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计不行,花无多无奈,抓起地上的一把草在牛鼻子前晃来晃去诱惑道:“吃啊,吃啊,很好吃的。”

可惜,花无多几番挑逗,那牛愣是不张嘴,还是死死咬着衣服警惕地盯着花无多。

花无多怒了,丢了手中草又开始与牛拉锯。

一直不能从牛嘴里拯救衣服,花无多又怕用力扯坏了衣服,就一边拉扯一边对牛规劝道:“牛哥啊,快放嘴吧,这是修的衣服,我知道你是头母牛,也不能这样不是,你若想见修,我一会儿牵了你去见他便是。”

牛在这时竟然“吽……”了一声,将衣服放开了。

树上的公子修先是哭笑不得,后来却是看得目瞪口呆了。

花无多急忙扯回衣服察看有没有被扯坏,见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转眼却是向牛一瞪,挥舞着拳头怒目相向道:“你还想见修,你做梦,我现在就杀了你吃肉。”

她作势跃起,向牛虚晃一掌,那野牛却又在这时“吽……”的一声,竟低下了头猛地用角向她撞来,来势汹汹。

花无多本无意伤害这头牛,忙向后急退,脚下灌木刮在衣裙上,妨碍了她倒退的速度,正欲高高跃起,就见一人凌空跃下持剑欲砍向野牛。

花无多见状匆忙大喊道:“剑下留牛!”

公子修闻言一顿,可就在这一迟疑间,那头牛竟掉头向他撞来,这时却被花无多拉住,急向后退,只听花无多道:“快跑啊,它怒了。”

公子修只得跟着她跑了起来。

山野林间,一纵一跃,她在前,边跑边笑,他在旁,寸步不离。

回眸间,她发丝飞扬,扫过他的脸颊,那灿烂夺目的笑容深深印在他眼中,刻进了他的心底。

二人飞驰在灌木从上,一路疾奔,待那牛不见踪影时,二人已被牛追出了半里路。

停在一处巨石上,她鬓发因奔跑有些凌乱,一头倒在巨石上,张开双臂,哈哈大笑起来。

想到方才之事,想到他俩被一头牛追的这般狼狈,他也不禁失笑,亦仰躺在她身侧,鼻端闻到了她的气息,不禁心神一荡,伸手摸到她的手指,抓在手心,不放。

她停了笑声,转头看了他一眼,相视一笑,复又望向天际。

头顶,目光所及,无尽天空满目皆蓝。他忽然想,若一生一世都这般该有多好。

回去的路上,两人手牵着手,花无多将手臂荡得极高,公子修随她去荡去扯,一手抱着木盆和衣服,一手被她扯来荡去,转头,对望,眸中尽是温柔。

夕阳西下,将他们身后染成了金黄色。

如此一连洗了几天衣服也没遇到那群劫色杀人的贼匪,花无多只得作罢,公子修暗自松了口气。

二人连续往返竹海和庐州近两个月,竹屋终于建成了。

从筏竹到盖建,从什么也不懂,到四处请教,屋中的一钉一铆均是二人的心血和智慧,就连竹子选哪棵,窗户朝哪边,窗帘选什么颜色,篱笆漆成什么颜色,院里哪里摆凳子,哪里摆椅子,哪里又摆箭靶,他们都要讨论一番。

当整个屋舍立在眼前,公子修将花无多揽在身前,十指缠绕与她一同凝望着竹屋,阳光透过他们映在屋边泉水旁,染在竹屋上,落影依偎成双。

二人相视一笑,她突然跳了起来,冲上前去,边跑边喊,“我要第一个进屋去。”

他随后追了上去,笑道:“哪有那么容易。”

二人恰挤在门口,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一时都进不去。

他一挑眉,突然展臂将她抱在怀里,一旋身,同时进了屋去。

屋内,什么都有,床、帷幔、桌椅、木箱、茶具……全都散发着清新的竹香。

他自后抱住她,下巴放在她颈窝,柔声道:“我要娶你。”

她闻言有些羞涩,道:“那你得去我家提亲。”

他似有些意外,因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家住何处,便道:“你家在哪?”

她目光闪烁,道:“我家在金陵,你只要顺着秦淮河乘船由东往西,心中数到一百时,就到我家了。”

公子修一怔,蹙眉问道:“若我数快了或数慢了,去了别家提亲该如何是好?”

花无多目光流转,道:“那就说明我们没缘分啦。”

“你耍我。”公子修这才反应过来,狠狠地吻住了她。

公子修彼时并不知道,金陵方家建在秦淮河畔,且占地极广,无论他数快了还是数慢了,都是金陵方家。又怎会提错亲?

日子如浮光流水,闲散、清澈、幸福。

一日,太阳西斜时,公子修终于将三支箭同时设在了箭靶上,第一支命中红心,第二支破了第一支射中红心,第三只破了第二支射入红心。

一旁看了半日的花无多兴奋地大叫大跳,为他鼓掌,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自豪,仿佛能做到这些的是自己。

她由衷赞道:“修真厉害,修最厉害!”

见她雀跃的模样,他失笑道:“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什么?”

“为了能保护你。”

他轻拂起她的发,将她拥在怀里。

*********

冬,细雨绵绵。

这日,花无多与公子修方自庐州回来,原本二人高高兴兴地走在一起,公子修体贴的为她撑着伞,可不知为何,刚到山脚下树林时,公子修忽然神色凝重起来,走了半响,见刘修神色越发不对,她刚想开口询问,穴道却突然被他点住,她眼中满是疑问,却见他将自己抱起放在了路旁的一棵高树上,用树干茂密的枝叶将她挡在其中,低声对她道:“呆在这里,不要出声。”

花无多瞪了他一眼,暗道,你点了我穴道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啊。可当下见他如此紧张,神色凝重,不禁也开始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她方才竟没发觉,有人跟踪他们。

他刚落地没多久,便见不远处出现了一队人马,当先赶到的是一辆宽大华丽的马车。

车轮停在泥泞里。花无多居高临下清楚地看到,一群人在刘修面前停下,马车上下来一个贵妇人,原本有婢女手撑油伞为她挡雨,她却接了过来,命道:“你们到百步之外等侯。”

“是。”众人齐声应是,依言退出了百步。

女子缓步走到刘修面前站定,精致的绣鞋上沾染了泥泞,让她微微蹙眉。

花无多忽听刘修跪拜道:“罪臣刘修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刻花无多方才明白刘修面前来者何人。被点住穴道的她不能言语,不能动弹,只能任由风雨渐渐打湿全身,一点点由外至内变得冰凉。一股极大的不安在心中流窜,渐渐变成恐惧。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刘修。

树下,公子修的身影僵硬却依旧挺得笔直,只听皇后刘雅道:“与本宫回去。”

“不。”他手中的雨伞已被丢在一旁,雨渐渐打湿他的头发。

刘雅重重一巴掌打在公子修脸上,厉声道:“娘活着时是怎么教你的!你就为了个女人,抛弃了姐姐,背弃了刘家,放弃了一切!?”

公子修暗了眸光,一声不吭。

刘雅一拂袖,怒道:“你若不与本宫回去,本宫就将她杀了。”抬手恰好指在花无多所在方向,此刻花无多旁边已多出一人,手指正掐在她喉咙处,只须稍一用力,花无多便会命丧当场。

公子修神色大变,忙道:“姐姐,放过她。”公子修情急之时脱口便叫皇后为姐姐,只希望她能顾念姐弟之情,手下留情。

刘雅果然心神一震,敛下了几许凌厉目光,走近刘修,将他搀扶起来,劝道:“你想要她,姐姐也不是不同意,你先与姐姐回去,半年后,再接她入府也不迟,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姐姐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公子修无声相对,但僵直的脊背说出了他此刻的倔强与不认同。

“你若不与本宫回去,本宫现在就将她杀了。”刘雅冷声道。

公子修身体轻轻一颤,细雨打湿了他的布衫,从小到大,他恐怕从未这般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过。

刘雅忽道:“你背弃了家族,背弃了本宫,就为了这个女人,她真的值得你如此?”

公子修丝毫不曾迟疑道:“值得。”

刘雅身体一僵,面容失了血色,继而冷哼一声,道:“皇上几日前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暗招了梁太傅等人入宫,背着本宫立下了遗诏。修,皇上很可能这几日就不行了。”

闻言,公子修一震。

“这些年我们刘家权倾朝野,得罪不少人,自你落崖失踪后,你知道有多少人在寻找你?想杀你的人也不在少数。”刘雅一叹,继续道:“李、方两家本来便对我们不冷不热,显然志不在我们,如今顺利联姻,更难撼动。这些年,西京侯手握数万兵马,在西北一带与北地梁王勾结对我们虎视眈眈,南方亦有面和心不和的宋家和陈家,你心知肚明有多少人想要趁乱毁了我们刘家,取代我们,如今皇上弥留之际还不忘立遗诏,吴翌身份终是大碍……”

“修,姐姐需要你。与姐姐回去吧。”刘雅言语中竟带了丝哀求。

刘雅又道:“你知道,姐姐这些年,每日如履薄冰,身边能信任的人没有几个,时刻担忧只怕行差踏错一步给刘家带来杀身之祸,多少年了,未有一夜安眠,姐姐没有子嗣只有你一个亲弟弟,刘家一脉人虽多,却多安于享乐,只有你能辅佐本宫,本宫也只信任你。”

刘修目光中的坚持在缓缓退却。

刘雅握紧了公子修的手,继续劝道:“你认定了她,姐姐又怎会再来伤害她,你欲娶她姐姐也不反对,姐姐都依你,先与姐姐回去,再从长计议如何?”

见刘修沉默,刘雅又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们刘家兴亡难断,而你作为刘家子孙,安能置身事外?你真的忍心伤姐姐的心,你真的忍心置刘家于不顾,只顾自己逍遥快活一生,就算将来看着他人登基为帝杀了姐姐、杀了爹爹甚至亡了刘家九族千余条人命,你也能安于己乐不管不顾吗?你作为刘家子孙,当真放得下这一切,自己苟且于世!?”

公子修眼中光彩尽失。

刘雅厉声道:“与姐姐回去,否则今日就算杀了她,强迫你回去,也休怪姐姐无情。”

刘修神情一变,沉声道:“若她死了,我……也绝不独活。我即走出这一步,便料到有今日,你若杀她,我便与她同去。如果生不能与她在一起,就算死也要一起!”

树上不能动弹的花无多闻言为之一颤,眼泪顺着面颊流下。

刘雅气息一滞,犹豫了下,复又一叹,道:“未想到你竟是如此痴儿,如果她真如你爱她一般爱着你,姐姐成全你们又如何?可是,修,她既忍心让你抛弃家人放弃一切忍受良心的折磨谴责只与她一人逍遥快活,这样不为你着想,只为自己而活自私自利的女子,你真觉得她会心甘情愿为你而死吗?修,说不定你害她少年早亡,她心里还会怪你。”

“修,你真傻。姐姐是女人,姐姐最明白女人,其实天下女人都一样,她们贪慕虚荣,自私自利。以爱情为由用身体为本钱哄骗男人为她生为她死,为她交付一切,可她们骨子里却不愿为男人付出更多,从小到大你看到的接触到的哪个女人不是如此。”

公子修抬头看向树上的花无多,只见她泪眼迷蒙,似极为伤心,不禁心中一痛,明知花无多不是姐姐口中那样的女人,可有一点他无法确定,自己虽不怕死,可若因自己害死了她,她可会怪自己?一想到她的命是他拼死救的,却最终因自己而死……

思及此,刘修眼中的不舍与痛苦挣扎一瞬间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

“就算你爱她,可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能给她什么?名分?平静的生活?幸福?修,你什么都给不了她。”刘雅一叹,清楚地看到刘修目光中的坚持土崩瓦解终究消失殆尽。

半响后,他沉声道:“我与你回去,但你要答应我不能伤害她。”

刘雅叹道:“本宫在树林外等你。”

侍卫与刘雅撤出了树林,四下里只剩下了风声和雨声。可花无多却能感觉到四周杀机四伏,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插翅难飞,无从选择。

公子修轻轻一跃,坐在花无多身边,凝视着她,瞳孔缩紧,似在忍受煎熬般,痛苦难忍。

花无多向他使尽眼色,他却始终不曾出手为她解开穴道。

花无多急得哭了出来,却听他轻声嘶哑道:“不要哭。”

她哭得越发急切。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捧起了她的脸,急切道:“不要哭,无多,我点你的穴道,是怕你情急之下冲撞了她,我怕她真的下狠手伤害你。她的狠,我太了解,我真的怕。”

“我没想到她会亲来寻我,今日,我注定无法护你周全……”

她用眼神示意他,她不怕,大不了一死。

他看明白了,动情地将她拥进怀里,道:“无多,这世上,没有什么人的命比你的更加重要,包括我自己的。”

花无多一怔。

他低喃道:“无多,和你在一起的这段岁月是我此生唯一的变数,这变数令我幸福得不能自已,我多希望与你一起一生一世都活在竹海永不分离,在我心里,任何浮华权势都比不上你。”

“我生来便有无法摆脱的宿命,我天真地妄想逃避。我以为可以不想不看,我以为可以和你在世外桃源幸福快乐地渡过此生。只是……诚如她所说,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亲人尽亡而我一人独活世上,那样的我不会快乐,也再没有能力令你幸福。”

追随

“我此番回去……”他似有话要说,却终究没说,只是在喉中哽噎了一声,将她抱的更紧,怅然道:“无论如何选择我都会伤害到你,我注定还是要伤害你。但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活着……就算……我也在所不惜!”

“她不是你能惹的,切记。”他重重道。

“你不要追来。”他决然地放开了她,一跃而去,身影消失在树林的尽头。同时带走了四周的所有杀机,一同远离。

他真的走了,就这么走了。

她犹自不敢相信,刚刚还相握的双手,温暖犹在,他的气息好似还在她身畔徘徊,可她知道,他这一走便再不会回来。他点了她穴道是怕她冲撞皇后,他不给她解穴是怕她不让他走吗?

“你不要追来。”他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她反复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想,为什么不要追上你?是因为没有用吗?就算追上你,也是徒然。但是,你又怎知是徒然?或许我的身份,可以……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她心中涌起无尽地悲伤,一丝一缕啃噬她的心,不可抑止。

皇后有一点没有说错她,她的确太自私,为了自己逍遥快活一直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向刘修坦眀。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否真的有勇气与刘修一同赴死。

她惨笑,有些恨自己。

南方冬季的细雨总是一下便不停。雨水打湿了她的发,她的脸,她的身,一滴一滴淋透。

风吹来,冰冷寸寸深入骨髓。

两个时辰,好似一生。

穴道解开的瞬间,花无多身体一软便从树上跌了下来,狼狈摔在地上,半响,她都没有起来,好似摔死了一样。她抓着身下污浊的泥土,死死扣在掌心握住。她挣扎着爬了起来,仰天任雨打在自己脸上,身体早已感觉不到冰冷,只是心为什么会这么痛?她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树林深处,公子修去而复返。

刘顺跟在他身侧,一脸忧色。他看着公子远远望着林中树上那女子背影一动不动,女子显然被点了穴道如假人般不动,而公子亦这般望着女子一动不动,任由风吹雨淋。

皇后已几番派人来催促,公子却始终无动于衷,目光不离树上女子,仿佛宁愿看上一生。

刘顺忽觉胸口一痛。他知道,公子是在担心皇后会在他离去后杀了这个女人,公子在等女子穴道自动解开的时候,公子从未这般放不下一个女人。公子眼中的痛和脆弱,他从未见过,如今公子的模样,令他从心底厌恶起这个女子来,她究竟使了什么厉害手段,竟让公子抛弃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娶天下第一美人齐欣只求与她浪迹江湖,清苦的隐居山林。她究竟有什么好,让公子连他都丢下不要了,想到此,刘顺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恨意。

两个时辰过去了,自幼习武的刘顺也已被冻得手脚冰凉有些麻木,那女子穴道终于解开突然自树上掉了下来,而后便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他心中一惊,暗道:莫不是摔死了?刚想冷笑,却发觉身边公子的身体猛地一颤,扶住一旁树干的手指竟深深抠入树干中,无声无息混着鲜血生生抠下一块树皮来。他看不到公子此刻的表情,却知道公子在忍,忍的很艰难,很痛苦。这个女人竟让公子痛苦如此,刘顺恨意越浓。

那女子终于自地上站了起来,脚步踉跄,跌跌撞撞,渐渐离开了树林,离开了他与公子的视线。公子再没有动,他暗松了口气。

花无多先回了竹屋,她静静地坐在屋中,全身因雨水侵打已然湿透,冰冷侵袭着她的身心,自己竟不愿用内功去抵御。只觉得这样的冰冷和颤抖折磨着自己诡异的令她觉得心安。想起方才那一幕,忽觉全身无力,早知道要面对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他竟然不给自己机会辩驳半句便走了。他不让她追去,他有事情瞒着自己。思及此,她神色黯然。

想起他说,如果自己死了他也绝不独活,心中一悸,突然醒悟过来,不让追便不去追了吗?她一笑,蓦地站起身来,一瞬恢复了所有力量,眸光绽放万丈光彩,她会去追,无论面对什么情况,修,都是她的!她还要亲口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让他知道,他可以娶她,他们门当户对,他要的,她给得起!

她迅速收拾了行装,出了竹海向京城追去。

只是她没想到,一下山便被人跟踪。

她一路佯装不知,直到住进客栈,待到天黑,她换了衣装来到那人所住屋外,倒挂金钩在那人所住屋顶,便听里面有几人声音,听到那群人说两手手指带金戒指的特征后,花无多摘掉了十指金环。后来又听那些人提起自己的样貌,摸了摸自己的脸,从竹海走的匆忙,心急之下竟忘记换面具了。

当夜暗中离开客栈,第二日,她故意摇头晃脑的走到了那些人前面,左晃,右晃,那些人完全无视于她。一人还因跟丢了她,心绪烦躁,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嫌她碍事,一把将她推到了一边去,花无多一拂袖,离去。

甩掉那些人并不难,只要把自己以前不曾在意的细节全部掩去,便很难再被认出来。只是她没想到,她刚出小镇不久,便在途中遇到了唐夜。

天空刚下过一场雨,天边有抹红霞在天际残留,微弱的光亮照在世间万物之上不明亦不暗,反而略显无力。花无多正向京城方向急赶,途径之处便见前方有一群人在恶斗。不知他们缠斗了多久,地上尸体无数,甚至有些人死状极为凄惨,面目全非腐烂入骨,显然是因中毒而死。

花无多躲在暗处观望,见四五十人围攻两名蒙面黑衣人,这两名黑衣蒙面人的身后还有一人,似在休息打坐。当看清那个打坐之人是谁时,心中暗暗吃了一惊。唐夜?!

唐夜此时面色发白,唇色透着暗黑,只是打坐没有出手。

花无多终于心中有数,唐夜在被人追杀,追杀唐夜的人很多,除了已经死了的人,还剩下四、五十人,且均是高手。唐夜或许已受重伤,面色苍白似有些力不从心。护着他的两个蒙面人情形也很不妙,显然想要拼死护住唐夜。

她从未想过,唐夜这样的人也有被人追杀的时候,当天边那抹红霞也消失殆尽时,护在唐夜身前的两个蒙面人已被杀,唐夜被众人团团围在中间。

花无多听其中一人道:“我们等得就是你每月毒发反噬的这一天,唐夜,你当真厉害,杀了这么多武林高手,不过,今日你终要死于我手中!从此,毒王再不是江湖中的神话,哈哈……”那人仰头大笑道:“毒王,也不过如此。”

唐夜没有理会他,不知什么原因,他蓦地抬头,看到了藏在远处树上的她。

与他对视的那一刻,花无多心神一震,险些被吓得从树上栽下来,他竟然早就发现她藏身之地了。花无多有点怀疑唐夜的目光也带毒,令她浑身不舒服。

原本不想出面,但既然被他看到,难免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自己与他的关系,想起他曾救过自己,还给自己吃过那么好的药,若不出手相救,似乎很不仗义。她一时心绪复杂,心中挣扎着,暗想既然被他看到了,不现身肯定被他怨恨,若然他日后睚眦以报再给她下点什么无法逍遥之毒……想到此处,一咬牙,自摸怀里摸出一物,既然这个刺目弹是他当初所赠,便还了他这个人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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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多骤然出现,扔下刺目弹就带着唐夜跑。却未料并未跑出多远,唐夜便昏迷了过去,原来他已是强弩之末,方才不过是用真气强撑着不令自己昏厥。

此刻,唐夜身体冰冷而僵硬,面色苍白嘴唇泛紫,怎么唤都唤不醒。心知刺目弹并不能阻碍那些人多少时间,花无多没有喘息的机会便一路不停歇地带着昏迷的唐夜狼狈地逃进了深山,一直跑到深夜。

苍天树木遮蔽了月光,四下里一片漆黑,偶尔还有野兽的低鸣。这时的花无多又冷又饿,浑身上下狼狈不堪。脸也被横斜的树枝刮破,面上的面具已然坏了,只得扯下收了起来。心想那些人一时半会应该追不上来,可这里也不是久待之地,当下需先寻个隐蔽之处,吃些东西想办法救醒唐夜,来不及细想,花无多只得再次背起唐夜,寻找藏身的隐秘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