的曲池穴中,再过安检进了候机厅,来到僻静处,一只金线鼠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跳进了成天乐的衣袖里。

这一趟航班坐的划算,一张票上了三个“人”,但也没占航空公司的便宜,他们只占了一个座位,并没添太多的份量。

又一次来到青藏高原,下飞机的时候成天乐很有些感慨。当初他已经查出毕明俊就藏匿在拉萨,注册的玉湖天道投资公司总部就在此处,但他从没想过到这里来拿下毕明俊,最终还是设计在南京郊外搞定。

因为这里离苏州太远了,虽然拉萨也算人烟聚集,但出了市区周围都是险绝之地,于此处斗一只天地化生之灵禽,不仅劳师远袭而且很容易发生意外。能不在这种地方解决,是最好不过了,他也不想把苏州众妖全部拉到青藏高原来。

成天乐曾上过一次高原,因为年秋叶去了孔雀河,成天乐则提前赶到于道阳当年的洞府。当时他已玄牝妖丹大成,并服用过三枚陆吾神仑丹,自信能与刘漾河一战。

幸亏他去了,否则年秋叶就危险了,经此磨砺,后来她突破了大成之境。但他们的行踪被刘漾河察觉,等回到淝水时遭遇了那一场偷袭,获悉刘漾河已铁瓦金舍大成,而且驱使世间妖修为助,非常难以对付。

假如没有必要,成天乐并不想再到这片高原涉险,尤其是去喜马拉雅山那种地方。他不是登山爱好者,虽然行游天下山川,却从来不是为了登山而登山,修行本身就已难如登天。没想到时隔一年,他又来到更高的高原,甚至到了世间巅峰之处。

炼制陆吾神仑丹只差最后一味灵药,而炼制这种神丹的过程,也成了成天乐的一种心愿和万变宗众妖的修行。于道阳也告诉成天乐,刘漾河也知道在何处采取落雷金。成天乐的丹方得自苏州山塘街的石狸像中,上面没有交待落雷金来历;刘漾河的丹方得自那雪山石窟中,却有落雷金的详细介绍,这是因为于道阳留下丹方时的目的不同。

刘漾河肯定也会去采取落雷金,说不定已经去过了。那么大的喜马拉雅山,遭遇刘漾河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也要小心。来到拉萨之后成天乐的样子就变了,为了遮挡高原上的日光以及强烈的紫外线,他戴了一顶毡帽和一副大墨镜。

他的脸、手、脖子的皮肤变得很粗糙,颜色更深布满了皱纹,这是化装的结果,就算是他妈妈迎面走过来也未必认得出。訾浩一直呆在成天乐的左臂曲池穴中,盛龙一直以原身出现,偶尔钻出衣袖站在成天乐的肩头,就像一只小宠物。

走遍天南地北,也没见过谁养黄鼠狼当宠物的。但成天乐的样子并不怪异,街头有姑娘走过,有时会好奇地看着盛龙道:“呀,好可爱的小松鼠耶!”

突破风邪劫成就大妖,金线鼠也算修成了气候,又得正传法诀指引,如今的原身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不动用神通法力时,看不出什么异状,也敛去了灿灿金光,身子比普通的黄鼠短小,耳廓更圆,尾巴也更长更蓬松,毛发浅白隐约泛金,看上去就一只毛色特别的松鼠。

成了气候的金线鼠就会变成这样吗?这倒未必,但盛龙就是这样。

拉萨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城市之一,近年来也修建了不少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不仅有机场还有铁路。在这交通艰难、气候恶劣、空气稀薄的地方修建这样的工程,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成天乐倒开始佩服起于道阳了,几百年前竟于这种地方修行,并深入喜马拉雅山采得落雷金,这得付出多么艰苦的努力。

当年的于道阳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有些方面倒是很令人佩服,否则也不会有那么高的修为成就。但像这种人,本事越大,闹的乱子也可能越大,有如今的下场也是活该。

成天乐第一次来拉萨,便在城里逛了一天。虽然有了很多现代化建筑,却掩饰不住这座高原城市里浓郁的古老宗教气息,四处都能听见诵经声,就连路边的商店里播放的音乐都在唱经,不经意间就能看见各种宗教建筑与拉在空中的彩带。

各地来的游客很多,现代化的宾馆酒店就是为接纳他们修建的,但他们的目的却是来看那些古老的宫寺,这里最负盛名的古迹当然是大昭寺与布达拉宫。成天乐此时也是一名游客,他先去了市中心的大昭寺。

大昭寺外的青石板上有不少的深深的印痕,磨得光滑照人,是被年复一年跪拜的信徒给磨出来的,恰如一个个人的身体跪伏在地的痕迹。

而如今仍有人在这些痕迹上继续跪拜,他们是从高原各地赶来的,神情显得是那么专注而虔诚。訾浩暗中说道:“这也是在修行吗?”

成天乐微微皱眉道:“如果他们这样认为,那这就是他们的修行。如此倒是最简单、最纯粹的,适合这片环境如此险恶、天地这般冷酷的雪域高原,能够得到心灵的满足、慰藉以及平静,哪怕你说成是麻醉也好。

不论有没有信仰,人总是需要一种指引的,不可能无知无欲的只为活着,不能总生活在恐惧与忧虑中,意志中需要一种精神力量来面对一切。这种愿望会被引导为信仰,有时候也会被利用还会被驱使,在这里能感受到的气息。”

盛龙躲在袖子里插话道:“成总修为高深,御神之道境界深厚,在这里自然感受的清楚。而我的修为尚浅,却不太敢在这种地方修炼御形之道。”

成天乐:“你还是尽量收敛气息吧,好好看着就行了。”

訾浩躲在成天乐的曲池穴中又说道:“说起拜佛,原先外汇交易部的不少客户也拜佛,尤其是这几年,喜欢跑出去拜佛的就更多了。知道吗,易老大就差点被人拉去青海供养上师了,要不是恰好被你收拾了,易老大当年说不定已经去了。”

成天乐:“哦,还有这回事?”

訾浩有些得意地答道:“交易部客户的情况,我比你上心,就算是后来的几年,我还是挺关心他们的情况。谁说黑帮老大就不能供养上师了?那些大客户中,有不少人的钱来路都有点问题。越是这样,他们越喜欢拜佛烧香。与我们现在看见的、跪在露天石板上的人不一样,人家玩的都是高档的。”

第541章、皆是她,二十一化

在成天乐收拾易老大之前,易老大真的差点跑到青海塔尔寺去供养上师了。易斌有个朋友,外地人,当初也算是道上的某位老大吧,发家之后洗白了,开始搞股权投资,甚至还买了苹果的股票,然后每年吃分红顺便干点正经生意,算是引退江湖了。

早年在道上的时候,他这位朋友就喜欢拜佛,走遍名山大川见庙烧香到处放生。他刚开始信禅宗,喜欢听禅师讲经。后来实在搞不懂那些云山雾罩的禅理,又拜净土宗的高僧,跟人学着念阿弥陀佛,念来念去心里还是没底,最后决定去供养密宗的活佛。

他当然不是从帐篷里收拾起铺盖、背着干粮一路跪拜着去的,这种有钱有身份的人,自然就有中间人搭线张罗,给他介绍了某位地位尊崇的上师。他交了一笔重金供奉,直接飞过去拜见,被摸了脑袋、赐了福佑、请了护身本尊、听了几句劝、加持了某某密法,还得了上师加持的一堆法器,又诚心诚意的奉上大笔钱财,然后心满意足的回来了。

回来之后他就告诉易斌,心里终于踏实了,睡得好吃得香,连身体都变得轻健了。供奉了上师之后,他每年都会去拜见奉养,经常与“同修”在一起组织法会,谈谈修行体会,感慨一番人生道理,男男女女交流交流感情,感觉非常不错,就似找到了某种安慰,又像获得了某种神秘的享受,还拉易斌参加过好几次活动。

易斌指使韦勿言等手下缺德事可没少干过,假如当初成天乐落到他手里,易斌的目的可绝对不是请客吃饭。易老大心里也清楚自己都做过哪些事,他发家之后成立集团公司正尽力向企业化、正规化方向发展,心里总担心着将来的某些事。听朋友一说,他也动心了,央求着也给介绍一下,去奉养那位活佛上师。

人还没来得及去呢,他就被成天乐给收拾了,一度没敢乱动弹,后来这个念头就打消了。传说中的密宗上师很神秘、本事很大,但眼前就有这么一位成大师呢,就没必要跑那么远了。但成天乐不需要易斌“奉养”,更没有摸易斌的脑袋给他赐福,只是要他老老实实别再胡作非为。

成天乐不清楚这回事,訾浩却是知情的,这位大总管了解的情况还更多。比如外汇交易部的另一位客户,原先是南京某大企业集团的高管,后来不知为什么事被撸下来了,回到老家苏州定居,然后也开始到处拜佛,甚至还吃了半年素,说是在修行。

此人后来吃素吃的实在受不了,为了身体又开荤了,经人介绍,也跑到甘肃某个大庙供养了某位上师,对人说心终于静了、世事终于能看开了。此人拿来炒外汇的资金可不少,那么手里的钱就更多了,訾浩都搞不明白他是从哪挣的?他供养上师很大方,也得到了亲切的接见和当面赐福,如今也经常组织与参加各种信众活动,男男女女聚在一堆很开心很神秘的样子。

这种事情不少,所以訾浩才会说人家玩的都是高档的。据说毕明俊卷款失踪之后,以任道直的身份来到拉萨,也经常到各大寺礼佛。但毕明俊只是去那里参详而已,并没有供养哪位人间上师,就算偶尔捐笔钱,也没有和寺中僧众打过太多交道。

如今成天乐听訾浩讲了这些,呵呵笑道:“功成名就却内心不安,便有外求。偏偏这一套东西,很能让人绕进去,以为找到并打开了一个内心世界。”

盛龙说道:“成总,您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了,要不要也学他们的样子,供奉一位上师?”

上师?对于成天乐而言,首先指的就应该是修行上师。他还真没有,如果勉强说的话,只能是那位正扣在隐秘洞府里的老蛤蟆于道阳。他笑了笑道:“我心里没有什么不安,你们难道不清楚我的名字吗——成天乐。”

名如其人,他还真是成天乐。盛龙又问了一句:“看周围跪地上的这些人,他们都信里面的佛。成总,你信什么?”

成天乐很痛快地答道:“你这个傻子,我信万变有宗啊!”

脸上带着呵呵傻笑,成天乐就这么走进了大昭寺,与一般寺院山门殿左右供四大天王不一样,这里是经过千年来不断扩建的一片寺庙群,进门通道两旁的壁上画着各种瑞兽,穿过据说用于辩经的天井进入大殿,大殿左侧供的是莲花生,右侧供的是未来佛弥勒。很多厅堂里都点着长明的酥油灯,但是由于建筑风格原因,采光效果大多不太好,显得比较昏暗与神秘。

除了大殿,旁边的配殿都显得比较低矮狭小,因此也显得屋中所供佛像特别高大。这些建筑连成片之后,整体上又感觉特别宏伟。这里喇嘛们也很淡定,应该是对来往的游人早已视若无睹。

大昭寺中最著名的,是大殿正中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又称觉阿佛。有不少信众拿着小佛像扣在手心朝拜,似是请求佛祖开光加持,这是非常有意思的场面。神坛上的造像,虽然被各种华丽无比的装束包裹,但面貌是释迦牟尼十二岁时的面貌。成天乐走到这里,看见的仿佛就是一位少年,而这个少年后来成为了佛陀。

在环绕大殿的一间殿堂中,成天乐看见了供奉于此的无量光,旁边的一排佛殿,供奉着宗喀巴等藏传佛教的各派祖师。那昏暗的殿堂中,看不清佛像的细节,但是在无量光前,成天乐却有种神识展开无穷无尽的感觉,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未知,甚至延伸出可见的世界。

这只是一种感觉,成天乐并没有在此处展开神识去触碰什么。这排佛殿的门框是檀木制,那精美的木雕已有一千六百多年的历史,表面可见岁月风化的痕迹,却并未腐朽,仿佛在自然的过程中经过了某种炼化,质地已变得坚硬如铁。

成天乐在大昭寺里面走了半圈,感觉这里隐约呈现出一座法阵,阵枢就来自各个殿堂中,那些法座与壁画上佛像凝聚的气息,但这样的法阵是无人运转发动的,只是让人能感受到。訾浩仿佛有些不安,盛龙也躲在袖子里屏住了声息。

这里不仅有金碧辉煌的大殿,很多砖木结构的建筑是低矮土坯墙,抹着白灰的土坯墙体上还嵌绿松石和玛瑙等装饰。在各个殿堂中,不经意间能看见很多古老的密宗法器,材质各异,也只有成天乐这样的人才能分辨出来。其中有人的骨骼和毛皮制成的,有点令人不寒而栗,他们竟然还发现了妖物的骨骼制成的法器,至少也有好几百年的历史,盛龙就更不敢吱声了。

成天乐在度母殿中停留的时间最长,这是汉传佛教寺院中所没有的殿堂,中央供奉的是度母,身后是形态各异的二十一度母化身像。成天乐不是来拜佛的,不像其他的香客那样在这里一路跪拜,但他也拜了,首先拜的是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其次拜的是无量光,最后拜的是度母。

成天乐并没有想自己为什么要拜,他只是感觉想拜,那便拜了,拜时也掏钱供奉了。跪拜度母的时候,成天乐闭上了眼睛,仿佛又看到了在高原雪山上曾望见的那幅巨大的度母像,就是在那里他得到了灵热成就法传承,还学得了一套欲乐双运道秘术,见度母而拜倒也是自然而然。

虽然殿堂昏暗,灯光照不亮度母像后那二十一化身的细节,成天乐又闭着眼睛,元神中却将那些化身像“看”得清清楚楚、宛若真人。他在这里跪了很久,站起身睁开眼睛时,眼神中仿佛有一丝明悟。

然后成天乐就转身离开了大昭寺,他又一次经过大殿,看见了莲花生像。他与小韶所修的欲乐双运道,就是这位大师传下来的。莲花生当年也曾双修,后世有些人借双运道之名,诱祸世间女子,说实话,那与修行半点都不沾边,就是在乱搞。

成天乐方才拜度母像,闭目见二十一化身,领悟所谓双运道中的妙空、妙欲、妙行之意。那二十一化身像并非指世间种种女子,而是种种喜乐皆来源于她。如果把这一点解错了,那就是祸乱之举,偏偏自古以来有人就是这么“修”的,却披上了一件神圣的外衣。

从大昭寺里走出来,才听见袖中的盛龙长出一口气,而訾浩也感觉轻松不少。参观拉萨的下一站是布达拉宫,走在一条长街上,远远的就能看见尽头依山而建的雄浑宫殿,是那么的庄严静谧,又是那么的威严肃杀。它的气息与山融为一体,迎面走过去,便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威压感。

成天乐曾来过高原,展开元神仰望那些雪山时便有过这种感觉,但布达拉宫却有些不一样。它不仅包含了这片雪域高原气息,还有太多人间历史沧桑的沉淀气息,有威严雄壮、有冷酷肃杀,甚至还有血泪凄凉。

第542章、高绝处,感天灵息

訾浩突然小声说了一句:“师兄,我们不进去了吧?”它是灵体,感应非常清晰敏锐,那种无形中压迫感使他有点难受。

盛龙也说道:“成总,我们还是不进去了吧?”不知为何,他也觉得不太舒服。

成天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我们去别处看看。”他就在布达拉宫前止住了脚步,转身去了另一个地方。

中午逛了大昭寺,下午去了罗布林卡,这里是一片人造园林。成天乐是从苏州来的,当然见过了各种园林,却很难想象在这样的高原上竟然也有这么一大片人工风景园林。这里过去是黄教大头目避暑消夏的行宫,风景很好、极具特色。

成天乐却并没有怎么赏园子,他重点看的是最感兴趣的地方。这里有拉萨唯一的动物园,里面有生活在高原高寒地带的各种动物,很多都是成天乐在别处没有见过或者很少见到的,恰好可以仔细感应其生机律动特征。

晚上,成天乐找了一家青年旅馆住下,放出訾浩与盛龙在外间护法,关上房门之后进入了画卷世界。有很多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他也只会与小韶交流。

他对小韶说道:“今天去了大昭寺,在度母殿中跪拜,见度母种种化身,于欲乐双运道妙法又有一丝明悟。”说这番话的时候,他是坐着的,小韶则面对面坐在他的怀中,被他抱在腿上。

小韶红着脸,低头道:“前两天听你谈万里行游所见种种,非常有趣,今天去了大昭寺,又悟出了什么?”

成天乐:“曾经有一段时间,你散去不见,但见画卷世界种种,皆如见你。修欲乐双运道,得种种喜乐无尽,皆是源自你。我听此地传说,每一座雪山都是一位女神,我若来到某座雪山,那雪山女神便是你;我若去了草原,那草原上的月光也是你…”

小韶的神情有点陶醉了,把头埋在他的肩上道:“傻乐,你也学会写情诗了?”

成天乐搂住她,又似结成了某种手印:“这就是情诗吗?嗯,也是我今日的明悟。见二十一度母化身,突然想到欲乐双运道妙义,何谓欲乐无极之境?我很幸运,拥有了这个画卷世界,又拥有了画卷世界山水神韵所化的你,如此才能修成欲乐双运道中的真空妙境。”

说着话,他将今日在度母殿所见所悟印入了小韶的元神。小韶也把眼睛闭上了,嘴唇贴着他的耳垂悄悄道:“现在就试试吗?”

成天乐:“我们不是一直在修炼吗?”

小韶:“欲乐真空光明境,你求证了吗?”

成天乐:“你我在双修,我若求证,你便也求证。今日之悟,已窥见门径。”

在青年旅舍,往往都有旅行车外包,人数不够的时候,就在旅舍的黑板上贴上便条招募队友,可能是素不相识的一伙人在这里包上几辆越野车,组成临时的自助游团队,去附近的景点参观。成天乐这次去的是珠峰,走这条线的游客很多,从罗布林卡回来后先在公安那里办了边防证,第二天一早就随大队人马一起出发了。

这个团一共有三辆越野车,连司机在内每车五人,商量好的路线是经日喀则到珠峰大本营,再从珠峰出发经羊八井、纳木错回到拉萨,等于在高原上绕了一个大圈,行程需要三天四夜。出于一种本能的习惯,成天乐仔细查探了这些人的生机律动特征,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妖修潜伏,但是毫无发现。

这世上还是正常人居绝大多数,十五个人组团出门就能发现妖修的话,也未免太骇人了。

拉萨离珠峰并不远,公路里程只有六百公里,但在高原上车开得不快,而且他们也不是专门赶路的,还要在沿途参观景点,所以需要两天才能到达。当天下午来到日喀则,参观了著名的扎什伦布寺,这里也是历代班禅的驻地与灵塔所在,宏伟的寺院中珍藏着各种器物。

成天乐进入寺庙大门穿过广场,没有跟随游人从右边开始参观,而是随参拜的藏民信众从左侧拾级而上,在开满白色小花的虬结古树夹道相迎下,来到了扎什伦布寺有名的度母殿。殿前的台阶由黏土夯实而成,却被信众和僧人擦拭的光可鉴人。成天乐伸手触碰悬挂于门廊内的铜铃,在铃声清响中穿过天井登上了度母殿的木楼梯。

这里正中供的是两米高的白度母铜像,两侧是绿度母泥塑,成天乐又一次在度母殿中下拜,仍然是闭目良久。这次他感应的主要是数百年来人们留下的气息,仿佛隐约能够体会到那些人面对这座佛像拜下时的心念。也有修炼与灵热成就相同或相类法门的修士,曾在这里开悟。

在扎什伦布寺转了一圈,当晚就住在日喀则,成天乐仍然进入画卷世界与小韶相见双修。虽然是在高原险绝之地,但这一路风光无限美,成天乐的日子也过得极美。

次日从日喀则出发前往珠峰,公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起伏荒原,生长着贴地的野草,在一片深褐中于近处能看出些许绿意,而远方是湛蓝的天空。车行至中午,望见一片皑皑雪山,可是车朝着雪山走了很远,雪山还在那里,仿佛始终无法到达。

成天乐一路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异状,坐在副驾视线穿过车窗,不止一次看见有鹰在高原上飞过,可是他也分不清是什么样的鹰。訾浩藏在他的曲池穴中没有露过面,而盛龙偶尔钻出袖子,这只可爱的“小松鼠”让同伴很好奇也很惊讶,给枯燥的旅途增添了不少乐趣。

坐在后排的姑娘伸手摸着它毛绒绒的后背和尾巴道:“好可爱的小东西呀,它怎么一点高原反应都没有呢?”

盛龙抬眼望着成天乐,神情很委屈的样子。而成天乐在元神中说道:“摸两下又怎么了?注意,可千万别在车里放屁。”

地势越走越高,气温越来越低,空气也越来越稀薄,他们已经穿过了海拔五千米的雪线,路途上人烟越来越稀少,过了定日县之后,沿途已少见牧民。越野车盘山而上,周围的山上连贴地的野草也几乎不见踪影。成天乐默默感受着这天地间的苍茫意境,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车行入一个山口,成天乐莫名觉得周围山峰上的光影呈现出酷似人脸五官的巨大图案,元神中也有某种难以形容的被注视感。不仅一座山,周围的几座山皆是如此,山不仅有脸谱,而且仿佛有性别,不知已俯瞰了这山谷多少年代,默默注视着行色匆匆的旅人。

这威严的注视不知有何含义,仿佛它们只是看客,旁观着时间的流逝、天地的变迁,为这荒凉神秘的高原增添了天地灵息。或许这只是恍惚的错觉,成天乐坐车匆匆而过,未及去细察究竟,内心却感叹着这不可思议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