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芷瑶实在没顾天泽的好心态,被人注视着还能什么事都没有,旁边闺秀的目光都快把她给融化了。

顾天泽勾起嘴角,把牌木牌子扔给太监,托着托盘的太监高声道:“永寿侯点贵妃醉酒。”

坐在一楼正中间位置的定国公夫人面色不大好看,几次想要让顾天泽过来,话到嘴边上又怕顾天泽不给自己留面子,搅动着娟帕,果然是前世的冤家,不孝子!

眼里就没她这个做母亲的,被一个狐狸精迷得忘记了本分。

她再多的抱怨,顾天泽也听不到,只能暗自生气。

“方才见她眼熟,怎么都想不起像谁来。”和悦郡主笑声极为清亮,压过了戏台上开场的锣声,“母后就没看她像谁?”

和悦郡主翘起兰花指指了指青衣,“您再仔细看看?”

王芷瑶同命妇一样,不顾得看戏抬头看向二楼。

顾天泽从她手中拿走柑橘,又用帕子一点点把她手上的水渍擦拭干净,轻柔的动作专注的眼神让人心慌慌,王芷瑶哪还有心思‘看戏’,反手握住顾天泽的手掌,轻轻的摇了摇,心底涌起一丝的甜蜜,“三少……我想你,很想你。”

“我知道。”

他的笑容比骄阳还耀眼,黑瞳亮晶晶的,“我们成亲好不好?”

王芷瑶下意识的点头,果然他笑得更好,黑亮的眼底荡漾喜悦,他俊美得让王芷瑶移不开眼,“我……答应……你。”

顾天泽拽起王芷瑶,拱手道:“娘娘,臣先告退。”

“走。”

“做什么去?”

王芷瑶被他拽着向御风台外走,耳边传来清脆的笑声,“她呀同王氏挺像的,就是老四的爱妾啊。”

真想回头看看王芷璇的脸色,一准很精彩。

“阿泽,你这是作甚去?”

乾元帝领着皇子,重臣出现子在御风台,顾皇后等见圣驾来临,连忙起身行礼。

顾天泽单膝跪下,王芷瑶只能跪在他身边,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让王译信看着只想翻白眼,暗自后悔不该让顾天泽提前过来,瑶儿太心软,一准被顾天泽的‘美色’诱惑了,“陛下……”

“陛下。”

顾天泽的声音盖过王译信的打岔,仰头道:“您方才问臣还有何心愿。”

“你说。”乾元帝道:“朕都可以答应你。”

王译信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陛下。”嘴唇蠕动,声音却像是蚊子,“您也答应过臣留瑶儿到及笄。”

“您给臣赐了府邸,赐了爵位,臣只缺一名夫人,臣昨日翻看万年历,十日后是今年最好的日子,臣想同她那日成亲。”

顾天泽表明态度般亮出握在一起的双手,执着的说道:“姑父,我想成亲。”

王译信脚一软,双膝跪倒,“陛下……臣女还小啊……”

他刚刚资本疼爱瑶儿,怎舍得让瑶儿这么早嫁人?

顾天泽这个臭小子,明明他都答应这门婚事了,这么着急作甚?就不能等瑶儿及笄?

“师傅。”顾天泽道:“我会好好照顾她,您放心。”

“臣不放心。”

王译信狠狠的瞪了顾天泽一眼,警告道:“等她及笄再提成亲也不晚。”

“就算她及笄,师傅也舍不得,不如早嫁,师傅也可以多同师母一处,您和师母还年轻。”

“哈哈。”

乾元帝大笑,指着满脸通红的王译信道:“是这么回事,谨之还年轻,年轻好啊。”

“我愿意嫁给——顾天泽。”

王芷瑶抬起头,朗声说道:“臣女愿意嫁给他,不离不弃,相伴一生。”

第二百八十章 聪明

她喜欢顾天泽,才愿意嫁给他。

顾天泽求婚,她自然得做出回应来。

众人的注意力自然集中在王芷瑶身上,顾天泽从不掩饰对王芷瑶的爱慕,王芷瑶一直被动的接受着,极少在众人面前表达意愿。

虽有闺秀害羞的原因,但她极少让外人看出自己同顾三少两情相悦,彼此钟情。

曾有消息说,王芷瑶沾了王译信的光才能嫁给顾天泽。

此番是王芷瑶光明正大的表明态度,她亦心悦顾天泽,同王译信,乾元帝无关,只因为心悦才嫁人。

闺秀们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在父母之命的朝代能嫁给心悦且彼此钟情的人千难万难,更何况顾天泽容貌,权势,地位样样不缺,对心上人温柔维护,不似平时冷傲,目中无人。

这等夫婿打着灯笼也难寻,也难怪王芷瑶允嫁。

国朝十三四岁成亲的人大有人在,以王芷瑶的年岁出嫁并不怎么显眼,约定俗成的习俗只要女子初潮到了便可成亲嫁人。

国朝在建立之初,百姓人口因为战乱十室五空,成年男子战死得多,所余多是妇幼,女子做不得重活,生计艰难,只能嫁人,先帝为丰盈人口,鼓励女子早嫁生子。

当然在勋贵富足人家不会有生计的顾虑,只是闺秀的年龄大多小于未婚夫君,贵胄公子长大成年后身边又岂能少了侍奉?

与其日子久了让通房侍妾添乱,笼络丈夫的心,不如早日嫁过去,结成少年夫妻,勋贵富户更重视子嗣,早成亲自然早有子嗣,定下嫡庶之名,也省得家宅不宁。

一切得不合理,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又理所当然,没人为女子身心健康考虑,多是站在男人的立场上。

像王译信这样多留女儿几年的父亲纵使在勋贵重臣之家也很少见,姻亲只有确实结成了,才能让彼此家族放心,退亲总比和离容易一些。

“不过……”王芷瑶话锋一转,“明年再嫁给你。”

顾天泽俊脸上的笑容敛去一分,眼睛不错神的盯着王芷瑶。

乾元帝晓得顾天泽正是青春年少,每每见伺候阿泽的奴才清洗亵裤,他很心疼阿泽,安排的宫女又都入不了阿泽的眼,乾元帝巴不得明日阿泽就成亲。

对王芷瑶的疼爱还是赶不上对顾天泽的偏疼。

“瑶丫头!”

“陛下。”

顾天泽抢在乾元帝之前,道:“明年五月二十是十年中最好的日子,臣等得。”

王芷瑶不是看不出顾天泽的些许失望,又因他对自己的尊重,珍惜而泛起一丝丝的甜蜜,紧了紧彼此交握在一起的手,此时具明年不过半年的光景,按说对王芷瑶的影响不大,总不会经过半年她就长成了。

她如果十七八岁才嫁人,实在是太惹眼了。

“三少……”

“也多给我几日准备婚礼。”

顾天泽低声道:“是我太莽撞,不过我今日很快活。”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能得到心上人回应也是甘甜的。

一向自信的顾天泽不知王芷瑶对自己心意有几分,毕竟他们的恋情始于算计,小七人前总是矜持的,顾天泽都想好了,就算小七不爱自己,也要把小七娶回去,他有辈子功夫同小七磨下去。

乾元帝龙袍一甩,向看戏的二楼走去,“冤家,朕不管了。”

朝臣,皇子默默的跟着乾元帝入席。

顾天泽拽起王芷瑶,低笑道:“别怕,皇上没生气。”

“陛下是没生我的气,不过肯定生你的气了。”

气恼顾天泽在婚事上的退让,气恼顾天泽不知好歹,想让一个封建帝王明白成亲对少女的伤害,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有一后宫的年轻少女争着抢着侍寝,同时乾元帝只怕也不乐意看到顾天泽‘听’王芷瑶的话。

“没事,一会我哄哄姑父就行。”

“哄?”

“嗯。”

顾天泽耳尖微红,“姑父挺好哄,说几句软话,他必然不会怪你。”

“很勉强?”

“不。”

王芷瑶见顾天泽摇头,安心了不少,如果顾天泽觉得勉强,她宁可不得乾元帝的欢心,“我不愿意三少做不乐意做得事情。”

“同陛下相处并不勉强,他不仅是我忠诚的君王,还是养大我的姑父。”

顾天泽看向已经落座的乾元帝,“走,我们也去二楼。”

“这不好吧。”

“怕什么,跟我走就是,他不会把我们赶下楼去。”

顾天泽拉着王芷瑶登上二楼,年轻的妃嫔以扇子半遮面容,乾元帝冷哼道:“不必遮,他眼里除了瑶丫头外,还有谁?”

“陛下,礼不可废。”顾皇后在旁劝了一句。

“哼。”

乾元帝眼角余光见顾天泽坐在皇子们身后,又是一肚子气好生,“今日不是给你庆功,你躲什么?坐朕身边。”

顾天泽给王芷瑶一个安心没问题的目光,起身时从桌上端了一杯未曾用过的茶盏,几步走到乾元帝面前,乾元帝左侧依次坐着太后,顾皇后以及宫妃,宗室公主郡主,右侧皇子,二皇子紧靠着乾元帝。

太后和顾皇后不能把座位让给顾天泽,二皇子示意内侍再加把椅子,加椅子拥挤了一点,总好过他堂堂皇子给顾天泽让座的尴尬。

顾天泽示意搬椅子的内侍稍等,直接跪坐下来,厚重的玄色朝服自然而然的低垂盖住膝盖,他顿时比乾元帝和皇子们矮了半头,茶盏换做宝剑的话,他就成了帝王身边奉剑的护卫了。

“臣喜欢大闹天宫。”顾天泽抿了一口茶,仿佛坐在椅子上一般,斜睨一眼尚未退下去的青衣,“她怎么还在?”

乾元帝板着脸,道:“她是谁?”

“说是像一个人的女戏子,方才臣听了一耳朵,着急见您就没听真。”

顾天泽把茶盏放到身前,顺手把皇帝面前的点心拿了几块,扔到口中,乾元帝好笑的问道:“见朕就是为了改变主意?阿泽,朕教过你什么?”

“您教过臣尊重,珍惜妻子,臣既然认定了她,自然要珍惜她。”

“……”

乾元帝抬起手臂在空中停顿了半晌,轻轻的放在顾天泽肩头,“你给朕滚到后面去,朕看你碍眼。”

“遵旨。”

顾天泽端着茶盏悠然起身,便是方才失礼跪坐在地上,他依然从容,不觉尴尬,盯着点心盘子……“姑父。”

顾皇后忍着心酸,太子如果还在,该像阿泽一样同陛下熟稔,冷漠的命令:“给阿泽端过去,当姑姑赏你的。”

“多谢皇后娘娘。”

顾天泽毕恭毕敬的叩谢顾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本因顾天泽那句话而对顾皇后的不满略有缓和的乾元帝,又因为赏这个词不悦,顾天泽谢恩快,乾元帝只是收回伸向顾皇后的手臂,“饿了就说,朕还能亏待功臣?”

“好几个月没吃了,闻着味儿有些嘴馋。”

“怀恩。”

乾元帝打了个眼色,怀恩公公亲自捧起盘子随顾天泽离开转到皇子身后的座位上。

王芷瑶暗自挑起拇指,轻轻在他手心上写字,别在意。

顾天泽低笑,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她口中,小声说:“馋猫。”

讨厌!王芷瑶瞪着他,谁是馋猫?

后面小声的私语声让乾元帝唇角微微勾起,彼此心灵相通的小冤家挺招人疼,瑶丫头也是心悦在意阿泽的:

“方才怎么回事?”

顾皇后得体的笑道:“只是一个笑话罢了,拿戏盘子来。”

乾元帝在点戏盘子上扫了一眼,拿起大闹天宫的木牌子,掂了掂扔到托盘上,“既是笑话,让朕也听听。”

顾皇后受过德妃和王芷璇的好处,自然不想让王芷璇再丢人,扶着乾元帝的胳膊,轻笑:“不堪入耳的笑话当不得陛下一听,开戏。”

“什么样的笑话朕没听过?讲!”

“是这么回事,皇兄。”

和悦郡主笑声清脆,指了指尴尬侍立的青衣,“臣妹方才说她像一个人,您看呢?”

王芷璇恨不得撕碎和悦郡主的嘴,料到和悦郡主会中计,但她万万没料到和悦郡主竟然反过来捅自己一刀。

太后娘娘不可告人的妇科病可是她治好的,和悦郡主不说帮她,还恩将仇报,太没良心了。

四皇子妃压住王芷璇的手腕,低声道:“闭嘴。”

“可是……”

王芷璇本想去乾元帝面前说一个笑话圆过此事,然四皇子妃却百般阻挠,她如今连最近对自己和颜悦色,百般关照的四皇子妃都恨上了。

又是个没安好心的人,不由得向四皇子投去求助的目光,再被人嘲笑为戏子,她这辈子脸都丢光了。

她记住经典桥段却忘了王芷瑶不是不依无靠的孤女,她想把和悦郡主当炮仗使,却不知和悦郡主的智商情商提高了不少。

旁人也不会为她得罪顾三少。

乾元帝眸光深沉,青衣的确有几分王芷瑶的神韵,明眼人都看得出,笑着问道:“皇妹说说她像谁?”

“咯咯。”和悦郡主笑得更欢快了,“臣妹看像您赐给四皇子的宠妾,一看她就知道是个风流种子……不如,陛下也把她赏给四皇子?同王氏也好作伴。”

四皇子和四皇子妃同时跪地不起,四皇子眼圈泛红,低头沉默不语,四皇子妃抬头,道:“儿媳今日不贤了,殿下有人侍奉,不缺人,多谢和悦郡主的好意。”

“像不像的另说,皇妹忘了一条。”乾元帝把茶盏重重扔到地上,“老四是朕的皇子,是朕亲生儿子,朕赐个戏子给老四,是疼他,还是打老四的脸?”

第二百八十一章 根源

戏台本准备开场的戏子噗通噗通脚软的跪下,二楼之下的朝臣也强不了多少,纷纷起身双手垂下侍立。

乾元帝最近几年很少怒气外放,更多得是扔东西,用奏折砸大臣,晓得乾元帝的臣子都明白,皇帝陛下扔笔墨纸砚,奏折等物时,虽然也是生气的,但是万万不会到震怒的程度,还有机会让陛下消气。

然而当乾元帝杀气外放时,证明他正处在暴怒中。

为一个戏子,还是为四皇子?

朝臣鼻观口,口关心时格外留意二楼的动静。

和悦郡主吓得白着一张脸,讪讪的说道:“臣妹思虑不周,该打,该打。”

“啪。”

“母后!”

和悦郡主生生的吃了太后娘娘一记重重的耳光,不仅半边脸被打得红肿,嘴角也青了,和悦郡主完全被打蒙了,迷茫的捂着脸颊,众目睽睽之下挨了一记耳光,她以后怎么见人?怎么耍郡主的威风?

太后怒道:“没用的孽障!都是哀家纵得你不知轻重,口无择言,还不回去反省?”

王芷瑶站得角度只能见到太后绷紧的身躯,微微颤抖的肩头显示太后很是气愤。

乾元帝呢?依然稳坐在龙椅上,因是背对着,王芷瑶看不清乾元帝的神色变化,不过从他的气场来看,他一直欣赏这出好戏。

跪着的四皇子夫妇,暴怒的太后,不知所措的和悦郡主,以及恍然大悟的王芷璇,他们构成了一副诡异又和谐的风景画。

再搭配上乾元帝的背影,这出戏比大闹天宫经还要精彩呢。

正看得过瘾,王芷瑶手中多了几颗酸梅,侧头看去,顾天泽露出白牙,原来他一直侧着头看自己,专注的,不曾有一刻偏离的看着自己。

脸一红,王芷瑶顿时觉得前面的‘戏’挺没趣,嗔了顾天泽一眼,却把酸甜的梅子放到口中,如同他们的恋情一般,微酸青涩中带有几分甘甜,细品之下回味不穷。

前面人身上的色彩仿佛一点点被抽走,变成了灰白色,王芷瑶眼里只有身穿玄色华贵朝服的顾三少。

“我们去荷花池。”

“嗯。”

顾天泽见王芷瑶点头,两人悄悄向楼下走。

落针可闻的二楼怎么会没人听见脚步声音?

乾元帝瞟了一眼偷溜的小冤家没言语,旁人自然不好多言,左右乾元帝为顾天泽破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太后抽泣了两声,求情:“皇帝,是哀家没教好和悦,一切都是哀家的错,哀家没脸见先帝,哀家晓得和悦,她最最有口无心,又是想说什么就说的性情,她绝不是故意让皇孙没脸。”

“老四。”

太后见乾元帝冷着脸,主动对四皇子道:“千错万错都是和悦的错,老四啊,你姑姑一直最疼你,盼着你好,你别怪她。”

“孙儿不敢。”四皇子磕头,四皇子妃说道:“皇祖母,孙媳也有不妥之处,不怪和悦郡主。”

乾元帝大有深意的望了一眼四皇子妃。

真会说话,称太后为皇祖母,却叫太后的亲闺女为和悦郡主,足以表明她同乾元帝一样,对和悦郡主只是面子上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