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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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李元熙睡得极为舒服,一觉睡到天亮。
清晨她被军营里的号角声吵醒。那声音由远及近,一声接着一声在她耳畔回荡。
她批了一件外袍走出帐子,看到远处训练场上无数士兵正在规划整齐地操练。那场景庄严而肃穆,让她不禁心生敬畏。
太阳从地平线上徐徐升起,流光晕染了半边天。
竹雨从外面回来看到李元熙站在帐外,连忙招呼她进去,“小姐,这外头冷,你赶快进去,小心着凉!”
“我这就进去。”李元熙应了一句,收回视线。
早膳是包子馒头和稀粥,李元熙的胃口不好,勉强吃了一小碗粥。
这军营的日子清苦,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李元熙哪里还要求那么多。只是竹雨每日看着自家小姐和士兵吃得一样,身子也日渐消瘦,她就忍不住抱怨徐惟诚的不是。
“小姐,这将军也真是的,你身子弱,他也不吩咐伙房给你弄些好的。你跟着士兵一起吃这些东西,身体哪会好啊!”
“竹雨,不要这样说。将军有他的考量,他要统领这十万大军,由不得我一个人做特殊。”李元熙轻斥竹雨。
“你们主仆俩在说什么?”
竹雨噘着嘴还欲再说,不曾想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李元熙只觉脊背一凉,不过片刻后她就从容起身,扬起温婉的笑意,“我们俩刚在说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呢。将军可用过早膳?”
徐惟诚摇头,“还没呢,刚从操练场上回来。”
“竹雨,去给将军拿副碗筷过来。”
“是小姐。”竹雨应下就下去了。
“这段时间蛮夷在边境活动频繁,这片儿都不甚安全,夫人你没事就待在军营里不要外出。”徐惟诚取下头盔搁置案上。
“蛮夷又来扰境了?”李元熙眉梢轻蹙。
“嗯,来势汹汹,大军正在加紧护防。”
这个时候蛮夷扰境绝对不能轻视。
“这军中有很多事要我做主,难免有许多方面照应不到,夫人有什么事就找蒋副将,他会给你安排的。等下谢大夫过来你让他好好给你看看。”徐惟诚接过竹雨拿来的碗筷,边盛粥边告诉李元熙。
“让将军费心了。”
~
吃完饭,徐惟诚就去了操练场继续督促士兵训练。
李元熙待在帐子里看了会儿书,谢大夫就过来了。
“夫人坐到对面,我替您看看。”
谢大夫年过六旬,蓄一摞花白胡子,之前大军入关途中他就来给李元熙看过好几次。
李元熙坐下,撸起衣袖,“扰烦大夫了。”
谢大夫给李元熙把脉,“夫人近来觉得怎么样?吃饭如何,睡觉如何?”
“倒没有觉得有哪里不舒服,睡觉挺正常的,就是觉得没什么胃口。”
“舌头探出来,老夫看看。”
李元熙听话地将舌头伸出来。
谢大夫细致地看过以后才缓缓说道:“夫人是不是觉得嘴里苦涩,食之无味?”
李元熙一听忙点头,“大夫您说得太对了,这几日我吃什么都一个味儿。”
“舌苔暗黄,湿气过重呐!”谢大夫捋了捋斑白胡须如是说。
“严重吗?”
“严重倒是不严重的,我开几味开胃的药膳给夫人服用便好。夫人您底子弱,平日里多食一些温补的东西。”
“温补的东西?”
“是啊,这养了几年的老母鸡、老鸭熬汤,还有就是像山鸡啊,鸽子啊这些都是极好的。”
李元熙苦涩一笑,心头有些发紧。这样荒芜的地方哪里来的这些东西?能吃上新鲜的蔬菜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不过这些她自然不会跟一个大夫说,她应承下,“我知道了大夫。”
~
谢大夫走后,李元熙又继续看书。徐惟诚的书大多是兵书,难得有她看得懂的。她也就随意翻翻,打发打发时间。
徐惟诚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她吃吃睡睡,看看书,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晚上徐惟诚才终于露了脸,是赶在晚膳之前回来的。
李元熙替他挂好外袍,又吩咐竹雨去给他拿碗筷。
“谢大夫今个儿来瞧过了吗?”他一回来就问起了这事。
李元熙答:“来过了。”
“大夫怎么说?”
“没什么大碍,就让我好好养养身体。”李元熙拢了拢衣领,觉得有些冷。
徐惟诚点头,“既然这样你就好好修养一段时间,等身子好起来了再说。”
竹雨拿了碗筷回来,李元熙给徐惟诚盛饭。
桌子上照旧是三个素菜,看不见一点肉沫。
徐惟诚想必是饿了,端起饭碗就大快朵颐。
李元熙碗里只有半碗饭,她几乎动都没怎么动过。
“怎么不吃?”徐惟诚抬头问她。
“没什么胃口。”她吃什么都没有味道,理所当然没有胃口。
“不管怎样,多少吃一点,不然晚上该饿了。”男人抬眸看她,漆黑深邃的眼瞳在烛火的照耀下细碎地像一颗颗水晶。
李元熙拗不过他,勉勉强强将面前的半碗饭扒光了。
吃完饭,徐惟诚又匆匆忙忙去给众将们开会。
李元熙和竹雨说了会儿话后很快就歇下了。
竹雨怕她晚上冷,特意给火盆里加满了炭火。
她伴着这温暖的炭火沉沉睡了过去。
~~
这边徐惟诚给将士们开完会后已经是深夜了。
四周围静寂无声,帐子黑了一大片,士兵们大多也已经睡着了,偶有几个守夜巡逻的士兵从他身边走过。
他和杜言之、蒋廷夫、沈玉三人一同回去。在路上碰见刚给士兵换完药的谢大夫。
战火一触即发,随行军医不单要替士兵诊治,还要准备好充足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那工作量自然也是沉重复杂的。谢大夫这么晚了也没能休息。
“这几日真是辛苦谢大夫了。”
谢大夫赶忙摆手,“将军莫要这样说,这是老夫应该做的。倒是将军,这军营里的大小事务都要您亲自打点,您才是最辛苦的那个。”
谢大夫是徐定山手下的老军医,跟着徐定山南征北战十多年,也算是这军营里的老人了。何况他还是堂妹徐惟谨的师父,徐惟诚见到他也都要礼让三分。
“您今早给内子看病,她可有大碍?”
男人清隽的身形立于月下,衣袂飘飞,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英/挺俊郎。
“将军无需担心,夫人并无大碍。只是这边关环境疾苦,营养跟不上,夫人千金之躯难免会有些不适应。加之夫人身子底子虚,这一路大病小病不断也在所难免。日后只要好生调养,多多进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徐惟诚将谢大夫的话听在耳里,最后郑重施礼道谢,“有劳谢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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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夫走后徐惟诚眉峰紧蹙,难以舒展。
“仲文,大夫都说了元熙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你就莫要担心了。”沈玉以为他是为了李元熙的身体担心,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
徐惟诚没有应她,而是转头问蒋廷夫:“夫人没有向你提过伙食问题。”
蒋廷夫摇头,“没有。”
他看到自家将军脸色渐沉,蒙上了一层冰霜,当即就明白了症结所在。他忙说:“将军,是末将的疏忽,忘记吩咐伙房给夫人另外烹制食物,让夫人跟着我们这群大老爷们吃这些粗糙的食物。”
徐惟诚的目光落向远处的那点烛光,微微一笑,“言之、阿玉,明天早点起来一起去狩猎吧!”
杜言之:“……”
沈玉:“……”
将军您的话锋要不要转得这么快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追王沥川,这部小说看过好多遍,很多台词都记得。我个人觉得拍得还是挺好的。男主很帅,男主很帅,男主很帅,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有没有一起追的小天使?欢迎加入王沥川大军!
我写文的节奏总是很慢,这文前期慢热,后期节奏会变快。但谈恋爱这种事向来都是慢慢来的不是么?
☆、进补(10)
进补(10)
李元熙第二天一早起来,徐惟诚底下的士兵就给她拿来了一堆的野味。有山鸡,野兔,孢子,还有狐狸。洋洋洒洒的有一大堆用麻袋装着。
李元熙满脸不解,“哪里来的?”
“将军和杜校尉他们今早去山上打的。”那士兵呵呵直笑,“将军的技术可好了,这只狐狸的皮毛可以给夫人做件大鼈。”
李元熙抬眼看去,看到地上那只死去的狐狸,毛皮油光水滑的,的确是制作大鼈顶好的材料。
看到这些野味,竹雨可是高兴坏了。
“小姐这下你可以好好补补身子了。”
竹雨一溜烟将这些东西收拾好,用完早膳就带上两只山鸡跑到伙房去找大师傅给李元熙熬汤。
竹雨在伙房待了一上午直到晌午才回帐子,给李元熙端了满满一锅鸡汤。
那两只老山鸡经过一个上午的小火慢炖,已经熟透了,汤汁浓郁,最表层浮着一圈金黄色的油脂。竹雨特意在汤里加了当归、枸杞等药材,药香四溢,李元熙老远就闻到了。
她拿起瓷勺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汤汁鲜美,味道还真不赖。
为了不辜负竹雨的精心熬煮,李元熙将那锅鸡汤分两顿全部喝光了。
晚上徐惟诚回来,李元熙和他说起这事。
徐惟诚略带歉意地对李元熙说:“前段时间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夫人你身子弱确实该好好补补,是我疏忽了。”
“真是让将军费心了。”
李元熙说得诚挚,边说还边将碗筷递给徐惟诚。
徐惟诚接过说:“这军中事务多,我不可能面面俱到,以后若是有这种事你直接告诉我或是跟蒋副将说,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我没觉得委屈,既然入了关,我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她说的是心里话,入了这荒凉边关,一切都比不得京城。她也已经不是丞相府中那个无忧无虑,衣食无忧的三小姐了。别人能吃的苦,她也能吃,断然不会故作特殊。
因为这话,徐惟诚才抬起头来看李元熙,她那张精致的小脸未施粉黛,却同样明艳照人,只是多了几分苍白,连带着她人也多了几分羸弱之态。
明明是这样的瘦弱之态,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坚毅刚强,毅然决然,让人不免为之侧目。
他隐隐觉得这个李家三小姐是不一样的。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低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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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她睡得朦朦胧胧,隐约感觉到身旁有人躺了下去。但是她实在是太困了就没有醒来。
夜里她起来如厕,才发觉徐惟诚躺在她身边。她顿时被吓了一跳,小心脏砰砰直跳。
这段时间她都睡得早,起得晚,睡时是她一人,醒来后也是她一个人,她一直以为徐惟诚是在书房睡的。
黑灯瞎火的,她也看不清那人的脸。
不过怔忡一瞬,李元熙就迅速平静了,既然是夫妻,即便有名无实,睡在同一张床上也无可厚非。何况她知道徐惟诚根本就不会对她做什么,他们都是被皇命束缚在一起的可怜人,想来他的无奈也不会比她少。
她蹑手蹑脚地爬下炕,燃了烛火,跑去茅房。
茅房在帐子外,李元熙一出去就被冻了个激灵,她拢紧衣领,以最快速度解决了生理问题。
回来时那稀稀疏疏的烛火被寒风一吹就熄灭了,整个军营万籁俱寂,光线昏沉,夜空里散落着几颗寂寥的星辰。
她摸黑回到帐子,意外发现里面居然是亮的。
微弱无比的一捧火光,男人的侧脸轮廓冷硬深邃,脸部线条被一笔一划勾勒完美。
火盆里被添了炭火,整个帐子变得温暖了许多。
李元熙拍了拍早就发冷的脸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你怎么醒了?”
“睡得差不多就醒了。”
音色慵懒,带着刚睡醒时的醉意迷离。
话音刚落,帐子外就传来几声清脆嘹亮的打更声,一声连着一声,声声入耳。
已经是寅时了。
她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那我继续睡了。”
说完就将整个身子埋进了温暖舒适的被窝。
徐将军默默看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
从那日过后,李元熙真的就过上了天天进补的日子。竹雨每天都让伙房师父变着法子给她做各种大补的药膳。徐惟诚又隔三差五到深山里抓一堆野味回来,这些都通通被喂到了李元熙肚子里。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李元熙的脸色红润了很多,再也不似原来那般苍白如纸。胃口、睡眠、精神各个方面都好了很多。整个人都鲜活了。
蛮夷在边境活动频繁,打家劫舍,滋扰百姓。徐惟诚率兵埋伏了他们好几次,逐渐也消停了一些。
李元熙的身体好了以后,徐惟诚就派了个小兵来教她习武。
那小兵名叫夏冬生,年纪很小,尚不足十六。听军营里其他人说他本就是嘉岩关附近的人,蛮夷进犯时全家人都被蛮夷杀害了,他无处可去,加之又年纪太小,徐惟诚这才将他带回了军营。
他年纪虽小,但武功却很是了得,据说从小就开始练武了。而且人也很机灵,一直在徐惟诚底下做做杂事,跑跑腿。
徐惟诚派他来教李元熙,其实也多半是让他好生保护着李元熙。
那孩子生得腼腆,见到李元熙有些拘束,只知道一个劲低着头向她问好。
这一声接着一声的“夫人好”惹得李元熙忍俊不禁。
她笑道:“夏冬生是吧?你不用这么紧张。既然将军派你来教我,说起来我还该叫你一声“师傅”呢。”
夏冬生一听忙摆手,“夫人您可折煞小的了。”
“我比你大若是你不介意就叫我一声姐姐,反正我在家中也没有弟弟,多出一个来也是好的。”
听李元熙这样说,夏冬生顿时如临大敌,手足无措起来,“夫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小的我贱命一条,夫人您千万别折了身份。”
既然夏冬生这样说,李元熙也不好再做勉强。尊卑贵贱,不同人,不同命,这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是与生俱来,根深蒂固的。她的本意是想让夏冬生不要这般拘束,没想到这样只会让他更加如临大敌。既是这样,还不如不要。
“那你等会儿,我去换身衣服。”
她的这身衣裙委实不适合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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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熙换了一身戎装出来,特意将头发束成男子的发髻,倒是飒爽英姿,意气风发。她发上的玉冠在日光下漾着别样的光泽,微微发亮。
入关以前她已经经过了徐惟谨大力度的基础训练,接下来要学的就是一些最基础的武功,俗称三脚猫功夫。
李元熙学着习武之人的样子朝夏冬生郑重施礼,“我根基不好,以后要你多费心思了。”
夏冬生当时就被闹红了脸,“夫人您言重了。”
毕恭毕敬,一板一眼,正经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