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赫连卓的脸色不好看了,可他一向顺着顾湘湘,见她兴致高昂,只能寻了间酒肆坐下。

可气的是赵司决居然一本正经的请教顾湘湘脉象如何,如何进补,顾湘湘跟遇到了知己似的,赫连璎珞也在一旁起哄,赫连卓郁闷的陪坐在一旁,忽然间,陆明煦碰了碰他:“你瞧那个人?”

第十五章 小友谭诚

更新时间2014-5-30 20:13:03 字数:2552

赫连卓抬头顺着他指的一看,却是一个年轻男子,披着一袭暗青色的狐狸皮裘,正和对面卖笔墨纸砚的铺子老板说话,陆明煦道:“那个人叫谭诚,是二皇子的心腹。”

赫连卓一扬眉:“谭永隽?”

陆明煦点点头:“前阵子我听闻三皇子在街上欺凌弱小,他仗义执言,三皇子居然退了一步,足见此人在二皇子身边的地位了。”

赫连卓稍一思索便明白了陆明煦话里的意思。

去年江南发大水,皇上震怒,当场就撤了江南道的十几个都护和刺史,还有工部负责修河堤的几位侍郎,而被罢官的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世族出身。

要说江南,本来就是气候潮湿,哪年不淹个一回,这次皇上却格外生气,政治嗅觉灵敏些的都认为皇上只怕是借题发挥,收拾他们这些前朝旧臣和世族呢,这让他们不得不警惕。

可皇上毕竟登基没几年,虽然把兵权牢牢掌握在手里,可治理国家,用的大臣大都还是萧氏留下来的,皇上纵然觉得膈应,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若是把这些人都杀了,皇上议事时只怕半个大殿都站不满,更别提有本事做事的了,不靠这些旧臣,难道靠那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将军么?

打天下的时候自然是勇士越多越好,可如今治理天下,还是要靠文臣,要那些拿惯了刀的大老粗去写奏折议疏,想想也觉得可笑。

所以皇上登基以来对世族的政策便是一面打压一面施以恩惠,而世族也是生怕皇上一狠心都砍了,得不偿失,这才低着头扮鹌鹑,可一旦皇上势弱,鹌鹑就成了老鹰。

这就好比一根绳子,皇上站在这一头,世族们站在另一头,都不松手,也都怕用力过猛把绳子扯断了,所以就这么僵着,这个时候,皇上有一群提拔上来的新贵做帮手,世族们自然也要拉一个帮手,这个帮手不是别人,正是皇上的四位皇子。

皇上有四个儿子,都是皇后所出,李元泰为长子,从名分上来说,自然该立他为太子,可皇上打天下时,出力最多的却是二皇子李成璧,他能力强,又一向礼贤下士,名声也比李元泰好,可皇上最疼爱的却是四皇子李天宝,属于三足鼎立,平分秋色。

这几年皇上迟迟不立太子,也让大家心里犯嘀咕,所以世族就抓住了这一点来拉拢皇子,你站在我这边,我就拥护你做太子,做皇帝,世族的力量一向不可小觑,话说的出口,必然就做得到。

这个诱惑让人十分心动,最起码陆明煦的弟弟陆明炎就和三皇子称兄道弟,赫连卓也和二皇子关系很好,这便是搭上线的证明了。

可就因为江南发大水这件事,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平衡,让二皇子有和世族划清界限的意思,世族们只有再次把二皇子拉拢过来,才能缓解如今的紧张局势,这也是赫连璎珞即便做小伏低也要缓和与乐雅关系的原因。

赫连卓当即吩咐人把谭诚请了过来。

谭诚刚从二皇子府出来,没想到居然遇到了几位郎君,赶忙行礼问好,陆明煦笑眯眯道:“别多礼了,上次在二皇子府你作了一幅画,我看很好,改天也给我画一幅。”

谭诚笑道:“陆郎君过奖了,只是冬日无好景,颜料也容易凝固,只怕不好作画,等来年开春您只管吩咐便是了。”

陆明煦笑道:“我是不懂这些,都听你的,你从二皇子那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谭诚笑道:“二皇子吩咐在下送一些东西给姨母。”

谭诚的姨母是二皇子的奶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赫连卓便让赫连璎珞给了谭诚一张帖子:“到时候人多,你也来热闹热闹。”

谭诚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姨母虽然疼他,却也有自己的儿子孙子,每逢过年,谭诚便成了孤家寡人,因此很是爽快接下了这张帖子。

谭诚并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顺路去了延康坊还家巷,他在裴叙住的地方旁边买了一间小院子,做好了与裴叙长时间僵持的准备。

他是个孝子,梦到父亲提起在还家巷的院子,便起了买回来的心思,可却晚了一步,那院子到了裴叙手里,裴叙又看不上他出的高价,坚持不搬家,他也不好用什么强硬的手段。

在他眼里,裴叙是个七八十的白胡子老头了,他也怕把老人家给气出个什么好歹,因此走了怀柔路线,时常去说说话,问声好,顺便说两句院子的事情,时间长了,他索性买下了隔壁的院子,和裴叙成了邻居。

回到还家巷的院子,他让小厮把从二皇子府带来的东西给姨母送去,这才慢悠悠提着一条羊腿敲了隔壁院子的门,没想到来开门的却是个小娘子,大冬天的居然挽着袖子,手上也湿淋淋的,估计是在洗衣裳,见了他有些吃惊。

谭诚也吓了一跳,细细一想才意识到这便是裴叙的同乡了,赶忙道:“在下谭永隽,裴先生的朋友。”那小娘子也是恍然大悟,赶忙请他进来,又养生朝屋里喊:“先生,谭郎君来了。”

谭诚眼里的小娘子正是小风,小风是特意告假来看望裴叙的,可裴叙却穿着夹衣冻得厉害,一问才知道原来棉衣都脏了,他又不洗,宁愿冻着,把小风气的要命,只得亲自动手,裴叙则捧着她带过来的烤羊腿躲进屋里喝酒了。

一听谭诚过来了,裴叙赶忙在内室带上了白头发和白胡子,穿着小风给他新买的棉衣摇摇晃晃走了出来:“谭郎君来了啊。”

谭诚拱了拱手:“给您送点年货。”

裴叙不客气的指着灶房让谭诚把手里的羊腿放下,这才招呼谭诚进屋说话。

裴叙一见屋里桌上摆着的烤羊腿,也是吃了一惊,裴叙呵呵笑道:“这是小风孝敬我的,谭郎君也尝尝。”

谭诚客气一番,这才和裴叙相对而坐喝起了酒。

小风洗完了衣裳,又动手炒了两碟子小菜送到屋里:“先生少喝点酒。”

裴叙笑呵呵的应了,手下却没停,和谭诚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这么说,你打算开一间铺子了?”

谭诚笑道:“是,这两年手头也宽裕些了,我在读书上也没什么天分,总不能坐吃山空。”

裴叙捋须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很好。”

谭诚见裴叙高兴,便想提一提院子的事,可看到小风在一旁转悠,欲言又止,只得作罢。

小风赶过来风风火火的忙了大半天,又赶在宵禁前回了乐家,乐雅正在试新做的衣裳,预备着去赫连家做客的事情,小风来送进出的令牌,乐雅便顺口问了两句,又说让小风也跟着去赫连家。

小风有些为难:“上次奴婢已经得罪了陆娘子,这次遇到了只怕尴尬。”

乐雅冷笑:“不妨事,这次去便是替你出气的。”

小风有些惊讶,虽然知道陆小黛最终肯定会向乐雅低头的,可她没想到乐雅的底气这么足,遂道:“奴婢身份低微,可当不起这个,娘子这是折煞奴婢了。”

乐雅冷笑:“你放心好了,她不是一向以自己的出身为傲么?这次我非得叫她栽个大跟头。”

到了正日子,乐雅特地带了小风去赫连家赴宴,赫连璎珞和顾湘湘以东道主的身份待客,陆小黛作为陪客自然也来了,她在家被父亲母亲训斥了一顿,心中早有些后悔,赫连璎珞又特地上门劝她,她想着一向和乐雅交好,低个头也无妨,遂答应赴宴,并对乐雅十分殷勤小意。

第十六章 上元佳节

更新时间2014-5-31 20:07:19 字数:3088

乐雅面上一派盈盈笑意,竟然看不出半分不高兴,在陆小黛羞愧的向她道歉的时候居然道:“咱们是好姐妹,我知道你是气上头来什么都不顾了,我虽然生气,却也明白,你说这样的话反倒是外道了。”

陆小黛十分惊喜,拉着乐雅道:“好姐姐,我就知道你没生气,都是璎珞杞人忧天,害得我也好担心。”

赫连璎珞虽然奇怪于乐雅的好说话,可见陆小黛如此还是没好气道:“是,是我多管闲事成了吧?”

陆小黛心中暗暗得意,心想乐雅还是舍不得失去她这个出身高贵的闺中姐妹,而乐雅则看着陆小黛志得意满的笑容暗暗冷笑,她和陆小黛虽然常来常往,却并不交心,反倒是和赫连璎珞更亲近些。

这次赫连璎珞急急地下帖子请她,怕她生气,足见对她的看重,这份情她记在心里,可陆小黛却完全没放在心上,还是赫连璎珞提了她才过来,让乐雅尤为不屑。

临了,乐雅又提了小风:“好好的丫头被你吓的不成样子,非说冲撞了你,要来给你磕头,我少不得把她带来,你若真的看不过眼,要打要罚也只听你的。”

陆小黛总算没笨到家,知道这是替小风出气来了,心里嘀咕乐雅居然替一个奴婢出头,简直不知所谓,可转念一想,本来这奴婢的脸面便是主子的脸面,若是换了别人打了自己的丫头,自己少不得也要把面子找回来,遂陪着笑脸道:“我那天是气糊涂了,不然怎么会拿姐姐的丫头出气呢,都是我不好,姐姐可别放在心上。”又赏了小风二十两金子和十匹绢。

小风低眉顺眼的上前行礼道谢,乐雅这才罢了。

这一席总算宾主尽欢,回去的路上,乐雅笑眯眯对小风道:“怎么样?我说要替你出气吧?”

小风笑道:“奴婢可不敢当。”

乐雅笑道:“我知道你明白事理,正因为这样,我才不会让你受委屈,她给的东西你只管拿着,买点首饰,或者做两身新衣裳。”又笑着对绿秀道:“你瞧瞧她,来来回回就是这两件衣裳,别人见了只当我苛待她了呢。”

绿秀笑道:“小风是不爱擦脂抹粉的,既然娘子吩咐了,改天我亲自带小风去置办一身好行头。”

小风摸了摸头,傻傻一笑。

从过年一直到上元节,乐雅几乎天天有宴会,在家的时候很少,小风本是书房侍候的丫头,因为乐雅没空读书,书房便没了差事,绿秀索性叫小风把书房锁了,叫她跟着青苗几个或是留在家里看屋子,或是带出去服侍,忙的团团转。

上元节这一天,院子里几个丫头都说要去赏灯,乐雅也十分宽容,让大家自自在在的玩,不用服侍,大家都拍手叫好,各自回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乐雅一见小风没动,就笑着让她去找裴叙过节去:“虽说裴翁上了年纪,可你们到底是旧相识,大过节的也有个伴儿。”小风想了想,顺势向乐雅道谢,换了衣裳去了还家巷。

谁承想正遇到谭诚扶着裴叙出门,见小风回来有些惊讶,一听小风说是来过节的,裴叙捋着胡子呵呵笑道:“我和谭郎君正说出门呢,正好,一起逛逛。”

小风还真怕他一不小心把假胡须捋下来,赶忙扶住了他的手臂,道:“幸而我来得巧,不然你们门一关,我可到哪儿找人去。”

谭诚看小风气质沉稳,说话行事都十分明白,心中有些赞赏,又听裴叙说她是在护国公府乐娘子身边当差的,这才了然,及看到小风嘴角的黑痣时,有礼貌的移开了视线,心中却想着,要是没有这颗痣,倒是个清秀佳人,如今看来真是天意弄人,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

裴叙扮老头习惯了,也挺像的,在谭诚和小风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往街上走,时不时还要求停下来歇一歇,十分逼真,要不是小风知道内情,只怕也要被他给糊弄过去,不由得心中暗笑,听裴叙向谭诚抱怨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好,成了拖累。

小风觉得,这个谭诚倒是个真正的好人,悲天悯人,心底宽厚,听了裴先生的抱怨,反倒安慰他老来是福,还十分小心的服侍着,就向对自家长辈一样恭敬和善。

而且他想向裴叙买院子的事情小风也听说了,虽然说裴先生是刻意拖着不肯卖的,可他毕竟孤身一人,若是谭诚想个什么法子,只怕裴先生也是不能拒绝的,偏偏他就真的信了裴先生的那一套什么“上了年纪的人不好轻易搬家,搬一次家就要短寿几年”的胡扯,还买了个隔壁的院子,一天三顿嘘寒问暖的。

小风去了几次,见谭诚身边的小厮居然在帮着裴先生洗衣裳被褥,裴先生则欢快的坐在一旁吃着咸水花生喝着小酒,顿时就无语了,她觉得谭诚不像是在买院子,倒像是送上门来赡养长辈,养老送终的,打那以后,她就不再担心裴先生吃不饱穿不暖了。

而谭诚也像是照顾裴先生上了瘾,就拿裴先生如今穿着的一袭棉衣来说,这布料可不便宜,定是谭诚送的,说真的,她倒是从心底里感激谭诚。

裴先生是父亲的军师,也是从小教她读书的先生,除却这一层关系外,裴先生的父亲和祖父也是八拜之交,裴先生的父亲去世后,祖父便把裴先生接到了家里,裴先生是在澹台家长大的,同时,和父亲也是情同手足,父亲临终前托付他把自己从澹台家救出来,裴先生便带着自己在深山野林中躲藏了三四年。

那时候日子过得虽然苦,可深山中的小村落,因为消息闭塞,压根就不知道澹台家的事情,也没有人来搜捕,她和裴先生便在那儿落脚,只说是叔侄,落难于此。

山里的人淳朴,隔壁家里的婶子勤快又热情,常常帮着洗衣裳做饭,裴先生又是斯文儒雅的男子,有不少大姑娘**心仪于他,常来献殷勤,因此你帮一把我帮一把,日子倒是过得容易。

她原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后来也慢慢学着做些粗活——没法子,总要照顾好自己,裴先生却是一如既往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倒不是他懒,而是怎么也不学会,她还曾笑话裴先生,说他是天生的享福命。

其实裴姓也是大姓,裴家也是有名的世家,声望并不低于安良城的五大世族,当初澹台家破,裴先生完全可以回到裴家,接受家族的庇护,可他却信守承诺,一路风餐露宿的带着自己逃难。

每每思及这些,小风便觉得愧对裴先生,别的不说,裴先生都快四十的人了,还没娶媳妇,也没个子嗣,这让她十分内疚,如今谭诚像子侄一样照顾裴先生,裴先生想来也是十分喜欢的,所以,小风也对谭诚十分感激。

一听小风道谢的话,谭诚便道:“娘子也不必谢我,我待裴先生好,一面是我们投缘,一面,何曾不是因为对父亲的愧疚呢,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时常想起父亲在世时,我也没有用心孝顺,等他去世后才追悔莫及,如今孝顺裴先生,权当是他替我过世的父亲受了这孝顺吧。”

小风抿嘴一笑,悄悄捏了捏裴叙的手臂,裴叙趁谭诚不注意,冲她眨了眨眼,显然十分得意。

由于天尚早,花灯并没有挂出来,可街上已经站满了来观灯的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一些街边的小摊子也在卖元宵,叫卖声响成一片,扑面而来皆是元宵香甜的气味。

谭诚也怕人多把裴叙挤出个好歹,遂提议到酒楼里坐一坐,裴叙忙不迭的说好,谭诚便扶着裴叙进了东坊市一家叫玉楼春的酒楼,占了个靠街的好位置,站在窗边便能看到街道。

伙计一面热情的端上元宵,一边兴高采烈道:“早就听说了,今年宫里一共扎了五万盏灯,若都挂出来,只怕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了。”

谭诚笑着打赏他一两银子,把那伙计高兴地又是作揖又是说吉祥话,还提到了裴叙:“这是您家长辈吧,看着真是跟老寿星一般,好福气,好福气啊。”

又看了看小风,顿时卡壳了,若说是夫妻,他也看得出来,谭诚那样俊秀的人品,这嘴角有黑痣,看着有点丑的小娘子可配不上,若说是兄妹,也不像,脑中灵光一闪,陪着笑脸道:“连郎君的丫头都这么俊秀。”

一听这话,谭诚顿时黑了脸,顾不得呵斥那伙计就忙着向小风道歉:“娘子可别介意。”

小风忍不住笑道:“他说的倒不错,我可不就是一个丫头么?”

唯有裴叙呵呵呵呵笑个不停,伙计一见猜错了,也傻眼了,陪着笑脸一溜烟跑了出去。

谭诚觉得这伙计真不会说话,简直就是直剌剌的揭小风的短,因此十分歉疚,裴叙笑着安慰道:“郎君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小风这个丫头心宽的很,你若是放在心上,她才是真的不自在呢。”

谭诚笑笑,按过这个话茬,殷勤的让裴叙和小风吃元宵。

第十七章 被欺负了

更新时间2014-6-1 22:15:21 字数:2933

三个人一面闲谈一面望着越来越热闹的大街,随着天色渐黑,花灯也都挂了出来,各色各样的都有,站在高处一眼望去,宽阔的朱雀大街被一盏盏形态各异的花灯围绕起来,不光这街上,坊市间也都渐次挂满了花灯,整个长安城恍如白昼,璀璨耀眼。

裴叙啧啧称叹:“这样的热闹已经好几年没见了。”

谭诚笑道:“今年是皇上四十岁的整寿,因此从过年到万寿节这几个月间,但凡有节日,都会办的格外热闹,这上元节也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谭诚是二皇子身边比较亲近的人,消息来源很是可靠,裴叙呵呵笑道:“我这把年纪,也能多看几次热闹了。”

谭诚看着笑意融融的裴叙,忽然道:“裴先生,二皇子正说呢,皇上有意请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办一场福寿宴,我看您就很合适,不然我把您推荐上去?好歹也能沾沾皇上的龙气呢。”

裴叙直摆手,笑道:“我可算不得有福之人,马齿徒增,无儿无女,背井离乡漂泊自此,还要靠着接济过日子,唉,不说了不说了。”

谭诚一见裴叙有些伤感,自觉说错了话,也不提这事了。

这时,酒楼的伙计过来了,满脸愧色,陪着笑脸道:“郎君,有一件为难事还请您行个方便,楼下来了好几位贵人,没了地方,不知您能否腾个位置?”

谭诚一听,顿时有些不悦:“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你要我们让位置,那我们往哪里去?走到哪里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伙计弯着腰作揖十分歉疚:“实在是抱歉,可下面那几位贵人我们也实在得罪不起,您就行行好,就当是做善事,若是贵人一个不高兴,我们这酒楼可就完了。”

谭诚看他急的汗都下来了,卑躬屈膝的赔笑脸,说好话,也有些不忍,若是他一个人,这位子让也就让了,可身边还有上了年纪的裴先生和年小力弱的小风娘子,若是把位置让出去,难道到大街上去挤么?

是自己请裴先生来赏灯的,若是连累的裴先生受累,倒是自己的不是了,遂十分为难。

小风看谭诚面上的为难之色,心知肚明,玉楼春也是有后台的大酒楼,他们既然口称贵人,不敢得罪,想来对方的身份的确不容小觑,自己也不是娇气的人,让也就让了,若是给谭郎君惹麻烦就不好了,遂主动开口道:“谭郎君,既然他们为难,咱们就退一步,大过节的,闹起来也不好看。”

谭诚一听这话,越发内疚,小风便对那伙计笑道:“今天谭郎君体谅你们,你们可要记住这份人情。”

那伙计喜得不住的作揖:“等郎君和娘子下回来,让我们掌柜的亲自招待。”

谢了又谢,殷勤又卑微的样子让谭诚不由叹气,扶着裴叙准备腾出位子,谁承想刚起身,门就被踢开了,闯进来两三个满脸横肉的家丁装束的莽汉,身后是三四个年轻郎君,一看便知是被家人宠坏了的纨绔子弟,其中一个显然认识谭诚,嬉笑着过来打招呼:“竟然是谭郎君,怎么,今天这样的日子没去二皇子跟前献殷勤?”

谭诚一皱眉,道:“没想到是谢郎君,不敢扰了郎君的兴致。”

说着扶着裴叙要出去,那位姓谢的郎君却挡住了去路,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小风与裴叙:“哟,这两位面生啊,谭郎君,难不成是带着小媳妇和岳丈来观灯的。”

他身旁的狐朋狗友都哄声大笑起来,谭诚气的面色发红,可却顾忌着谢郎君的身份不能动怒,忍气道:“谢郎君切莫胡说。”

谢郎君不理,调笑似的看着小风:“小娘子,我只听你说,你和谭郎君是什么关系啊?”

小风淡淡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问我?”

谢郎君脸色一变,哼道:“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既然你和谭诚一块,想来也跟他似的是个奴才吧?长得还这么丑,瞧了就让人觉得恶心。”

谭诚气的冲上前去揪住了谢郎君的衣襟,怒道:“谢玉,你胡说些什么?向小风娘子道歉!”

谢玉也不反抗,带着不屑瞧着谭诚,那脸上的意思就是“你动我一下试试?”

两边正僵持着,便听到乐安打趣的声音:“这是在做什么?是为了女人争风吃醋啊,还是为了花灯打起来啊?”回头一看,居然是乐安以及他的一群朋友。

一见乐安,谢玉的脸色顿时变了,谭诚也松开了手,虽说谢玉和乐安同为纨绔,但两个人的档次显然不一样,谢玉在乐安跟前也只有乖乖低头的份。

乐安踱到了两人之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啧啧叹了一声:“连谭诚这样好脾气的人都生气了,谢二郎,看来你做的挺过分啊?”

谢玉脸色一白,勉强笑了笑,乐安又看向了小风,他对小风也是印象深刻,也知道姐姐乐雅对这个丫头的喜欢,如今当着外人,他自然要护着自家人,遂满脸不悦的看着谢玉:“你没长眼睛么?居然敢欺负我们乐家的人?”又呵斥小风:“这么没出息,居然叫人欺负了。”小风抿着嘴没说话。

谢玉在旁边看着冷汗都下来了,他万万没想到小风居然是乐家的人,他只是知道谭诚面团似的脾气,又嫉妒他得了二皇子的青眼,这才故意刁难罢了,他若是知道小风的身份,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乐安看看冷汗直流的谢玉,又看看满面怒色的谭诚,心里也猜到了一些,似笑非笑道:“谢二郎,你不会是仗势欺人,故意要谭诚让出赏灯的位置吧?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既然你父亲没把你教好,要不要我来教教你?”

谢二郎的父亲身居高位,可和乐家一比,明显就不够瞧了,被乐安这么一吓,一个字都不敢说,低着头跟鹌鹑一样,最后落荒而逃的时候,被乐安从背后踹了一脚,整个人就扑在了地上,也不敢回头,爬起来忙不迭的一溜烟跑了。

谭诚也忍不住笑了,又向乐安道谢,乐安道:“你可真没出息,在二皇子身边这么久了,还是这样的被人欺负,若是被二皇子知道,肯定也骂你。”

谭诚笑道:“我也不想惹是非,能让便让,各退一步便是了。”

乐安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谢玉被乐安吓跑了,这位置自然不用让了,一行人又重新进去坐下,乐安跟他的几个朋友嘻嘻哈哈的,叫人上了酒,谭诚也不好立刻离开,歉意的朝裴叙和小风笑了笑,裴叙一副乐天的样子,小风也是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

乐安露出其纨绔公子的本色,非要小风替他斟酒,小风也不在乎他的轻视,眼观鼻鼻观心的斟酒,不管乐安说什么话只当没听到,谭诚听了却十分难受,觉得小风都是因为自己才受这样的委屈,好好地一个上元节,原本高高兴兴的,如今倒带累小风做小伏低的服侍。

花灯赏了一半,裴叙便说累了,谭诚正愁找不到借口离开,听了这话赶忙告辞,乐安也不甚在意,由着谭诚一行三个人离开。

回到还家巷,谭诚十分羞愧的向裴叙和小风道歉,裴叙笑呵呵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别往身上揽了。”又托谭诚把小风送回乐家:“街上人多,鱼龙混杂的,小风单身一人我也不放心。”

谭诚忙不迭答应了,小风又叮嘱了裴叙几句,这才离开。

路上,谭诚又向小风道歉,小风笑道:“谭郎君不用在意,其实我今天很高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了,裴先生也很高兴,虽然后头遇到那些人,可也是瑕不掩瑜,我也担心会给郎君惹事呢。”

谭诚忙道:“他们也就是说话难听些,其实不敢动我,好歹都顾忌着二皇子的呢。”

小风还真怕谭诚这个憨好人对这件事耿耿于怀,遂有意宽解,谭诚见小风满脸坦然,也就慢慢放下了心,他并没有因为小风是服侍人的丫头而有所轻视,反而觉得她说话爽朗,行事大方,还很善解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