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是知道喜宝的品味的,一般锦鲤哪能入的了她的眼,想来定是先帝爷时,外邦进贡的龙锦了,这龙锦非本国品种,如今整个御花池也不足十条,当真是稀罕的紧。

这龙锦许是知道自己精贵,多半在深水中活动,反正有专人喂养,饿不着,也不知怎地就被那祖宗看到了。

遂丢下奏折,冲冲赶了过来,见她扶着柱子,半个身子都探进了塘子里,嘴里说着,“你们小心点,这鱼精贵着呢?仔细别给我弄死了或伤了,”到时就不好吃了。

弘历心下一紧,叫了声祖宗,紧跑几步过去,从后面将人捞了过来,拉至一旁,“真是一刻都不消停,都已是七个月的身子,怎么还这么乱来,”

也不知这后宫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就方才那样,谁从后面稍一使力,这…

心生后怕,没由来的又急又气,“你说你不好好在宫里养胎,瞎跑乱窜什么的,这御花池的鱼也是你能随便捞的么?”

“不是遣人知会你了么?一条鱼而已,干嘛这么紧张,”小声嘟囔着,声音软软的,偏生有种可怜兮兮的味道,饶是弘历知道这是她惯耍的招子,也狠不下心叱责,更何况肚子里还有个小家伙,脸瞬间柔顺下来,“旁的也就罢了,这鱼你不能捞,它们是皇阿玛生前最喜欢的,拢共剩了也没几条了,一直由专人伺养,便是给你,你也养不活,”声音也放柔了,带着几分宠溺和柔情。

“没想养活,嘴馋了,想吃,”

“你…”弘历头疼,自祖宗孕吐止了后,胃口也越发刁钻,常常想吃些旁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比如白水煮蔬菜,蘸着糊辣椒水吃,比如烤鸡蛋,比如用晒干的茄子皮包饺子吃,比如用水果、蔬菜汁弄成的七色面条…

总之是五花八门,普通的有辣白菜、豆腐乳,珍馐美味的有松露、鹅肝,鱼子酱,现在还想吃龙锦!!!

“这个你先前吃过没?”

摇头,“没,看着就像是好吃的,”砸吧着嘴儿,一副馋猫相。

弘历也没吃过这个,看她这可怜巴巴的馋样,差点就习惯性的同意了,“这个是观赏鱼,不能吃,你若想吃鱼了,可以吃旁的,桂鱼、鲥鱼味道都挺鲜美的,”

“皇上吉祥,臣妾给皇上请安了,”

喜宝转过头看去,竟是高贵妃领着秀贵人不知从哪个角落串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四个粉嫩嫩的女孩,一个个羞羞答答的,跟那未开放的白玫瑰一般。

“奴婢瓜尔佳氏(鄂尔图特氏、乌雅氏、喜塔腊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给贵妃请安,贵妃千岁千千岁,”跪地,行跪拜大礼。

这几个都是已经进入复选的秀女,所谓秀女,都是血统纯正的官员女子,以保持满洲贵族的尊严和特权,每三年都有一批年轻的旗籍女子被选到宫中,不仅皇帝的后妃要从这些女子中挑选,有的秀女还有可能要配给皇帝的近支宗亲。

因是秀女,为跟后宫嫔妃和宫女区分,都穿着或粉色、或蓝色旗装,这大概就是秀女制服了。

皇上还年轻,后宫四个妃位、两个嫔位还空着呢?有想法、有野心的人不在少数,因此这届秀女不仅数量多,质量也很好,眼前这四位就是很好的,尤其那个叫瓜尔佳氏的女孩,穿着粉色旗装,站在那儿,眉眼带笑,眼波流转,纯纯的,嫩嫩的,就好像那塘子里含苞待放的荷花儿,还带着湿湿的露水儿,只是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即便喜宝没有刻意去关注弘历的神情,也知道这后宫里唯一的男人已经被她吸引了,只怕已经上心了也说不准。

对上高氏的眼神,不禁笑了,想抬这个女孩分她的宠,却又忍不住嫉妒,真是矛盾的很!

她挑挑眉毛,只坐等看戏,分宠好啊,弘历这两个月来有些粘人,还真需要冷冷了!

“都起吧,”弘历挥挥手,看向高氏,“爱妃,你们怎么来这边了?”

“臣妾觉得胸闷,便来御花园逛逛,听到这边有声响,便过来瞧瞧,正好碰到几位妹妹,就一起来了,”高氏看看弘历,又看看喜宝,再冲已经停下来的承乾宫里的太监宫女看了一眼,笑着问,“娴妹妹这是在做甚?”

“捞鱼,”这不明摆着么?

“这鱼在池子里呆的好好的,妹妹捞它作甚,”

“瞧着好看,捞它回去,给珹儿也开开眼,”

弘历偏头看她,似笑非笑的样!

“姐姐捞的可是龙锦?”高氏身后的秀贵人突然问道。

“龙锦?倒是个好听的名字,跟它的相貌很匹配呢!”比龙鱼听着顺耳多了。

秀贵人却在听到她这话后,端看了她好一会,眼里一会儿薄雾一会儿清明。

这天,喜宝没吃到龙锦,倒是听秀贵人讲了不少关于龙锦的典故,这些典故便是连弘历听着也是津津有味的很,之后,高氏许是看秀贵人风头太盛,提议以御花园的景做诗,喜宝对这个不感兴趣,却也不好扫兴,这几年她被弘历逼着看了不少诗本,老话怎么说来着,读书破万卷,不会写来也会绉。

倒是没在几位小秀女跟前太丢人,不过,也只是不垫底而已,四名秀女都是满人出身,文采方面自是不若汉家女子,倒是秀贵人几首诗做的极好,连喜宝这个半吊子也听得出那诗做的很好,比着后宫第一才女的高氏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弘历很是夸赞了一番。

只是,秀贵人每做完一首诗,总习惯性地看她,这让喜宝很是不解,难道是想让自己夸奖?便也真诚地附和着弘历赞了几句。

晚膳时,弘历一边给她剔鱼骨刺,一边念叨说:看看人秀贵人,多知道上进啊,这两年进步多大啊,你看看你,爷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你倒好,仍是七窍只通了六窍!

喜宝鼓着腮,反驳道:我也不差,比那几位秀女妹妹可是水平高多了!

弘历戳着她的腮帮子: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不说你比珹儿做诗水平高!

喜宝恼了,拍开他的手,“你若是觉得秀贵人好,便去找她,反正我在这方面没天分,”一副破罐子破摔样,气呼呼的拿筷子戳饭,也不吃。

弘历乐了,刮了下她的鼻尖尖,“小气包包样,我若真去她那,你还不立马哭鼻子啊,”

“我不哭,你去谁那我都不哭,去吧,去吧,”摆手,一副很大方的样。

“你说的,那爷可真去了,”说完放下筷子,起身向殿外走去,直到走到大殿外,也没听见喜宝追出来,忍不住偷偷转身看去,却见她一个吃的欢快,这么一会功夫,他剥的一碗鱼肉和虾肉已经解决了大半,一点追出来的意思都没有,心里反思,是不是这几个月太宠这丫头了,让她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想想,大步流星地走人了,心说:你真当爷唬你玩儿呢?

想着先去养心殿批批奏折,等丫头憋不住哭时,再回来!

半道上,遇到储秀宫的小太监,说是高贵妃偶感风寒,他这是要去请太医呢?

弘历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这小太监请太医是假,偶遇他是真,本不予搭理,可一想喜宝最近风头太盛,这于她不是好事,再说,这高氏无论对前朝后宫都是不能冷的,于是转道去了储秀宫。

就见高氏坐在窗前对月抚琴,她琴技和诗词都是好的,穿着月白色旗装,越发显得楚楚动人,眼里淌着清泪,孤寂而凄楚,此情此景任谁见了都觉得酸楚。

“娘娘,您还病着呢?快随奴婢回床上歇着吧,若风寒加重,皇上会担忧的,”

琴声止,高氏一脸幽怨,自嘲道,“担忧?他会么?世人都见新人欢,谁人去管旧人泪,如今他已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我却见他一面都好难,嬷嬷,我真的好怀念当年在东二所的日子,那时,我们都还小,却彼此挂念对方,如今,我仍是心心念念着他,可他心心念念的却是别人,”又是几行清泪落下,“而今我也只能靠着那点回忆度日了,”

门外,弘历听着也是感慨万分,年少时,高氏也曾带给他许多美好的时光,陪他度过许多孤独、沉寂的夜晚,对高氏,他也是有过情的,只是这份情谊不及皇位来的重要,也不及喜宝的浓烈,他到底不是雍正,做不来绝情绝意,心里一颤,便走了过去。

“绮雪,”

“皇上?”高氏回头,眼里清泪簌簌落下,端的是楚楚可怜,让人怜惜,一副我不是做梦的惊呆样,好似梦幻地愣了许久,忽而反应过来,忙起身迎过来,柔柔弱弱地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朕早已说过,私下里不用讲究这些虚礼,”弘历走过去将她扶起。

“皇上今个怎么来了,”高氏颦颦婷婷地站了起来,一副欢喜又诧异的样,忙不迭地去擦脸上的泪。

“路上遇到你宫里的小太监去请太医,得知你病了,心里着急便来了,怎么你病了都不着人告诉朕一声,”说到这,弘历的感动被心底突然升腾起的厌腻代替。

是啦,她是知道自己要来的,那今晚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演给他看的喽?

又见高氏素白着一张脸,以往瞧着甚为怜惜,现在却觉得寡淡,压着情绪,终是没表现出来。

“皇上国事繁忙,臣妾不想让你为心,再说,臣妾只是受了点风寒,并无大碍,请御医开点药,将养几日也就好了,倒是娴妹妹那,她有孕在身,又是头胎,皇上多陪她也是应当的,将心比心,若是臣妾有机会…也是希望万岁爷能常伴身旁…”捂着平坦的小腹,语气低沉,很是哀伤。

这话里看似什么都没说,可该上的眼药都上了,该诉的委屈也诉了。

我生病,不告诉你,那是因为我体贴,我识大体,我为你着想,不想你太操心,她只是怀个孕,却天天缠着你,那是她不体贴,不识大体,不为你着想,想让你为她操碎心。

再者,我到底是你的旧爱,为了新欢冷落旧爱,你很渣,知道不?更何况我这个旧爱,为了你可是连做母亲的资格都没有了,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对我好点!

弘历听了她的话后,沉沉叹了口气,“绮雪,是朕对不起你,”

“皇上,”高氏一惊,“臣妾从未怪过皇上,要怪也只怪自己命薄,皇上垂爱,让臣妾教养五格格,也因着她弥补了臣妾为人母的遗憾,”轻轻笑着,“今个臣妾想跟万岁爷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人心都是偏的,自己的孩子怎么都是好的,若非失去为人母的资格,臣妾也不可能这般毫无保留地对五格格,而今,臣妾也想通了,臣妾爱皇上,皇上的孩子便是臣妾的孩子,”

潜台词是说,我没有生育能力,所以教养你的孩子时,便是当自己孩子教,可旁人有生育能力的会把你送过来的孩子当自己孩子教么?就像娴贵妃,她是个护犊子的,没有自己孩子时对四阿哥是好的,有了自己的孩子后,肯定就会疏远的,即便不疏远,也会有亲疏远近之分的,一句话,我才是最适合替你养孩子的人。

这眼药上了,想要养孩子的意思也表达了。

她说的也不算含蓄,弘历怎不懂?四个妃位都还空着呢?太后的意思是,待嘉嫔、庆嫔生下孩子后就给她们两人抬分位,成了妃子后便可养孩子。三个嫔都是生过孩子的,当初就是怕封她们为妃,会动那不该有的念头,这才都丢在嫔上的,这会儿,小包子长大了,便是要回自己亲娘那,喜宝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所以,对于太后的提议他也是同意的,若还在嫔位上,还要找人帮她们养孩子,皇后名下已有三个阿哥一个格格了,装不下了,喜宝那虽只有两个孩子,却也不想让她帮别人养孩子了,想来她自己也不一定愿意。

高氏这儿,一个五格格养成这样…真不想给她养孩子,可对她,他的确亏欠太多,现在是要么委屈自个,要么委屈孩子,他选择后者。

“朕相信你,待嘉嫔的孩子出生后,孩子就养在你跟前,”嘉嫔有高丽血统,继承大统是没戏的,就算孩子养歪了,也是于社稷无碍的。

说完这话,弘历觉得胸口极闷,想出去走走,“这太医怎这久没来,朕出去看看,”

高氏却不满意,她想养个小阿哥,且是拥有满人血统的阿哥,看嘉嫔那细腰小屁股样,就不像是能生出儿子的,不过却也不敢紧逼,怕弄巧成拙。

见弘历出去,忙跟了出去,“皇上,您去哪,这天黑路滑的,您看着脚下,”

说着,就想将人朝屋里拽,这人都被她弄来了,断没有放走的理,便是生不了孩子,能想解解身体的渴。

“爱妃,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什么声音?臣妾没听见,”

就见弘历径直朝偏殿走去,隐隐地听到是那里面传来的歌声,疾步走过去,依稀间看到一个闪亮亮的东西在夜空下游动,再走进看,竟是个女子在吟唱,那闪亮亮的蓝光是从她头上传来的。

天太黑,看不清长什么样,听着歌声,倒是美的很,不禁听愣了。

第 51 章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

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

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儿爱

旧缘该了难了换满心哀

怎受的住这头猜那边怪

人言汇成愁海辛酸难捱

天给的苦给的灾都不怪

千不该万不该

芳华怕孤单

林花儿谢了连心也埋

他日春燕归来

身何在…”

静寂的储秀宫偏殿,女子站在假山前,以45度角仰望星空,对月吟唱,歌声凄凄惨惨戚戚,声音百转千回,如泣如诉,愁绪万千,愁断人肠,让观者听之也不免感其哀伤,为其惆怅

天黑看不清楚,弘历不知她是谁,一同跟来的高氏却出声问道,“可是完颜妹妹在那?”

女子从假山处缓缓走来,身着白底绣梅花的旗装,行走间,袅娜纤巧、绰约多姿,普一见弘历,先做一惊,继而屈膝跪拜,“婢妾完颜氏参见皇上,皇上吉祥,见过高姐姐,”

“起咯吧,”月上柳梢头,借着月光,弘历认出这唱曲的女子真是秀贵人完颜氏,那个有着如同高氏一般江南烟雨般的温润婉丽、娇柔清丽的女人,只因他后院的女人大多都学高氏做派,他对她并不算看重,只当多了个传宗接代的女人而已,一个月去她那的次数也就三四次之多,后来她生四格格时因难产导致身子大亏,短时间内不能有孕,一个生不了孩子的侍妾,对他来说并无任何用处,之后,便很少去了。

秀贵人的封号,还是因其生了个格格,虽已夭折,但到底是有功的,跟高氏住一块,也是因两人在东二所时就在一个院,彼此都熟悉了,就继续住着吧,也算是给高氏找点膈应,找点事做,省的她闲的没事,天天来叨扰自己。

登基三载,他对喜宝就好似瘾君子对鸦片,只觉得跟她一起痴缠才是最畅快、淋漓、舒心的,守孝期间,更是除了皇后、高氏那,余下时间都宿在承乾宫和养心殿,去皇后那,是为了给皇后体面,且帝后和谐也是国之根本,宿在高氏那,则是为了制衡前朝势力,便是宿在她们那,也很少做那事,一来,国事也真的繁忙,没有夜夜当新郎、日日笙歌的精力;二来,他又不是铁打的身子,总需要养养神、歇歇脚的。

孝期之后,为了传宗接代、繁衍子嗣,才开始临幸后宫,这秀贵人的牌子也是翻过的,可高氏成了高贵妃后,那半道劫人的嗜好又回来了,这秀贵人跟她一个殿,这劫皇上便更顺手了。

因此他还真没像今个这般好好的,仔细的去了解秀贵人呢?

怎么说,惊叹,她一满人女子,才情韵调竟不输高氏,论皮相,也是姿颜秀丽的,跟同龄的喜宝自是没法比的,比高氏,到底是年轻,要娇俏三分,尤其这晚上看去,更添了几许柔媚娇情、杨柳弱袅袅的风姿。

“妹妹怎独自一人在这月下吟唱,随身伺候的宫人呢?”

“回姐姐话,妹妹晚宵时多吃了几块糕点,有些腹胀,便遣了宫人,一个人在园子里走走消消食,见今夜月朗星稀,不免有些触景伤情,随口吟哼了几句,惊扰了万岁爷和姐姐,还望恕罪,”

说着,欲屈膝跪地,被弘历扶起,“没人受到惊扰,曲子很美,歌声也是宛转动人,”细细地打量了她好一会,但见她娥眉淡扫,朱唇轻点,肤白颊红,看得出是精心打扮过的,眼角眉梢忧愁难掩。

忽而问道,“这曲子是你谱写的?”

“回万岁爷的话,是婢妾谱写的,”

“妹妹不愧是万岁爷亲夸的才女,只是随口吟唱几句,便是让姐姐听着,也甚觉酸楚,”芳华怕孤单么?说的真好,谁又不是芳华之年进宫,却没宠几年就被冷落的呢?凄清长夜,独自一人流泪到天亮!

弘历收回手,转身对高氏说,“爱妃,这夜晚天凉,您风寒未愈,还是不要在这夜下久呆了,这会太医也该到了,身子要紧,”

这话一说,高氏哪里不知他的意思,虽心里酸楚、愤懑,可一想这完颜氏是自己扶起来跟喜宝争宠的人,再加上费了一晚上的劲,皇上只答应把嘉嫔的孩子给她养,若这秀贵人能笼住皇上的心,一举得男,她的孩子必是由她这个一宫之主养,再说,这秀贵人被她打压了几年,便是有点想法,也断不敢也不能越过她去。

遂说道,“妹妹歌声太美,臣妾听着都入迷了,竟忘了御医还在殿里等着呢?”用帕子遮着嘴角轻咳几声,以证明自己真的有恙在身,“那臣妾先行告退了,”看看天空,“今晚夜色真美,想来皇上诗意正浓,妹妹不妨陪皇上作上几首,”

完颜氏看看皇上,羞涩地说,“我送姐姐吧,”

“不用,这点路,我还识得,”说着,一甩帕子,在随同宫女的搀扶下离去了,走出偏殿,回头看两人,听见弘历问道,“芳华怕孤单?是说你自个的么?”这曲子一听就知道是女人对男人的怨怼之曲,完颜氏既然敢在这月下吟唱,这曲子自是唱给他听的。

“回万岁爷的话,是,”

“那么那个旧缘是指朕喽?”

完颜氏弯唇苦笑,顷刻间,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旧缘该了却是难了,”虽未明言,却意思到了。

月光下,含泪的眼眸晶亮闪闪的,在头上荧光的映衬下,竟是褶褶生辉。

真美,弘历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另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澄澈的眼眸,仿佛一汪湖水,闪闪烁烁,波光鳞鳞,清澈见底,又好似繁星点缀的夜空,美丽晶莹,纯净璀璨,美,美极了!且喜怒哀乐时,也是神态各异的,时而狡黠,时而狐媚,时而精明,时而迷糊,时而羞恼,时而明媚…无论哪种,都是让人移不开眼的。

“既是难了,就不要了了,”弘历说,魔怔般抬手勾着秀贵人的下巴,挑了起来,用指腹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珠,动作轻柔,好似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夜幕下高氏的娇颜阴沉森冷,宽袖下的柔荑紧握,指甲刺痛手心,疼的心都跟着颤栗起来,这就是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若可以选择,她宁愿做个平民妻,不做这帝王妃,若可以选择,她希望没有爱上。

紧咬牙关,泪顺着眼眶滑落嘴角,真苦!

完颜氏在他温柔的对待下,激动的打着颤栗,在他直勾勾、火辣辣的注视下,心跳加速,别过脸不敢直视,柔声说,“皇上,还要作诗么…”

弘历眼里清明了,放开她,拿过她手中的帕子擦着手,“你的才情,朕白日时在御花园已经领教过了,今晚,朕不想做诗,”

“那皇上想做什么?”面上娇羞不已,内心却欢欣雀跃,眼波流换,拿一双脉脉含情眼神地勾着他,只等他说,朕不想做诗,只想!

或者来个公主抱将她直接抱至床上。

完颜氏内里的芯子叫周瑶,穿越前是一家文化周刊的小编辑,混迹在各大网站寻找可以供他们周刊约稿的写手,看的小说没有一千部也有八百部,觉得那些作者参差不齐的,还没她写的好呢?

她上大学那会,是学中文的,勉强算个系花级别的美人,家里是做生意的,小富有余大富不足,这有才有貌又有点财的美人都是不缺男人追捧的,被众星捧月地呵护着,难免就有些傲气,因为长的漂亮,还参加过《红楼梦》选秀,结果长的比她长的美、后台比她硬的大有人在,她被Pk下来了,却觉得那些被选中的人都被潜规则了,她没选中,是因为她不屑与之为伍。

业余时也会写上一写,中文系毕业的,文笔自是不必说,出过几个短篇,有了些知名度,于是开连载,写长篇,人气挺高的,还有出版社想签约她出书呢!

经人介绍,认识了个富二代,美女都是矫情的,尤其是才女加美女,小资情节颇为严重,穿来那天下着小雨,她非要跟男友雨中散步玩儿浪漫,结果六月的天,娃娃的脸,小雨变大雨,一个惊雷下来,她被劈到了清朝,成了待选秀女完颜氏.乐怡。

得知自己穿越到雍正年间时,大骂了一顿老天爷,想着劈都劈了,怎么不把自己劈到康熙年间,还能过一把调戏众阿哥的瘾,后来想雍正就雍正吧,冰山四四她不定能hold住,但皇子福晋,大臣妻妾还是能驾驭的。

可在她还什么都没搞明白的时候,就被熹贵妃赐给了弘历做侍妾,当赐婚的口谕下来后,她惊懵了,还珠同人看了不知多少部,弘历脑残龙的形象深入她心,配给脑残龙,已经让她觉得很委屈了,结果还是一侍妾,且乾隆妃子里还真没有一个叫完颜氏的,想来也是个不得宠的。

为自己悲惨的境遇默哀了许久,临被送到轿子里抬进东二所前一夜还在想要不要逃了,后来想开了,弘历就弘历吧,怎么说人家也是一皇子,未来的皇上,清朝最出名的最长寿的皇帝,拜铺天盖地的清穿小说和电视所赐,她对清朝历史还是深有了解的,想着即便不能像别的女主一般在清朝皇室里混的风生水起,衣食无忧还是能保证的,再说,乾隆最看重的孝贤和慧娴都是短命的,继皇后那拉氏漂亮是漂亮,不过也是个悲摧的,嫁进来才多久,被人弄的差点没了生育能力不说,还被发配到熹贵妃那当起了高级护理,至于以后的令仙子么,一包衣奴才,不足畏惧,她看了这么多同人小说,对于脑残龙的品味还是有把握的,一定能打败这些古女俘获乾隆的心成为大清第一宠妃。

依她对历史的了解来看,在孝贤慧娴没死前,她们一定是面和心不合斗的你死我活的那种,事实上也的确是,可两人跟弘历不仅是少年夫妻,且两人都有个好家世,硬碰肯定是不行的,只是避其风头,慢慢谋划,而在此之前,她要低调,看小说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只有低调的女主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偶然一次机会,得知喜宝竟然吃着一味叫冷香丸的补药,便开始怀疑喜宝很有可能也是穿越来的,私下里开始调查她的事,发现除了冷香丸之外,她还会做手工皂、眼线笔,还有一手好厨艺,这跟小说里的穿越女主很像,还是特高调的那种万能型女主。

还是那句话,只有低调的女主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她低调地做着本分的侍妾,从旁看着高氏、富察氏连同府邸大大小小的格格侍妾将炮火对准喜宝,倒不是她没有同乡情谊,只是,一本书里只有一个女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直到她的小格格夭折了,三阿哥、四阿哥提前来到这个世上,喜宝成为贵妃,并怀了孩子,盛宠却是不减反增,而她所认知的历史被改的面目全非,这才慌了起来。

虽说低调的女主是最后的赢家,可她忘了一件事,她现在的身体跟喜宝年龄相当,嗯,还要大上几个月,且不论喜宝以后还会做继皇后,便是她被高氏和富察氏合谋给害死了,还有高氏和富察氏呢?待她们都去领盒饭了,她也老了,如何能博得弘历的欢心,让他爱上自己?

所以,她得做点什么,不然真就成了炮灰了!

真正想要争宠时,才知道原来做个想争宠的贵人竟是那么难,没有心腹丫鬟、嬷嬷不说,自己屋里的宫人都是别人的眼线,她做什么都是在人眼皮底下,毫无和秘密可言,比如她想用文采来勾搭弘历,可皇后却告诫她,她的本分是伺候好皇上,给皇上生孩子,不要学高氏走那些歪门邪道的路子,若是她做了,那本就少的可怜的月俸和分列便会被克扣干净,连说理撑腰的人都没有,甚至还要无故被倒扣,想走太后路线,太后那边又早已被喜宝和瓜尔佳氏拉拢了,跟她们比,她没半点优势,先前因为保持低调,一直中立来着,并没跟任何人交好,现在被人打压了,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宫女太监也是人,也想跟个有前途的主子,一个不得宠的贵人,连自己都活不出滋味,谁愿意为你卖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