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郑冲莫良缘行了一礼后,大步走开了。
莫良缘转身跟小范道:“我们准备回城。”
小范忙推了崔南一下,说:“你快去找匹马,将车套。”
莫良缘被侍卫簇拥着往回走,一行人从莫良玉的身边走过时,莫良缘没看莫良玉,侍卫们自然也无视这位莫家三小姐了。
“你,”莫良玉却在这时出声了,冲莫良缘喊了一声。
莫良缘停下脚步说:“你还有事?”
把人喊住了,莫良玉又哑口了,她能有什么话跟莫良缘说?严冬尽的事不能说,国事不能说,战事不能说,难不成她要与莫良缘说姐妹之情吗?
“没事,你乱喊什么?”小范很是不满地冲莫良玉道。
莫良玉被小范这一喝斥,眼又汪了眼泪。
“你,”没想到自己说了一句话,莫家的这位小姐要哭了,小范被吓住了。
“这会儿在乎你眼泪的人不在,你要哭给谁看呢?”莫良缘冷冷地说了一句。
眼泪顺着脸庞往下流,莫良玉神情哀凄地看着莫良缘,小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莫良缘又往前走了。
小范们忙跟着莫良缘走。
突然间自己一个人坐在血水里,莫良玉抬起手臂,力道很大地在脸抹了一下,将脸的眼泪抹去,冲莫良缘喊了一声:“你不如现在杀了我!”
“她知道的,冲着二公子,我现在也不会杀她,”莫良缘没理会莫良玉,而是跟陈慎道:“情况如何,二公子这一回称心如意了吗?”
陈慎知道莫良缘在问什么,只是这话由莫良缘问出来,让陈家将感觉尴尬,干咳了一声后,陈慎才跟莫良缘道:“是,,要前面的客栈里。”
“这样啊,那要恭喜二公子了,”莫良缘语调平淡地道。
陈慎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这事有什么可恭喜的?如果可能,他倒希望自家二公子没遇过莫良玉这个女人。
“路途遥远,”莫良缘跟陈慎道:“你要小心啊,一定照顾好二公子。”
陈慎忙又应是。
“临走时,大公子特意让你进宫了一趟,”莫良缘扭过头,看着陈慎道:“他若是交待你办事,你要尽快办了才是。”
陈慎愕然地站住了。
“我不是二公子不好,”莫良缘摇一下头,小声道:“只是论心机,他真的不如我们身后的那个美人。”
第463章 一门男女都是武夫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大公子心思的?
这话在陈慎的嘴边转了几圈,还是没能问出口,看着莫良缘,陈家将应了一声是,其他什么话都没说。
莫良缘这时又停下了脚步。
陈慎往前一看,他家二公子又走回来了,陈家将心里顿时恼火起来,你这么担心那个女人?你不能有点出息吗?!
折二公子见莫良缘停下来看他了,将头一低。
莫良缘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二公子不该总是让父兄担心。”
折二公子含糊不清地应了莫良缘一声。
“她在后面,二公子过去吧,”莫良缘让折二公子走。
莫良缘放行了,折二公子却不急着走了,问莫良缘说:“秦王跑了,太后娘娘你准备怎么追他?”
“我已经安排好了,”莫良缘说:“不打扰二公子照顾美人了,我这回京城,也希望了二公子接下来能一路顺风。”
莫良缘从身旁走过去了,折二公子突然又问了莫良缘一句:“她不是你的堂姐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小范一下子暴跳了,“我们大公子已经跟护国公府断亲了,我家小姐哪儿来的堂姐?”
折家的这个二公子,不会是得了自家大公子和小姐,还有严少爷的几回好脸色,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吧?
眼见着辽东大将军府的侍卫们,都冲自家二公子横眉冷对了,陈慎觉着自己的脑仁疼,陈家将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自家二公子是不是邪了,要不然要怎么解释自家这位二公子对莫良玉的爱恋之心呢?
“她方才嫌我手的血脏,”莫良缘冲折二公子无奈地一笑,“二公子,方才我差点被秦王的随从砍杀了啊。”
若有姐妹之情,会嫌刚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的堂妹手脏?
“我看了一下,我手的是雨水,”莫良缘又说了一句:“不是血。”
折二公子支吾道:“她,她可能看错了。”
“是啊,她可能看错了,”莫良缘又是一笑,跟折二公子说:“二公子,若是来日有缘,我们再见吧。”
莫良缘带着人走了,陈慎留了下来,跟在折二公子的身旁,过了半天,陈家将才道:“二公子,我们也收拾一下,准备路吧。”
“东西都没了,”折二公子嘟囔了一句。
“行李都在客栈里,”陈慎说:“客栈的人还不至于贪了我们的行李的。”
“二公子,”小范这时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叠银票,道:“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让二公子你带着路用。”
陈慎轻叹一口气,伸手从小范手里接过了银票,说了感谢莫良缘的话后,又再三谢了小范。
小范仍是冷着一张脸地走了,心里还隐隐地担心着,这个看着没什么本事,眼又瞎的公子爷,别连累了他们严少爷才好,折大将军和折大公子那是爹和兄长,天生欠着这个折二公子的,可他们严少爷不欠这位什么!
听见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也没扭头看过来的人是谁,莫三小姐哭了起来。
折二公子弯腰将莫良玉从地扶了起来。
莫良玉看折二公子的同时,也看见了站在折二公子身旁的陈慎,陈家将眼的厌恶之情,被莫良玉尽收眼底,心慌了一下,莫良玉往折二公子的怀里倒去。
折烙“嘶”了一声,他身有伤,莫良玉这一倒,正好撞在他胸前的伤口。
“受伤了?”莫良玉慌忙站直了身体,流着泪问。
折二公子摇一下头,说:“有军医在,你让军医给你看一下伤吧。”
莫良玉忙摇头,小声道:“我不敢。”
“你只是胳膊受伤了,”折二公子说:“让军医看一下不要紧的。”
陈慎在一旁撇嘴,其实遇他家二公子这样的,对这位莫三小姐来说也不是什么幸事,这位说话,他家二公子永远都是听不懂的,这让一个善长拐弯抹脚的,挑拨离间的人得有多难受?
莫良玉将头低下了,谁也看不清莫三小姐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不用了,我想快点离开这里。”
“二公子,我去看看弟兄们,”陈慎跟折二公子道:“你和玉姨娘在这里等一下吧。”
玉姨娘这个称呼,每听一次,莫良玉的心被刀剜一下,偏偏她还没办法让这帮河西折家的武夫改口。
“嗯,”折二公子冲陈慎点了点头。
陈慎冷冷地看了莫良玉一眼,转身大步走了。
“伤到哪里了?”莫良玉在陈慎走了后,才神情担忧地问折二公子道:“军医是怎么说的?”
“没事,”折二公子这会儿没有说话的兴趣,看着关卡前的大火愣神。
莫良玉乖顺地站在折二公子的身旁,听见身后有马蹄声响起了,莫三小姐才又开口道:“太后娘娘走了。”
折二公子说:“她急着回京城去。”
“刚才我那样,她生气了吧?”莫良玉小声道。
折二公子眉头一皱,没说话。
“我是,我没想到她会,会,”莫良玉话说了一半,后面的一半好像难以启齿一般,怎么也说不出来。
“没想到她也会骑马打仗?”折二公子替莫良玉说了。
莫良玉听折二公子说话的语气不对,没急着说话,而是抬头一副大难之后,惊惧尚在的模样。
“我娘亲,家姐,小妹们都会武,”折二公子说:“我折家的女人也是会骑马打仗的,太后娘娘出身辽东大将军府,会骑马打仗很正常。”
一门男女都是武夫?
强压下心头的不喜,莫良玉小声道:“我没见打仗,京师城以前可不是现在这样的。”
若不是莫良缘当了太后,京师城不会是现在这样模样,这是莫良玉想让折二公子听懂的话意,只可惜折二公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听不懂。
“现在你看见了,”折二公子跟莫良玉道:“河西也不太平,不过良玉你不用怕,这次是我身有伤。”
你身无伤,能护住我了?
莫良玉心冷笑,脸却是信任加感激的神情,“这次是我害了你,”莫三小姐说:“以后我不敢了。”
折二公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抬手轻轻将莫良玉揽在了自己的怀里,他身边所有的人都说,这个女人不好,可这总归是自己的女人了,他得护着不是?
第464章 不要看轻自己的命
莫良缘坐马车,车厢颠簸一下,又左右摇晃一下后,马拉着车,带着莫良缘往京城的方向跑去。莫良缘松开按着伤口的手,手掌心殷红一片,盯着手的血看了一眼,莫良缘不在乎地撇一下嘴。
“小姐,您的伤没事吧?”车外传来小范忧心忡忡地声音。
“没事,”莫良缘说:“不用担心。”这伤要不了她的命,能有什么事?
小范默不作声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跟莫良缘道:“小姐,刚才我们可以仗着人和马都被大雨淋透湿了,骑马冲过火场的,可庄将军没下这个命令。”
莫良缘推开了车窗,看见骑马跟在车外的小范正一脸的忿忿不平,不由得笑道:“你这是怪庄将军了?”
“不敢,”小范口是心非道。
“那火是浇了火油烧起来的,”莫良缘很有耐心地跟小范解释道:“小范你们都应该知道的,这种火是不能硬闯过去的。”
小范不吱声了,由火油烧起来的火,可不会管你人和马是干还是湿,沾着,而且拍打也好,在地打滚也好,都没办法将这种火弄灭。
“不要钻牛角尖,”莫良缘说:“秦王跑了跑了,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们不怕死,”有侍卫小声说了一句。
“可我怕你们死,”莫良缘将脸色一沉,道:“拿你们的命去换秦王李祈的命?在我这里,他李祈还不配。”
莫良缘这话让小范们震惊了,他们侍卫的命能值几个钱?把他们所有人的命加一块,换秦王的命,他们都觉得他们是赚大发了,而秦王是赔得底裤都没剩下!现在他们小姐说什么?秦王还不配?
“小,小姐,”从震惊回过神来后,小范的鼻子一酸,喊了莫良缘一声。
“不要看轻自己的命,”莫良缘看着车窗外的这些年轻人,前世里,小范这些侍卫们,都在年华最好的时候死去了,辽东大将军府的灭亡,亡得不仅仅是她莫良缘的父兄,严冬尽还有她自己,亡得还有小范这些本可以弃他们而去,能活下来的人。
心里突然间难过起来,莫良缘低声念叨了一句:“大家都好好的活着吧。”
侍卫们没人听清莫良缘说了什么,小范正要问,官道旁的林飞出一只身形颇大的鸟,鸟儿翅膀扑棱的声音,把小范吓了一跳,手里没鞘的刀一下子横着举了起来。一旁的侍卫们无不是小范的反应,等大家伙儿看清闹出动静的是一只林鸟后,这才又将手里的兵器放下。
莫良缘头靠在车窗的框边,看着这只林鸟从自己的眼前飞过,心里想的却是秦王现在怎么样了?
对于秦王李祈来说,今天的这个晚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最狼狈的一个晚,妻儿俱亡,坐看生母惨死,被皇弟开祠庙逐出皇族,这些都不今天晚,莫良缘给他的这一箭。
弩箭还插在胸膛里,战马在狂奔,秦王也在马背跟着颠簸,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但秦王没作声,仍是策马狂奔。关卡前的那把火能将追兵拖多久,秦王爷心里并没有数,那他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尽快地走,直到到了自己下一个藏身之处,他才能停下来。
天光放亮的时候,带伤跑了一夜的秦王终于支撑不住,从奔跑的战马身摔了下来,头撞在地,地瞬间出现了一滩血。
秦王的幕僚,随从们都大惊失色,两个侍卫跳下马,跑到自家王爷的身前。等这两个侍卫将秦王从地扶起,所有的人都下了马,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围在了秦王的身旁。
秦王昏迷不醒,脸色发红,侍卫摸一下自家王爷的额头,马慌神道:“王爷发热了。”
秦王额头被路的石子磕破,有个一指多长的伤口,额头的温度也高得烫手,这让众人都慌了神,秦王身边最得用的幕僚死在了伏龙山的关卡前,剩下的几位幕僚谁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出头,最后还是队伍里的蛮夷头领开口道:“不能往前走了,得找大夫。”
“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庄子,”一个秦王府的侍卫道。
“别犹豫了,”蛮夷头领是个带兵的人,带兵之人处事当即立断的多,头领目光很是不屑地看看身边这些,到了这个时候仍然缩手缩脚的人,道:“你们想你们的王爷死吗?没看见箭还在他的胸膛吗?这样下去,算你们不被太后莫氏的追兵追,你们的王爷也会因为伤重而死的。”
如果秦王这么死了,那么他们这些关外人不是白忙活一场?
秦王这时微微睁开了眼睛,他是仰面躺着的,头下枕着一个侍卫的腿,一睁眼,秦王爷被阳光刺痛了眼睛,眼泪控制不住地这么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旁人不明所以,以为自家王爷这是伤心了。
“秦王爷,”蛮夷头领看见秦王哭,对这位兴元帝的长子更是看不了,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轻视,道:“你还是先找大夫治伤吧。”
“王爷,这附近有个庄子,”方才说话的侍卫忙也跟秦王道。
秦王看看自己带在身边的几个幕僚,发现这几个都在看他,等着他自己拿主意,秦王不仅心下有些凄然,到了这个地步,他身边却没有可用之人。
“去你说的庄子,”秦王跟侍卫道。
一行人忙马要走。
“将血抹去,”秦王又道。
几个蛮夷前,将地的血和马蹄印记一起抹去了。
蛮夷头领看一眼秦王被撞破的额头,头领的目光一暗,突然开口跟秦王道:“秦王爷,我想我只能护送你在这里了。”
“你们要走?”一个幕僚惊道。
“事先说好的,我们只负责让王爷安全过了伏龙山口,”蛮夷头领冷声道:“现在秦王爷你已经过了伏龙山口,我还护送你走了一夜,难不成王爷想我一路护送你到河西去?”
虚弱的秦王苦笑了一下,勉强抬手冲蛮夷头领抱拳一礼,道:“有劳木术将军护送本王一夜了。”
“王爷保重,”木术冲秦王抱拳回了一礼,道:“我再帮王爷一个忙,我带我的手下往前再跑一段路,这样追兵会顺着我们的马蹄印记往前追,这样王爷安全了。”
第465章 官道旁,洪家庄
木术的话说得冠冕堂皇,还带着恩赐的意味,这让秦王府的众人都心不满,但又没法儿发火,他们这会儿不能跟蛮夷再起纷争。
秦王笑了笑,刚才他刚从昏迷醒来,一时没控制住,以至于外露了情绪,不过这会儿已经神智清醒了的秦王爷,又变回以前那个喜怒不行色的人了,“多谢将军了,”秦王跟木术道谢道:“望将军路小心。”
“王爷还是顾着自己吧,”木术对天晋人没有好感,保护秦王也只是执行汗王的命令罢了,冷冷地回应了秦王的谢意之后,木术将军带着一场搏命厮杀后,侥幸活下来的手下打马便走了。
“去那个庄子,”秦王下令道。
一行人由识路的侍卫带领着,骑马跑了快半个时辰的时候,到了一个叫洪家庄的庄子前面。
昨天夜里,伏龙山口关卡那里的打杀叫喊声,洪家庄的人都听到了,这会儿秦王一行人骑着马,身带兵械地过来,让洪家庄的人如临大敌。
秦王带着伤,由侍卫扶着,到了洪家庄的老庄主跟前,动作艰难地冲洪老庄主深施了一礼。
洪老庄主打量秦王一眼,长着一副好相貌,目光再亲和,秦王给洪老庄主的第一个印象很好,迟疑了一下,洪老庄主问秦王道:“你们这是?”
“在下行商之人,”秦王声音虚弱,但吐字很清晰,态度还很谦和地道:“昨夜在伏龙山口的关卡前,官兵跟叛军打了起来,我们这一行人好空易才逃了过来。”
“叛军?”洪老庄主疑惑道:“什么叛军?”
“老庄主,在下行商之人,哪里能知道这些事?”秦王苦笑道:“在下只听官兵喊什么要杀秦王这样的话。”
洪老庄主倒吸了一口冷气。
秦王看着洪老庄主的反应知道了,他三皇弟安给他的弑父杀君的罪名,已经传出了京城。
“老庄主,”秦王身后的一个幕僚这时跟洪老庄主道:“我们不在您这里久待,只想找个大夫给我东家治一下伤,还请老庄主行个方便。”
一个侍卫这时奉了银两。
“这次京师之行,在下没赚到什么钱,”秦王这时又有些涩然地跟洪老庄主道:“这些钱不多,还请老庄主不要嫌弃。”
秦王给出的银两可不少,足足有千两之多,洪老庄主拿着钱,再看看秦王身后站着这帮人。洪家庄是养有庄兵的,秦王这帮人人数不多,也二十来人,想着自己是让这帮人进庄了,这帮人也祸害不了庄子,洪老庄主冲秦王点了点头,说了句:“庄有大夫,正好可以给你看伤。”
秦王又给洪老庄主行了一礼。
秦王进洪家庄治伤的时候,一队辽东精骑兵,在官道骑马狂奔着,一路往西追来,带队的人不是庄郑,而李运。李将军昨天夜里,在山看到伏龙山口的关卡起火后,带着人火速出山往关卡处赶。与等在关卡前的庄郑碰头之后,李运与庄郑作了分工,李将军带兵一路往西追,而庄副将带兵搜查沿途的村落与庄园。
木术一行人留下的马蹄印还很清晰地落在官道,所以当洪家庄的大夫给秦王灌了一碗提气的参汤,开始动手给秦王取箭的时候,李运带着麾下追着木术等人留下的马蹄印跑过去了。
秦王用了麻沸散,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用量的问题,秦王还是能感觉到疼痛,脸冒出豆大的汗珠,但秦王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大夫的脸色不好,扎着手看着秦王的伤口。
站在一旁的几个幕僚,看清自家王爷的伤势之后,脸色也是难看。他们原以为,自家王爷箭负伤之后,还能骑马,那莫良缘那一箭应该没射自家王爷的要害之处,现在一看,这哪是莫良缘一箭没射要害,这是自家王爷毅力惊人,弩箭射了左肺,他们的王爷竟然还能撑着骑马跑了一夜。
“无论如何,还请先生替我东家将箭取出来吧,”一个幕僚恳求大夫道。
“取箭,”秦王这时也哑着声音道,看床前人的脸色,秦王爷知道自己的伤很重,但这个时候,秦王没的选,他只有冒险让跟前这个,栖身在农庄之的大夫给自己治伤了。
大夫没多说话,他不知道秦王的身份,只道这是个行商的人,洪老庄主也跟他说了,这人的伤治不好不怪他,只能怪这商人命该如此,有了老庄主的话,大夫没什么压力和负担了。
深吸了一口气,大夫又看了秦王一眼,转一下手里细长的小刀,大夫开始凝神给秦王取箭。
秦王疼得神智不清,迷迷糊糊间,他好像看到了他的父皇,看到了他的母妃,又看到了秦王府,看到了他的皇弟们,最后定格在秦王面前的,是莫良缘的脸。
大夫这时示意幕僚们跟秦王说说话,分散一下秦王的注意力。
秦王能听见说话声,但听不见床前的这些人在跟他说什么,秦王还是在想莫良缘。落到这个地步,是莫良缘所致?不,秦王想,一个女人哪有将他逼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本事,护国公将莫良缘送入宫,犯得错不是莫良缘不可掌控,而是这个女人更听莫桑青的话。
秦王试图想一下莫桑青的样子,可他想不起来,这会儿有无数个声音,在秦王的耳边喊疼,秦王疼得身体颤抖,但是这样了,秦王爷也没有喊一声疼。
弩箭被大夫取出,“当”的一声丢在床前的铜盆里,秦王却没有感觉疼痛变轻,大量的血从秦王左肺的伤口涌出,这让秦王感觉到了窒息,他张大了嘴呼吸,却怎么也呼吸不到空气。
李运这时在官道停下了来,皱着眉头看面前马蹄印。
“将军,有什么不对吗?”李运的一个亲兵开口问道。
“数量不对,”李运低声道:“人少了。”
李运麾下的兵将们没听明白自家将军的话,面面相觑了起来,他们没看见人啊,自家将军这是说的什么人少?
“他们分头跑了,”李运这时自言自语道:“秦王有伤,不可能做引我们往西追的诱饵。”
秦王不会做诱饵,那这个王爷现在会在哪里?
李将军拨转了马头,大声跟麾下们道:“回头,秦王在我们的身后!”
第466章 为了生路的不得已而为之
李运带着人往后赶时,知道秦王在自己的身后,但这个王爷具体在这什么地方,李将军心里并没有数,命亲兵拿了行军的地图出来,李将军是边往回赶,边看地图。秦王要治伤,那就要找大夫,大夫不会在荒无人烟的山里待着,所以秦王最有可能的去处,还是官道附近的村落与庄园。李将军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地图上标记的,一个个村落与庄园,心里盘算着,秦王最有可能落脚在哪里。
郑家庄里,郑老庄主叫了一个管事的到跟前,下令道:“你带几个庄丁去伏龙山口的关卡,打听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还要记得跟军爷们打听一下,昨夜从关卡那里跑过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管事的领命,带着郑老庄主要跟丘八大爷们买消息用的银两,带上四个庄丁,五个人骑着快马就往伏龙山口的关卡去了。
秦王躺在木床上,虚弱到极点的秦王爷,若不是被白布紧紧缠裹住的胸膛还有微微的起伏,一定会被人误认为是一具尸体。秦王紧闭着双眼,将牙关紧紧地咬着,只有这样,他才能忍受住让他痛不欲生的痛疼,不让他的下属们看见他呼痛惨嚎的一面。
一个侍卫匆匆跑进屋,站到床前后,见自家王爷尸体一般地躺在床上,侍卫不敢开口说话了。
秦王能听见侍卫的脚步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进屋来的人说话,秦王只得睁开眼睛,看着侍卫,有气无力地道:“何事?”
侍卫忙道:“主子,洪庄主派人往伏龙山口的关卡去了,应该是去打探消息去了。”
守在床前的几个幕僚一听侍卫这话就紧张起来,若是在关卡前的官兵,知道洪兵庄来了一群由伏龙山关卡跑出来的行商之人,其中为首的还受了箭伤,朝廷的官兵一会蜂拥而来,那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秦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小声道:“离开这里吧。”
“王爷?”一个幕僚忙就道:“您这样如何能走呢?”
“生死由命,”秦王道:“不能因着我受伤,就连累你们的命。”
留在郑家庄,最有性命之忧的那个人是秦王,可秦王说的话却极动听,让幕僚们心下感动,硬是能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思来。
“那,那我们要往哪里走呢?”有幕僚声音哽咽地道。
他们的前面有折烽,这位折家大公子可不是折二公子那样的草包,遇上了折大公子,怕是他们都会被杀。他们后面的追兵,是出自辽东的精骑兵,这又是一帮善战的悍将骁兵,他们同样不是对手啊。
“我们回去,”秦王小声道:“进伏龙山。”
不大的屋子里,一时间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他们还要再回去?
“沿着伏龙山的山脉走,”秦王跟自己的幕僚们道:“折烽我们不用管,他急着回河西,就不可能停在路上等我们,或回头来找我们,”秦王说到这里,用力地喘息了几下,才又道:“至于辽东精骑,他们善骑射,在平原上谁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可进了山,辽东精骑就不足为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