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妈妈点点头:“知道了,一准给您办好!只是,所有的门都弄吗?”

“对,所有的门,只有这样,才压不住!”苏柔儿说着回身将琴一抱,苏妈妈便笑着出了门,她自跟着。

整个一个白天,苏柔儿都在陪盈袖,早上是学了新曲子的起手段,下午又练习了几个对子,甚至到了晚上,都还在陪她闲聊,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盈袖在那里闲扯。

月上梢头,花妈妈进了来,说着已经晚的话,叫着盈袖休息,苏柔儿自然是抱琴而出说着告退,眼扫花妈妈时,瞧见她垂了眼眸,便知道事儿成了。

回到屋里,洗漱之后,她就躺在床上等着了,没多久,房门就开始扑棱棱的响,似有人在拍门一般。继而周边的房屋里都先后亮起了灯,苏柔儿也装模作样的点灯后披衣而出,就看到院里的下人们凑在一起,都面面相觑的,一副不知怎么回事的样子。

站了站,苏柔儿作势打了个哈欠,将门一闭,吹了灯,对面几个房间的门也相继闭上,灯光也吹灭了。可她没有回床上躺着,而是放下烛台后就站在门口等着。

大约半个小时的样子,许多黑影闪扑到了门上,继而扑棱棱的声音再度响起,又因着是夜晚,那砰砰的声音格外的响,一下急过一下的,很是吓人。

很快,大家的屋内又相继亮了灯,许多人又走了出来,苏柔儿故意慢了些,等了一会才猛然拉开房门,她没有点灯,于是聚集在她门上黑压压的东西扑棱棱的飞了起来,她还没出声,那些姑娘们就吓的叫了起来:“鬼啊!”并且开始乱跑。

苏柔儿一副吓到的样子迅速蹲在了地上,嘴角却是上扬:可爱的蝙蝠们,谢谢你们捧场啊!

而由着这一声喊开始,杨府的各个院落里都发出了尖叫声,混乱开始。

苏柔儿抬头望向夜空,就看到无数的黑影飞来飞去,月光惨淡。

杨府里此刻高挂灯笼,无数的灯笼这么点亮着,把整个杨府都照的是亮堂堂的。

苏柔儿散着头发披着衣裳站在正寝的垂花廊前,她的身后是十来个和她一样,看起来受了惊吓的丫头,而她们显然吓的不清,都相互依偎着一边哆嗦一边抽泣。

“娘,我怕啊!”正寝的房门前,盈袖扑在夫人郭氏的怀里,身子还在不停的哆嗦。

郭氏阴着个脸搂着她一言不发,只手轻轻的在盈袖的背上上下安抚,而她们身边,穿着亵衣披着披风的杨老爷正叉着腰在房门前来回踱步。

很快有几个丫头簇拥着四个妇人也到了这里,这四个妇人中的一个一进来就往杨老爷身边跑,口里呼天喊地似的叫着:“老爷!妾身要被吓死了!”

杨老爷烦躁的伸手拍了拍她,另外两个也往前凑,只有一个妇人没动,就站在边上,似份个外人。

苏柔儿偷眼瞧看,想要打量清楚这四位健在的姨奶奶,只是还没瞧清楚呢,管家带着十来个打着火把的家丁跑了进来。

“怎样?”杨老爷一见他们来了,一把推开了怀里的女人就奔到唐管家跟前:“查清楚没,怎么回事?”

唐管家一脸的苦涩,冲后面的人摆摆手,那些家丁就拖出一块油布包来,这么一丢一打开的,许多黑乎乎的东西就露了出来,吓的姑娘们又是一阵尖叫。

“这是什么?”杨老爷大声的问话,姑娘们都知趣的闭嘴。

“老爷,这是蝙蝠,都是我们打下来的!”

“你们打它们做什么?”郭氏皱着眉头问话,唐管家立刻折身答话:“夫人,我们看过了,先前打门还飞来飞去的都是蝙蝠,并不是什么鬼!”

“蝙蝠?好生生的怎么这么多蝙蝠?”

“这就不知道了,我们拿火烧,拿灯撩,它们就走了,可没一会的,又回来了,而且都直愣愣的往门上撞,也说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唐管家无奈的搓手。

杨老爷闻听此话立刻看向了郭氏,而郭氏也看向了他,两个人都睁大了眼睛,一副见鬼的神情。

第二十章 意料之外

蝙蝠是夜行动物,惧怕高光,杨府此刻亮如白昼,无数的灯光让蝙蝠们逐渐安静下来,慢慢的恢复了宁静。

它们的来源下人查了半天也说不清楚,杨老爷和郭氏自打对眼后,神情都不太自然,如今见蝙蝠们没了动静,夜又正浓,就将大家遣散了回去。

盈袖哆哆嗦嗦的往回走,自是拽着花妈妈,苏柔儿想要知道内情就无法离开,只能冲花妈妈使眼色。花妈妈便扶着盈袖走了几步,忽而腿脚一软坐在了地上,众人一惊,她就开口叫唤了起来:“哎呦,我的腿没了力,你们谁来扶我一把!唉,你们把小姐也要伺候好啊!”

她咋咋呼呼的,周边的丫头都到了跟前,有得扶着小姐,有得扶着她。花妈妈说着腿疼,走了两步就往地上缩,如此不得前行的,害的几个姑娘们,只能凑在一起,近乎用抬的将她搀扶起来往回走。

而苏柔儿趁着大家注意力被吸引的空,缩了边,一个翻身就猫着腰身藏到了廊栏之下,而后一点点的挪往正屋那边,最终是在房屋跟前的几株乔木后藏了身—她刚才立在那儿,可瞄了这地方半天了。

院落里的人越来越少,那几位姨太太也相继离开,唯独先前缠人的那位,还扯着杨老爷的衣袖说着怕,似乎想要老爷陪她。

郭氏没言语什么,自己迈步进了屋,一副“让贤”的架势,杨老爷干咳了一下,抽了手:“阿晓,没事的,你若怕就叫丫头陪着你,我今晚不过去了!”

那妇人愣了一下,低了头:“是,老爷。”继而神情楚楚的扶着丫头出了院,杨老爷则快步推门入屋,又闭了门。

苏柔儿扫了眼周围,确定自己这个位置是安全的,便开始运功,双眼死盯着房屋的墙壁,慢慢的墙壁变得透明,她瞧见了坐在桌边的郭氏,也瞧见了在屋里来回踱步的杨光,更瞧见了那桌上放着的长生牌位。

“每日一炷香,咱们有断过吗?”杨老爷忽而站定问那郭氏。

郭氏轻声言语:“从未断过,我每日起来必给妹妹一炷香,到了晚上也是要点的…”

杨老爷的眉蹙的更深,人又在屋里转起圈来:“那就奇了怪了,好好的,怎么来这么多的蝙蝠撞门?你说邪乎不邪乎?会不会是咱们什么上面疏忽了,怠慢了她?”

“疏忽?”郭氏愣了下,伸手慢慢的拿起了牌位:“妹子,你家人咱老爷一直顾念着的,你兄长虽说放的有些远,可到底是个县太爷,山高水远的,自在不说,也少是非;你爹前面去了,咱们也派了人去照应,风风光光的下葬,没委屈半分;好端端的,你这是哪里不乐意了呢?若真有疏忽,有欠缺的,好妹妹就给我拖个梦,千万别这么折腾啊!”

“是啊,巧娥,我和阿玉都挂着你,虽然说杨家从家谱上消了你,可我们两个都还是念着你的恩,把你看做自家人!你虽然是葬在叶家的宅院里,可我和阿玉却供着你的牌位,就是想让你安心!”杨老爷说着站在了郭氏的身后看着那牌位轻轻的叹了口气:“巧娥啊,当年你为我们杨家做了那么大的牺牲,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得,虽然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可你放心,我和阿玉绝不会让你寂寞,等天亮了,我们就去叶家,一定叫他们多烧些纸钱给你,你还要什么,就托梦给我们两个,我们绝对不会委屈你的!”

两人说着竟是一起把牌位供进了龛里,又上了香,都拜了,而后两个人就依偎在一起坐在床边,不发一言的抱着。

苏柔儿瞧了半天见没什么动静了,也就收了工,继而揉着酸涩的眼睛在乔木后有些懵:她的本意是想借这个机会,叫做贼心虚的两个人开始惶惶不安,日后她也好攻其心弱,叫他们自己扛不住来个自尽以谢,她也算为娘报了仇而不脏手,可是她万没料到,这夫妇两个是这种态度!

奇怪了,爹不是说杨光对娘毫无怜惜,郭氏将娘欺负的苦不堪言吗?怎么他们倒是一副挂念之相!而且提到了恩情,看来我没猜错,可是这恩情何来?

心中有很多疑问,但侯在这里也得不到答案,苏柔儿决定离开,她小心翼翼的想要退出乔木丛,却不料她这一动身子,扑棱棱的飞起了好几只蝙蝠,当即惊得她只能往地上趴。

正屋的窗户打开来,杨老爷蹙着眉看了看,终究还是闭上了窗户。

苏柔儿长出一口气,一点点的倒着匍匐向后退。等到了门边,她听了听动静,确定周围无人了,便猛然一个跃起,抓着墙砖借力,翻出了正寝的院落,扑棱棱的又有蝙蝠开始飞,苏柔儿不敢停,飞奔跳跃的往西苑奔,直到躲进屋了才长舒了一口气。

天亮后,杨府上下都在动手打扫,昨夜的恐惧叫人难忘,不少的死蝙蝠都被扫了出来,这倒叫大家更觉得后怕了。

苏柔儿坐在盈袖的身边,心不在焉的思量着内情,盈袖也因为昨夜没休息好,歪着脑袋打瞌睡,屋内安静的不闻读书声。

忽而花妈妈动手推了下苏柔儿,苏柔儿一愣听见了脚步声,便立刻看向打瞌睡的盈袖,轻声对花妈妈说到:“花妈妈,许是小姐昨晚没睡好,这般读书也是读不进去的,不如我唤了小姐,请她去床上休息吧!免得这样睡不好,醒了还膀子痛!”

花妈妈点点头:“成的,那就劳金先生了…”

“唤醒了也就别睡了!”门口此时传来夫人的声音,苏柔儿和花妈妈都做诧异状,花妈妈更是开了口:“夫人您怎么来了?”

郭氏没答话,而是笑着走到了盈袖跟前,动手捏了她的鼻子,盈袖憋的慌,立刻睁了眼,惺忪着打量了下才喊到:“娘?您怎么来了?”

郭氏伸手摸了下盈袖的耳发:“去好生打扮下吧,你爹和我,决定去叶家走走,已经叫下人去备礼了,你也去一趟吧!”说着折了身往外走:“动作快一点!”

郭氏前脚出了门,后脚盈袖就跳了起来,她高兴的吆五喝六的叫着丫头们拿衣裳拿首饰的,苏柔儿见了,也就自觉的后退准备回去,岂料还没出去呢,盈袖扫到了她,立刻叫到:“先生,你别走啊!”

苏柔儿一愣:“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盈袖兴高采烈的跳到她跟前:“你和我一起去吧!”

不管盈袖是什么原因想起了带她这个先生去,苏柔儿本身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她的终极目标就是叶家,而且她费劲了心机,至今还不能踏入这叶家半步,如今有这么个机会,她就当是老天爷的眷顾了。

穿了一身简单干净的素色长裙,合着身份也不丢人,她同盈袖一道出去准备上马车,可郭氏看见了她,愣了下:“金先生?”

苏柔儿没答话,盈袖已经解释起来:“娘,是我叫先生陪我去的,这样有什么不知道的也能问先生。”

郭氏浅笑了下:“你算盘是打的好,可是金先生到底是先生,陪去不合适。”说着她看向苏柔儿:“反正今个也无事,先生就当休息一日,回家看看吧!”

苏柔儿压下心里的恶骂,面上恭谨的点头:“是,多谢夫人。”

盈袖还想说什么,可郭氏一把拉了她上车,苏柔儿只能扫了眼花妈妈,花妈妈冲她眨了下眼睛,也就陪着上车了。

马车去后,苏柔儿忿忿的咬了下唇,一面惋惜这丢失的机会,一面又觉得郭氏叫她回家看看别有深意,于是也不敢磨叽,立刻往那租赁的小院而去。

推门而入,就看到药姑夹在几个花枝招展的妇人跟前,苏柔儿一瞧她们几个脑袋上的大红花,立刻明白这都是媒婆,当即蹙眉上前:“娘!”

药姑回头瞧她,几个媒婆就过分热情的凑了上来,三言两语的都是夸她的词。苏柔儿心中烦躁的看了眼药姑:“娘,这是做什么呢?”药姑当即直言到:“柔儿,这些都是杨老爷请来的,他的意思说瞧你这么大年岁了还没婆家,想把你说给叶家去做六房的姨太太,你意思…”

“什么?六房的姨太太?”苏柔儿当即瞪眼:“我金柔才不给人做小呢!”说着对着媒婆们开始下逐客令,媒婆们自是要上来夸那叶家的好,说着穷人家的苦,妄图哄了她,苏柔儿却是心中恼火,也没心情和她们打花腔,快步跑进屋,抓了门口的扫帚出来,就是一顿乱抡,吓得几个媒婆叫嚷嚷的跑了,药姑无奈的在她身后苦笑:“你呀你,只管痛快了,等到明日里知道你这恶行,还能做先生?”

苏柔儿回头看她:“我不做杨家的先生了!”

药姑挑了眉:“才吓了一道就收工,是不是早了点?”

苏柔儿摇摇头:“不是早不早的问题,而是我相信我娘的事情另有一番内情!”

药姑愣了一下,继而冲她浅笑:“这帮婆子们可嘴碎,恐怕对于你会有些不好听的话儿传出来,杨老爷大约也会怨你不识抬举,可是如果不是对方辞掉你,而是你直接辞出来,只怕帮主知道了…”

“我肯定是要杨家主动辞我的!”

“这么有把握?”

“让盈袖知道我对她能构成威胁也就是了!”苏柔儿说着冲药姑笑笑。

药姑叹了口气:“当家的需要我做什么不?”

“帮我把那张价值连城的琴拿出来吧!”

第二十一章 钓“鱼”

“看到没,人家一来就粘着那小子呢,哥,我可为你担忧啊!”叶青池一脸的不忿朝凉亭里努了下嘴,继而坐在了大哥叶青海的身边,斜眼瞧着他。

叶青海双眼死死的盯着叶青城,一言不发。

凉亭里,叶青城勾手拨弦弹奏着千年不变的曲乐,他闭着眼,昂着头,极尽陶醉之色,阳光洒下来的金辉照着他上翘的红唇,让他看起来美的就若仙一般…

盈袖跪在琴前,瞧得是如痴如醉,待美男的指压弦停,她还痴愣愣的瞧着,丝毫不察。

叶青城眨巴眨巴眼睛,身子往前一趴,把脸凑到了她的跟前,盈袖瞬间回魂,身子便是绷起,人也不躲,只涨红着脸瞧着他,似等待又似害羞,双眼满是灼热。

“哥,你瞧他们!”叶青池瞧着眼前的亭内两人如此近距离相对,急忙扯了叶青海的衣裳,叶青海捏了拳头,牙齿咬的是咯咯响。

“你很热?”叶青城眨眨眼睛开了口,盈袖等了半天等了这么一句,自是有些愣。

“瞧你脸红的,就跟中午咱们吃的螃蟹一样!”叶青城说得是一脸认真。

盈袖诧异的顿了下就伸手摸了自己的脸:“我,我…”

“只我弹曲,你却不弹,真是无趣!”叶青城说着一撑琴台起了身,这就要走,盈袖急忙伸手拽了他:“别走!”

叶青城扭头瞧她:“不走做什么呢?难道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你又不是戏台子上的人,我会犯困的!”

盈袖红着脸急急的说到:“我也可以弹曲啊!”

“哦?什么曲?”

“梅花三弄!”盈袖大声的说着,叶青城猛然就转了身:“那你弹啊!”说着一把把盈袖给拉起来,推到琴的那一边,自己便跪坐了。

盈袖扭捏着坐下,眉毛就蹙了起来。她只学了个开头而已,且弹的还有些磕碰,但此刻她为了和美男亲近,也只能死马当活马了。

“弹啊!”叶青城催促起来,盈袖立刻答应这就上手而弹。本就是磕碰的,如今美男在前,更是紧张分心的,那音律实在惨不忍闻,叶青城一双期待的眸子渐渐蒙上了笑意。

待到盈袖死撑完开头已不知后曲而停下时,叶青城一本正经的和她说到:“梅花一弄,惊月,入太霞,梅花二弄,穿云,入泉海,梅花三弄,横江,长叹声…你一弄未启,却满地调零,真是…惨啊!”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青城!你别走啊!”盈袖急忙追了出来,此时一个英俊的青年快步入了院,叶青城一见他,就兴奋的奔了过去:“裴泽!今天可有什么好玩的?”

那青年躬身答话:“爷,一品行前设了台,好些人在那里斗琴技呢,听说是一品行的杜大掌柜将一把古琴拿了出来做赏,说若在年轻人中寻得弄琴高手能击败他请来的宫中琴师便可得那古琴…”

“真的?”叶青城兴奋的一击掌:“那咱们快去!”

“可是爷…”那青年看了眼在叶青城身后可怜巴巴的杨家小姐,急忙陪了笑:“那个,好玩的事天天都有的,今个杨小姐在,您总得陪…”

“好玩的事是天天有,可是古琴不是天天有啊!而且是宫里的琴师啊!怎么也要去见识见识吧!”叶青城的话音才落,身后就有了言语声:“二弟这话要是被爹听见,可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叶青城转了头瞧见是叶青海,当即一笑:“大哥这么说,难道我说错什么了?”

“咱爹虽是太傅一职,可全国上下谁人不知咱爹的琴技?宫中琴师都要称爹一声大师,你倒好,家里有高人却不请教,倒要出去见什么宫中琴师,岂不是叫爹苦笑不得?”叶青海说着微微昂了头,叶青池立刻上前补话:“是啊,二哥!那有什么可去的,没看见杨小姐在嘛,爹可叫你好生陪客的,你未免…”

“哎呀,她有手有脚的有什么好陪的,我要去瞧看,要陪你们陪就是了!”叶青城不等叶青池说完就急忙言语,继而一扭身拉着裴泽就走,根本不管剩下三人的酱紫脸色。

“青城,等等我啊!我,我也去!”盈袖瞧着叶青城要走远,急忙的叫着追了过去,叶青池见状赶紧的拿胳膊肘杵了下叶青海:“哥,还愣什么,走啊!”

“可是…”

“还可是?要可是也是她!那可是你未来的媳妇儿!”说着他把叶青海一拽也追了出去。

一品行前,人潮汹涌,将两方搭台围的是水泄不通。架起的大台子上坐着几位爷,而在他们面前是一把被酸枝木琴架撑起的古筝,几名镖手此刻将它围着,警惕的扫视人群,足见其价值几何。

而在大台旁边的小台子上一位青年男子正跪坐正中手拨琴弦,他弹得很专注,曲调也是优美,引得围观者不断喝彩,不过大台子上的一位宫中琴师打扮的人,却是微微的摇了下头,继而端茶品饮,显然是对此人已有了结论。

苏柔儿混在人群里,抱肘瞧看着杜老的神情。

待到杜老忽而眼扫于她,冲她眨了下眼时,她知道自己要钓的鱼,来了,便往前挪了挪,等着此人曲终。

终于男子弹完了曲,一脸期待的看向那琴师,琴师却只是笑了笑:“贪功冒进,基础太差,你还是练两年基础再弹全曲吧!”

男子闻听一愣,继而红了脸,对着那琴师一个大礼叩拜谢了指点,便惭愧的下了台。

杜老起了身:“我们今日邀请的就是一个年轻人的比试,方才已有三位弹过,都不得龚大师的点头称赞,不知底下还有没持才者愿意上来比试?莫非年轻人里就真没人有这才华…”

苏柔儿笑了一下就要迈步,却不想一声干脆的音先响了起来:“我想试试!”

她闻听之后轻笑了下,才做诧异状的转头瞧看,结果她不但看到了自己要钓的两条鱼,更看到了鱼后跟着的叶青海与叶青池,当即便是皱了下眉,迅速的往大台后面瞧。

五福见到小姐盯向自己,便看了看那五个人,心知肚明的迅速离开了。

叶青城在大家的议论声里上了台,扫看了眼琴架上以供比赛的琴,就先点了点头,继而动手试音,根本没向大台上的琴师行礼。

琴师虽脸有霁色,却也知来的是谁,只能悻悻的端了茶掩饰不悦,杜老则立刻陪他言语,帮着揭过。

试了音,他便着手起调勾弦,一副随心所欲的样子,但音律一出来,先前还有些不悦的琴师便是顿住了,继而捧着那茶杯就闭了眼开始聆听。

由慢渐快的起手式,如珠落入耳,苏柔儿一听就笑了:他还真是敢呢!

这是一首古人琴师人人皆会的曲目:《夕阳萧鼓》,后世人熟知的《春江花月夜》也是由此曲改编而来。正因为此曲人人皆会,所以想要弹的好,弹的叫人钦佩,那可必须有足够的功力才成!

她看向那琴台后的蓝,他闭着眼眸弹的入临其境,醉于夜色一般。

曲调优美,旋律动人,那多变的节奏,将江南夜色的美层层递显,似瞧见江边歌唱抛花的女子,似瞧见亭中依偎情浓的璧人,似瞧见阁楼里执帕的妇人,似瞧见孤舟里怅惘的游子…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她忍不住低声轻喃,那台上的人儿却是此时双眸轻启,向她所在之地微微的扫了一眼,状似无意,却又探寻,但瞧见她一副浅笑之色,他的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一分,继而闭目将夜色之美再呈。

琶音行指,轮摇如诉,相思愁绪,清淡蔓延,曲终时,却已缠绵悱恻。

音似空中飘,他却已停下,笑着回头看向大台:“不知我曲如何?”

听了许久琴音的青年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对他点了头:“此曲之功,非十年苦练而不成!”

叶青城笑了:“这么说,我能把这张琴抱走了?”

琴师笑了笑,正要言语,苏柔儿向前迈步登台:“急什么,我也向试试,说不定,我也有资格呢?”她言语着往上走,人群里五福却已经挤到了叶青海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在他的惊讶里,她将手中的纸条送了过去。

“这不是金先生吗?”盈袖诧异的张了嘴,人也往前挤了挤。叶青池想要拽哥哥跟上,却看见哥哥一脸喜色,眼往他手里一扫,就看到了纸条上的一行字:“待君旧迹,柔儿。”

“不是吧,哥!”他轻声言语着扯青海的胳膊,青海一愣,眼扫向身边的盈袖,瞧着她往台上看的专注样子,自是又蹙了眉。此时苏柔儿已经上了台,与琴师行礼。

五福见小姐都上去了,也不敢耽搁,冲着叶青海低语到:“马车已备好!来不来,随你!”说罢就往外挤。

叶青海抬头看了看大台上的古琴,又看看手里的纸条,再看盈袖,继而转身冲叶青池说到:“三弟我有事,你照看一下!”说完不等叶青池答话,人就快速的往外挤,留下叶青池一脸的错愕。

“诶,柔儿,是你啊!”叶青城一脸的惊喜,苏柔儿愣了下,冲他笑着欠身行礼:“叶二爷,想不到遇上您了!”

“那说明咱们有缘啊!”叶青城笑着问到:“不知道你打算弹什么曲子?莫非是云水禅心?”

苏柔儿冲他摇摇头:“不,我可不是只会那一曲!”

“那你要弹什么?”

“你都弹了曲大家耳熟能详的,我若要取胜得琴,怎能讨便宜?自也是弹个众人皆知的了!”说着她往琴台上去,眼扫了下人群末尾,瞧见叶青海正上马车,便是安心过去调弦。

叶青城也就自然而然的下台倾听,不过他却是直勾勾的走到苏柔儿的对面站着,笑望着她。

磨叽了一下,相信马车已经走远,这才双手放上了琴弦,继而轮指扫弦,那铮铮之音,当即炸开来,将先前月夜怅然陡然变成了紧张!

“十面埋伏?”叶青池虽不好琴曲,但毕竟是叶太傅的儿子,一听起手便是挑了眉:“这曲可是高难啊!”盈袖闻言一愣,就往前挤,口中还念着:“她可是我的先生,自然会的是高难!”

《夕阳萧鼓》和《十面埋伏》其实作为曲目来说,更适合琵琶,因为都有许多的场面要靠琴音来显,但古筝弹来此曲,不论从曲目还是动作上,更会有些渲染尤其是为了表现金戈铁马的战斗场面,要不断的在高音处绷弦,扫击琴架以仿琶音嘶鸣,故而可看性倒是多了几分。

曲调翻覆如人浪,音蹙而骤,焦急如心曲,燥冲如血热;轮指细摇,似风吹草木簌簌,千军万马静待。音拔高猛劲,宛若两军对战,处处震耳!

徐而察之,似有金声,鼓声,兵器交击声,声声入耳;又似有屋瓦飞坠,人马嘶竭,奔突惨吟,场面骇然;忽而曲调柔和一分,似入了大帐,见那虞姬舞起双剑,招式凛然;身姿曼妙却转个眼花,双剑起舞,只有流光…曲调铮铮,木倒瓦碎,噼啪的绷弦之音犹如敌军围剿,浪浪湍急又如楚歌满耳。

悲霸王,别姬声;陷大泽,追骑声;至乌江,自刎声;余骑踏,蹂践声…此一刻拧在一起,令闻者始而奋,继而悲,终涕泪!

苏柔儿按了琴弦,将所有余音全扫,此一刻寂静满场。

她喘息了一番,抬了头,直视了前方,就看到那狐狸眸子直瞧于他,透了火热。

“好!好一曲十面埋伏,好一场金戈铁马!”宫中琴师激动的下了大台,奔至小台:“江山辈有人才出啊!看来今个倒也难评谁是胜者啊!”

杜大掌柜立刻笑言:“就算难评,大人也需分出胜负,总不能一张琴分了两半不是?”

琴师蹙了眉:论琴技这二人其实不分伯仲,就曲目而论,十面埋伏可是胜过了夕阳萧鼓,但是,那可是太傅之子啊,太傅是什么人,音律大家,若是他的儿子输了,岂不是…为今之计,也只有令那女子退于二位了。

心念如此,他做了评:“两个曲子都是极好的,两位也都是少有的人才!不过,就如杜老之言,总要分个胜负,所以就意境而言,我思来想去,叶公子稍胜一分!”

叶青城当即脸上全是笑意:“这么说是我赢了?”

苏柔儿立刻冷笑:“好一个稍胜一分啊!”说罢瞪了叶青城一眼转身要走,叶青城一把抓了她:“柔儿,你别生气啊,你若喜欢,琴我送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