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把他救出来时,她才知道,这个人根本已经没了意识,只是求生的本能,还让他保持着拨弦的动作,即便此刻躺在她的身前,手还时不时的拨两下,依然有力。

他闭着眼,泥土让他很是狼狈的全身上下都是黢黑,她想尝试着给他擦干净,可自己都一手的土,也帮不到什么忙。于是她考虑要不要去找人帮忙,毕竟这种情况,她更不敢贸然的动他,怕哪里出错,但是丢下他,她也怕他会死,只得在附近转了半天,找到了个插香的破小香炉,在附近的山泉里洗了洗,舀了本瓢水回来,给他灌下。

水一下去,人就剧烈的呛咳起来,她抬手抽打他耳光,依靠痛觉让他清醒,终于他睁开了狭长的眼,可那一双眼里,竟然是发红的眸子,差点让她以为自己救的是个妖怪,因此而吓的退后了些许。

那人努力的抬起上身,看了她一会,又呛咳起来,她看着他呛咳最终还是把手里的香炉递过去,又喂给他些水。

他抬手蹭了下脸,泥土和水痕混在一起,他的脸更加的花,而他却看了她一会说到:“是你,救了我?”

冒烟的嗓子因为干涸而嘶哑,虽然声音很低,但她相信他应该是个人类,哪怕,红发,红眼珠子。

她点了点头,对方却似乎没了力气,上身倒了下去摔在地上,她赶紧的拍他:“喂,喂!”

他有气无力的看着她,却是说不出话来。

于是她叫喊着叫他坚持,叫他千万要撑住,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帮他,还是他过了一会看向了那张琴,双眼死死地盯着,似有不甘。

她发现后,以为这人要死不瞑目,便是把琴给他拖了过来,不自觉的泪竟流了下来,他倒看着她张张口:“弹…”

这一个字,越发的空,苏柔儿根本顾不上多想,急忙的抱了琴说到:“好,我弹,你,你想听什么曲子?”穿越前的现实社会,为了多个才艺加分,她自小就学了古筝,拿到了古筝十级,弹个曲子,她可不怕。

但是那人的眼却闭上了,只有胸口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她相信他是要不行了,于是乱糟糟的拨弦而弹,许久后才发现是自己最拿手和最喜欢的《云水禅心》,她一遍遍的弹着,等着那个胸膛最后的宁静,甚至手臂弹到酸楚也没停下,但是,她没等到他的平复等到他的死亡,反而等来的是小小的呼噜声…

“扑哧”想到这里,苏柔儿笑着伸手拨动了琴弦,她记得自己那时很是无语,都想把那家伙给摇醒,但是她知道他是累的撑不住了,于是她立刻离去去找人救助,可等她带了人回来时,那里却没了人,连琴都不见了,仿佛一切都是幻想。

以至于随她前去救助的四喜听她的描述后,坚持认定她救的是个妖,山妖,还因为红发红眼珠,以及那狭长的眼,而更加认定,那是一只狐狸,还是火狐。

苏柔儿笑着,坐在凳上,抬手再拨弦,依旧是流水潺潺,依旧是《云水禅心》,但心中却想着那个红发红眼珠子,轻轻的心问:狐狸啊,狐狸,你,到底存在过吗?

第七章 夜见蹊跷

苏柔儿弹了一阵曲目,觉得有些乏了,便干脆去了床榻上合衣而眠,再醒来时,已是黄昏。

梳发整衣,瞧见镜中自己那只算清秀的脸,便是淡然的笑了笑,准备出去到灶房找些吃食,却不料才出门就遇上了花妈妈。

“花妈妈,您怎么来了?”尽管只看到她一个人,苏柔儿还是十分的谨慎。

“当家的,杨老爷招呼叶家人在附近的酒楼里用饭,夫人小姐的都会去。”花妈妈说着回头望了望小姐的绣阁,继而转头冲着苏柔儿说到:“小姐要我来知会你一声,多弄些诗词给她,她要用。”

苏柔儿明了的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说着客气的欠身,花妈妈便立刻转身去了,她呢,也就缩回了屋里,倚在窗前瞧望了片刻,就看到盈袖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带着花妈妈和几个丫头出了西苑。

在屋里又待了一刻钟的功夫,她摸着肚子出门往灶房去,到了门前,看到婆子们都没在,知道她们是去偷闲儿的歇着,便自顾的摸了两个点心吃了,快步出屋离了西苑。

杨老爷现任礼部侍郎,以他的年岁,再有个五年,就能升级到尚书一职,有了入阁的可能,不过,能不能入阁这又要看造化了。因此他的府邸在京城算不得很奢华,但却也不差,院落宅林的错落在一处,就苏柔儿的估计,那也是占地近十亩去了。

出了西苑,她仗着天色昏暗,有意从花圃苗园里借道,绕过了住着四房妾侍的虹苑,穿过了花台楼阁,躲避着三三两两的偷懒家丁,终于是摸到了正寝主院内,也就是杨老爷和杨夫人的主屋。

小心的推窗一缝,瞧看内里无人,便是推窗而起,翻身进入。屋内的摆设奢华中见雅致,显出这位杨夫人的品味不低,自然是知道其的出身也不低的。

快步到她床榻前,苏柔儿伸手就从自己的衣襟内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来,而后打开来往床上垂下的两个香包里加了料,继而又去了妆台前,打算再给这位夫人整上一些,好让那种计划的恐慌严重些,却不料眼神随意一扫,竟是看到这卧室内的墙壁上凿着一个佛龛,但内里供的却不是佛,而是一个黄色的牌位。

哎呦,这供的那路神仙啊?

她想着,停手向前走去,结果一瞧这牌位就彻底的傻住了。

“杨母卢氏闺名巧娥生西之莲位”工整的魏碑之体,雕刻于上,由于有些年头了,已经有了暗色,却又因保养得当,木散浆汁透着柔光,再加上前方的小香炉内厚厚的香灰,和三支残香,显然这牌位是长期被打理的。

“这…这是…”苏柔儿傻傻的看着那个牌位,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自己便宜娘的牌位!

卢巧娥!这是怎么回事?她,她不是被杨家老爷送给叶家老头子做了妾侍嘛,怎么在杨家会供着她的牌位?而且还是杨母的前缀,这是说,她,她还给杨家生了孩子?

苏柔儿越想越乱,她虽然是从爹的口里知道自己的便宜娘被逼嫁到杨家为妾,后因叶太傅开口要人,再被转送给了叶太傅为妾,但此刻杨家供着牌位还写着杨母二字,却显得这事有些蹊跷了。

“难道真的和我猜想的那般,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苏柔儿望着牌位轻语,却忽而听到了急急的脚步声向这边奔来,出去已是来不及,她无奈之下,左右一扫,干脆奔去床边,双手一勾的翻身到了床架顶上这么藏着瞧着。

来的会是谁呢?请客吃饭的没道理这会儿就结束吧?

她思量中,门被一把推开,一个穿着蓝褂衣裳的丫头匆忙的跑入,直勾勾的去了妆台前,先把手里的帕子摊开,继而将擦抹的胭脂盒拿出,把内里的胭脂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又自己从袖袋里摸了一盒出来,把胭脂换了进去,而后匆匆一收拾的,确定妆台上干干净净没留痕迹后,人又急急忙忙的关门走了。

苏柔儿趴在床顶上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动静了,这才翻身跳下来,去了妆台前把那胭脂盒打开瞧看,可这么瞧,能瞧出什么问题来?她悻悻的合上放下,想了想的,又干脆把胭脂盒和旁边的香脂换了个位置,而后摸了摸自己的袖袋,打算先撤退,结果还没转身呢,就听到不少的脚步声和不清楚的言语声,惊的苏柔儿哆嗦了一下,只得咧嘴再次躲上了床顶,心想着:怎么会这么多人,莫非是夫人回来了?

不确定里,房门被推开,三三两两的丫头入内,更有人多掌了两盏灯,让苏柔儿不得不小心的往里挪了挪,深怕被瞧见。

“夫人回来了!”有人招呼了一声,丫头们各自站位,一身金贵打扮的妇人手撑着丫头的胳膊入了屋,不悦的蹙眉言语道:“湘绣,快些!”

“是!”被她撑手的丫头答应着转身冲屋内的几个丫头言语起来:“鹿儿,去把年初做的百花锦鸟的褂裙取来;真儿,你去把那套八宝福寿的头面给翻出来…”她一劲儿的吩咐里,妇人只管自顾自的往妆台前去,而门外此时则进来了一个人,竟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盈袖。

不过此刻她一脸的沮丧,撅着嘴闷闷不乐的挪步进来后,就往门边上的椅子上一坐,连声都不出一个。

妇人似乎无视了她,只抬着胳膊由那个湘绣为她脱去身上的锦衣,裙面,以及头饰,而丫头们也按照湘绣的吩咐把衣服饰品的取了来,这又伺候着为这位妇人换上,待规整齐了,那妇人一摆手,一应的丫头全部都退了出去,连门都带上了。

“过来!”妇人轻声说着,却透着不可逆的威严,盈袖撅着嘴起身挪到跟前,却扭着头的闹别扭。

“你这是给谁摆脸子?给你娘我吗?”妇人说着坐于妆台前的方凳上,忽而一竖眉:“跪下!”

盈袖的身子一抖,竟是噗通一声真就跪了,只是扭过去的脸,还显出一份委屈来。

“怎么?你还委屈不成?”妇人口气里透着不悦:“你可是我杨家的千金,更是我生下的嫡女,那般不知轻重礼仪的与人家粘在一起,可还有点脸皮否?”

“娘啊!我,我又没错!”盈袖瞬间打开了话匣子:“是爹叫我和那二少亲近的,若有什么不对,您去找爹…”

“你爹是叫你亲近,却没叫你不知检点的贴上去!”妇人说着手一拍妆台:“你可是礼部侍郎的千金啊,更是我郭家的外孙女,就算是贴,也要知道什么叫矜持,什么叫端庄,哪跟你抽了骨一般的粘在近前,三句话离不了他,真是没了家门,丢尽了脸面!”

“我…”盈袖有些理亏,一时接不了口,却是扭捏了两下,呜呜的哭了起来。

妇人见状更加皱了眉头:“哭什么?赶紧给我噤声,若再哭,我可叫人请家法!”

盈袖又急忙的抹泪,使劲的憋着忍哭,只是到底被这么一弄的,脸上的妆也花了。

妇人盯着她看了会儿,伸手把她给拉起来:“行了,起来吧!你这孩子,也不知是迷了哪份心,我从小就教你,活出一个名门之家该有的底气来,向来这点你也是做的不错的,如今不就是那人长的好看嘛,怎就没了规矩?”

盈袖抽搭着言语:“娘说的是,可爹说,爹说,务必要我和叶家二少亲近起来,他日好,好和他成一对儿!”

那妇人愣了愣,点了头:“你爹有这个意思,我是知道的,我并不是拦着你们,只是你需记得,女人一定要矜持,自贵,否则不知廉耻的贴上去,到头来自贱了身价,别人也当你便宜,不看重你!”

盈袖动手扯上了妇人的胳膊:“娘,其实不是女儿不懂,我也是知道这些的,你看我这两年,对那些王孙贵族不都矜持有度嘛…只是这个叶二少不知是不是在山上待久了,无人教化这些,尚不知大防,言谈更是随意,爹授意于我,我若矜着,只怕和他远了,因而亲近起来,所以就…”

“唉!”妇人叹了口气:“傻孩子啊,再亲近,这婚姻大事还不是要父母做主?你和他亲近了,可你的品行若在他爹娘眼中轻贱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做人妻子的,总该是端正贤淑,似你这般轻浮了,人家爹娘能看得上眼?就算你爹是礼部尚书,人家也未必答应,何况你爹现在还不是尚书呢!”

妇人说着把帕子递过去:“行了,擦擦吧,赶紧补了妆和我过去,为着说你两句,还故意的叫丫头把汤撒我身上,多少也是丢了脸面的。”

盈袖点点头的擦脸,妇人击掌叫来了丫头,继而伸手去拿香脂,却是抓到了胭脂盒,愣了一下的功夫,盈袖已经凑到跟前,她便不在意的把胭脂和香脂都递了过去,让位给女儿打整,自己去了那牌位前,拈了三支香,点燃。

“娘又给卢姨娘上香啊!”盈袖扫了一眼,继续擦抹,倒是妇人不言语的持香站定,静默片刻后上了香,又是轻轻一拜,这才转身冲盈袖说到:“是啊,这香,断不得!”说着竟是冲盈袖淡淡一笑。

苏柔儿在床顶上瞧的仔细:这屋内的光火照着妇人的脸,泛着瓷色的光泽,显出她的保养极好,竟是没什么皱纹的;那一双杏眼柳眉配以挺鼻柔唇,好一副大家贵妇之容,看上去端庄中见着威严,即使此刻淡淡的浅笑起来,也散不开那种贵气,让人有一丝敬畏。

“好了!”盈袖放下了胭脂盒,冲着镜子又看了看,这才冲她娘笑,妇人点头拉上了她的手:“既然好了,咱们就过去吧!”

盈袖点点头起身,走了一步却又驻足:“娘啊,你是不是知道原因的。”

妇人回头看她一眼,不语。

“娘啊,你告诉我吧,我问了爹好几次,爹都不说,只说是天大的好处!”

妇人伸手拍了拍盈袖的手:“当爹娘的总不会害你,舍嫡求庶总是有因,不过,你需记得一点,是你和叶家二少有了情愫,而不是我们授意你要和叶家二少亲近,知道吗?”

盈袖愣了愣,点了头:“哦!”

“走吧!”妇人拉着她出了屋,那几个大丫头也跟了出去,片刻后,有个丫头来说,夫人已经出府了,那屋里剩下的几个丫头才都变成了一副懒散样儿的往附院里去。

等着没了动静,苏柔儿立刻是翻下床顶,在窗户边确认没人了,才赶紧的翻了出去,她可不希望一会被堵住了出不去。

小心的闪躲着离开了正寝院落,奔回西苑,苏柔儿就一屁股的坐在了长廊里,抱着那大红柱子,心里嘀咕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我娘被送出去了嘛,怎么还叫她卢姨娘,还有这香不断,这话又怎么说的?

其实在这次被爹通知来杨家搞事起,她就一直在纳闷,为什么爹的报复计划里,杨家会首当其冲做为开刀者,虽然通过爹的讲述知道这杨家有逼嫁转赠之恶,但在古代这个社会,这倒也是司空见惯的,所以她一厢情愿的认为,爹只是憎恨杨家拆散了他们这一对,所以才要报复杨家在先。

可如今看着不断香的牌位,她真的觉得,这里面真的有很多事还有待了解,便寻思着要不要去找那个色鬼老管家去摸摸情况,岂料正思量着呢,却是眼前光色一变,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第八章 套问秘密

“金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啊!”一声招呼自带着亲热劲,苏柔儿抬头一瞧竟是唐管家,当真感叹,这人是念不得,不可不可谓世界上最快速度的人就是曹操啊!

“哦,闲来无事便随处走走,乏了自是拣了处坐坐,唐管家怎得来了西苑?有事吗?”虽说管家是可以入这闺秀之院,但也需得有事,可这会儿的小姐都不在院里,他来就显得有那么些不合适了。

唐管家笑了下,不在意的借着廊里挂笼的昏暗之光打量于她,瞧得苏柔儿立刻干笑了一下,做出一副踌躇状:“难道唐管家您是来找我的?”

唐管家点了头:“不愧是肚子里有墨的人,心思倒是活泛。”说着往苏柔儿身边一进,却是拿肩头撞了下她的肩后,一撩袍子的下摆转了个身坐在了廊栏上,歪着脑袋看着有些惶惶的苏柔儿笑了起来:“金先生,教导小姐今日里又是弹曲又是吟诗的,实在是叫老爷高兴,他问起我来如何给个奖赏,我便寻思着还是要看你的意思,不知金先生,是想在咱们杨家长期的待下去呢,还是只要一次的赏钱?”

苏柔儿脸露喜色:“杨家可是名门世家,谁不想在这里长做?只是我是来救急补个活儿的,能做了长吗?”

“能不能长,这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儿?这年头顶个人得个活儿的,说难是难,可说容易那也很容易!”唐管家说着已经笑看着苏柔儿,他相信她懂他的意思。

苏柔儿心骂一句老色鬼,面上却是越发的惶恐:“唐管家若能为我美言,我实在感激,日后待真格儿的成了,我一定去庙里为您求个长生牌位…”

“那个就不必了!”唐管家说着一伸手就捞了苏柔儿的胳膊往他怀里拽:“咱要那些虚的做什么,我要的就是大家有个亲近…”

这老色鬼说着就想把嘴往苏柔儿的脸上拱,可苏柔儿怎么能白吃这个亏,身子一扭,伸手就揪上了老色鬼的耳朵,却是轻轻的揪着向后扯中送上一个浅笑:“您老要亲近,这不是不能,可我一个黄花大姑娘的总不能凭白就给您占了吧!”

老色鬼一手捂耳,一手撑身,想怒却又笑的言语:“那,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你屋头有妻,我若跟了你,岂不是要做小?那不成的,你休了你的妻,我才能跟你,你休不休啊?”苏柔儿一脸的认真,当即把老色鬼给吓一跳,他万没想到看着温婉的苏柔儿竟如此直白泼辣,更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沾点便宜,对方却认真的要他休妻,只得赶紧摆手:“这算怎么回事啊,误会了,金先生,我的意思,只是咱们,咱们亲近些,我可没占了你的意思,你别哎呀…”

苏柔儿的手上使劲,他自然是叫了出来,但下一秒,苏柔儿却是把脑袋伸到他的面前,将一双眼眸对上他的眼珠,唐管家受到惊吓就是一愣,下一秒就觉得人有点恍惚,而耳中却是有些飘渺的声音:“既然你那么想占我便宜,总要和我交换点什么不是?只一个杨家的长约,那可不够啊!”

唐管家的两眼有些呆滞,迷糊一般的言语:“那,那你想要什么…”

“我喜欢知道秘密,你有什么秘密可以告诉我吗?”

“秘密啊,我,我…”唐管家支吾了半天,苏柔儿将另一只手轻轻的摸上他的脸:“说啊,只要秘密好,我就答应你,和你交换,与你亲近…”

“我家的桂花树下,埋着二百两银子,那是我的私房钱…”

苏柔儿闻言勾起唇角:“我对你的秘密没兴趣,不如,你说说杨家的秘密吧!”

唐管家顿了几秒才出声:“杨家的秘密,不就是那几房妻妾的事儿…”

“就说这个,我想知道。”

“二姨太并非失足落井摔死的,她是被夫人叫人给打死后沉的井…”

“还有呢?”

“四姨太并非真的一心向佛不出院落自求下堂,她是和护院的阿忠有私,被夫人知道后本欲家法处置,为了杨家的声名,也因为四姨太的求饶,才这么揭过去的…”

“还有呢?”

苏柔儿心中咋舌这宅院里的事不少,一面更想从唐管家的嘴里问清楚关于卢巧娥的事儿,却没想到唐管家不出声了,不得已,她只好再度哄骗,希望可以通过深层次的催眠,套出话来,可唐管家嘴巴张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来个啥。

苏柔儿干着急却没法子,最后只得经行引导:“这么多的姨太太,就这么点事啊?不是还有个姓卢的姨太太嘛,那是第几房啊?”

“不算房。”这次唐管家回答的倒也利索。

“不算房?不是听说被老爷纳了嘛!”

“是纳了,可又休了,赠送给了叶家…”

“她是不是有恩于杨家啊?”

唐管家又不出声了,苏柔儿寻思着要怎么问到点子上去,结果就听到了不少的脚步声,立刻意识到那边的饭局散了,只得赶紧的手离开了他的耳朵和脸,而后等着脚步声就到外面了,才猛得拍了下唐管家的身子。

唐管家瞬间回魂,人有些蒙,而苏柔儿却望着他说到:“唐管家,杨家是名门大户,我若能在这里长教小姐,实在是荣幸,多谢您为我美言。”她说话的功夫,一众丫头婆子簇拥着盈袖小姐迈步进来,就听见了其后的话,此时的唐管家虽有些迷糊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也因为瞧见大家进来,只得接了口:“客气,你教导的好,老爷高兴这就是应得的,好了,好生的在这里做事,总不会亏了你。”说罢往来人瞧过去,自是欠身打了个招呼:“呦,小姐回来了!”

盈袖似乎不是很待见他,扫他一眼就看向别处:“这不废话嘛,快去前面吧,我爹喝了不少,有你张罗的!”

唐管家立刻应着退了去了,那盈袖一见他出院,两步冲到苏柔儿跟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先生,你没吃亏吧?”

苏柔儿心说这管家的毛病看来大家都清楚,面上却是挂着不知状:“什么吃亏?他只是来告诉我,今日因为小姐您表现的好,老爷有意与我签份长约。”

“这样啊?那一定是我们回来的巧!”盈袖说着改拉手为抓胳膊:“看来以后还是让先生你跟着我吧,免得吃了亏!”

“我跟着你?”苏柔儿纳闷:我又不是你的丫头怎么跟着你?却见盈袖一脸绯红之色:“先生你教我的诗词,他很喜欢呢,你多教我几首吧,还有还有,我要学琴!”她说着却是抬手在脸上抓了抓,好似发痒一般。

“小姐怎么这会有了心性了?你真要学,我明日一定教!”

“不行,今晚你就得教我,对,今晚你到我屋里来!要是累了就睡我屋里,总之,今晚就开始!”

“啊?晚上?这么急?”

盈袖很是激动:“对啊,就这么急!”

苏柔儿眼扫向小姐身后的花妈妈,花妈妈便是笑着言语到:“先生还是教吧,小姐与叶家二少约好明日里去江边的松涛亭吟诗弹曲呢!”

第九章 放心的脸

花妈妈用劝的方式告诉了苏柔儿因由,盈袖当即已是红透了脸颊,抿唇而笑,半低着脑袋的样子,就似一个恋爱的女人。

苏柔儿见状只得点头:“好好,既然这般,那我就教!”

盈袖当下高兴的拽着苏柔儿就往正屋去,完全没有一点小姐的姿态。

屋内红烛点点烧短,苏柔儿张着嘴儿打了个哈欠,看向身边兴致勃勃的盈袖。此刻她正兴奋的背诵默写好的那几首诗词,从《少年游,早行》的描述清晨时光到《思帝乡》的首阙道情,她背的十分认真,可看得苏柔儿自己却是内心自叹:那么在意门第观念的女子,这会儿倒是一心的背,只为那人能多在意她,多看重她!只可惜,早行虽能为你描述美感,首阙也能诉你心仪,却不知那《思帝乡》却是教人不要轻许了感情,免得误了终身的乐府诗啊!

她心中念着慢慢的闭上了眼,耳中全是盈袖诵读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声尖叫将她惊吓,茫然的爬起来四处打量,就看到不远处盈袖手捧铜镜在那里发抖,而几个丫头婆子的闻了声,都披衣趿鞋衣衫不整的奔了进来。

“怎么了?”

“小姐小姐!”

花妈妈第一个奔了进来,其后的丫头也是紧跟,两人把颤抖的盈袖扶起,相继都是一顿,而盈袖转身就往花妈妈的怀里扑:“奶娘,我,我…”

“这是怎么回事啊?”花妈妈的音也抖了抖,推开盈袖瞧望,苏柔儿往跟前凑了两步,这才看清盈袖的脸上,除了红彤彤的外,还起了不少的小疹子。

“奶娘…”盈袖慌了神,只知道哭,花妈妈安慰她时,却是偏头看了苏柔儿一眼,苏柔儿心知她的误会,摇了下头,这边丫鬟杏儿见状冲着苏柔儿吼了起来:“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对小姐做了什么?”

苏柔儿看向那丫鬟杏儿:“小姐出了事,我能体谅你的心情,我也着急,可是我只是一个先生,既不会伺候小姐洗漱,更不会为其端茶倒水,只是默写诗词于小姐,她自背诵的,我困乏了就合眼爬在桌上睡了,请问,我能对小姐做什么?”她说的不卑不亢,加上脸上还有压痕,当即把丫鬟杏儿的嘴堵上了。

“不管先生的事,我只是觉得脸上越来越痒,就挠了挠,谁知,越发的痒和烧,最后摸着不对,才去瞧看,就看到,成,成了这样!”盈袖说着拽上了花妈妈:“奶娘,我要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请郎中!”花妈妈说着立刻招呼了人,这大半夜的请郎中,没一会功夫,夫人就披着披风,略挽了发髻赶来。

又是一通询问和哭诉,没多久,郎中也来瞧看。苏柔儿始终站在屋内角落处,做着关心姿态,实则冷眼旁观,便发现夫人也时不时的会用手蹭下脸,便知道这后半夜的消停不了。

果不其然,郎中很快诊断出来,说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小姐的脸上沾染了别的东西,引发了症状,只要清洗了,再涂抹些膏药,也就会好,只是这个时间就需要个两到三天了。

夫人听闻,自是气恼,当即把丫头婆子的叫来喝问,都是怎么伺候的,身为大丫鬟的杏儿更是被骂的狗血淋头,大有一副要拿她质问的样子。

杏儿极力表明今日伺候与往日伺候没有不同,讲述中,夫人又是蹭脸,苏柔儿便上前两步言语到:“夫人,可否听金柔一言?”

夫人转头看向苏柔儿,打量片刻后说到:“你是那个女先生?”

苏柔儿称是。

“你要说什么?”

“敢问夫人,您的脸是不是有些发痒?”

夫人的眉一簇,因为这有些让她失礼,但痒是事实,她盯着苏柔儿顿了顿,点了头:“是,可这…”

“夫人,金柔只说自己看见的,我晚上随小姐到屋内背诵诗词,见小姐好几次伸手蹭脸,但因为她自己浑不在意的,我也没好多问。如今小姐出了岔子,金柔又见夫人您有蹭脸,想到这里郎中还在,不如…”

聪明人总是一语了然,夫人立刻看向郎中,郎中赶紧给其瞧看,而后便知两者都是脸上沾染过其他的东西,于是夫人的手抖了下,恍然大悟般的对下人喝到:“去,去把我的面脂和胭脂拿来!”

下人应声而去,夫人看向哭哭啼啼的盈袖,眼里有些担忧。

很快下人捧了来,郎中验过,这才发现那盒胭脂是用蜂蜜调和了果酸汁加花叶粉做成的,而那果酸汁长时间在人的脸上,会因皮肤的敏感度而造成不同的灼伤。

郎中当下写出了方子,这需要自己寻来,而后调配起来敷脸。

“湘绣,引郎中下去吧,多封一份诊金!”夫人瞧着那方子轻声言语,多一份的诊金自是当封口费的,那郎中也是机灵人,悄然的退去了。

“娘,这是怎么回事?”盈袖捂着脸抽泣而问,夫人瞧着她叹了口气:“孩子,你是带娘受的,若不是今日里你在我房里将就了我的胭脂补妆,回来后又因晚睡而不曾洗去,只怕你娘我明早就会一脸的疹子,而后要在屋里两三天的不见人呢!”

夫人说着把方子给了花妈妈,花妈妈自然是招呼了人来寻找调配。

那边厢的,盈袖却是扯着夫人的衣袖哭诉:“娘啊,这到底是谁在捣鬼啊?”

夫人未答,而是转头看向了苏柔儿:“金先生,要不是你明眼,只怕我这里…”她没说下去,而是就那么看着苏柔儿,苏柔儿只得欠身说到:“金柔不过是碰巧注意到罢了,夫人不必在意。”

“是啊,我不在意,你也当不在意,呵呵,不过,我不会亏待你的!”她说着抹掉了女儿的手,走到了苏柔儿的面前,看了她一番:“你这丫头,竟看着亲近,想来也是有缘。”说着她从手上抹下一个玉镯子,径直的套在了苏柔儿的手上:“盈袖就教给你了,先生受累。”

苏柔儿只得客气:“夫人真是折煞我了,能给小姐助力,是我的福气。”她说的客气却没推脱那镯子,夫人当即微微一笑:“好,折腾了半宿,先生也累了吧,就回去歇着吧!”

“是。”苏柔儿答应着出了屋,往自己屋里回,才过了连廊就遇上急步回来的花妈妈,当下两人对视一眼,花妈妈轻声询问:“误伤?”

“不是我,有人捷足先登。”苏柔儿说完就快步离去,那花妈妈也只是顿了下就快步回往小姐那边。

苏柔儿回了屋,洗漱之后躺在了床上,借着烛火之光,她打量手上的镯子,继而嗤笑:“二十两的东西,对一个女先生来说,倒还真是大手笔,既谢我提醒又叫我闭嘴噤声,这倒是给够了,就是不知道,那人如此做,为的是什么?”

天刚亮,苏柔儿就爬了起来,依照她的判断,这位很严厉很可怕的夫人必然有所动作,只是她起来坐在窗边许久,也没瞧出有什么动静,倒是太阳爬升起来的时候,花妈妈急步而来。

“金先生,起来了吗?”花妈妈在屋内客气的问,苏柔儿开了门把人迎了进来,一进屋的,花妈妈投以抱歉的神色:“当家的,对不住,昨个我错怪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