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羡一回王府,修白就将阿善同老道士见面的事情说了。与上次相同,这老道神出鬼没极不对劲,竟又在暗卫眼皮子底下跑了。
“这么多暗卫,竟连一个老头都抓不住。”
容羡颦眉,抬起手臂放在鼻间轻闻,他边走边问:“善善在做什么?”
修白想着刚从妙灵那儿听来的,“世子妃在寝房休息。”
容羡轻嗯了声,调转步子往浴房走,期间又吩咐修白了几件事。才到浴房门口,身后脚步声匆忙,容羡转身被阿善扑了个正着,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阿善抱着他的腰身,将脑袋埋入了他的怀中。
容羡身体微僵,听出阿善话中的委屈,他轻轻推了推她问,“怎么还没休息?”
“我在等你。”阿善抱紧人蹭了蹭。
一开始还没察觉什么,直到容羡略微用力推她,似是要将她从怀中拉出。阿善皱眉主动从他怀中退出,她仰头看着他问:“你干嘛一直推我。”
“我不可以抱抱你吗?”
可以,当然可以了。
容羡听到阿善这样问心都酥了,他自然也喜欢阿善亲近他,要不是因为情况特殊,容羡早就把人抱在怀中了。正要去牵阿善的手,阿善轻轻嗅了两下,疑惑问:“你身上是什么味?”
联想到容羡刚才的行为,她慌乱道:“你受伤了?”
“我没事。”容羡眼睫一垂,顿了下才去抓阿善的手,他平静道:“去了趟天牢,可能是沾染了那里的血腥气。”
他是绝不可能告诉阿善,他在天牢中对容辰用了刑。
推开浴房的大门,房内热气伴随着清浅凝樨香涌出,很快冲淡容羡身上的血气。他见阿善乖乖巧巧任由他牵着,勾了下唇:“我要沐浴了。”
阿善点了点头,没听出容羡的话外之意,还用小手指勾了勾他的手指。
容羡眸色发暗,沉沉盯着阿善看了片刻,才抬步往浴房内走。阿善紧跟着他进去,直到看到容羡当着她的面脱衣,才反应过来容羡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现在想后悔已经晚了。
“跑什么?”脱去外衫的容羡只穿了一件单衣,见阿善想跑伸臂将人捞回。
胳膊牢牢圈着阿善的腰身,他俯身亲了下她的脸颊,一字一句说的过于平静:“既然来了,那就一起洗吧。”
阿善的脸颊不知是被房内热气熏红的还是被容羡亲红,清澈的眼底仓皇无助,她抬手抓住一旁的红色纱帐。
“我……”吞了吞口水,阿善看着四周轻飘的无数的红帐,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既然你要洗澡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还是先……”
话还没说完,阿善就被容羡打横抱起。
池中冒着热气,奶白色的池水中铺满花瓣。两人没入水中时,阿善紧张的浑身绷紧,身上的衣服湿漉漉黏贴在身上,并不好受。背抵在池壁被容羡罩入怀中,滚烫的热水暖热了阿善全身,她感觉这里处处充斥着容羡的气息。
“善善。”已经想到要发生什么了,阿善紧揪着衣襟闭上了眼睛。
视线陷入黑暗时,阿善感觉自己脖间酥痒,微颤的小手被一只大掌包裹,耳边传来容羡低哑撩撩的嗓音:“我已经忍耐了太久,”
忍到现在,他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发泄了。
第145章 喜爱夫君五
热气氤氲, 池水四周被红色的纱帐遮掩,浴房内凝樨香似是染了酒,闻着让人昏醉。
阿善也知道是时候了, 所以她乖乖巧巧缩在池角一动不动,默许了容羡的行为。虽然气氛和感情到了,但阿善这个时候满脑子都是容羡前几次暴戾发狠的模样,一想到这些, 她就浑身绷紧微微发抖, 不由自主的想去推容羡。
“放轻松。”容羡的嗓音在蒸腾热气下发哑发沉, 平日浑身冷冰冰的男人终于恢复正常体温。
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衣裙了,阿善吞了下口水,微睁开眼睛可怜巴巴看着他:“……我害怕。”
池水旁的红纱飘入水中,容羡被她看的心痒,低头亲上她湿漉漉的眼睛,他含住阿善的唇瓣温柔安抚:“不怕,夫君疼你。”
最后四个字成功让阿善腿软,呼吸堵住,池水上泛起层层涟漪。阿善在水中扑腾了两下又回到容羡怀中,大脑空白下她一时忘了自己害怕的事情,直到容羡大力抱住她亲, 她才重拾记忆……
两人在浴房中折腾了足一个时辰,最后阿善是被容羡抱出来的。
开门时冷风扑面而来, 阿善被容羡裹得严严实实护在怀中, 没受到一丝风。她倚靠在容羡肩膀上小脸红扑扑的, 搂着人的脖颈小声道歉:“对不起。”
两人终是没做到最后,阿善克服不了内心恐惧临阵脱逃,容羡被她逼得箭在弦上生生拉回,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一路抱着人回到清波园,容羡至始至终没说一句埋怨的话,他只是将人抱上.床榻躺在她的身侧,亲了亲她的发顶,“睡吧。”
简单两字一出,阿善听出容羡嗓音还沙哑的厉害,显然还在压抑状态。
他越这样温柔,阿善就越觉得自己愧疚不对。抽了抽鼻子,睡不着的阿善同容羡实话实话:“……你前几次对我太凶了。”
之前几次,容羡虽然最后都收了手,但阿善已经留下了阴影。她语气弱弱控诉着:“你会掐我,还咬我脖子,我怕自己会死在你手里。”
容羡呼吸一窒,沉沉搂紧怀中人一时无言。
他该怎么告诉她,当时他对她的掐咬其实是抱亲,不过那几次他是被阿善惹到了,情绪阴戾导致下手过重。本质上还是阿善太过美味和娇嫩,两人一强一弱,阿善会怕会担心是对的,因为容羡面对她是真有些收不住。
“是我不对。”容羡如今也只剩这句话了。
以前给自己挖的坑总要一样样还回来,他当初对着阿善横行霸道肆意妄为时,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阿善动了动身体去抱他的腰身,将脸埋入他怀中,阿善感觉容羡的身体还是滚烫的,闷闷回复他:“我不要原谅你。”
爱恨要分明,容羡对阿善的好阿善会记在心里,曾经的那些伤害她也不会忘记。感受到身前人的僵硬,她用头蹭了蹭他,顿了顿才开口:“不过我可以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说着她抬起头来,对上容羡那张俊美的面容,她犹豫了下去亲他的薄唇。“这次,你可要好好表现。”
浴房中没有做完的事情重新做起,这次箭上弦后阿善再也没后悔的机会。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来临,容羡开始很温柔,直到中途,收起利爪的男人才逐渐显露本性,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被他反复折腾着,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后小脾气上来,推了他一把抽噎道:“走开,我不要你了。”
容羡动作一顿,然后……狂风暴雨彻底把阿善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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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从上午折腾到下午,等到容羡舍得将人放过时,阿善缩在被窝中睡得不省人事,长长的睫毛湿漉漉落在眼睑。
房门推开,容羡穿戴整齐迈出,沐浴后又经过一场运动的男人过分性感,守在门外的妙灵只看了容羡一眼就匆匆低下头,心跳加快,她隐约闻到飘散在空中的凝樨熏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香要醇。
“不要进去吵她。”容羡嗓音低悦,随手将门阖严。
他原本还想抱阿善去沐浴的,不过阿善死活不准让他碰了。想起阿善刚才抽噎抱着他求饶的模样,容羡唇边勾起笑意,又嘱咐了妙灵几句才去书房做事。
下午的时候,容羡接到暗卫来报,有人将顾惜双扮成宫婢送入天牢。
周长余完全没把顾惜双放在眼里,“要不要属下下令,直接把人抓起来?”
成烨帝曾下令,不经他的允许不准任何人去见容辰,这可是除去顾惜双的好机会。
“不需要。”容羡倚靠在椅子上,懒散旋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他自有他的打算。
阳光正好,侧对着他而站的周长余,刚好能清晰看到容羡脖子上的红印和咬痕。它们被白色的衣领半掩,偶尔会随着容羡的动作全部露出,周长余看愣,这导致他没能听到自家主子吩咐的命令。
“什、什么?”周长余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询问。
容羡似笑非笑看着他,漆黑的瞳眸不显情绪,只是悠缓道:“我说,去盯紧顾惜双和容辰,尤其是顾惜双。”
依照容羡对容辰的了解,这个男人会把顾惜双当成自己最后的救命符。
正如容羡所料定的那般,容辰的确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给了顾惜双。大牢中的他一身细密鞭痕,紧握着顾惜双的手交代:“双儿,这次你不要再犯傻了。”
容辰交给顾惜双的是一枚玉佩,相当于容迦手中的兵符。明面上他虽然没有大容国的半分兵权,但他比容羡、容迦更受朝堂官员支持,亲信无数。
他交给顾惜双的玉佩,是他与朝中将领往来的信物。只要顾惜双将这枚玉佩顺利带出,看到它的将领自然明白容辰的意思。不仅如此,容辰还在湘口镇养了私兵,这枚玉佩可以顺利将他们调出,有了它就相当于有了兵权。
容辰明知顾惜双心向容羡,却还是执意将玉佩给了她,他痛心道:“这是为夫最后的机会,若是我失败了,就再也无法护你。”
“双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惜双犯浑的脑子瞬间清晰,她握紧手中的玉佩有些发抖,事实上当容辰将玉佩交给她的时候,她的确有片刻想拿着它去找容羡。
是啊,若是容辰死了,就再也无人护她了。
顾惜双眼眶湿润,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开始动摇。人心都是肉做的,这段时间容辰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轻轻去抚容辰的脸颊,她哽咽着道:“我明白。”
牢狱中的容辰再也不是曾经尊贵的二皇子殿下,他头发凌乱面颊上还有脏污。
看着铁栏外的女人,他抓住顾惜双的手认真承诺:“若是成了,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
顾惜双眼泪忍不住落下,她听懂了容辰的意思,不停点着头,直到如今她才看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一句:“我等你。”
她没有告诉容辰的是,她怀孕了。
就算是为了肚子中的孩子,她也不会弃容辰不顾。这次顾惜双不会再犯傻了,为了自己也为了肚中的孩子,她决定放弃容羡,帮容辰赌一把。
“……”
阿善睡到下午,才刚醒老管家就来找她,说是太医院的几名御医求见,想要同她研究下慈孝太后的病情。
阿善还以为慈孝太后又出了什么事,直到见到人才知道,原来这两人是来向她‘取经学习’。
曾经看不起她的御医们,如今对她那叫一个恭敬顺从,其中几个甚至还是带着本子来,把阿善说的针灸和止咳药丸认真记了下来。后来,御医们随着阿善去了她的药庐,见到她药房奇奇怪怪的草药和一瓶瓶自己研制的药后,他们对她更加恭敬惊叹。有位六十多岁的老御医,当着众人的面还想拜阿善为师。
“使不得使不得。”阿善受宠若惊,连忙去扶老御医。
这群御医之所以能见到她,其实是经过容羡允许的,只不过容羡没想到自家善善这么厉害,只一次就把那群自恃清高的老古董拿下,眼看着天色渐晚,那群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容羡不耐烦了,亲自去了药庐。
第146章 喜爱夫君六
容羡‘恶名在外’,他一出现, 那群御医说走就走好似怕极了他。
阿善还从没和这么多医者交流过医术, 这群御医的到来让她很开心, 等到所有人一走,药庐中只剩下阿善和容羡两人, 瞬间就显得空荡荡的。
“累不累?”容羡上前去抱阿善, 与刚才在御医面前的高贵冷艳判若两人。
阿善对他还存了分气, 所以她低头倒弄着手中的药瓶没搭理人。
她皮肤白,低头时脖颈露出一截, 白皙皮肤上星星点点的深红很是显眼。容羡双臂环抱住身前的人占有欲十足, 看到阿善脖子上的印子, 他眸色发暗,低头轻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别碰我。”阿善因他的贴近浑身发软,上午的记忆实在太深刻,她短时间内真的不想再来一次。
容羡也知道自己把人吓到了,为了以后的性.福,他只能放低姿态去哄, “善善, 夫君错了。”
他说着就去抬阿善的下巴, 两人的距离拉近, 呼吸开始交缠发烫。阿善眼看着两人要亲在一起, 她心跳加快下意识侧头, 于是容羡的吻落在她的脸颊。
“嗯?”容羡微微疑问, 翻转阿善的身体与她面对面。
阿善脸颊泛着红, 被容羡拢在怀中后,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气息。轻轻去扶阿善腰身,阿善嘶了声,容羡将人抱坐在桌子上问:“疼?”
“当然疼。”阿善雾蒙蒙瞪向容羡。
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毛病,那个的时候总爱去掐她的腰。阿善下午起床时感觉自己的腰都要被他掐断了,她拍开容羡搭在她腰上的手,“都被你掐青了!”
这么严重吗?
“我看看。”容羡皱眉,作势就想去撩阿善的衣服。
“别!”阿善坐在木桌上矮了容羡一头,她羞的又大力去拍容羡的手。
容羡的手背都被她拍红了,他也不恼,只是无奈的去抓阿善的手,“乖,我帮你揉揉。”
容羡自认当时他已经很克制了,但没想到阿善会这么娇。轻轻在阿善酸痛的位置揉了揉,他倾身去亲阿善的嘴角:“为夫以后会再克制些。”
对待心爱的小娇妻,就应该温柔再温柔,都是他的错。
“才不要和你有以后……”阿善听不得他这样说,脸颊红的越来越厉害,声音低低弱弱也像在撒娇。
这么久以来,她早就对容羡的脸免疫了,但还是架不住他温柔哄人的样子。后来二人不知怎么就亲在了一起,难舍难分时,门外妙灵的声音由远及近:“姑娘说桌子上的药我可以随便用,你们先随我进去找找有用的,一会儿我在同姑娘……”
啪——
药庐的大门被人毫无防备推开。
阿善坐在木桌上还在被容羡圈在怀中吻,等到她听到妙灵的声音时已经晚了。
妙灵边说着话边往里走,扭头,她看到交缠的二人声音瞬停,阿善慌张推开容羡的脸抬头看向门口,呼吸微急红润的嘴巴半张,大睁的眼睛满满都是无措。
“世、世子妃……”妙灵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因为呆愣她都忘了离开。
阿善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因为在妙灵身后跟着的是玉清等几名侍卫。见惯大场面的容羡完全不受影响,慢条斯理整了整衣领站直身体,他还顺势将阿善打横抱起。
从药庐出去时,玉清等人踌躇唤了声爷。容羡薄唇红润,竟还厚脸皮淡声轻应。
“……”
本以为那群御医受了阿善的‘点拨’后,医术会有长进,谁知这才过了一天贤禧宫又出了事。
这次不再是什么简单的咳嗽,据从宫里来的康嬷嬷讲,慈孝太后是被人吓到了。
“吓到了?被谁?”午后昏黄,阿善穿着粉嫩嫩的新裙子正在院中荡秋千。
容羡刚好有事出去了,康嬷嬷见他不在松了口气,凑近阿善小声道:“清晨娘娘起了兴致,带着小殿下去御花园游玩,谁知娘娘在那里碰到了下朝回来的嘉王。”
康嬷嬷顿了顿,特地加重语气:“是不戴面具的嘉王。”
“娘娘当时看到嘉王的脸就只是愣了片刻,后来在逛御花园时也没表现出不对劲儿,谁知才回到贤禧宫,娘娘的脸色就变了,哆哆嗦嗦浑身发凉,没一会儿就吐血晕了。”
距离慈孝太后昏迷不醒,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在这期间御医进进出出数次,都没什么办法。
这次不是李嬷嬷擅作主张请阿善进宫的,是几名御医的主意。阿善想也不想就点头同意,匆匆提着药箱上马车时,康嬷嬷犹豫道:“世子妃不告诉世子一声吗?”
“他出去了,等他回来管家会告诉他。”
没看出康嬷嬷的担心,阿善现在只想快些见到慈孝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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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两日不见,慈孝太后竟然又苍老了。
阿善看到她脸色蜡黄满脸皱纹,就连发亮的白发也失去光泽。脚步变轻,要不是提前知道慈孝太后是在昏睡中,阿善险些以为……
“世子妃,您快替太后娘娘看看吧。”李嬷嬷眼眶发红,将希望全寄托给阿善。
因为阿善数次能救醒慈孝太后,于是所有人都将阿善‘神化’了,他们本以为这次阿善也能轻易将慈孝太后唤醒,但这次无论阿善怎样尝试,都没能让慈孝太后醒来。
“世子妃您再试试吧。”
一名老御医恳求,“您不是有什么药丸,还有针灸,都拿出来再试试吧。”
谁都知道当今帝王孝顺,如今慈孝太后的病情贤禧宫还没上报,但是御医们已经束手无策。若是这次阿善救不回慈孝太后,那他们全都惨了。
“没用的。”阿善把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其实心里比任何人都着急。
“你们先出去吧。”一群人吵得她头疼,阿善跪在慈孝太后榻前一次次把着脉,查遍慈孝全身都没发现异常。
慈孝太后的咳血到底是何原因,她又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呢?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阿善掏出怀中的小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腕。她已经没有办法了,现在唯一能尝试的就是自己的血,只希望她这混着千年血炼莲的血能起些作用。
毕竟,这株血炼莲是用容迦的血喂养的。
吱——
当慈孝太后的寝房门被推开时,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
容羡得知阿善去了荣皇宫,忙完后南安王府都没回,直接来了贤禧宫。
偌大的寝房空旷昏暗,微风吹起垂落的纱帐,阿善跪趴在慈孝太后榻前一动不动,容羡走到她的身后她都没有察觉。
“善善……”容羡有些心疼。
见阿善跪在没铺垫子的地上,他弯身想将人拉起来。阿善回过神赶紧去藏自己的手腕,容羡眼尖发现问题,颦眉冷声:“把手抬起来!”
阿善咬住唇瓣,犹豫去抬左腕时,容羡长臂一伸直接抓起她的右腕,赫然看到她手腕内侧的划伤,血都未止住。
“你!”容羡气息上涌,他自然看得出阿善下手多重,她划一次还不够,竟又连续划了几次手腕。
阿善撑不住了,她发红的眼眶在看到容羡后就开始湿润,抽了抽鼻子,不等容羡训斥她,阿善就扑入了他的怀中。
“容羡……”
带着满满的哭腔,阿善抱住容羡抽泣:“我救不了祖母,无论我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祖母醒过来。”
医者从不怕病者病重难救,她怕的是她查不出病者为何而病,空有一身医术却不知如何救人。眼前慈孝太后就是这种情况,无论阿善怎么查都查不出慈孝太后到底哪里有问题,她就像是人的自然病老,但又处处透着一股怪异。
“别怕,我让南宫复过来看看。”容羡的衣衫被阿善的眼泪浸湿,他一下下轻拍着阿善的后背。
阿善只顾着照看慈孝,根本就没去管手腕上的伤,容羡见不得她这样不爱惜自己,将人从地上抱起,阿善不想走,“祖母还没醒……”
“这不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情。”容羡声音发凉,难得对阿善强势。
救治慈孝太后本就是御医该做的事情,御医救不了,阿善作为慈孝太后的孙媳已经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她做不了的事情自然有别人想办法,她本就不该勉强。
“南宫复很快就会过来,若是他也救不了,陛下自然会张贴皇榜寻神医。”容羡强行将人抱回偏殿,见阿善还在忧心,他只能低声安慰。
“抬手。”蹲在阿善面前帮她处理伤势,阿善嘶了声喊疼。
容羡放轻动作,与他温柔动作不符的是他凉飕飕的语气:“现在知道疼了,刚才拿刀划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
阿善往后缩了缩手,“我只是想让祖母醒过来。”
她的血曾帮过容羡和修白,当初她也是放了不少血。在救慈孝的时候,她想慈孝太后的情况比他们都要严重,所以她总怕自己的血不够救慈孝,划伤一次又一次,就想让慈孝太后多喝些醒过来。
“容羡,她是你亲祖母。”阿善见容羡低垂着眸无半分情绪波动,轻声提醒他了一句。
从很早之前,阿善就察觉出容羡对慈孝的淡漠,也不是说他对慈孝无情,阿善只是觉得容羡在面对亲人生老病死的问题上太过淡漠,她认为自己放血救慈孝没问题,可容羡显然不这样想。
容羡察觉出阿善的语气变化,动作微顿,他帮阿善包扎好了伤口:“嗯,我知道。”
慈孝是他祖母又怎样,人老了就会病老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在容氏皇族的眼中,血脉并无什么特别。
阿善知道,容羡此时的冷漠是因为上一世救了她,知晓是一回事,如今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她忽然生出种恐惧,不是恐惧容羡,而是恐惧他对于情感的漠视。
若是有一天,她病了老了要死了,容羡也是这种态度吗?
在她病的要死时,他是不是也会如同今日这般轻抱着她安慰,‘善善,人老了就会死,不要怕。’
阿善不敢想了,她一下子扑入容羡怀中将人抱住,微颤着开口:“……求你。”
容羡如今所有的感情漠视全都是因为她,就算真的有那么一日,阿善也不会怪他。眼眶发红发疼,阿善将头埋入容羡的项窝,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他:“求你不要这样淡漠。”
“我会怕。”就算你本性如此,但哪怕你装一装也好。
阿善已经分不清两人到底是谁欠谁多一些,她只知道自己既然爱了,就会全力去爱眼前之人,如果可以,阿善想把容羡失去的情感全都补回来。
容羡感觉出阿善的身体在发抖,很快就知道阿善在害怕什么。
“善善……”是他大意了,轻轻喊着阿善的名字,容羡捧住她的脸颊与她唇贴唇。
就算他对所有人无情,都不会对阿善无情,很多话他说不出口都体现在行动中,温柔缠绵的亲昵吻得阿善大脑空白,等到阿善气喘吁吁倚靠在他怀中,容羡轻吻她受伤的手腕:“我只在乎你一个。”
很多人都认为容羡无情,事实上容羡的确无情,因为他把所有的情都给了阿善,已经分不出一丝一毫再给旁人。
阿善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柔软的心再次受到撞击。
她想起当初她在暗阁对容羡的质问,那时她满心觉得容羡不会动情,就算动情也会把心爱之人往死里折磨,不懂何为是爱。直至今日,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自己真要栽在他手中了。
无情之人最为致命,
无情人学会爱人更为致命。
“……”
南宫复来后也并未救醒太后,这件事惊动成烨帝后帝大怒,当晚就处决了几名宫人和御医。
阿善为了方便照顾慈孝太后,直接和容羡住在了贤禧宫偏殿。
深夜,偏殿的凝樨熏香染了异香。
安静的房间中良久没有声音,阿善在容羡怀中动了动,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襟喊他:“容羡?”
容羡闭眸躺在她的身侧,呼吸清浅没有回应。阿善又喊了几声,确定迷.香起了作用后,才从他怀中小心翼翼爬出,从衣橱中翻出斗篷披上。
站在榻前犹豫了片刻,阿善看着熟睡中的容羡,帮他拉好锦被俯身在他唇上轻亲了下,呢喃道:“等我回来。”
第147章 喜爱夫君七
“……”
阿善下午煎药的时候, 有名宫婢走到她面前偷偷塞给她一张字条, 她低声对阿善道:“主子让奴婢代他向太后娘娘问好。”
很奇怪的一句话, 不等阿善回应, 宫婢就消失在人群中。
那张字条阿善看了,来者是让她在寅时去御花园观景亭一叙,虽然没有落款, 但阿善仅凭字迹就能判断出是谁。
冬日的夜风很凉,阿善推门出去时寒风涌入。匆匆看了眼床榻上的人,她轻手轻脚关门出去, 站在门外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从收到那张字条后,阿善的心思就摇摆不定。
最开始她是不想理会那人的,可她总觉得宫婢话里有话, 似是一句威胁。后来, 阿善决定赴约, 她没想瞒着容羡, 几次张口想同他说出实情,但她怕极了容羡不同意,就只能出此下策。
她只去一会儿, 一会儿就回来。
阿善吸了口凉气,终于下定决心。她已经在房内留了字条, 若是她此次遭遇不测, 容羡醒来就会知道她去了哪。
贤禧宫内烛火微晃, 阿善戴上兜帽抄小路偷偷从后门溜出。那人既然敢让她出去, 想也知道他已经打点好一切, 所以阿善从贤禧宫出来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御花园。
风吹动树叶作响,阿善踏上御花园的石子路,远远看到尽头的观景亭内亮着灯笼。
这一世的阿善没怎么来过荣皇宫,可上一世的阿善来过数次,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
真好。
阿善脚步放慢,手指轻轻触碰道路上的枝叶。上一世她偏爱御花园的梅树,无事总爱来这御花园赏梅玩雪。那时她还疑惑,为何她每次去赏梅都能遇到容羡,天真的她一直以为这位高贵冷艳的世子爷同她一样喜欢梅花,后来才知,真正赏梅的只有她一个。
阿善赏梅,容羡是去赏她。
就这么边走边想,阿善唇边的笑容露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石子路的尽头。
观景亭内灯笼明亮猖狂,阿善在看清里面的身影时笑容顿失。她不会忘记,当初繁盛奢华的荣皇宫是如何覆灭,容迦放得那把火不仅毁了整个荣皇宫,还将阿善挫骨扬灰毁的什么都没剩下。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见我。”亭内容迦悠闲坐在石椅上,一身拖地长袍繁琐奢华。
他没有戴面具,那张漂亮妖异的面容完完整整露出,眉心那抹红痕红的刺眼,狭长的眸上挑,带着两分温柔感。
阿善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目光落在他垂在颊侧的墨发,“黑色也很适合你,但不如你银发好看。”
上一世,阿善虽然拥有与容迦在山上的十年记忆,但她不是那个时候的阿善,并未见过银白发色的容迦。在她的记忆中,黑发的容迦阴郁深沉,她明明伴在他左右,却永远看不穿他在想什么,心中的畏惧也并未随着爱意消除。
这一世的阿善相反,她与容迦只有山上十年的陪伴。她从他少年时期就陪在他身边,银白发色的少年阴冷又简单,实话来讲,阿善更喜欢那个银白发色更为真实的他,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脆弱时也从不掩盖。
许是没想到阿善第一句会这样说,容迦微怔,无意识轻触落在身前的发,他挑了挑眉回:“这发色脏的很。”
可不就是脏么,就如同慈孝太后所说那般,他这发色是用无数死人的鲜血养出,又脏又臭。
阿善不是来同他聊天的,她开门见山:“祖母的病是不是你在搞鬼。”
容迦也不卖关子,眨了眼下爽快回:“是我。”
果然是他!
“你到底做了什么。”阿善不由走近了一步,她今夜来就是来套容迦的话,就算她求不来解药,能知道容迦到底用了什么招数也好。
这次容迦没再回复她,目光定定落在阿善脸上,从她的眼睛一路落到下巴,视线停在她被斗篷包裹住的小身板,容迦忽然笑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还是小小的一团,我用外袍罩住你你都爬不出来。”
“这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这是他亲手养出来的姑娘,那么娇那么软,明明在他下山前一切都是好的,如今二人不仅站在对立面,甚至他的姑娘还嫁为人妇,眼中容得下所有人,偏偏容不下他。
“佛岐山的藏宝阁我去看了,那里被你收拾的很整齐。”容迦语气轻顿,“夜明灯也很漂亮。”
“所以呢?”
阿善不为所动,只是在容迦提到夜明灯时眸色微闪,“你到底把祖母怎样了。”
容迦长睫垂下,仍旧话不答题,“善善,回来我身边。”
阿善要被他气笑了,“回到你身边你会救祖母吗?”
“不会。”
容迦的坚决与阿善预料的一模一样,他从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的主意,阿善点了点头,也明确拒绝他:“那我也永远不会回到你身边。”
似乎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阿善在容迦这里一无所获,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沉,她着急准备回去。
容迦没有拦她,只是在她踏出观景亭时轻飘飘来了句:“你若敢走,回去就能替慈孝收尸。”
阿善脚步猛地一停,她已经受够了被人威胁:“你到底想怎么样!”
“回到我身边,慈孝必须死,但我可以让她多活两天。”
眯了眯眸,容迦唇边勾起凉凉笑容,他歪着头道:“你喜欢上容羡了对不对,那你最好祈祷他不要输给我,不然……”
“我不会让你好过,更不会轻易饶了他。”
见阿善红着眼眶瞪他,他轻叹气,放柔声音:“善善,你是我养大的,难道你也要背叛我吗?”
“回到我身边,等到这一切结束,我陪你一起去挂夜明灯。”
阿善站在原地良久不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忽然低声道:“我一点也不喜欢夜明灯。”
容迦声音顿住,听到阿善停了停又开口:“我当初做夜明灯是为了你,可你把我关在山上从来不陪我,你知道我一个人有多难熬吗?”
阿善抬起眼眸看他:“我做了多少夜明灯,就有多孤独想让你回来陪我。”
容迦自然知道阿善最怕孤独,但他那时只把她当成给自己解闷的玩意儿,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想法。如今闷疼的感觉让容迦感受到心跳,他回忆起阿善在佛岐山上的样子,哑声承诺:“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以后的夜明灯,我陪你一起做。”
阿善抽了抽鼻子有些想哭,别开头不看他:“我不信你,你总爱哄骗我。”
容迦心神微恍,忽然想起小时候的阿善。
此时她说话的语气与儿时一模一样,容迦还记得小时候的她总爱去抱他的腿,边哭边雾蒙蒙打他。明明是在对他发脾气,可说出来的话软绵绵就像是撒娇,那个时候阿善就总说他是在哄骗她,事实也的确是那样。
“这次不骗你。”容迦手指微动,回忆起过去嗓音越发柔和。
阿善又确认了一遍,擦了擦眼泪往容迦那处走了两步。没注意台阶不小心扑倒在地上,见容迦还在盯着她看,她学着儿时的动作对容迦伸出手。
容迦眸色加深,盯着阿善伸来的手没有动作。
他向来理智,从不会感情用事,若是他此刻足够理智,就应该不理会阿善伸来的手。
阿善的手在空中僵了许久,原本温暖的手已经在寒风中失去知觉,她往后缩了缩,唇边笑容渐失。
“果然……”轻轻呢喃,阿善缓慢垂下自己的手臂。
就在这时,容迦忽然倾身去抓阿善的手,在那一瞬间容迦的理智尽失,只想赌一把阿善刚刚是不是在演戏。事实证明感情用事终是他的拖累,容迦倾身的同时阿善迅速出手,拿着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告诉我解药是什么!”阿善演了这么久的戏,声音压抑。
她手腕微颤,锋利的匕首直接划破容迦的脖子。容迦面无表情偏头看向阿善,阿善发狠的又把匕首前压:“我说,告诉我解药!”
容迦漆黑的眸一眨不眨,他垂下的双手只抓住凛冽的寒风,清清淡淡吐字:“你还是背叛了我。”
阿善咬住唇继续前压匕首,鲜血溢出糊满容迦的脖颈,她当真是为了一个老太婆对他半分不留情。
“真疼。”容迦低声凉笑,简单两个字说的不含情绪,谁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哪里疼。
眉心间的红痕红的似要滴出血,容迦感受着脖子上的疼痛,总算开口告诉阿善:“慈孝没有中毒,她中的是蛊。”
蛊和毒不一样,它远比毒要狠。毒可直接入人体,而蛊分阴阳,二者只有一方致命,要想解蛊必有一伤。
“你就这么想让她活吗?”
容迦声音沁凉,“那我就如你的愿,让她好、好、活、着。”
不等阿善反应,容迦速度极快的去抓匕首,阿善吃了一惊松手后退。她这次来见容迦做了万全的准备,当即一把药粉洒下,转身要跑。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