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月荷听着这话可诧异极了,“弟妹,你这是何意?嫂子不过是关心你,担心你有些不舒服…”

“行了行了,你还有完没完了?”张蜻蜓极不高兴地打断了她的话,“既然知道是过年,还一个劲儿地说什么呀?难道你不知道大过年的是最忌讳的就是这些么?是不是非要弄得我们母子不好了,才显得出你们母子的尊贵?”

这下子性质可严重了。卢月荷又急又窘,涨得脸通红,“弟妹,我真的不是这意思,你是不是对我有了什么误会?要是有的话,你好好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29章 闷葫芦

面对大嫂的疑问,张蜻蜓从鼻子里轻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我哪有什么误会呀?你是谁啊?全家最贤良淑德的大嫂,出身名门,教养又好,你能有什么不好?要说不好,也只有我不好,我不对才是。怎么能挑得出你的错呢?”

这…这不完全就是无理取闹么?卢月荷真急了,张蜻蜓半天没请她坐,她自己负气过去坐下,“你跟我说,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值得你发这么大的脾气?你要是不跟我说个清楚,我今儿还不走了!”

她以为张蜻蜓是在哪听了几句闲话,所以憋了气,要发作出来。仗着从前妯娌二人那么交好的情份,她也使了点性子,想把张蜻蜓的话给逼出来,打开这个闷葫芦就好了。

可没成想,张蜻蜓瞧她这样,竟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特意走到屋前,让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听得到,“你不走是不是?你不走,我走,总之这个家将来都是你和大哥的,也没我们什么事。来人,让阿黎把车套了,跟我出去。”

这一下卢月荷气得非同小可,张蜻蜓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前闹?这要是闹将起来,岂不是让人误会她们妯娌还当真闹了什么矛盾?

“你给我回来。”卢月荷想上前跟张蜻蜓讲理,可张蜻蜓偏偏不跟她讲理。

她在后面追,她就往外跑。离着几丈远,似是避什么毒蛇猛兽一般,还嘱咐下人们,“大少奶奶在这儿,你们可得好茶好水地伺候着。要拿什么尽管拿,要你们干什么就尽管干,想说什么的也赶紧都围拢过去,总之这位可是日后潘府的当家少奶奶,你们巴结好她总是没错的。就是我这儿不收留你们了,你们还能靠着她有一碗饭吃,都记住了么?”

她这软硬兼施地一开口,还有谁敢乱讲话?只要不是个傻子,都听出张蜻蜓那意思了,这是变着法儿地警告他们不许将昨晚之事说出出来。

现在大伙儿都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个个一头雾水,从张蜻蜓从前的表现来看,不像是个胡搅蛮缠的主儿,现如今她如此行事,是否也有她的道理?那若是自己贸然行事,坏了二少奶奶的事,当真把她惹得气性大发,可怎么得了?

于是一众下人们噤若寒蝉,谁都不敢跟卢月荷搭话,有些不明就里的就更糊涂了,绌手绌脚站在一旁,惴惴不安。

卢月荷真是觉得冤枉她到底做错什么了,张蜻蜓要这样待她?就是官府判刑好歹也要有个罪名吧,她这糊里糊涂的哪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再要细问,已经没机会了。张蜻蜓袖子一甩,走了。

卢月荷这口气憋得哟,再站在这儿也没意思了,转身就回了院子,思前想后也不知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出了门,丫头们小心翼翼地问潘二奶奶到底要上哪儿去,这个张蜻蜓还真没琢磨好。大嫂来得太快,她还没思虑周全,就闹了这么一出。

不过抓抓脑袋,有主意了,“进去让周奶娘和彩霞收拾一下随身衣物,再把林寿和白麒麟俩小子叫上,套辆车把他们送到二姑奶奶府上去。传我的话,得等二姑奶奶出了月子才许回来,要他们小心伺候,要是二姑奶奶有什么事,我唯他们是问。”

这个命令下得好突然,跟她出来的绿枝有些犯糊涂。

张蜻蜓要送人去陪章清雅待产之事她能理解,林寿、白麒麟是没什么问题,他们是男丁,也不会在里头伺候,只在外头传递消息便罢,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机灵和一个忠心。但为什么要把彩霞和周奶娘调开?

她们可都是张蜻蜓身边用得上的臂膀,少了她们那岂不是会有诸多不便?再说彩霞从前跟邝玉书还有过那样的纠葛,这会子把她弄过去了,岂不是无故让她难堪?

“二奶奶,您看是不是换一下?青杏和黄桃她们几个也都是带过弟妹的,做事也勤快麻利,屋里还有好几个嫂子都有过生产经验,让她们去不好么?”

张蜻蜓转过头来斜睨着她,“到底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一句话,把绿枝噎得彻底无语了。张蜻蜓非常不满,当着一车人的面训斥着她,“我不过使唤几个丫头,还要你管了?别以为跟在我身边有点时间就自以为长了脸面,还想管起我的事来。嘁,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绿枝给她骂得连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转身就要进去传话,可张蜻蜓又把她叫住了,“我有叫你去吗?”

给她这一骂,旁边的小丫头会意,立即飞也似的跑进去了。

绿枝还以为张蜻蜓这么说是有几分心疼自己,不想让自己辛苦,没想到接下来的话就彻底让她懵了,“你在我屋里领着上等的例银,就是为了干这跑腿传话的勾当?那我还请你干嘛?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遍地都是。还跟我使起性子了,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你!”

这下子绿枝脸上可挂不住了,当即哭出声来。张蜻蜓却不管不顾,冷着脸硬着心肠继续骂,“这大过年的,你是成心找我晦气是不是?你既这么不愿意在我身边伺候着,那好,你就回屋,从今儿起,就到前院给我洗衣裳去。”

这一下,绿枝可真是痛断肝肠。她万万也没有想到,这天寒地冻的,张蜻蜓居然打发她去洗衣裳?想想早上还在碧落面前说张蜻蜓怎么待自己好,怎么才半天工夫不到就全都变了模样?

旁人见跟了潘二奶奶最久的绿枝今日也无故遭了没脸,谁也摸不清张蜻蜓这到底是发的哪门子脾气,更加的噤若寒蝉,不敢乱出头。

不多时,周奶娘等人俱都收拾了出来,可张蜻蜓怕她们啰唣,早已提前自往章清芷家去走了一趟。

她没生过孩子,可是大姐却很有经验了。张蜻蜓去就是跟她打个招呼,告诉她已经安排了自己人过去,章清雅生产之时,自己若要走不开,就让大姐过去陪着,关键时刻好帮着拿个主意。

这个章清芷省得,她只是纳闷,“三妹,你到时会有什么事?咱们姐妹一起去不更好么?”

张蜻蜓只是告诉她,“我这也是说不准,怕万一有什么事。再说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怕冲撞了,彼此不好。”

会是这个原因?章清芷不信。

这个三妹素来豪爽泼辣,不像拘泥于这些小节之人。若是按着一般安胎的规矩,像她这样的就该成天待在家里才对,哪还有这么到处乱跑的?

可是张蜻蜓执意不说,她怕是有什么顾忌,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

只是要走的时候,张蜻蜓似是想给她交待句什么,可是到底又没说地走了,弄得章清芷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等她走后,刘姨娘才猜测着道:“恐怕是有了身子,相公又不在家,所以脾气有些古怪吧?你这两胎遇春都在身边,跟她家情况不同,所以不显得。”

章清芷这么一听,才算是勉强打消了疑心。

等张蜻蜓转过去再到邝家的时候,周奶娘她们都已经到齐了。瞧着她来,周奶娘当时就有话想问,可是张蜻蜓根本不予理睬。

今儿她来邝家可不光是为了送礼,还要抖抖在家没抖完的威风。

叫出那些姬妾丫头们严厉警告,“别以为二姑奶奶娘家人走了,你们一个二个狐狸尾巴就想翘到天上去了。有我在这京城,你们谁敢动她一下试试?我可不管这是邝家还是怎地,在本姑奶奶眼里,可揉不得一粒沙子。别怪我没提前警告过你们,若是我二姐平安生产便罢,若是有一点好歹,信不信我让你们这一屋子人都过不太平。”

元帅府的少奶奶雌威一发,还是很有几分震慑力的。京城人家谁没听说过这个嘴烈心狠的泼辣货?在皇上面前都敢扯皮拉筋的妇人,现听她这么一说,谁人心中不多掂量掂量?眼瞅着她还明堂正道地在章清雅身边安插了亲信,这就等于变相要拿人的错处。就是有心想动些手脚的,确实也要顾忌三分了。

章清雅心中非常感动,这个时候,离了娘家,她也确实需要一点强有力的支持,否则这个国公府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从这一点上,她是非常感谢张蜻蜓的凶悍。

不觉垂泪,“三妹妹,我从前对你有许多不周到的地方,难为你今日为了我,把名声都豁出去了。实在是我这个姐姐不争气,连累了你…”

“二姐你快别哭了,这京城现在就只剩下我们姐妹仨了,我不帮着你,还帮着谁呢?你什么都别管,什么都别理,只管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就是。大姐那儿我刚去说了,她到时会过来陪你。至于其他,外头都有我呢,总之是不会让咱姓章的人受了欺负!”

第330章 信得过我么

周奶娘和彩霞在此听了张蜻蜓的一番话,心中对她也有了些谅解。

她刚刚跟那些姬妾丫鬟们所说的那些话,虽然凶悍了些,但却是符合二少奶奶本性的。这证明她理智未失,那是不是因为娘家人走了,所以才变得如此脾气古怪?

再有那日章泰寅天黑了突然跑来,她们几个可是亲眼见到过的,会不会是家里临时出了什么变故?可张蜻蜓为什么又什么都不肯说呢?

终于,等到张蜻蜓要走的时候,周奶娘鼓足勇气开口了,“姑娘…”

“你就安心在这儿照顾好二姑奶奶,其余的事情不必你操心。把该拿的款儿拿出来,别让人小瞧了去。”张蜻蜓凶巴巴的总算是说了几句带着关心的话,已经让周奶娘心里好受了许多。

她又冷冷地扫了彩霞一眼,“这次让你来的意思你懂了么?”

彩霞心中似是隐隐猜到了一种可能,却又不敢细问,点头称是,心却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安排妥当,从邝家出来,张蜻蜓的目光就落到琴姐黄桃等人的身上。

她们几个跟着自己的时日尚短,都挺本分的,想来不至于坏事。不过适当地敲打敲打还是有必要的,“你们几个,对我今日处理绿枝之事有什么看法?”

呃,这让她们怎么说?琴姐年纪稍大,所有的目光先集中在她身上,想了想,她硬着头皮开口了,“绿枝姑娘可能话是没说好,但她平日里对二奶奶还是挺忠心的。”

“那你是说我让她去洗衣裳洗错了?”

琴姐心善,虽然知道有可能触怒于她,还是尽力说了句,“这倒也没错,只是现在天冷,不如让绿枝姑娘洗几天就还是回来吧?”

张蜻蜓轻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要教训绿枝不是因为她说错了话,而是她没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们都得给我记好了,你们拿的是我的钱,这并不是说我就是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你们既然在我手下做事,心里就得有个分寸。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又不该做。有时候主子要做什么事,没必要什么都跟你们交待清楚吧?所以你们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不要乱出主意乱说话,只要老老实实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办好就得了。至于其他,那不是你们该操心,也不是你们能操得了心的事,懂了么?”

懂了,再傻也听出来了,二奶奶这意思就是让她们都别多管闲事。

很好,眼睛跟猫似的眯起,张蜻蜓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一番敲打下来还是很有成效的,因为在接下去在去到胡府的时候,她们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二奶奶对胡家叔婶冷嘲热讽,极其取笑,也没一人再多看一眼。

武烈侯府。

胡世南夫妇真是觉得倒了八辈子霉了,怎么他们一要出门,就把这个女人给招来了?难不成是胡浩然和董家那小兔崽子故意的?

这可真是冤枉他们了,他们也不知道是哪阵香风把张蜻蜓给吹来的。过年这些天,一直忙着给董老爹翻案,他们除了前些天上门拜了个年,一直也没空联络。

好不容易董家的事情结案了,胡浩然就要赶叔婶出门了。这可是已经得到皇上金口御批的,任他叔婶再要闹腾,也没了法子。

受了这么多年的憋屈,胡浩然这回可一点都不手软。不仅是耀武扬威带着董少泉回了府,还让这位理财高手把家中的钱账彻底清算了一遍。

反正铺子也歇了业,好几位账房先生都闲着,全给武烈侯重金礼聘了来,就是要把侯府这些年的糊涂账弄个清清楚楚。章泰富跟在这边,可是结结实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当然,胡家叔婶肯定是不愿意弄清楚的。那简单呀,直接关门搜屋。必要时候,就得拿出点铁血手腕出来对付。

其实要依胡浩然真实的想法,是连查也不必查的,直接让他们净身出府,只送些随身衣物派人赶回老家便罢。

但董少泉却以为不妥,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闹得太过,万一他们撕破脸四处乱吠倒是于侯府名誉有损了。再者说,万一家底早被他们掏空了,只余个空壳怎么办?还是得把银子逼出来才叫完事。

所以账还是要查的,不仅要查,还得查得有理有据,将来不论是谁问起来,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给人家一瞧,谁都拿不着胡浩然半分错处。

于是胡浩然就不管了,彻底交给董少泉,他只负责看住这些人,必要时使用些武力威吓。

到末了,账还没结,这每日查出来的问题,就让胡世南夫妇心虚了。这么多年,他们在家中挥霍了多少钱财,克扣了多少原本属于胡浩然兄妹的东西,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

从前是欺他们年幼无知,家里的账也没怎么仔细清理过。谁曾想遇上了董少泉,偏生这小子还有朝一日回到家中大模大样的查起了账本,这让他们怎么隐瞒?往哪儿推,董少泉都有法子揪出漏洞。

说是十年前的陈年老账记不清,那董少泉可以让人去花钱的铺子一笔笔地对。

说你们名下没钱是吧?那就到京城各大钱庄去查证,不仅是他们二人,还有几个子女,亲戚心腹下人等等一并下手,逼得他们不得不一点一点往外吐银子。

等到最后所有的账一归拢,董少泉见约摸剩的只有两三千两银子,这才收了手。胡家叔婶还有几个子女的婚嫁都要用钱,把这点钱留给他们,只能让他们饿不死,却又过不太好。

算计已毕,这才把账本往胡浩然面前一交,让他逼着叔婶签下契约。写明是从他手上拿了五千两银子的养老钱才走的,若是不签,那就继续查,而且最后给的肯定没这么多。

胡家叔婶真是给董少泉算得山穷水尽了,没奈何把这契约签下,胡浩然就开始赶人了。胡世南夫妇过惯了京城繁华,不大愿意离开,想趁着京城局势不稳,能赖一日是一日。更何况胡浩然上回还在皇上面前拒绝了赐婚,以身有隐疾为由,摆明是不想娶媳妇的。

既然如此,那按照规矩,肯定得从他们家挑一个男孩过继到胡浩然的名下,那侯府的家业往后不还是他们的?

可是胡浩然却没这么多工夫陪他们闲扯了,今儿直接连车马都全部备好,逼他们离京。

胡氏老家在南方,从京城离开,走水路是最便利的。码头那儿的船只都已经包下了,只等他们上船,就能把他们一齐拖走。

胡家叔婶磨蹭了半天,意思还想拖出什么变故来,却偏偏好巧不巧地遇上张蜻蜓也没打招呼就来串门子,这下子两边一相见,潘二奶奶嘿嘿笑着就凑上来了。

眼光围着胡世南夫妇滴溜溜打了个转,张蜻蜓可还记得从前在她去边关之时,这二位是如何来羞辱她们的。有仇不报非君子,更何况撞上潘二奶奶心情不爽,那就一定要上来痛打落水狗。

“这就要走了?怎么也不提前告诉一声,我好带挂鞭炮来,替你们欢送欢送?哎哟喂,这可怎生是好?往后没了您二位这么明白事理的叔婶在一旁管着,我和我弟弟往来岂不是更加密切也没人提醒了?”

“你这女人到底还知不知道廉耻的?”胡世南给她这冷嘲热讽弄得下不来台,脸红脖子粗地跳脚怒斥。

胡浩然明白张蜻蜓的一片好心,但就是要跟自家叔婶拌嘴,也别拿自个儿的名声开玩笑呀?这还在大门口,让人听到多不好?给董少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劝劝。

“我是不知道廉耻,但请问二位知道么?要不要写下来教教我?是怎样明白事理的叔婶才会虐待得自家的侄儿侄女连家里住都住不下去?这可真是好本事啊!”

张蜻蜓还待多说几句表示一下自己的“敬仰”之情,却给董少泉拉开了,“姐,算了。浩然,你去送二叔二婶出门。”

胡世南夫妇要是还能待得下去,那就真是不要做人了。这回半点也不推脱,立即该上车的上车,该上马的上马,一溜烟地出了侯府大门。

为了表示礼貌,也为了监督他们上船,胡浩然亲自去送人了。

打发他们出了门,董少泉这才把张蜻蜓往里请,“姐,你今儿怎么来了?心情不好?”

章泰富瞧见三姐来了,已经泡好了香茗,摆上了糕点,憨笑着迎上来,“姐,喝水。”

张蜻蜓瞅了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堂弟一眼,心下难受,“你出去,我有话跟你少泉哥说。”

看她脸色不好,章泰富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很听话地下去了。

张蜻蜓看着董少泉,“弟,姐没什么事求过你吧?”

一句话,董少泉直觉地就知道出事了,“到底怎么了?”

张蜻蜓吸了口气,眼中隐有泪光闪现,“你什么都别问了,你只要答应姐,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要帮我照顾好阿富,行么?”

董少泉神色凝重起来,“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若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这个忙我不能帮。”

张蜻蜓内心挣扎了良久,才抬眼问他,“那你信得过我么?信得过,就别问我,行么?”

见一向刚强的姐姐在目光中竟然带了一抹极罕见的哀婉,董少泉心中一哽,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了。

第331章 我是小人

新年虽未过完,但身为朝廷官员,却是没有那么多的假期可以在家休沐,就算是没什么大事,但一样要到各个衙门里去点名报到,处理各项杂务。尤其是边关还未彻底平定,军里的事情就更多些。

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一切正常。潘茂广的手书照常发了回来,只是潘云龙私下传递的一些消息却没有得到准确回复,只说让他看着办。潘云龙很有些无语,这些可是关系着身家性命的大事,老爹要不要这么信任自己的?

不过烦恼归烦恼,但潘云龙却从不把这些带回家。尽量每天完事后就笑容满面的早些回家陪妻子和儿子。卢月荷产之时,他没有陪在身边,心中不是没有愧疚的。现在既然回了京城,自然就想尽力弥补一些。

可是今日进了门,却见卢月荷的气色与常不同,眼角还似有些泪痕,不禁奇怪,“这是怎么了?”

卢月荷本来不想说,可憋了一日,心里着实是委屈不已,便将白天张蜻蜓发脾气的事情说了,很是不解,“相公,你说我这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潘云龙一听可坐不住了,“弟妹不是这样人啊?我去问问。”

“你甭去了。她下午那会子出门,到现在还没回呢?”卢月荷郁闷归郁闷,但心里还是希望能把误会早些解释清楚的。气头过了之后,就打发人到大门口去守着了,一等张蜻蜓回来,她还是要去问个清楚的。

潘云龙想了想,让问雪去把张蜻蜓屋里的周奶娘,或是大丫头请一个过来,可是等了好半天,问雪才回来,还带回让他们更加震惊的消息。

“周奶娘和彩霞都给二少奶奶送出府去了,听说是去了章府的二姑奶奶家。绿枝姑娘不知怎么惹恼了二少奶奶,给打发到二门外洗衣裳去了。我方才去唤她,她还不敢过来,也说不知道二少奶奶为什么发脾气。”

这下事情就更费人疑猜了,张蜻蜓这到底是怎么了,连自己身边的亲信之人都要赶走?潘云龙亲自过去查问,可所有的下人都守口如瓶,谁都不肯透露半点风声。

到天黑的时候,连小谢夫人也听说这边的异动了,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却是暗自高兴的,巴不得他们二房越闹起僵才好。

眼睛往旁边一瞟,因为家中现在多了一个袁丽嫦,又逢着过年,白天大家各忙各的,但是晚饭后却是都要集中到正院潘秉忠老两口这里来,请个安问个好再各自回房的。

毕竟家里住进了皇上派来的人,要是让人进宫说潘府的人没规矩,倒是不好了。便是不大愿意的小谢夫人和羞于见人的潘云祺,每天晚上也是要来露一下脸的。

一时相互请了安,小谢夫人正盘算着要怎么撩拨几句,给潘云龙和卢月荷一个难堪。潘云霜却站了起来,满心赞赏地看着袁丽嫦,“袁姐姐,你今天梳的头发真好看,不如回去教教我吧。”

她上回和母亲闹翻之后,一直存着心结,每日晨昏定省,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压根儿没心思久坐。倒是这几天,因安排着跟袁丽嫦住在一块,听她说了些宫中的事情很是新奇,老喜欢缠着袁丽嫦问东问西。

没两下子袁丽嫦就看出她的底细了,与这样心无城府的千金小姐相处起来倒是颇为轻松愉快的,所以她一叫,袁丽嫦就很随和站了起来,准备告退了。

她们这一动,其他人自然也就要跟着动了。小谢夫人一番运筹帷幄,还没描出个影儿就给自己最宠爱的闺女生生破坏了,心下郁闷。没好气的也站起身来,连话也懒得多说,一样准备回屋待着。

不妨张蜻蜓冷不丁地撞了进来,抬眼瞅见众人都在,暗自吸了口气,面上却嘻嘻笑着过来给爷爷奶奶见礼,“不好意思,我今儿到亲戚家逛了逛,略回来得晚了些,不过幸好还是赶上了,请爷爷奶奶不要见怪。”

“没事没事。”潘秉忠两口子本就给这样正儿八经的行礼弄得浑身不自在,见她不过是稍回来晚了些,也没什么可怪罪的,打算随便寒暄几句就让众人散了。

卢月荷因白日里和张蜻蜓有些不痛快,先自笑脸迎上前去和解,“弟妹,你今儿上哪儿逛了?可曾用过饭了么?嫂子那里还特意做了些你爱吃的小菜给你留着呢!”

她这一番好心好意,可张蜻蜓却丝毫不领情,当众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我多早晚回来,要你管的?这么多长辈在这儿都还没发话呢,偏你就这么多话了。哼,真想管事,也得多等几年再说!”

卢月荷没想到张蜻蜓居然闹到这么多人面前了,一张粉脸顿时涨得通红。连潘云龙也不悦地皱起眉头,“弟妹,你嫂子也是关心你,你怎么这么说话的?”

“就是呀!”小谢夫人难得逮到这么好的机会,哪能放过?当即皮笑肉不笑地上前,“二媳妇你瞧瞧,这回连你大哥都生气了。快给他们赔个不是吧。”

张蜻蜓瞅她一眼,阴不阴阳不阳地道:“婆婆既然要我给大哥大嫂赔不是,那我就赔一个吧。”

她还当真给潘云龙夫妇见了个礼,半真半假地道:“大哥大嫂,我说错话了,你们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小人一般计较。”

潘云龙听着这话越发糊涂了,弟妹这究竟是怎么了?这话要是不问清楚,恐怕今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弟妹,一会儿你到我们那儿去一下,大哥有话问你。”

“大哥要是有话,不如就在这儿问吧。当着全家人的面,岂不更好些?”张蜻蜓有一句顶一句,摆明是心中不爽地在找茬了。

卢月荷不愿意在众人面前争执,引来笑话,按捺着脾气,跟相公使了个眼色,“算了,弟妹也累了,咱们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先回房吧。”

“那又何必呢?”张蜻蜓把目光移到别处,面无表情地道:“既然回头也是要说的,那就不如早些说了吧。”

这一下,把潘云龙他们彻底僵在那里了。

潘秉忠等人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张蜻蜓这儿这是发的哪门子邪火。

袁丽嫦瞧着张蜻蜓今日气色不对,她不想惹祸上身,暗自拉了潘云霜一下,想转身离开。谁知张蜻蜓是铁了心地要闹事,拦着门不让人离开。

还道:“难得一家人凑得这么齐全,何必这么着急离开?有什么事不如摊到桌面上来说,彼此也好评个理。你们说,是吧?”

话已至此,谁都不好动了。潘秉忠干咳两声,出声了,“云豹媳妇,你这究竟是怎么了?到底是谁惹了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爷爷,您可千万别误会,我哪敢发什么脾气啊?不过是大哥大嫂说有话要问我,我想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罢了,免得还得让他们在背后里费神。”

“弟妹!”潘云龙真的有些生气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我和你嫂子在你背后捣了什么鬼不成?若是的话,你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老这么吞吞吐吐的,算怎么回事?”

小谢夫人又要跳出来做好人,“云龙说得对。二媳妇,你要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尽管直说,若是你大哥大嫂做得不对,我们都给你做主。”

张蜻蜓挑眉斜睨了她一眼,“婆婆这话可当真?”

小谢夫人乐得调唆起他们内讧,想也不想地道:“自然当真。”

“那好。”张蜻蜓似是下定了决心,“既然有婆婆这个话,那我今日还真得说说,让大伙评评这个理了。”

快说快说,小谢夫人从来没有这么热切地盼望要听一个八卦,铆足了劲儿等张蜻蜓开口。

不过开口之前,张蜻蜓还有个要求,“把门关上,丫鬟婆子们全都下去,没有吩咐一个也不许进来。”

袁丽嫦越发觉得不对劲了,如果真的是潘家的内部矛盾,为什么张蜻蜓要把她留下?只怕她今日要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吧。

清场过后,气氛一下子降了下来。

潘秉忠望望左右,“云豹媳妇,这回你总该可以说了吧?”

可以了。张蜻蜓却是先问了一句,“爷爷,一个家里,如果有人处事不公怎么办?”

“那自然是交由长辈处置。”

“可若是长辈也处事不公怎么办?”

“这…”潘秉忠听着这话越发糊涂了,难道张蜻蜓今日不光想告潘云龙的状,还想告别人的?

可小谢夫人应该是不可能的吧?她怎么着也不可能和潘云龙弄到一伙儿去呀?可若不是她,张蜻蜓又要告谁?

“袁姑娘,”谁也没想到,张蜻蜓竟然走到了袁丽嫦的面前,“你虽然还没入我们潘家的门,但却是太妃娘娘亲自调教出来的人,应该比我们更明白事理才对。那今日,我就请你在此说句公道话。你也不要偏向我,也不要偏向其他人,只要就事论事,行不行?”

袁丽嫦心中一惊,再次肯定。张蜻蜓今天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第332章 我说的是他

袁丽嫦当即就要推诿,“二少奶奶说的哪里话来?丽嫦虽然在太妃娘娘身边长大,到底只是个下人,若说明白事情,又怎么比得上府中几位长辈?就是几位少爷少奶奶也都是极明白事理之人。我想,二少奶奶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误会了,只要好好说出来想来就没事了。”

“瞧瞧这张小嘴,多会说话?”张蜻蜓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得罪人,只是让你评评道理而已。你以后若真正想做我们潘家人,还是简单直接一点好,我家公公可不喜欢这些曲里拐弯的花花肠子。”

袁丽嫦心中警铃大作,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蜻蜓安顿了她,转身扫了大伙一眼,终于把话导上正题了,“大哥,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么?我也有话想跟你说,不过可能不太好听,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希望你多多包涵。”

哈这回还真有好戏看了,小谢夫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等着张蜻蜓挑潘云龙的错处。连语气都亲切了不少,“二媳妇,虽说云豹不在家,但你放心,家里还有这么多长辈呢。若果真是你大哥不对,我们也绝不会包庇他。”

卢月荷忍无可忍了,不愿意让小谢夫人再这么挑拨下去,“弟妹,有什么话请尽管直说。如果说是我和你大哥不对,你说出来,我们一定改。”

“真的么?”张蜻蜓口气很冲,但眼神始终不与她对上,“这可是大嫂你自己说的,那一会儿我说出来,你们可别反悔。”

“绝不反悔。”潘云龙和卢月荷异口同声地道,他们真是快憋屈死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张蜻蜓这么误会?

张蜻蜓未曾开口,眼泪先在眼眶里打转了,却不是因为自己的委屈,而是不得不伤害至亲的难过。

她使劲忍着,两眼望天,“大哥,我记得从前一直有听云豹说过,你自小对他要求就极是严格。虽然每回云豹做错了事,你都会替他收拾烂摊子,但也一定会惩罚他,对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