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听见“诚王”二字,枯瘦干瘪的腮颊颤动了下,冷笑道:“一派胡言!既有查证,为何不升堂问案,再命官差持传票上门去传老夫,却鬼鬼祟祟躲在商铺内?”
梁心铭道:“不用非常手段,岂能请动左相?”
左端阳怒道:“请动了又如何?脚长在老夫身上,老夫想走就走。你要审老夫,须得经过皇上!”
梁心铭抬手举起一物,问道:“这个算不算皇命?”
左端阳抬眼一看,竟是龙纹令,不由心直往下沉,同时一股凉气从脚底往上升,瞬间浑身冰冷。
梁心铭见他气焰骤降,放脸喝道:“皇上赐龙纹令,令本官追查诚王一案,无论涉及何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市井百姓,都绝不姑息!如何传不得左相?”
左端阳身子摇了摇,当即跪倒在地,颤声道:“吾皇万岁!”他预感到,今天恐怕凶多吉少了。
万没想到,皇上竟将龙纹令赐给了梁心铭。
龙纹令等同于天子剑,持令者可先斩后奏。
为今之计,只盼沈奇将他的情况传回府,让夫人派人进宫向皇上和皇后求救。在此之前,他能拖延一刻是一刻,只要他不招认,梁心铭便不敢杀他。
梁心铭似乎窥得他心思一般,朝门外抱拳道:“本官奉旨查案,请沈将军暂退。得罪之处,望将军体谅。”
沈奇忙还礼,客气道:“是本将军唐突,虽是职责所在,到底莽撞了,谢梁大人不怪罪。本将军这就走。”说罢冲两个下属一挥手,示意他们跟自己离开。
左相经过最初的震惊后,迅速回神,听见梁心铭如此说,急转身对外道:“沈将军请放心去。梁知府持有龙纹令又如何?老夫坦荡荡,不惧审问。她虽女扮男装,欺君罔上,总不敢胆大到先斩后奏,今天就将老夫给斩了。”
跟沈奇进来的两个下属,其中有一个就是左端阳的心腹,姓宋名晖,乃是宋之献的本家族人。宋晖听懂了左端阳的暗示:梁心铭有可能先占后奏,要他赶紧去报信。
于是,沈奇三人急速离去。
出府衙的路上,沈奇暗自思忖。
他看见龙纹令同样震惊,当然不敢再插手干预此事,然左相乃当朝第一人,又是皇上恩师,即便梁心铭有龙纹令,他也该去向皇上禀告此事。万一梁心铭是瞒着皇上审问左相,他回禀也算尽了职责,如何处置全凭皇上,就与他无干了。此举也卖给左相一个人情,若左相能度过此劫,将来自有他的好处。想罢,他对宋晖道:“你速去左府禀告老夫人。”宋晖道:“是。”沈奇自己则赶着进宫去了。
大堂内,左相已经起身,重新端起宰相的威风,打定主意拖延时间,看梁心铭能奈何他。
他冷笑道:“梁心铭,你女扮男装,扰乱科举,欺君罔上,罪在不赦,有什么资格审问老夫?”
梁心铭不说话,只把龙纹令在他面前晃了晃。
左端阳一口气堵在心口,厉声喝道:“不知死活的妖女,你以为皇上赐你龙纹令,你便能为所欲为了?你欺君罔上,罪在不赦,老夫要看你怎么死!”
梁心铭道:“本官是否女扮男装,该如何处置,自有皇上来决断,不劳左相大人操心。”
左端阳道:“你就不害怕?”
他想套她话,试探她底细。
梁心铭洞悉他心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轻声道:“原本我是害怕的,拜左相大人所赐,现在不怕了。”
左端阳心急跳,面上却做出困惑样。
梁心铭很体贴地为他解惑道:“因为前有左相大人你谋害诚王,后有白虎王谋逆造反,都是灭九族的大罪,本官这点子事又算什么呢?你们都是本官立功赎罪的踏脚石。”
左端阳道:“胡说,老夫没有!”
梁心铭高声道:“来人!”
赵子仪应声而出,“大人。”
左端阳感到眼前一花,刚才明明大堂内只有梁心铭一人的,忽然赵子仪就站在她身边了,不由心惊。
梁心铭诚恳道:“左相大人,本官同你商量件事。”
左端阳觉得梁心铭邪魅的很,他都进来这半天了,她也不升堂问案,大堂上只有他们两个,现在多一个赵子仪,连龙隐卫都不在场,或许藏在暗处,实在奇怪。
他忍住心头不安,道:“什么事?”
梁心铭道:“左相大人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不如你自己了结,也省了本官费事升堂审问。”
左端阳不可思议道:“梁心铭,你莫不是得失心疯了吧?一字未审,就要老夫了结?了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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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2章 不能让皇上为难
梁心铭见这“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老匹夫还在自以为是地苦苦支撑、拖延时间,以为能逃脱惩治,继续做他的宰相,感到可笑,又感慨他对权势的执着。
可是,她不想同他耗下去了。
沈奇是她故意放走的没错,也知道他要去左家报信,更知道左家会去求皇上和皇后,但这不代表她会等皇上的圣旨到来,她要在这之前处决了左端阳!
她对赵子仪伸手道:“拿来!”
赵子仪手一翻,变戏法似得不知从哪变出一份供状,双手捧着,递给梁心铭。
梁心铭接过去,却并不低头看,目光停在左端阳脸上,一字一句道:“这里是谭方、黄明、张世子妃的供词,还有钱氏留下的遗书,指证左相谋害诚王。诚王暗慕黄二姑娘,左相误导他将黄二姑娘当成黄大姑娘…”
她将整个案情复原,一些细节却略去——比如左相是如何误导诚王认错了人,又如何派人在诚王的马蹄跌上做的手脚——八分真,两分假,精明的左相因为心虚,居然没听出来,只觉她仿佛亲身参与了一般,将他的所作所为全看在眼里,不由脊背直冒冷汗,然他是不会就此认输的。
他竭力抵赖道:“你这是污蔑!梁心铭,你私设公堂,不敢公开审理,妄图逼死老夫…”
梁心铭冷笑道:“左相大人百般抵赖,巧言辩驳,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皇上来救你。公开审理吗,你以为本官不敢?本官是为你好,更为了皇上。”
左端阳道:“哼,满口胡言!”
梁心铭扬起手,将那供词抖得“哗啦”响,道:“本官早已查清所有内情,公开审理不过是重复过堂罢了,并不费什么力气,只是这么一来,事情闹大了,你也没有了退路,皇上更被你置于两难的境地。
“你欺君罔上,欺瞒的还是两代君王,罪当诛灭九族!
“你谋害诚王,辅佐当今皇上登基,令皇上背负弑兄之名,是陷君于不义。
“皇上若杀你,天下人会指责他过河拆桥、弃车保帅,是不义之君。皇上若不杀你,一来对不起兄长;二来无法向臣民交代;三来玄武王族必定不服。
“一个白虎王造反不够,你还想逼得玄武王也造反吗?左端阳,你有多大的脸,让皇上为你左右为难?你又凭什么自信,认为皇上不该怨恨你,让他背负了这弑兄之名?”
左端阳听着梁心铭一声高一声的质问,面如死灰,身子如筛糠一般瑟瑟发抖,几次想要反驳,却无可反驳。
梁心铭趁胜追击道:“不论你如何挣扎,最终都脱不了被灭九族的命运,还害得皇上落骂名。唯有你主动认罪,自承欺骗了皇上,欺骗了天下,再主动自绝于天下,皇上或可念在你尽心辅佐的份上,饶恕你的家人。左端阳,这个账,你可会算?”
左端阳死死地盯着她问:“你有这么好心为老夫?”
梁心铭先朗声道:“本官当然不是为你,是为了皇上!既接了这案子,便要替君分忧,办得妥妥帖帖,不能令皇上忧心,不能使皇上为难。”
又微微倾身,凑近他耳语道:“不然的话,费心劳力地破了案子,却害得皇上陷入两难的境地,吃力不讨好,这种事本官怎会干呢。这不就跟左相商量吗,只要左相自裁了,结果就圆满了,你好我好皇上更好,本官的功劳簿上也能添上一大笔,可减女扮男装的欺君大罪。”
左端阳气得哆嗦道:“妖女…”
大堂后面,几个龙隐卫正在当值守卫,其中一个偷懒似得靠在墙上,左耳贴着墙壁,听里面梁心铭和左相对话,当听到“妄图逼死老夫”几个字,立即站直了身子。
“找人替我,我去去就来。”他对同伴道。
其他几个龙隐卫点点头。
那人几个闪身,便跃出了府衙。
他们这些人虽奉命听梁心铭和赵子仪的调派,但左相非一般人,梁心铭若要杀他,他们肯定要回禀皇上。
左相府,宋晖正对左老夫人回禀:“…梁心铭持有龙纹令,她又对相爷恨之入骨,此番将相爷诓入府衙,恐怕是想先斩后奏,杀了相爷…”
左老夫人眼一翻,晕了过去。
丫鬟惊叫“老夫人!”
因宋晖来了避入暖阁内的左大太太等女眷,听见外面叫声吓一跳,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了,一齐涌出来,围在左老夫人身边七嘴八舌、又哭又叫,乱成一团。
宋晖退又不是,不退又不是。
这时候,他不能走啊!
老夫人生死不知,他怎能离开;即便老夫人醒了,也定有话要吩咐他,还是不能走。
“快请大夫来!”他急忙道。
“春华呢?”
左大太太被他提醒了:眼下叫大夫来不及,不如叫春华来。左端阳有老寒腿的毛病,左老夫人也上了年纪需精心调养,太医院派了最好的太医常往左相府请平安脉。但太医总不能住在左府,于是,左老夫人便挑了个聪慧的丫鬟叫春华的,跟着太医学医术。学来并不为了替左相夫妇看病,而是做些煎药、按摩、饮食调养之类的日常护理。春华常照顾老夫人,眼下应该叫她来救醒老夫人。
很快春华来了,一针下去,老夫人睁开了眼睛。她茫然地转动眼珠,看向周围,忽然想起刚才听到的消息,立即挣扎起来:“快,进宫…进宫…”
左大太太悲声道:“母亲!派谁进宫去?”
若是左相在,他说进宫就能进;眼下让谁去?谁又能进得去?皇宫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进的吗?
左老夫人心里也明白,然她到底是跟着左相经过大风浪的人,眼中闪过坚忍之色,喘息了两声才道:“叫老五去…皇城南门跪着,就说梁心铭要杀老爷,我骤闻噩耗…突然去了…请皇上做主。快去!”
左大太太急忙道:“儿媳这就派人去。”
左老夫人点头,缓过来一口气,说话顺畅多了,又吩咐道:“再派人去户部尚书金府、吏部尚书吴府、刑部尚书宋府、工部右侍郎俞府、誉亲王府、大理寺卿公孙府、左都御史曾府…就说梁心铭女扮男装蛊惑皇上,乱用皇上赐给的龙纹令,要先斩后奏杀了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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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章 掀起狂澜
左大太太只顾点头答应,左灵玉心细,命人拿了纸笔来悉数都记下,又问道:“祖母,可还有其他人家?”
左老夫人见孙女混乱间还能保持镇定,很欣慰,又仔细回想可还有其他人家,却发现数不出来了。
自从苏熙澈任右相以来,渐与左端阳分庭抗礼;待王亨和梁心铭等一批新人崭露头角后,王亨又在江南杀了一批官员,令左相实力大损,左家便大不如前。以前满朝都是弟子门生和亲朋故旧,眼下却只找出十几位,有些还是秉持中立的,指望他们帮左端阳是靠不上,只能借梁心铭这先斩后奏的行径激起他们反感,替左端阳说句公道话。
老夫人悲伤道:“就这些了。快叫人去。”
左灵玉道:“祖母放心。孙女会帮母亲安排。”
左相府快马频出,奔向各方。
御书房,靖康帝接到沈奇禀告。
“梁心铭审左相?”他惊问。
“是的皇上。梁心铭手持龙纹令,命龙隐卫将左相拘押去了府衙,正要审理。”沈奇回道。
“知道了。你且退下。加强城中守卫,别被反贼钻了空子。”靖康帝沉声道。他脸色很难看,没想到真会牵扯到左相身上。他不敢想其中内情,更不敢想后果。
方无适见状,忙对沈奇使眼色。
沈奇却没退下,欲言又止。
靖康帝蹙眉道:“你还有什么事?”
沈奇奏道:“左相担心梁心铭胆大妄为,先斩后奏杀他泄愤。微臣想,左相向来得皇上倚重,不论有罪无罪,恐怕都要由皇上来处置,故而才来回皇上。”
靖康帝一惊,因左相涉案而产生的不快暂消,转而设想梁心铭先斩后奏的可能行。他赐龙纹令给梁心铭,是给予她足够的权利方便她审案的,她眼下就在京城,不会出现“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种情况,若查明确是左相谋害了诚王,怎么也该先向他回禀一声,才能判决并处置。
梁心铭会先斩后奏吗?
他摇头道:“梁爱卿不会如此莽撞。”口气很坚定。
方无适忙道:“微臣也认为梁大人不会如此莽撞。”
梁心铭给他的感觉是很沉稳的,怎会将这大的把柄授予人呢?若她先斩后奏杀了左相,麻烦不小。
沈奇张张嘴,又闭嘴。皇上和忠义侯似乎很了解梁心铭的样子,可是他怎么觉得,左相凶多吉少呢?他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预感,只能让左相自求多福了。
靖康帝见沈奇迟迟不退,忽然明白了,这是来替左相传话求情的。他把脸一放,威严道:“朕赐龙纹令给梁爱卿时,令他放手追查,不论涉及皇亲国戚,都绝不姑息。左相若牵连在内,自然也不例外!”
沈奇心一凛,束手不敢言。
稍后,才恭敬告退。
出去后暗想:皇上的决心很坚定,这件事自己再不能插手了,别再得罪梁心铭,左相…且看造化吧。
沈奇退下不久,金尚书求见。
靖康帝道:“宣他进来。”
內侍出去宣人。
又有人来回:“吴尚书求见。”
靖康帝微微疑惑,道:“宣。”
接着又回:“誉亲王求见皇上。”
靖康帝和方无适对视…
接着是苏相和王谏等人。
不止左家会找人帮忙,梁心铭也会找人。左相一踏入京都府衙大门,赵子仪就派人往苏相府上和王府去报信,还有礼部尚书崔渊等,都通传到了。
所以,重臣都进宫了。
靖康帝听说左相涉嫌谋害诚王,本就心情不好,被这些人一闹更加心情恶劣——案子还没审明白呢,这些人忙什么?他看向金尚书等人,这应该是来求情的;至于王谏和苏相等人,应该是来落井下石的。
靖康帝觉得烦躁的很。
他冷冷问:“众卿家进宫何干?”
众人也觉察皇上心情不好,可是兹事体大,该谏言的他们不能不说,因此誉亲王首先开口。
誉亲王火爆脾气,坚决反对梁心铭先斩后奏,皇上将如此大的权利授予一个年轻官员,不妥!
靖康帝忍气问:“梁心铭先斩后奏了?”
誉亲王道:“等她杀了左相就晚了!”
金尚书忙道:“皇上,诚王一案非同小可,谨慎起见,此案应交由三司会审。梁心铭现在是京都知府,若由他处置左相,恐不服众,还会连累皇上。”
靖康帝冷冷道:“三司会审?以前又不是没审过,谁能审出真相吗?”谁有那个本事?!
众人皆无话可回。
金尚书正要回答,皇帝又开口了。
他又问金尚书:“怎会连累朕?”
金尚书忙道:“天下谁不知皇上是左相扶持登基的?若左相被杀,难免不会有人怀疑皇上弑兄夺位,皇上将百口莫辩。这实在有损皇上德行。请皇上明鉴!”
他这话暗示靖康帝:哪怕左相真谋害了诚王,为了皇上的名声也要压下去,绝不能公然定罪砍头。
这话戳中了靖康帝的心病,他可不正为此烦恼吗!他脸色铁青,搁在御案上的手攥得铁紧。
苏熙澈和王谏同时上前。
苏熙澈大声道:“荒唐!若左相真谋害了诚王,难道要皇上为他承担后果隐瞒吗?诚王和皇上是手足,不能为手足讨还公道,皇上的名声就好了?皇上若袒护左相,那才不明不白呢,证实了皇上弑兄夺位!”
他张嘴便将金尚书的意思翻转过来了——左相该杀,不杀将连累皇上背负弑兄夺位恶名。
王谏道:“正是!左相若谋害了诚王,当诛九族!”
金尚书急道:“本官并非要皇上袒护左相。左相有没有谋害诚王,尚不能确定。为慎重起见,微臣建议:待梁心铭查明案情后,可交由三司会审,不该由梁心铭判决左相。”
王谏道:“金尚书这话不通。既是梁心铭查案,就该由梁心铭来审;若别人插手干预,出了问题算谁的?”
众人七嘴八舌争论起来。
…
坤宁宫,左灵珑跪在陈皇后跟前,仰面哭道:“皇后娘娘,求求娘娘救救妾祖父吧,梁心铭要杀祖父…”
一夕之间,她的世界便翻了天。
她赖以支持的祖父若倒了,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这点她无需人教,是以拼命哭求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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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 急传圣旨救左相
陈皇后秀眉紧蹙,十分的为难:后宫不得干政,再说,左相若真谋害了诚王,谁也帮不了他!
左灵珑的丫鬟含芳见她只顾哭求,心急的很,左家好容易往宫里递了口信,要她求皇后娘娘,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么求皇后,不是让皇后为难吗?
左灵珑进宫时,左老夫人觉得她年小不懂事,特地为她挑选了聪慧机灵的含芳,关键时可提点她。眼下含芳见左灵珑完全抓不住重点,再耽搁下去,老太爷只怕就要没命了,遂鼓起勇气跪下道:“请皇后娘娘容奴婢大胆。”
皇后微微蹙眉,很快又舒展开来。虽然含芳失了规矩,但左家出了大事,她堂堂皇后也不会与一个宫女计较,于是她问道:“你有什么话?”
含芳伏地道:“贵人心急祖父安危,没将话说清楚。若左相大人真犯了国法,自然该按律处置。贵人只是想请皇后娘娘提醒皇上:案子要公开审清楚再判决,不能让左相大人不明不白被人给杀了,先斩后奏。”
左灵珑急忙道:“对,公开审判!”
皇后看着含香眼露赞赏之意。
但她嘴上却喝道:“胡说!衙门审案,怎会不明不白就判了杀人?何况这是天子脚下,审的又是当朝左相,梁知府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左灵珑含泪道:“皇后娘娘,他有龙纹令啊。”
皇后道:“本宫知道了,会提醒皇上的。但是,先斩后奏的事不许再提。左相只是被请去问话,还没怎样呢,你们先急起来。梁知府先斩后奏了吗?”
含芳急忙道:“是,贵人心忧祖父,心急了些。请皇后娘娘恕罪。”一面扯左灵珑的袖子,示意她请罪。
左灵珑却没听她的,哭道:“皇后娘娘,若是别的事都好说,人的脑袋砍了却再也安不上去了。妾家人若等他先斩后奏完了再来求皇上和皇后,岂不晚了?”
陈皇后:“…”
这回她听进去了。
她没有亲去找皇上,而是给皇帝上了折子,说左相若真谋害了诚王,其罪当诛,然在案子查明之前,不宜轻率处理,最好由三司会审,免得各方不服。
御书房里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一派说左相谋害诚王当诛九族;一派也不说当诛不当诛,只咬定左相不可能谋害诚王,定是梁心铭查错了,要交由三司会审,方才能令众人信服。
王谏和苏熙澈等人都心照不宣,揪住左相谋害诚王不可饶恕这点不放,拖延时间,希望梁心铭尽快凭着龙纹令处置了左端阳;而金尚书等人则心急如焚,生怕再耽搁下去,左相被梁心铭杀了,那时说什么都晚了。
他们心里都有数,只要将案子捅到皇上面前来,左相便有活命的机会。多少年前的案子了,哪有什么证据确凿?即便证据确凿,也可以找个替死鬼背黑锅。
双方争得唾液横飞、面红耳赤。
正在这时,皇后的折子送来了。
靖康帝尚未拆开观看,又有人来回:玄武王由西华门进城,朱雀王和安国青龙王由北华门进城。
御书房忽然安静下来。
气氛压抑的很。
因为事情更复杂了。
苏熙澈冷笑道:“玄武王回来了,若不能还诚王一个公道,恐怕…呵呵!”
忽然,一小內侍进了御书房,向靖康帝回禀道:“皇上,敬懿皇贵太妃来了,跪在外面。说…说…”
靖康帝急问:“说什么?”
小內侍道:“说若是左相谋害了诚王,有人为左相开脱的话,她就一头碰死在殿外。”
靖康帝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快去扶皇贵太妃起来!”
小內侍急忙出去了。
须臾,敬懿皇贵太妃被扶进来了,靖康帝和众臣忙都上前见礼,靖康帝又请皇贵太妃上坐。
皇贵太妃不坐,含泪对靖康帝道:“诚王遭此横祸,说明他没有做天子的命,与皇上无关。皇上从前与诚王手足情深,哀家常听你兄弟二人玩笑:若他登基,必定封你为亲王;如今皇上贵为天子,可能为死去的兄长讨还公道?”
靖康帝心中一酸,眼睛红了,郑重点头道:“朕能!”
敬懿皇贵太妃道:“如此,哀家替诚王谢恩。”说罢就要拜下去,被靖康帝一把扶住,“使不得!”
內侍李善忙至另一边搀扶着皇贵太妃。
敬懿皇贵太妃道:“皇上是哀家亲眼看着长大的,这些年来,哀家从未怀疑过皇上弑兄。是非黑白,自有公论。皇上万不可心软,替小人背负恶名!”说罢告退。
敬懿皇贵太妃离开了,御书房还寂静无声。
靖康帝用力闭眼,努力平定纷乱的心绪,哪里能平定的下来,既悲伤又愤怒:内乱未平,朝局纷争,手足之情,师生之情,辅佐之功,律法人情…纷至沓来,他觉得屁股底下的椅子烧得慌,仿佛被架在火上烤。
良久,他睁开眼,吩咐笔墨伺候。
在众臣的注视下,天子亲笔拟旨:令京都知府梁心铭放手查案,不论涉及到谁,都绝不姑息!只是查明真相后,须得奏到御前,经天子御览后,方可处置人犯。
“无论是谁谋害了六皇兄,朕都绝不饶他!朕不惧背负骂名!”靖康帝坚定说完,将圣旨交给方无适,令他派人护送李善去京都府衙传旨。
众人都不敢再言,皇上决心已下,且双方都照顾到了,案子还是归梁心铭审理,并未让她移交给三司会审,也下了圣旨防止梁心铭先斩后奏,现在就看左相的造化了。
李善是沈海的徒弟,平时受左相恩惠甚多,从皇城一出来就被左家人接着,塞了大荷包,催他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李善便将马打得飞奔,街上行人见了这一队人,都避之不及,不晓得为何纵马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