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暴机甲又慢慢地爬向另外一座堡垒,持续进行炮火压制,但这一次它的运气不太好,几颗能量炮弹从侧方轰击在同一个位置,防护罩迅速溃散,随即侧避被打出一个大洞,里面火光熊熊,响起了惨叫声。
从堑壕里闪电般冲出一个陆战队士兵向雷暴冲过去,是六级士官吉姆。当他接近雷暴的时候,雷暴的门打开了,一名师士从里面钻了出来,他的模样有些狼狈,褐色的头发乱蓬篷的,脸被烟熏得乌黑,军装着了火。吉姆吹了声口肖吸引他的注意,然后指明堑壕的方向让他自己过去…东张西望的师士立即朝他指的方向爬去,他没有在火网下匍匐前进的经验,姿势过高,没等爬到堑壕的隐蔽处,屁股上就挨了一枪。
吉姆避开那些横飞的子弹,躲在了雷暴机甲的阴影里,打量着已经烧焦的机甲。这时候,从里面滚出一个着火的人来。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一会儿,四肢痉挛,不能动弹了。吉姆把他拖到跟前,用已经松软的土,压灭了他身上的火。他背上的皮肤大片大片被烧坏了,露出红色的肉和紫色的痂,还粘着黄褐色的泥土颗粒。吉姆想掏急救包,才发现早就用它给其他战友治疗了。他看了看地形,背起伤员就跑。那人在他背上尖叫着,像一只挨了鞭子的小狗。他动作之快,竟令敌军机枪手呆住了。等他们醒过茬儿来,吉姆已经跑到堑壕的位置上。陆战队员之间的团结和忠诚,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也许它们源自剑客骑士间的侠义举动,也许是水手们在惊涛骇浪问形成的团结默契的传统,也许是冒险者在同大自然搏斗中互相间的信赖和依存…无论如何,海军陆战队要算是英雄主义行动最多的部队了。
一个士兵将止血的药剂倾洒在受伤师士的伤口上,只是他的烧伤面积太大,一瓶药剂根本不够,幸好他们的准备够充分,总算将他包扎了起来,吉姆看了看他的领章:“是个上尉呢!您是新来的吧,我以前没见过您。”
“我叫海诺。”他还清醒。
“要是你您用这军阶去换一罐血浆,您的命兴许能留下来。” 吉姆幽了一下默。
海诺上尉听见了,露出整齐的白牙:“血浆会有的,我还想活。救我的人是——”他的目光落在了吉姆的身上:“您的名字?”
“吉姆,吉姆。卡弗林六级士官。”
“听着,吉姆,我发誓。”
海诺吃力地挣扎着说道,由于痛苦,他的全身缩成一团:“只要我活着,我就要报答你。我的家里颇有资产,而且我还是他唯一的儿子。哦,这份产业咱们俩合伙干。我死了,它的一半是你的。请这位中尉作证。”
他每说一句,就要哼几声。
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却是詹姆斯,他恰好听到海诺的话,拍了拍吉姆的肩头:“吉姆,你小子发财了。但在这之前,你还要先拿下那个堡垒。”
“糟糕!营长怎么还不起来?”吉姆向林言那里张望。
“应该是被震晕了,剩下的我们能够解决。”詹姆斯说道。
“雷暴里面的武器都没有问题,弹药也够。士官,祝你好运。”海诺上尉合上眼睛,集中精力去对付全身的烧伤,虽然旁边的人已经给他上了药,但那毕竟不是仙丹,伤口需要慢慢愈合的。
吉姆没有登上他的机甲,而是重新贴在地面上,紧紧地贴着。他丢出了一颗烟幕弹,借着烟幕,冲进雷暴机甲当中。
雷暴机甲里的火已经烧完了,黑洞洞的,充满了火烧火燎的味道、到处溅满了粘糊湖的血,还有三具尸体。原来这台机甲里只有五名师士,正常情况下应该有四个乘员。
不去管它了!他摸到了手柄,开始转动炮塔…他想到了那些已经过往的事情,在那个陆战队训练营里,每名陆战队员都受了尽可能全面的训练,这点儿事情难不住他。
第七十章 登陆(五)
大约是认为这台机甲已经被打废了,所以那两座堡垒的火力都没有再关照它,吉姆进去的时候动作很轻巧,没有引起敌军的注意,雷暴机甲里面的空间不小,但放了一些弹药之后,空间也就有限了。刚才也是悬乎,如果是一开始中弹,里面堆满了弹药,恐怕这殉爆就能够将整台机甲炸飞了,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战斗,弹药也打得七七八八了,所以火势一起,就被自动灭火系统扑灭了,没有引发殉爆,否则海诺上尉岂止是烧伤那么简单?
不过,吉姆检查了一下也有些郁闷,虽然主炮和炮弹都没有问题,可光脑系统出了故障…简单地说,他只能是手控操纵了。
手控没有大问题,唯一的麻烦是不能瞄准…拿支枪打猎没问题,保管能够找到准星,可这操纵雷暴机甲主炮和普通机甲的能量炮根本不是一回事…第一炮没打中,第二炮有些偏了,第三炮就差一点儿。
吉姆快要疯了,怎么就打不中了?他一口气打光剩下的所有炮弹,直到雷暴机甲再次被一颗炮弹击中,他才狼狈地冲出机甲。
吉姆没有注意屋是,在他的炮火吸引了所有敌军火力的时候,从东边红三区的方向,冲过来一台机甲,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熟练动作,将六颗导弹分别射入剩下的两座堡垒当中,在一阵隆隆的爆炸声中,两座堡垒飞上了半空,留在帝国阵地上的钉子终于全部排除,那个师士打开了驾驶舱,从机甲中出来,随手抽出一根粗大的雪茄点上,开始吞云吐雾。
林言驾驶着机甲来到那个人面前停下,也从机甲中出来,刚才震得有些厉害,一时反应不过来,老觉得这个人眼熟,现在走到了面前,才发现这个下巴突出,脸部棱角清新,肩膀很宽的突击队员就是赖恩中尉。她们从亚克兰号运输舰上分手以来,时间不到十小时,但简直认不出对方来了。她们如此疲惫、憔瘁,头脑麻木,好像刚从奈何桥上还阳的人。
“您好!赖恩中尉。”
“您好!少校。”
“你们突击排打得真棒!”林言拍拍突击队员的肩膀,就像个男人似的。
“红二滩打得也够专业水平。”赖恩抬起头,仔细看着林言的脸,从上到下,眼神中充满了激学员;“你炸毁那两座堡垒干得比我出色,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源师。”
“半吊子而已。”林言笑了笑。
“谢谢了,我们要挖夜间的防御工事,只要熬上几天拿下弗米尔,我请你喝酒。”
“替我谢谢他吧。我们要挖夜间的防御工事。只要熬过贝蒂欧,我们一定去喝酒。”
“一言为定,中尉,您刚才那一下子真漂亮。”
赖恩受了捧场,精神大振,‘呵呵’笑道:“还是你们那个兵做得好,替我谢谢他。”
夜晚终于来了。
一个静谧、烦闷、单调然而星空灿烂的夜晚。弗米尔的夜晚带着一种迷朦、一种恐怖、一种鬼域萧萧的凄凉、一种死亡的压抑。不断有照明弹和照明火箭窜上天空,留下一片黄色的如旧照片一样的大地。激烈的枪声突然响起,又猝然消失。一阵杀声,几声惨叫,大地又复归黑暗和沉寂。留下一片星光映着满目疮夷的高地。
军队历来重视夜战,而共和国军对夜袭更有其独到之处,因而,夜晚是属于敌人的。大**时代一位著名战术家卡拉扬曾经说过:“如果剑短,就多冲一步。”这个命题的逆命题是:“如果剑长,就后退一步。”长于火力、协调、技术装备和集团作战的帝国军队,无论是循规蹈矩的步兵,骠悍的机甲部队,还是自负的太空舰队,对黑暗始终有莫名其妙的恐怖…准确的说,是不适应,黑夜简直就是敌人的盟友。
林言少校打点人马,调整部署,准备过夜。红二滩的人员是一堆大杂烩:步兵、工兵、失去机甲的师士、文书、后勤兵,甚至还有十个战机驾驶员,什么人都有。
他把这批人分成四批,又任命了三个新的指挥官,让他们指挥这些人员挖掘好简易工事,驻守在四个互相支撑的火力点群中。每个火力点群由几个敌军旧地堡、弹坑组成。由于工兵两用铲不够,工事挖得挺草率,最后用机甲帮忙,总算能把人隐蔽起来。老兵守外围,没上过阵的人在里头,枪架好,弹备足,一有动静就开火。不管是谁,也不管是什么东西,一律照打不误。如果防区被渗透,必须就地死守,不准逃跑。在卡纳尔每夜都是如此,敌军的夜袭部队也无机可趁,所有的机甲都当成移动炮台使用。
全部命令下达以后,惠特尼又组织了一些体格强壮的士兵,找到运输弹药等物品的登陆艇去卸载物资。黄昏时分,一些登陆艇就已经降落,由于炮火连天,一时卸不了货,还一直躲在远处,现在卸载的时候反倒是个麻烦。
入夜,林言仔细检查了红二地区的部署,勉强“及格”。她又关照红三地区,特别是红一地区的那块小阵地。她对鸟嘴处的残余人马非常担心。考虑再三,她又一次的催促林少威将军和夏伯朗将军。他们告诉她,一定要采取有力行动来援助红一地区。
援助?
你以为那是拔河啊?但不管怎么样,都必须将各种可能性考虑进去。
帝国军队的各项工作,紧张而有秩序地进行。虽然帝国军不太喜欢夜战,但夜幕的降临,开始变得对美国人有利。大量物资被撤到阵地上,只要今天夜里能守住,明天她们就站稳了脚跟,能够更有力地压迫敌人。
晚十点钟前后,零星的敌军士兵冲入帝国军的阵地,敌军对夜战训练有素,他们装神弄鬼,有时学各种动物的叫声,有时丢乱七八糟的东西制造噪音。
老兵们在卡纳尔的时候便已经熟悉这种战术了,他们是对付夜袭的老手。除了给小鬼子们飨以枪弹之外,他们对刺激性的挑衅处之泰然。有几个敌军士兵跳入堑壕,手握匕首的陆战队士兵早严阵以待,从暗处扑出,立刻将他们结果了,也许那些敌人还不明白是怎么死的。不过,夜袭也暴露了一些弱点,一些刚刚入伍的战士有些神经过敏,要么胡乱开枪,要么驾驶着机甲乱跑,暴露了目标,有两台机甲因此重创,不过里面的师士还够运气,因为天黑,没等敌人再次发动攻击,就被其他士兵消灭了。
让林言意外的是,除了小规模的骚乱外,敌军大部队居然没有发动组织良好的夜袭,回顾在卡纳尔的那段时间,老兵们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夜游,敌军指挥官错过良机,竟未能组织有力的夜袭,真是怪事。
神经极度紧张的林言少校,摇摇头,颇感困惑。既然敌人不来,他把部下分成三批,二小时一换班,轮流值勤,谨防敌人偷袭。不值哨的士兵们,苦斗了一整天,头往胸墙上一靠,就酣然入梦。
林言睡不着。白天的战斗,其残酷远超出她的预料。她一合上眼,就仿佛看到一批批的步兵在枪林弹雨中倒下,一台台机甲爆炸成一颗颗火球。在弗米尔高地,两军的角色同卡纳尔相比,恰好颠倒;帝国军攻机场,敌军守机场。结果两军的损失也恰好颠倒:帝国军损失惨重,敌军较轻。这样打下去,好端端的27师也许会被打得粉身碎骨,她能不能活着离开弗米尔,殊难预料。
她想到了孤儿院,突然,活下去的愿望从来没有如此强烈。也许,因为她离死亡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近过。
在临上战场的时候,她曾经跟院长奶奶通过话,奶奶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林言,我知道你是一名优秀的武者,一名优秀的机甲战士。但是,战场不同于赛场,现在也不流行骑士对决,个人的勇武在枪林弹雨中,根本掀起不了多大的浪花,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活着回来!”
“院长奶奶,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林言轻轻地说道。
迷蒙中,林言有些分不清院长奶奶的话是梦幻的,还是耳边的枪炮声是梦幻的,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再这样下去是要死人的,而她希望活下去。
军人不畏惧死亡。然而他追求的是胜利,并不追求死亡。
帝国总指挥夏伯朗将军和第27独立装甲师师长林少威将军根本不打算睡觉,弗米尔高地着陆遇挫,现在不是反省和检讨的时候,必须全力以赴支援林言部队顶住。
战争是人类冒险事业中风险最大的事业,常胜将军是没有的。为了争取胜利,应变是关键,好在两位将军全是随机应变的老手。
夏伯朗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着陆会干扰林少威的指挥自由,而且他要注意的不仅仅是登陆部队,还有其他兵种,所以尽管是手痒难耐,他还是留在了战舰上。同样,林少威也不打算去弗米尔高地,那样,林言也同样会感到不自在,所以他将指挥部设在后面,从后勤上和精神上支持林言。林言已经打了一整天,林少威将军信任她的能力,相信她可以守住阵地。
第七十一章 登陆(六)
林少威将军是乘坐一辆满载的登陆艇下到地在的,好在现在敌军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与帝国军争夺地面阵地的战斗中,加上夜色的掩护,他无惊无险的着陆了。月光皎洁,清风徐徐,折腾了一整天的敌军也安静了。林少威将军从一个后勤中校的手中接过了指挥权,他要提高登陆艇的运输效率,而那个脾气随和的老中校十分恭敬、并且心甘情愿地将指挥权交了出去——他实在是累得顶不住了。
林少威在了解了一下地面的情形之后,发觉局势有些严重,有不少的地面指挥官不是战死就是重伤,许多事情…尤其是运输方面的工作,全都无人组织,完全依靠士兵的自觉执行任务,结果混乱不堪。该运到阵地上的弹药、补充机甲没有运过去,却运去了大量的蚊帐和雪茄。林少威立即任命了几名低级士官负起责任…所幸的是,这些低级士官都是接受过系统的训练,只要稍加点拨,就知道该怎么做。
在刚开始着陆的时候,天行者这种通讯机甲和雷暴这种重火力机甲,是敌人防御部队的站要攻击目标,现在地面部队的这两种机甲几乎全都被打废了,幸好大部分师士都撤了出来,只是他们现在没有机甲可驾,只能拿起枪充当步兵使用。当然,普通的战斗机甲在找到适合的频道后,也能够跟指挥部建立通讯联系,只是这种联系方式很容易受到干扰和监听,不是万不得已,谁都不会使用。
林少威一理顺后勤,第一件事情就是送了几台完好的天行者机甲和雷暴机甲,与着陆部队建立了密切联系。在他的指挥下,后勤运输得以组织起来,效率大增。林少威将军与夏伯朗将军商议之后,决定让27独立装甲师预备队七团十营登陆,并将预备队十团调到弗米尔高地的鸟头附近建立一个新的登陆阵地——绿区。
一切都布置好之后,林少威将军点了一支雪茄。他的直觉告诉他还有点儿纰漏。“究竟在哪儿还有问题?”他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起来。
增援部队乘上了登陆艇,在登陆艇进入大气层之后,共和国军发现了空中的不妥,立即集中仅余的高射武器向空中进行覆盖打击…这得感谢太空舰队白天的攻击,不仅将共和国军的地面高炮部队整个虐了一遍,就连地对空导弹阵地直接铲平,否则这些增援部队的伤亡将呈几何倍数上升。不过,饶是如此,在下降到距离地面不远的时候,还是有一艘登陆艇被打伤了,那些登陆部队纷纷跳伞,有些人被打中,发出痛苦的呻吟,有些人则是无声无息的死亡…没有呐喊,没有对射火力,战士们沉静的迎接死亡,扑向大地的怀抱。
现在,登陆部队最缺少的就是重武器,虽然机甲也有小型能量炮和导弹,可那东西的威力也就是比普通的能量枪和手雷大,不能称之为重武器,林言之前以导弹击中炮兵阵地,那是米迦勒计算得好,导弹击中了几个弹药存放地点,才引起了大规模的殉爆,否则那些导弹也就跟扔了十几颗大威力手雷罢了。
预料中的敌军夜间的反击还没有发生。林少威将军看了看表:一点零五分。肖翰山还没有动作,这个季节的夜短,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吐了一口烟圈,陷入沉思:敌人今天晚上究竟抱什么打算呢?
林少威猛然想到一点,连忙冲进一台天行者机甲中…
肖翰山当然也没有睡觉,他现在非常烦躁,根本睡不着,就像一头公牛似的在他的指挥部里团团转。迄今为止,他打得无可挑剔。他的战绩足以使他的名字同共和国最著名的将军们并列。而在过去,这些名将的武功都是他所不可企及的。
他顶住了帝国舰队毁灭性的炮击,其密度是他从军以来第一次见到的。他顶住了潮水般的敌军攻击,对帝国军造成了大量的杀伤,摧毁了他们的大量装备。敌人虽然已经差陆,只占领了微不足道的一些地方。他的主要阵地和机场都没有失守。
如果能够将突入防线的敌人再反击出去,他的丰功伟业就会臻于完美,他就会成为共和国最绚丽的一颗将星。他可以彻底打乱敌军战略反攻的时刻表。从来还没有一位将军,能在一个偏远的弹丸之地上,能在如此险恶的条件下,**所干的这么多的事。如果他的敌人还有头脑,也得对他的战斗表示一种武者的尊敬。
他现在已经异常疲劳了。他的两眼已经布满了血丝,声音早已嘶哑。他想抽支烟,半天没点着火,这才发现,由于紧张,手臂在神经质地发抖。他叫传令兵,才发现所有的传令兵都派光了,甚至连勤杂人员也充做传令兵被派光了。他的指挥部里只剩下一个参谋李靖世。
李靖世给他倒了一杯茶,茶水苦涩,肖翰山渴极了,一饮而尽。
“靖世,我们必须反击啊!”
“是的,如果我们不夺回阵地,敌人的援兵将源源而来,而我们”他没说下去,后果是明摆着的。
“我们还有多少部队?”肖翰山刚说完,就后悔开口,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部署。现在军部已经不太可能再派出援兵。
李靖世道:“在高地的东部还有于宾将军指挥的两个团,虽然在敌人炮火下有些伤亡,基本上还保持完整。”
“我要用他们来进行反击。”肖翰山沉吟着说道。
“是!”李靖世大声应道。
肖翰山看了看李靖世…这个参谋跟他一样筋疲力竭,他一个人负担了弗米尔防御的参谋任务。在这场规模空前庞大的立体战争中,能撑下来,已经付出了超人的体力和精力了。
他忽然对这位名牌大学出身的参谋军官产生了一丝怜悯。奇怪,他从来没怜悯过任何人。他的同情心早被他追求荣誉的万丈雄心驱赶到大脑里的一个最被忽视的角落。血战造成了紧张,极度紧张导致了神经质,神经质是脆弱的表现。想哭,想笑,想只身一人冲到敌人的炮火中,甚至想一条狗,想一座危崖间的悬索桥,或者想怜悯某个从来也不打算同情的人。
肖翰山开始准备与其他部队取得联系,但通讯机甲在白天的战斗中已经被悉数炸毁,现在真的不好指挥,而派出去修复的通讯兵非死既伤。所以,他们全天都打不通。
无法联络就无法指挥反击,一个伟大的胜利就会功败垂成。如果他的反击成功…那一切都好说,至于失败…不是他没考虑过,而是觉得没必要等下去了。
肖翰山恢复了镇定。他叫过脸色苍白的李靖世:“你必须把我的命令通知东面的部队。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也要传达到。拯救共和国的希望全在这上面啦!”
“走吧!”
肖翰山又喝了一口冷茶,整理整理衣冠,走出指挥部。沿着盖沟往前摸。好几次叫住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军官和士兵,无论他们是勤杂人员还是苦役,他总是单调地重复着一句话:我是肖翰山将军,听我命令:你们利用黑暗去袭击敌人,猛烈地向他们进攻。你们渗透到敌人后方去,炸毁他们的物资。
肖翰山回到指挥所,想喝茶水,水壶空了,就拿起一瓶酒来灌了下去。酒刺激了他的神经,使他更加易怒和脆弱。他又拿起电话,还是不通。他跳起来,把它们举起来摔到角落里。摔了两台电话之后,他苦笑了,颓然坐下。他为自己的失控而惭愧。
他看看手表,李靖世已经离去两个小时。按最保守的预计,高地袭击东头的部队已经集结完毕,开始向高地中央运动。反击就要开始,他吐了一口长气。他信任李靖世,李靖世是个严谨认真的幕僚,就是身体弱些。大学时代,一场肺结核打垮了他,害得他至今身体仍然虚弱。
该来了吧,他的援兵——于宾的反击部队,他最后的老底子。
突然,天空中响起雷鸣般的舰炮声,开始还是一发两发,最后就分不清点数了。冰雹般的炮弹在弗米尔东部和中部之间构起了一道火墙,严密地封锁了白军援兵的前进路线。炮火越来越猛,大地震撼,仿佛一个其大无比的巨人擂着一只同样巨大的鼓,鼓的蒙皮上站着渺小的人,人除了忍受震裂内脏的振动之外,什么也干不成。
林少威将军在擂这面鼓,他决定不让共和国军把预备队调来,而先给他们一次钢铁和烈火的洗礼。
第七十二章 登陆(七)
清冷的月光透过零碎如飘絮般的残云,适入窗棂。参天古树在夜风中飒飒作响。不久,风声树声都止息了,万籁俱寂,静如墓地。
天挺冷,地面的水气凝起了薄霜,覆盖在一个旧高尔夫球场上,说旧也不尽然,去年才刚刚建成使用,只是已经大半年没人用过它了,所以显得有几分苍凉。
在距离高尔夫球场的一栋古典式建筑中,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躲在床榻上…这是一张豪华而舒适的双人床,但床上的那个人睡得不太安稳,辗转反侧,几乎惊动了身边那个叫做若梵的丰腴女人。
他个子不高,皮肤微黑,身体显得瘦弱,但绝不是营养不良所致,他的营养即便在实行配给制的战时,也是第一流的。只是有数不清的公务在等着他处理,无数个人等待着接见,他还要协调那些相互扯皮、推诿的政客和军人,稳定国内的民心,太多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
他就是克什米尔共和国的总统杨千军了
此煎,远在阿尔伯特星球的肖翰山将军焦灼不安,而杨千军也没有睡着。
他要对这次两国之间的战争负责吗?
不知道。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一旦共和国战败,可以推出来看替罪羊绝对是他,说是替罪羊渐也不现实,因为每次战役的发起都是由他签署同意的,一系列的军事行动都在他的默许下发动,都由他直接或间接认可。他在对伯克帝国的宣战书上签字,开战以后,他开着座车在首都街头驶过,给军民打气。作为一名有野心的政治首脑,他一向觉得带领这个国家走向一个又一个辉煌是自己的宿命,但现实是如此的冷酷无情,让他距离理想愈来愈远。
他出身于一个普通家庭。
五十三年前,杨千军出生在亚里曼城的一栋旧公寓中。他小时候衡也天真。他去过伯克帝国,在那些见识了什么叫做豪华,那些帝国贵族的享受和排场,所以他深恨那些榨取劳动人民血汗的贵族寄生虫。他爱好军事,爱好各和战争机器,关心战舰从共和国首都出发,用多长时间能够到达帝国首都”、他是一名军事爱好者,却从来没有打过一场战斗,而是成为了一名政客;他以为自己不用枪就不会沾染血腥,但他每签署一份文件,都使得他身旁的冤魂越来越多。
实质上,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所做的事情比那些‘可恶的贵族寄生虫,尤有过之!
克什米尔共和国是一个积弱的国家,所以他们才加入了联盟,为的就是一份保陛,在见过了许多国家的变迁之后,他们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一个国家的强大,首先要有一个强大的军事力量,而拥有一个强大的军事力量,前提是要有足够发达的经济,而经济则取决于资源,这个命题组成了一个怪圈,所以历任总统都是将经济发展列为首要的施政目标。
在经过四百余年的积累之后,共和国犹如一头睡狮,终睡足了,苏醒了,伸伸懒腰,以令人目眩的速度改造着自己。它固有的那些勤勉、煎苦、不屈不挠、讲究认真,富于集体性和献身精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传统全部灌注到一粒卑劣的和子上,开出毒花,结出毒果,化成一个恶魔,被它的统治者从胆瓶中呼喷出来,为祸星际,难以遏制。
杨千军对这和野蛮的嗜血潮流也无能为力,一群被开疆拓土的愚蠢念头鼓动的热血沸腾的军官、一群野心膨胀到天上去了职业政客、一批贪婪无底线的大小财阀和经过,把共和国的战车拼命的向前驱赶,连他这个总统也无法驾驶,或者说,他在潜意识里,就希望这辆战车本腾起来?
现在,共和国的战争机器已经陷在帝国的泥沼中,伤亡数十万人,欲进不能,欲罢不忍。战车越转越快,无法收住,除非前面是悬崖。粉身碎骨。杨千军敏感的心灵,已经听到了灾难的声音。
他叹了一口气,下了床,草草穿上衣服,走过厅室,来到后面的花园中。园中一切都是灰白色的:银乌的月,银色的霜,银色的小径,一个深秋的夜。如果是在战争之前,他一定会吟上一首诗,可是现在他已经没了那个心情。
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有些失神,忘记了寒冷,忘记了风,忘记了夜。一个窈窕的女人久久站在他背后。他的思路终于从如烟的往事和遥远的空间抽回来,他转过身。
“天冷了。”若梵手里拿着一件银狐破风,轻轻给他披上。
共和国总统能够享受到第一夫人的万和柔情,但在另一颗星球上,那些,贵族寄生虫,的头号保护伞拉法七世,此时正在海上度假,白色的豪华游艇在热带海洋上游戈,这位年届七旬的帝国皇帝虽然只经是颇显老态,但依然兴致勃勃的站在甲板上,指点他的江山。
高大、坚韧的罗斯福迎着海风,充满了信心。他的头发已经灰白,目光依然犀利。海洋消除了他的疲劳,呼唤着他的热情。他的勇气,已经使他战胜了自身的疾病带领帝国向顶峰冲击…是的,他老了,也病了,即便是最先进的科技和药剂都无法让他这具已经衰老的身躯重新焕发出青春活力,但接连而来的捷报让这个老人再度容光焕发一即便许多人已经认为这个老人已经来日无多,也不得不承认他绝对不会失败,是帝国最伟大的君主之一。
此时,这位年迈的君主正在甲板上会见他的三个儿子:长子沙曼,次子佛兰克和三子道格拉斯,随着老要帝的老迈,三头稚嫩的雄狮正在以不同的切入点展现自己的爪牙,所有人的月光其实都在盯着老皇帝座下的宝位和三位殿下,猜测谁才是真正的继承者。
不过,似乎老皇帝并没有意识到这场竞争,或许他觉得自己有能力操控这场竞争,所以他并没有出手阻止,而是笑吟吟地听到三个儿子对这场战争的看法…
清晨的雾气渐渐地消散了,一颗桔红色的恒星在地平线上挣扎着,先变成半个哑铃形,然后一跃而出,光焰四射,将雾气彻底驱散,也让人心惶惶的阵地恢复了平静这一晚上过得实在是太遭罪了。
第27独立装甲师预备队八团一营开始着陆,将登陆艇飞入大气层的时候,敌我双方都十分的紧张。营长帕里尼格中校在第一艘登陆艇上,而这艘登陆艇居然也是第一个被击中,机甲从登陆艇跳出来的时候,帕里尼格中校有一和不详的预感,果然,没等机甲着地,便被击中起火,当机甲轰然落地的时候,他连忙从驾驶舱中逃了出来,摇摇晃晃的冲出来。
轰!
机甲猛然爆炸,几块三角形的机甲碎片从背后刺入他的体内,将他击倒,他的伤势十分严重,似乎已经伤了肺部,但他居然又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镶着绿边的凭米尔高地平面在他眼前旋转。他很累,只想在草地上找个地方躺下来。他觉得累极了,腿重极了,真想睡上一觉,一切都让它结束吧。终于,他感觉到有些累,反正是一样吧他在草地上跪下去,侧身躺下,又动了动,想尽可能躺得舒服点儿。他仰脸朝上,无神的瞳孔凝视着幅米尔高地清晨的天空。他觉得很平静,很舒跑…
八田一营失去营长之后,陷入了燃龙无首的困境。遭到夜晚潜入废旧工事的敌军火力小组的疯狂射杀,那里刹那间成了一个喷吐凶焰的钢铁火力点。
不过,帝国兰的噩运并没有保持太久,回为后续的部队都分别在林言所指挥的阵地上着陆了。此煮,敌军的火力又被吸引到了另一边,而各和登陆艇一拥而上,卸下坦克、火炮、各和物资源源运上阵地,林少威亲自督阵,秩序井然,各类舟艇往返自如,穿梭如织。
自从熬过了昨天晚上之后,杵言少校同所有官兵一样,都意识到这次弗米尔高地的战斗一定会结束了,胜利或迟或早,死人。或少或多,问题一定会被克服。
她看到了八团一营的惨状,立即命令通讯安向上级报告,请求用战机将那些被敌军渗透的废旧工事全部毁掉。
通讯官立即回去迅速接通了太空舰队,向夏伯朗将军通话。
夏伯朗是帝国最优秀的指挥官,对于。日敌军的顽抗,他深感内疚,以为自己的飞行员没能尽到职责。现在林言少校一有请求,他就立竟派出战机前往弗米尔高地助战。
林言现在已经使用了天行者,直接指挥高地上空的那些轰炸机,他们鱼贯而下,以贴着地面的高度责炸扫射,形如打靶,但手脚并不利索,足干了半小时,才把废墟炸得四分五裂。回想起一天前的狼狈样,她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第七十三章 登陆(八)五一节快乐!!
不管科技进步到什么程度,在军事领域中,人,还是最基本的战斗力。但是,如果没有了先进的军事装备,军人们就如同失去了羽毛的寒鸦,在枪林弹雨中只有瑟瑟发抖的份儿。
有了天行者机甲之后,比再给林言两台雷暴都得力,而且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激战之后,共和国军再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他们只能在现有的工事中苦守,帝国军队算是稳稳地站在脚下这块阵地上了。
有了相对完全的前哨阵地之后,帝国军就可以从容地在身后做一些小动作,登陆艇平安降落,各种物资源源不断的卸下来,堆起一座座小山,以至于后面的登陆艇只好到更远的地方卸货,混乱不堪,林言只好亲自过问。她把战场指挥权暂时交给詹姆斯和太空舰队新派来的一个联络参谋基德少校,然后来到阵地后方的…呃,就算是货场吧。
这里到处是箱子、麻袋、钢筒和钢材预制件。那些登陆艇驾驶员为了减少炮火下的风险,只图快,不往纵深开。所有的东西乱丢一气。许多板条箱和袋子破了,掉出来各种罐头、军装、帐篷,甚至还有大批娱乐用品。另一些砸扁的纸箱中露出酒瓶、咖啡、刮胡子刀片,威士忌和白兰地的混合香味就混在尸臭中,形成一股林言平生从未嗅过的怪味。
她拉住了一下正在往登陆艇上跑的运输兵:“喂,二级士官,你叫什么名字?”
“乔治。乔治。赫利。”
“我是林言少校,弗米尔地面指挥官。乔治二级士官,回去告诉你们指挥官,别把这些垃圾卸到阵地上,否则我要叫推土机推掉。告诉他,给我机甲、弹药和能量块!”
“是!少校,别把垃圾卸在您的阵地上,给您机甲、弹药和能量块。”
“这就对了。嗯,你们的指挥官是谁,这阵子他干得不错嘛!”
“是林少威少将师长。”
林言倒吸了一口气:“代我转告他,就说弗米尔我们是拿定了。”
啊!胡夫机场。
赖恩中尉驾驶着机甲跳进了跑道旁边的机甲堑壕,一脚踢开旁边半截还闪烁着电火花的机甲残骸,趴在堑壕边上向前张望…透过纷飞的弹雨,看清了主跑道。这是一条1800米的标准跑道,在恒星的光照下闪闪发亮,第27独立装甲师的目标就是它。
星际战争在大多数的时候,还是战舰与战舰的战斗,步兵只是负责地面目标的防御等任务,而在攻占地面目标的时候,除了战舰会在外太空实施空中打击之外,还会派出战机加强对地面的攻击,这个时候就需要机场,离了它是不行的,因为战机不可能老回外太空去补给。
跑道四周,不仅密布着敌军的火力点,而且在一道道机甲堑壕里,隐藏着敌军的机甲部队,能量机枪几乎是紧贴着跑道的地面扫过,连一只老鼠也溜不过去,而战机和后缓部队又不是那么容易上来,所以又得等待。
“在弗米尔高地除了他**等待什么事也干不成。”赖恩中尉气得骂娘。
三台帝国机甲勇敢地冲了上来,他们灵活的在枪林弹雨中闪避着,在弹坑间跳跃着,向那些火力点发出攻击,在一片轰然的爆炸声中,又有几个火力点被炸飞。不过,敌军的火力配置显然很有效,虽然三台机甲摧毁了五个火力点,但他们也同样暴露在敌人密集的火力面前,在连续不断的攻击中,他们的防护罩迅速地被削弱,幸好这三个家伙有几分小聪明,在防护罩被摧毁的刹那间,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翻身扑入一个刚刚被他们摧毁的火力点里,虽然机甲捱了几枪,却是没什么大伤,只是他们被压制得抬不起头,一时间却是无法再进攻了,否则就等于找死。
但赖恩中尉可不能等待了。无论是陆战队还是突击队,最基本的原则,就是“抓紧时间,不顾一切,迅雷不及掩耳地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