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静语又一次点点头,转头看向偌大的会场,一个个摊位都已准备开张,工作人员和展位的摊主们走来走去,有人在拍照,有人还在布置,有人已经闲下来聊着天……

  占喜告诉他会场里一直在放音乐,有时欢快有时激昂,还有广播穿插播报着各种活动信息,骆静语听不见,占喜会拣着重要的说给他听。

  她说她是他的耳朵和嘴巴,她说自己会一直守在这里。

  她叫他不要担心,只要她在,他只管安静地上课、做花就行。

  她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现在什么都懂,就是烫花界的王语嫣!骆静语都不知道王语嫣是谁,还专门去搜了一下,搜出来后笑了老半天。

  看着占喜现在信心满满的样子,他又觉得她大概真的是王语嫣,神仙姐姐嘛,最美最仙最可爱!就是他的小仙女。

  场馆终于开门了,第一波参观者们涌了进来。

  造物节的各个版块特色鲜明,大多数展位都有互动项目,很快就吸引到参观者进行玩乐体验。

  手作集市版块的展位体验异常热闹,尽管大多数项目都要收费,很多热门摊位还是围满了参观者。

  收费也不全是为了赚钱,更大的作用是控制体验人数,毕竟多数项目都很费时,手作嘛,做一样简单的小物件,没个一两个小时是下不来的。

  骆静语的展位10点开始第一场体验课,这时还没人来报名,却先迎来了两个老朋友——邵姐和小朱姐。

  两位姐姐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个展位,远远看过来,只感到一阵惊艳。

  那么小的展位,只摆着一张1.5米长的白色桌子,空间纵深2米,被骆静语和占喜布置成了中国风。

  骆静语坐在桌子后,身后是一道古典屏风,屏风上是工笔荷塘图案,很契合当下的节气。

  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烫花材料和工具,展示品只有一盆荷花摆件。

  更多的装饰都往立体空间发展,这次的展览每个展位间没有隔板,只用柱子和一个类似遮阳棚的顶棚隔断,骆静语就在柱子上固定装上了大朵的荷花、莲蓬和荷叶,还用烫花做了几只蜻蜓停在上面,取“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之意。

  最引人注目的其实是占喜。

  她穿着一身古风裙装在展位边亭亭玉立,手里还摇着一柄荷绿色团扇,看到邵姐和小朱姐后顿时就用扇子挡住了脸。

  邵姐乐死了:“呦!这是哪里来的何仙姑啊?哈哈哈哈……穿都穿了!还害什么羞?”

  占喜移下扇子,只露出两只眨巴着的大眼睛,甜甜地对她们打招呼:“邵姐,小朱姐,你们来啦?”

  “真不错啊,很有想法呢!小占你这么穿很漂亮啊!”邵姐连声赞叹,又问骆静语,“这是谁的主意?”

  骆静语指指占喜,她又羞得把团扇遮住了脸,说了一句吴语地区的俗语:“邵姐,我们就是螺蛳壳里做道场,别笑我啦!”

  “夸你还来不及,这么能干呢,怎么会笑你?”邵姐又看向骆静语,笑问,“小鱼怎么不穿汉服呀?”

  骆静语穿着常服,纯白T恤配牛仔裤,还把头发剪短了些,很是干净清爽,此刻也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占喜解释:“他要干活呢,穿汉服怕太热。”

  小朱姐看过体验课课程表,悄悄地问占喜:“小鱼能给人上课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暂时不用,我和他会配合一下,他教,我来讲。”占喜说,“谢谢姐姐,你们一会儿可以先去逛逛,逛累了来我们这儿坐坐。屏风后面是物料,还有几个凳子,中午来我们这儿吃盒饭,晚上我和小鱼请你们外头吃大餐!”

  “好嘞,咱们也算是有个大本营可以休息。”小朱姐很高兴,看着骆静语已经开始准备第一堂体验课的东西,对占喜分享经验,“一会儿要是没人,我和邵姐可以先给你们做个托,放心吧,只要有人开始体验,马上就会有一堆人来看,看着看着就会手痒,想要自己做。就这么几个名额,很快就能预约完,大多数人还做不着呢。”

  “真哒?那就好。”占喜有点担心地问,“小朱姐,四百块一次会不会太贵啊?是小鱼定的价。”

  小朱姐摇头:“不贵,成本价了,我平时开兴趣课都是六百一堂的,最少五百。”

  占喜了然地点头,回头看一眼骆静语。她听小鱼说过,姐姐们平时都有开兴趣课,甚至还有线上课,但他一次都没开过。他这个情况,以前想都没想过还能给人上课,在业务上也是少了很大一块收入来源。

  陆陆续续有参观者往这边过来,邵姐和小朱姐站在展位旁看骆静语做花,特地不挡着他,不时啧啧称赞,是两个十分尽职的托儿。占喜就摇着扇子在边上俏生生站着,是一个十分尽职的迎宾。

  有人看到她的妆扮,又看看安静干活的骆静语,问:“这是做什么呀?”

  占喜笑着说:“是手作烫花,一会儿有体验课,可以体验一下哦。”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匆匆看几眼就走,有人则看了好久,但是一直没人报名体验。

  骆静语几乎没抬过头,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太陌生了,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花,他能感受到一双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令他无所适从,完全不敢与客人们对视。

  唯一的慰藉就是占喜,他会用眼角余光去寻找她,看到她在对参观者讲解什么,指着课程表一一介绍,看到她,骆静语会安心许多,继续低头进行手里的活儿。

  有人问占喜,能不能为她拍照,能不能发社交平台?占喜说可以,但是要把整个展位都拍下来,拍个人不行。

  甚至有一家本地报社的记者拿着单反拍了几张占喜,她很大方,还对记者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展位,说可以写到新闻稿里,拜托记者帮他们宣传一下。

  快10点了,就在邵姐和小朱姐准备好做第一波“体验者”时,展位上来了三个年轻的女孩子,都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67号……哎哎,是这里!禧鱼烫花,找到了找到了!”一个瓜子脸女孩开心地对占喜说,“你好,我们是皮皮虾的朋友,看到他的朋友圈,这里是不是可以体验亲手做花呀?”

  占喜指着课程表介绍:“可以哦,不过我们是收费的。”

  三个女孩看过价目,讨论了一会儿后说:“有点贵呢,姐姐能给我们打个折吗?我们三个都想做。”

  占喜看一眼骆静语,“掌柜的”压根儿没抬头,正在认真染色,她这个“老板娘”就自己做主了,豪气地说:“行吧,你们是皮皮虾的朋友,就给你们打个七折,开张生意,谢谢捧场啦!”

  三个女孩在桌子前并排坐下,骆静语终于肯“纡尊降贵”地抬起头来,女孩子们看清他的脸后都有些小害羞,骆静语更害羞,耳朵尖儿很快就红了。

  之前的瓜子脸女孩胆子比较大,对骆静语说:“骆老师,你本人比照片还帅呢!”

  骆静语:“……”

  占喜这时候才对她们说:“三位,我要解释一下,骆老师耳朵听不见,这堂课他来教,由我帮他讲解,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我可以帮你们互相翻译,骆老师平时都是用手语交流的。”

  女孩子们都愣了一下,不过坐都坐下了,倒也没人要走,只是看着骆静语时眼神不复之前的激动羞涩,多了一层同情怜悯。

  毕竟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一个聋哑人,她们也不知道沟通上会不会出问题,多少有些退缩。

  骆静语看出了她们的不安,微微地笑了起来,打了几句手语。

  占喜说:“骆老师说,请你们不用担心,他只是听不见,可以看懂你们的唇语,关于上课内容,放心吧!有我在,保证把你们都教会,连皮皮虾都学会了呢!”

  想到皮皮虾都能学会,三个女孩暂时安下心来。

  第一堂课是做天竺葵,骆静语把材料发给她们后,体验课就开始了。

  邵姐和小朱姐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终于知道了占喜和骆静语是怎样配合上课。

  渐渐有人过来围观体验课,邵姐和小朱姐都很欣慰,脸上露出姨母笑,有一种团宠弟弟终于长大成人的感觉。她们见没什么问题,和占喜做了个手势,就手挽着手去别的地方溜达玩耍了。

  中午时,三个女孩都做好了天竺葵,一个个都很有成就感,吵着要和骆老师、小占姐合影,把作品和合影发朋友圈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展位前没有了人,骆静语赶紧拉占喜坐下,又递给她一瓶水。他心疼坏了,欢欢站了一早上,还不停地说话,这时候肯定又累又渴。

  她的鼻尖上都冒出了小汗珠,骆静语用纸巾帮她轻轻抹去,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

  占喜咕嘟咕嘟把水一口气喝光,场馆里很吵,她讲解时要提高音量,不然客人会听不清。两个小时讲下来,她感到嗓子有点冒烟,心想结束后得去买点喉片,不然后面两天会吃不消。

  看着骆静语关心的神情,她也不开口了,直接对他打手语:【我不累,中午可以休息一下。】

  邵姐和小朱姐参观了一圈后回来了,两人各做了一个木头勺子,商量着下午去玩刺绣,顺便给骆静语二人带来两杯冰奶茶。

  午餐时间,展馆里人少了许多,占喜真的请她们在摊位上吃盒饭,两位姐姐不讲究,一边吃,一边和骆静语聊起天来。

  “小鱼,你去看过没?另外还有一家做烫花的,展位好大呀!”邵姐说。

  骆静语点点头,前一天大家布展结束后,他和占喜又去看了眼那个展位,果然是一个奇幻的玫瑰王国,还有很多女孩子在那儿拍照。

  小朱姐说:“我刚去套话了,那个女孩姓管,是在俄罗斯留学时学的烫花,现在已经回国了,平时主要做洛丽塔风格的配饰。”

  占喜坐在边上,安静地听两位姐姐聊天,有些东西,骆静语因为表达受限没能说给她听,这时候可以从姐姐们这儿获得不少信息。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小朱姐对占喜说,“小占,你别看那些花特别艳丽好看,其实对我们来说也就那样。就是普通人看了感觉会不一样,一冲眼一定是,哇塞!真好看呀!真华丽啊!蓝色的绿色的黑色的紫色的玫瑰呀!”

  她的语气特别夸张,逗得占喜笑个不停。

  “那支流派在欧洲比较火,在国内不太行,她那个风格就不适合做汉服的东西,很多花型根本就不会的,人家俄罗斯不兴这个。”邵姐补充道,“小占我告诉你啊,你可千万别被唬住了,这么说吧……”

  她指指骆静语,“那个姑娘会做的花,你家小鱼全都会,但是你家小鱼会做的花,很多很多花型,那个姑娘可不会哦!”

  占喜转头看向骆静语,这人乖乖巧巧地坐着,正捧着一个盒饭打开看,也不知看没看到邵姐说的话。

  见占喜在看他,他又露出了那种人畜无害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还把自己盒饭里的荷包蛋夹到了占喜的饭盒里。

第60章

  短暂的午休后, 下午的议程开始了,邵姐和小朱姐去预约好的刺绣展位玩刺绣, 骆静语则开始黄玫瑰的制作展示。

  画、剪花型步骤都已省略,他从调色、染色开始,井井有条地操作起来。

  他们的展位位置的确偏了些,人流量没有主通道边那么大,但还是有不少人逛过来,会被小小展位中国风的布置和漂亮的占喜吸引, 待看到骆静语的现场制作后,很多人会驻足观看。

  占喜知道这是烫花的魅力,也是骆静语的魅力,美丽的事物和美丽的人搭配在一起, 总会叫人心情愉悦。又因为他宁静沉着的神情和从容不迫的动作,更是叫人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心, 就觉得这人技艺高超, 不会出半点儿差错,那么几片小小的布料,在他手里最终会变成一朵娇艳逼真的花朵,多么神奇。

  桌子前方摆出了一排可以直接购买的烫花作品, 有花朵、小摆件和小饰品,每一件都标着价格,并不便宜,占喜和骆静语甚至做好了一件都卖不掉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的是, 就在骆静语染色时, 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士就看中了一款紫罗兰珍珠胸针, 标价580, 没有讨价还价, 直接向占喜买下。

  占喜把胸针装进首饰盒时,女士问:“这些都是这位老师亲手做的吗?”

  “是啊,烫花就是纯手工制作,除了首饰上的五金件,其他的都是骆老师亲手做的。”占喜骄傲地回答。

  “这款胸针很好看,很配我一条连衣裙,那条裙子有点素,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胸针。”女士接过礼袋,笑着说,“你们有网店吗?以后我可以去看看别的东西。”

  占喜和骆静语没有网店,她只能指着二维码让客人关注公号和微博,说到时会发布新品。

  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占喜还没想好“禧鱼烫花”后续要怎么搞,毕竟骆静语依旧和方旭合作着,“小鱼鱼手作烫花”才是他的大本营。

  占喜想,大不了以后就用“禧鱼烫花”帮小鱼纯展示呗,要购买就去方旭的网店,挂个链接就是了。

  第一单野生生意开张后,事情好像一下子就顺利起来,有两个穿着汉服的女孩子预约了下午的体验课,因为那是要制作春兰浆果发簪。她们懂行情,一支发簪直接买差不多也是这个价,换成自己亲手做出来会更有意义。

  占喜以为下午的课也就两个妹子一起上,结果又来了两个妹子也想预约这个。她和骆静语商量了一下,觉得人太多不行,比较危险,便问对方愿不愿意做第二天下午的茶花胸针,或是第三天下午的小玫瑰发梳,两个妹子讨论以后,还是想做发簪。

  占喜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骆老师平时周末也会开体验课,时间地点到时会发布在公号上,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关注一下,平时的体验课价格会比这次高,但你们是造物节的客人嘛,我会按现在的价位给你们,还有下午茶提供,你们看行吗?”

  两个女孩同意了,关注了公号,又加上占喜的微信,说后续再联系。

  等她们走后,占喜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她胡说八道了一通,也不知道小鱼知道后会不会同意。但赶客这种事很伤口碑,现场接待不了的客人,总得想办法安排后续,本来来参展就是为了小鱼的事业能有更好的发展,找个地方把体验课开起来,占喜觉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骆静语还在专心地熨烫玫瑰花瓣,展位前围着一堆人看,有人赞叹,有人提问,占喜立刻会回答,并为她们做介绍。

  骆老师“两耳不闻窗外事”,真就是一副大师的派头,忘我地做着手里的活儿,有了上午的经验,他不会因为那么多人的围观而感到紧张了。

  大概是因为他有底气吧,做着自己最擅长的事,还有什么可怕的?

  第一天的展览顺顺利利地结束了,占喜统计战果如下:

  卖掉成品四件,连着那朵现场制作的黄玫瑰都被一位从头到尾观看的老奶奶以300元的价格买走;

  两场体验课进行得很顺利,第二天上午花苞玫瑰课已约满,下午也预约掉一个名额;

  很多人关注了微信公号,表示对后期的体验课和新品发布感兴趣;

  更有数不清的人为占喜和骆静语拍照,占喜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发到社交平台,人太多了,她也顾不过来,后来就任由他们拍,还会对着镜头甜甜地笑。

  邵姐和小朱姐玩得很开心,还去科技旋风那边体验VR项目和虚拟试衣间,回来时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并给骆静语和占喜买了一套情侣T恤做小礼物。

  占喜换上常服后四人离开展馆,骆静语请两位姐姐去吃钱塘本帮菜。餐桌上她们又说到了那位管姓女孩的烫花展位,也没什么特别的,同样也是体验,就是做玫瑰。

  之后,大家又聊到十月的汉服节,邵姐已经开仓了,小朱姐还在准备中,她们说这一次徐老师也会开仓,毕竟对她们这支流派来说,为期一周的汉服节是一年里最大的一笔生意,哪怕是徐老师都舍不得放弃。

  邵姐对骆静语说:“小鱼你得抓紧了,展览完了赶紧开始设计,要不然客户都被我们抢走啦!”

  骆静语只是腼腆地笑,心里还挺有底,他设计的汉服饰品风格和邵姐她们不太一样,这么多年了,有一批死忠粉一直盯着他。这种纯手工的作品,每个烫花手作人能做的数量都不多,他就算开始得晚几天,开仓后也不会没饭吃。

  饭后,邵姐二人回酒店,骆静语和占喜打车回家。

  这一天就像是打仗,他俩精神都绷着,直到此刻才真正放松下来。

  占喜先回八楼洗了个澡,头发都懒得吹,湿哒哒地披在肩上,穿着一条睡裙就溜达到了十五楼。

  骆静语也已洗完澡,正在沙发上撸猫。

  猫砂盆已经被他清理过,客厅里没有异味,他还点起了一支香薰蜡烛,散着幽幽的葡萄柚香味,就像夏夜里吹过习习凉风,令人感到清新舒爽。

  占喜是自己开锁进去的,骆静语抱着猫在沙发上看她,似是在等她过去,结果她直接在工作台边坐下了,还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骆静语:“?”

  又等了一会儿,骆静语见占喜眼睛盯着屏幕,手还敲起了键盘,不禁撇了撇嘴,只能放下礼物走去她身后,想看看她在干什么。

  居然……是在写文章……

  骆静语:⊙_⊙

  他拉拉占喜的手臂,占喜抬头看他,骆静语神情委屈,打手语问:【你不累吗?】

  占喜“噗”一声就笑了出来,牵住他的手说:“我想把今天参展的推文写掉,发到公号上,拍了那么多照片呢,不发很可惜的。”

  这个公号的级别一天只能推送一篇文章,占喜不想浪费。

  骆静语摇了摇她的手,像个耍赖的小孩子。

  占喜终于站起身:“你好烦啊,都不让我工作啊?”

  骆静语眉头都皱了起来,怎么这就嫌他烦了?

  趁着占喜不注意,他一把揽住她的背,另一只手伸进她的膝窝,一下子将她打横抱起来,占喜吓得哇哇乱叫,两脚乱颠:“你干什么呀?放我下来!”

  骆静语才不肯放呢,甚至抱着她转了几个圈,占喜都被他转晕了,两只手臂都圈住了他的脖子,哀求道:“好小鱼,放我下来啦!”

  骆静语“嗬嗬嗬”地笑出了声,还是没放下她,直接将她抱到沙发边,眉毛一挑,双臂往上一颠,作势要把她丢到沙发上。

  礼物正蹲在沙发上看着他们。

  “别别别别……别丢!”占喜搂紧了他的脖子不撒手,连连求饶。

  骆静语当然不会真的丢她,只是将她轻轻地放下,礼物“喵”一声叫,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它的座位被抢走了,很不满意地围着骆静语的脚打转。

  骆静语哪儿有空去管小猫,占喜还没来得及起身,他已经跪到沙发上,俯身抱住了她纤瘦的身体。

  那么暧昧的姿势,近在咫尺的脸庞,鼻息间满是彼此身上熟悉又充满诱惑的气息……占喜放弃挣扎了,一双大眼睛里像是溢满了水汽,柔柔地看着小鱼的脸,还抬手揪揪他湿漉漉的头发。

  “坏蛋。”她说。

  骆静语的眼睛里浮上一抹危险的讯息。

  占喜却不怕,继续挑衅:“流氓。”

  骆静语:“……”

  好吧,那就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流氓。

  他突然低头去吻她,不是温柔的吻,如此热烈奔放,还带着鲜有的侵略感。他半闭着眼睛,尝着她嘴里凉嗖嗖的牙膏味儿,占喜的身子很快就软下来,渐渐地也开始回应他。

  他的唇舌偶尔会离开她的嘴,转而去探索她的耳垂和下巴,还有白净纤长的脖子,以及清晰的锁骨……

  礼物蹲在茶几旁紧盯着他俩,像是不明白两脚兽们是在干吗。

  占喜闭上了眼睛,葡萄柚的香味萦绕在呼吸间,还有小鱼身上熟悉的气息,是属于年轻男人的气息,干净清冽,蓬勃有力……

  这样放松的亲昵时光已是很久没享受,这阵子他俩都太忙了,每天都拧紧了发条数着日子准备各种事项。展览没开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如今第一天结束,他们意识到,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他们如愿得到了不错的反馈。

  所以,骆静语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对欢欢的喜欢,对欢欢的感谢,对欢欢的依赖……统统化成了此刻的热吻。

  “唔……”占喜感觉到了他身体上的异样,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骆静语自己自然是知道,又贴在她身上趴了一会儿,才不舍地松开她的唇坐起身来。

  他的呼吸很急促,胸膛明显地上下起伏着,还扯扯运动裤想遮掩一下。

  占喜的小脸红通通,小鱼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她再清楚不过,现在,两人亲昵时已经出现过好几次这样的情况,她还是会害羞,但不会太惊慌。

  骆静语对她说过,他不会对她怎么样,不结婚,就不会。

  他很尊重她,占喜也的确没有做好准备,所以对于这件事两人都很默契,暂时还不打算涉及,最多也就是打打擦边球。

  情况出现了,总憋着也不是办法,骆静语不再瞒着她,会独自一人去卫生间待一会儿。

  占喜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心里想到刚才身体上的感觉,脸又一次烧了起来,觉得小鱼也满辛苦的,真是好会忍一头鱼。

  骆静语从卫生间里出来时,两只耳朵还红得吓人,占喜忍着笑不看他,已经坐在电脑前继续写文章。骆静语拉过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两条长腿都搁上了椅面,大鸟依人般把脑袋搁到占喜肩膀上,看她打字。

  哇!欢欢打字可以这么快的!骆静语好佩服,忍不住看看自己的双手,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他打字就这么慢呢?唉……果然是没文化。

  占喜整理着这一整天的照片,有她拍的,也有邵姐帮忙拍的,挑选出合适的作为推文配图。

  这篇文章太好写了,那么多的素材!她没有放自己和小鱼的正面照,挑的几张人物照里,小鱼都是低着头在做花,她则是侧影,能看到仙仙的汉服裙,还有一张邵姐拍摄的发髻特写,是一支精致的小荷花发簪。

  一个多小时后,占喜把文章检查了一遍,贴到公号上发送,顺便看了一眼后台,指着一串四位数开心地对骆静语说:“小鱼你看,粉丝加了好多哦!”

  忙到快零点,礼物都在大床上睡着了,占喜才决定回家。

  明后天是周末,参观人数会更多,她和骆静语还不能松懈下来。

  骆静语送她回八楼,居然没在门口分别,脱了鞋就往她的卧室冲。占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抱着大鲸鱼玩偶跑了出来,还冲她做个鬼脸,踩上拖鞋就溜走了。

  “小气鬼!”占喜从入户门里探出脑袋,骆静语抱着大鲸鱼站在电梯前回身看她,脸上带着坏坏的笑。

  他打了一句手语:【明天见,晚安。】

  占喜也笑着打手语:【晚安,小鱼。】

  关上门,占喜走到客厅中间,突然原地转了一个圈,扬起手臂跳了几个舞步。

  她的身体很累很累,站了一整天脚都是麻的,骆静语如果听得见,就会知道她的喉咙也有点哑。

  但她的精神一点都不累,还很亢奋,充满干劲。

  原来和喜欢的人一起努力奋斗是这样的感觉?

  占喜觉得满足极了,恨不得展览的天数可以再延长一些。

  ——

  第二天的展览依旧顺利,参观人数果然比前一天更多,占喜忙得连喝水的工夫都没有,骆静语也没有停下来过,除了上厕所,整个人就粘在了椅子上。

  成品烫花饰品几乎被卖完,骆静语说家里还有点库存,第三天可以拿来救急。

  占喜屏蔽所有家人后发了朋友圈,推送的是第一天展览的推文。罗欣然、皮皮虾、赵晴晴、邱老师、董承、吴太太、周莲等一堆人都帮她转发。

  骆静语也发了,所以第二天,他们的展位上来了不少朋友。除了邵姐和小朱姐,罗欣然和皮皮虾也来捧场,钟鹏、莫杨和几个高中同学一块儿来玩,雕塑生小李带来了女朋友,还有袁思晨也和男友一起溜溜达达地逛过来。

  “天啊小占!你这也太仙了吧!”袁思晨围着占喜绕圈圈,“咱们年会就不该去跳热舞,应该去跳古风舞才对,看得我都想穿汉服了,我还没穿过呢!”

  占喜换了一身浅荷绿色宋制夏裙,愈发显得清爽可爱,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也是骆静语的杰作。

  袁思晨想体验烫花,占喜抱歉地说:“都预约满啦,三天的名额全满啦!”

  “你怎么不早点儿和我说啊?”袁思晨不开心。

  占喜说:“以后周末也会开体验课,你真想玩就来吧,我请客。”

  “呦!还真有老板娘的派头了。”袁思晨瞅一眼桌后的骆静语,他拿着烫镘在熨烫花瓣,很多人都弯着腰在看,似乎是想看得更仔细些,只能看到一颗颗挤在一起的脑袋。

  袁思晨拉拉占喜的胳膊,小声问:“你以后,就和你男朋友一起干这个了?”

  占喜一愣,摇头道:“不是啊,我就是帮他一起做这次展览,弄完了再找工作,他平时有合伙人的,合作四年了,轮不着我。”

  袁思晨问:“那他的合伙人这次展览没参与吗?”

  “嗯。”占喜回答,“可能是比较忙吧,那人不懂烫花,也不懂手语,搞展览不太帮得上忙。”

  “哎呦,你少说几句话吧。”袁思晨皱眉,“嗓子都哑了,要不要吃点儿喉片?我去给你买?”

  占喜说:“不用,喉片有,我吃着呢。”

  这一天还发生了几个小插曲:

  一,当天的一份本地报纸上,有两大版造物节的专题报道,占喜原本希望记者能用文字介绍他们的展位,结果,她的照片上报了!

  这令她有点担心,虽然印在报纸上的照片只有豆腐干那么大,她又穿着汉服,不太看得清脸,但手机新闻上的照片却很高清,还能点击放大。

  占喜只能寄希望于家里人都不要看到报道,至少老妈和占杰是不看报的,而老爸……老爸常年有看报的习惯,那只能寄希望于老爸老花眼,认不得自家女儿吧。

  二,骆静语在空闲时间现场做了一款莲花发簪,样式很别致,心里的想法是送给欢欢,让她第三天能换一支发簪佩戴。

  没想到他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占喜居然把这支发簪以600块的价格卖掉了!骆静语哭笑不得,狠狠地揉了揉她的脸,也是拿她没办法,怪自己没有提前对她交代一声。

  三,有一个做陶的男生离开展位四处溜达时见到了占喜,停下来和她聊了半个小时。

  骆静语一开始没发现,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客人,可第四次抬头发现那人还在和占喜说话时,他有点绷不住了。

  那个男生挺高挺帅,身上还穿着做陶用的围裙,对着占喜笑得很灿烂,嘴巴张张合合,还配合着手势,不知道在说什么。

  啊!欢欢也在对他笑!

  骆静语:“……”

  男生临走前邀请占喜去他的展位免费体验做陶,占喜答应了。男生走后,她回头看向骆静语,发现这人正一脸哀怨地看着她。见她望过去,他又低下了头,占喜弯腰看看他,惊讶地发现她的小鱼不高兴了!

  后来,占喜费了老鼻子劲才搞清楚小鱼为什么不高兴,又费了老鼻子劲才把他哄开心。

  她心里乐得要命,真是没想到啊!骆静语同学居然会吃醋的?

  ——

  这晚回家,骆静语给占喜煮了一锅梨水,还在沙发上帮她按摩了半小时的脚。

  占喜问他为什么要煮梨水,骆静语用手语回答:【你喉咙哑了。】

  “你怎么知道的?”占喜捧着香甜微烫的梨水小口喝着,笑问。

  骆静语怜惜地摸摸她的脸,指指自己,又在太阳穴边绕了几圈,再打手语:【我问了李。】

  他自己想到了,又找小李确认了一下,占喜觉得好暖心。

  骆静语又伸手摸摸她的喉咙,想到白天那个做陶的男生,张了张嘴,发出一串含糊的声音,都是第一声。

  “呐哦吗,呐,哦吗……”

  他的音色占喜已经很熟悉了,起先以为只是无意识地发声,听过几遍后才发现他是在重复三个音节。

  最后那个“吗”很清晰,前面两个音节她真猜不出是什么。

  像是在问她一个问题。

  占喜耐心地问:“小鱼,你说什么?什么‘吗’?”

  骆静语立刻抿紧了唇,不敢开口了,知道自己说的话欢欢完全听不懂。

  他打手语问:【我说话是不是很难听?】

  占喜摇头:“不难听,我和你说过,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很喜欢听,就是刚才那句话我真的没听懂,你能告诉我你问的是什么吗?”

  骆静语垂眸思考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她打字:【难过吗?】

  打完了,又摸了摸她的喉咙。

  占喜放下茶杯,倾过上身就抱住了他。

  她的小鱼这辈子都不知道话说多了喉咙变哑是什么感觉,令她心里酸酸的,但他关心着她,就算自己体会不到,他还是会记挂她。

  还有,他从最初抗拒出声,到后来放松地在她面前发出声音,再到现在,他模仿着常人的嘴型,想要叫出她的名字,甚至想对她说出简单的话语,这所有的一切都令占喜感动,感动得想哭。

  她捧着骆静语的脸颊,对他说:“小鱼,我没有想要你学会说话,我知道你很难学会,没关系的,手语也是说话,我已经可以和你聊天了。我只想听你叫我的名字,叫我欢欢,别的都无所谓。”

  骆静语脱口而出:“h。”

  占喜“嗤嗤嗤”地笑起来,点点头:“h,没错,说得很好,等我们空下来,我继续教你‘欢欢’怎么说。”

  骆静语的双颊红了一些,也点头:“h。”

  “我真喜欢你,骆静语,你怎么这么可爱呢?”占喜都不知该怎么说了,见小鱼又张了张嘴,她说,“我知道你想说你也喜欢我,对吗?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肯定知道啊!”

  她说对了。

  他也想说“我喜欢你”,用嘴说出来。

  好难啊,他都不会,以后能学会吗?

  骆静语的眼神变得很柔很柔,不再尝试开口,张开双臂把占喜搂进怀里,重重地抚着她的背脊,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

  第三天的展览波澜不惊,邵姐和小朱姐玩了两天后去钱塘别的景点游览了,骆静语的展位上来的都是野生客人,甚至有看过前一天的报纸后专程找过来的。

  大家都没听过烫花,都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说这不就是绢花吗?占喜说不是哦,制作工具和技法都不一样,仿真绢花是有厂家批量生产的,哪怕是外包手工做的也都是流水线工艺,很粗糙很假,而烫花每一朵都独一无二,是艺术品。

  愿意长时间观赏骆静语做花的几乎都是女性,上至白发苍苍老奶奶,下至八、九岁小姑娘,一个个都看得目不转睛。

  其实三天下来,几乎只有体验课的几位客人知道骆静语是聋人,其他人大概都以为他比较高冷。艺术家嘛,脾气怪点儿很正常,反正不管问什么,边上那个穿汉服的漂亮妹子都会及时解答。

  骆静语对占喜说过,不希望用他的耳聋做卖点,希望大家能更多地关注他的手艺,占喜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两人贯彻实施得还不错。

  可惜的是,体验课的名额太少了,占喜加了好多微信,告知对方可以关注公号后续的活动通知。她有预感,小鱼的周末兴趣课必定能开起来!

  下午,骆静语进行着最后一场烫花制作展示,做的是大丽花胸针,还没做完呢,就已经被一位女客人预定了。

  骆静语展示时,占喜可以不用讲解,只在客人提问时回答就行。她空了一些,倚在展位边摇着团扇为自己扇风。

  场馆里开着冷气,可耐不住人太多,室温还是很高。占喜美美地想着这天结束后她和小鱼终于可以休息几天,她得睡个饱,让小鱼给她做大餐吃,还要和小鱼出去约个会,啊,不行不行,小鱼要开始准备汉服节了,他已经落后别人许多天……

  正胡思乱想着,她的面前站定了一个人。

  占喜与他面面相觑了几秒钟,立刻拿起团扇挡住脸。

  那人抓着她的手腕用力往下拉,占喜吃痛,手一松,扇子都掉到了地上。

  她也不敢去捡,紧张兮兮地看着对方,那人板着脸,冷峻的眼神上下打量她一番,视线又移到了骆静语身上。

  骆静语还在投入地做花,没有抬过头,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那人向他走近了两步。

  占喜后背冒汗,脸色逐渐发白,拉住那人的手臂急道:“哥!你怎么来了?”

第61章

  占杰转过身来, 冷冷地看着占喜,问:“你在这儿干吗?”

  “参加……展览呗。”占喜回答。

  “穿的这什么玩意儿?”占杰又问,语气很嫌弃。

  占喜看看自己的衣裙:“汉服呀, 现在马路上都很多女孩子穿了, 不好看么?咱们的传统服饰。”

  占杰:“……”

  他指指骆静语:“他是谁?”

  占喜瞅一眼小鱼,不敢回答。

  占杰声音都大了些:“我问你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