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了很多话,比如她的生日快到了,姚素娟要给她办生日宴,还有寒假过年的时候,怕她跟娜娜太孤单,老爷子让她们姐妹俩去步家过,顺便交代了很多一个人住要注意的事。
这个时候,她真的隐隐听出来了,步霄说的事情里都没有他自己,有种又要很久见不到他的感觉。
到了楼下,黑色奥迪缓缓停好,鱼薇刚要跟他告别时,步霄开口了。
“鱼刺。”他轻轻地叫了她一声,鱼薇转头朝他看,只见步霄眼睛望着前面的挡风玻璃说道:“虽然很久不会见面,但我还是会管着你的,会管到我死…”
鱼薇听见这话,宛如被猛击一拳,打在鼻子上,鼻腔里瞬间很酸很酸,她飞快地把脸转过去,跟他一样看着挡风玻璃外的深沉夜色。
“所以,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一面,就别闹什么别扭了,”步霄语气又轻浮起来,笑得很无赖:“让我看见你高高兴兴的,跟我说个再见再上楼。”
他是笑着的,可是鱼薇听到他的话,眼泪已经在打转,强忍着酸涩,吸了下鼻子笑了笑,对步霄说道:“步叔叔,再见。”
鱼薇拉开车门走了下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门洞里的黑暗里,步霄笑着一直目送她离开,接着点了根烟。
吸了一口,他慢慢地吐出烟圈,左手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玩着烟盒子。
其实他刚才听鱼薇说以为自己再也不管她的那一瞬间,他真的快心疼死了,但是从今往后他参与她的事的次数的确会减少,一是明面儿上,老爷子不让他管,已经全权都转交给了大嫂,二是暗地里,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他一直是个太随便的人。
虽然没有人知道,但上次车抛锚的事,的确是他故意犯下的错,后来导致她小姨上门闹事,害得她哭,错全在他身上。还有那次偷偷地吻她,也是他一时情难自禁,趁她睡着了耍流氓…他的确不怕别人的眼光,但真的太早了,总得等她高中毕业。
等她高考结束,也就不到半年的事了,这半年期间,步霄打定主意能不见她就不见她,省得自己犯神经病,但私底下,哪怕老爷子不同意,他也绝对会把她的事都办好。
步霄此时在香烟雾气里暗自想着,原来他二十八年的随便和放肆,全都是因为他攒了这么久的认真和小心翼翼,全用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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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底的天气,寒意肆虐,一连几日雨雪天气,期末考试结束这天正好是周五,娜娜的考试也结束了,带着行李从学校回来,鱼薇跟妹妹在周家度过了最后一个夜晚。
姐妹俩的屋门是锁好的,娜娜激动得彻夜未眠,这还是双亲去世之后,她第一次感受到切实的快乐和安心,紧紧抱着鱼薇一直念叨着“姐,我们就要过好日子了!”,鱼薇心情也很好,等妹妹睡熟之后,她还在失眠。
不知道几点钟她才迷迷糊糊入睡,一觉睡到第二天,猛一睁眼时天已大亮,鱼薇醒来后,心跳的飞快,浑身燥热,她刚才做的那个梦实在太逼真,她一时半会没缓过来。
梦里她和步霄相拥而吻,肢体交缠,她现在一回想起画面,就觉得羞耻极了。
真不懂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
鱼薇用被子挡脸,平静了好一会儿,翻身下了床,一看时间还早,只能在桌前坐下,做了套数学卷子。
九点多的时候,姚素娟跟着车来了,敲开周家的门,跟徐幼莹又对骂了几句,鱼薇跟鱼娜把行李搬出来将要离开时,徐幼莹像是一只待宰的鸡终于被切断了喉咙一样,再也不扑腾了,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她们。
姚素娟带了几个她公司里的男下属,嚷着叫人帮忙拎东西,就拉着鱼娜的手下楼了,鱼薇最后一次走出周家家门时,回头看了一眼。
徐幼莹站在客厅中央的样子,她将永生也不会忘记,鱼薇看见她浑身发颤,恶毒的眼睛里竟然依稀有泪光,她明白她是因为恨意才那样的,徐幼莹知道,自己走出这门之后,会一天比一天好,过上远远比她要好的日子。
而她将会跟这个囚牢一般冰冷又恶心的家庭一直一直生活下去,直到死,就像那张油腻腻的饭桌上的剩菜一样,渐渐腐坏。
其实不用自己报复她,她已经遭受了最可怕的诅咒而不自知。
鱼薇转身离去,走出那扇防盗门,一句话也没说,最后的告诫她已经对她说过了。下了楼那一刻,她发现天气好的不像话,晴空蔚蓝得几乎虚假,远处姚素娟和鱼娜的笑声传进她耳中,是世上最动听的音符。
美中不足的事只有一件,当鱼薇坐上搬家的车驶离小区时,她想着如果步霄也在的话,如果此时此刻她可以跟他一起笑的话,那该多好。
但随即她还是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笑了,其实那天步霄对她说可能会很久不见之后,她偷偷哭了很久,自己却也想通了,很久不见也是很好的,下次再见到他,她的变化一定要让他眼前一亮。
从今天开始,她是真的长大了。
第三十章
搬家后第二天,全班回学校领成绩单后,鱼薇独立的日子就开始了。
她每天晚上七点去酒吧工作,一直到凌晨一两点回家,回到家娜娜已经睡了,因为是寒假,第二天她可以跟妹妹一起睡个懒觉,接着她张罗早饭、午饭,晚上也是六点做好饭,陪鱼娜吃完,她才离开。
新生活的开始总是新鲜而兴奋的,可渐渐地,她在账本上写写画画,盘算着柴米油盐、水电费和房租时,鱼薇一时愁眉不展,更让她觉得钱不够的是,娜娜最近在纸上的涂鸦被她看见了,真的很有天赋,鱼薇也看出她很想报个班学,但鱼娜知道姐姐的不容易,从来没提过,绘画这种兴趣也确实贵了点。
自从她开始在酒吧上班,倒是祁妙每天喜滋滋地来找她玩儿,这天营业前,鱼薇穿上工作服,白衬衫、包臀裙,系上黑色荷叶边的小围裙,站在吧台里又把小账簿拿出来看的时候,祁妙凑上来。
鱼薇思忖片刻,咬着笔杆,下定决心道:“我白天还要找份工。”
“啊?”祁妙吃着薯片,一愣:“那你也太累了吧。”
其实并不累,酒吧的工作,她两天就上手了,不过就是摆摆凳子,擦擦桌椅,跟调酒师一起打扫一下吧台,把酒单理出来,接着客人来了点单、下单,端酒、添酒,帮忙结账,没什么特别需要体力的。
她默默决定白天再找份工作时,祁妙问道:“尾巴,你生日就要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鱼薇想想,还真没什么想要的,就说不送也可以,祁妙坚持要送,抓住自己胳膊说:“那我也送你瓶酒吧!”
正好祁妙的表哥楚峰走过来,听见这话笑道:“怪不得上次店里少了瓶酒,让你拿走了。”
祁妙吐吐舌头:“我送鱼薇的,你还不能给我一瓶呀!”
“得得得,看中哪瓶随便拿。”楚峰一向很惯着自己这个小表妹的,顿时服了软。
“那我要你恒温柜里的。”祁妙漫不经心地说道。
楚峰哭笑不得:“你哪是我表妹,你是我姑奶奶,什么贵的要什么。”
被祁妙一提,鱼薇才想起来,今天都29号了,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她忽然想起来姚素娟说要给自己办生日宴,估计最近就会给她打电话,可姚素娟的电话还没来,鱼薇却先接到了步徽的电话。
他知道自己在酒吧打工,她也提过要请他喝几杯,所以步徽问酒吧地址时,她毫不犹豫地就说了。
楚峰开的酒吧实际上还是个livehouse,每天有地下乐队来演出,这天是个爵士乐队的专场,嗓音沙哑的女歌手开唱后,台下围聚了好多听歌的人,鱼薇站在吧台里等步徽来时有点闲,忽然抬头看见幽暗的灯光里闪现一个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
军绿色棉服,领子上有一圈白色的大毛领,步徽怀里还抱着一个很大很大的玩具熊,在人群里穿行,鱼薇看见他,赶紧从吧台里跑出去。
步徽从胖嘟嘟的熊脖子后面探出头,看见她跑来,一时间有点怔住。
他控制不住目光,先从腿看起,黑色高跟鞋往上那双修长笔直的腿,很白很长,直得像筷子,大腿根没入窄小的短裙里,再往上就曲线起伏,峰峦叠起,他这会儿想起几个哥们儿的话,说“鱼幼薇”很有料,他之前还嗤之以鼻,现在真信了。
步徽跟着鱼薇去了吧台前的高脚凳坐下,他带来的那只熊也独自占了一个凳子,坐下之后,熊几乎跟他一般高。
鱼薇毕竟还在工作,立刻进了吧台里,想面对面跟步徽说话,顺便还让调酒师姐姐调了杯螺丝起子。
把酒送来的时候,女调酒师朝步徽打趣道:“你是小鱼的男朋友?”
步徽正好脱了外套放在一边的凳子上,听见这个问题一怔,接着神色淡淡地摇头,鱼薇赶紧解释道:“不是,这是我同学。”
调酒师挑挑眉不怎么信,朝着高脚凳上的大熊看了眼:“这熊得有一米八吧?”
“嗯。”步徽闷闷地应了声,鱼薇其实也看出来了,步徽一米八三,这熊跟他差不多高,比他还胖了一倍,等女调酒师走后,步徽朝她说道:“送给你的。”
鱼薇朝那只熊看了看,明白是给自己的生日礼物,这还真的是第一次有人送自己玩具熊,还是这么大的,一米八的型号,一时间好奇:“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
步徽犹疑了一下,用手握住平底杯的杯口在桌上晃了一圈道:“上次跟傅小韶逛街,她说女的都喜欢这个,你不喜欢?”
鱼薇忍不住想笑,心想着傅小韶的确是喜欢,要是步徽送她的话,她一定开心死,但是对自己来说未免有些幼稚…但也不一定,得看谁送,要是步霄送自己一个,她也会很开心,等她暗自感慨完了,才抬头对步徽认真地回答道:“嗯,我很喜欢,谢谢你。”
步徽没说什么,低下头喝酒,其实满十八之后他去了几次酒吧了,大部分都是跟四叔去的,什么都喝过,这杯就是果汁儿,而且他也不太喜欢伏特加,估计是鱼薇怕他喝醉才给他这么温柔的酒。
一晚上,步徽就坐在吧台前喝酒,短饮长饮一连好几杯,鱼薇怕他喝多了,劝他回去,他说不用,要等她下班帮她把熊抱回去,她看那熊实在太大,也没拒绝,但还是很担心地问道:“我得一两点才能走,你妈妈不会说你吗?”
“我一大老爷们儿能有什么…”步徽有点心烦,心想着这个女的不仅怀疑自己的酒量,还把他当成妈宝了,接着补充道:“我等会儿去四叔店里。”
鱼薇在那一瞬间很是羡慕步徽,他想什么时候见到步霄就可以什么时候去找他,而她只能等着遥遥无期的下次见面…
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她先收下了一瓶红酒和一只玩具熊,这晚步徽抱着熊把她送回家就离开了,鱼薇刚进门,娜娜就跑了出来拉住她:“姐,晚上步叔叔来过了!”
鱼薇把围巾拿下来的动作当场僵住,心里咯噔一下,步霄来过?
“他来问了我几句咱们过的怎么样,我都回答了,然后他送了你礼物就走了。”鱼娜指指桌上的东西:“你快去看吧。”
桌上静静躺着一个小礼盒,鱼薇快步走过去,坐下来拆礼物,只拆开蝴蝶结,她就隐隐猜到他送的是什么了…
步霄送了她一瓶香水。
实在忍不住笑意,鱼薇加快了拆礼物的速度,当看到那个粉莹莹的小盒子时,她暗道果然猜对了,她把剔透的香水瓶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久,鱼娜推了她一下,凑过来坏笑道:“赶紧喷一下,看看你在他心里是什么味道的…”
鱼薇瞪大眼,看着妹妹的表情,一时间觉得不敢置信,娜娜扑哧笑了,说道:“别人看不出来,但你可是我姐,我知道你喜欢步叔叔。”
居然被她这个小妮子看出来了,鱼薇瞒了这么久的心事,竟没瞒过鱼娜。
在手腕处喷了一下,新鲜清澈的味道扑上鼻尖,像是清晨采摘下的花枝,还带着露珠,接着白花柔美的香就温温柔柔地散开,清雅过分,微带甜味,却有一丝柔而不弱的凛冽。
鱼娜捂着嘴笑起来:“没错,你就是这个味儿的!”
鱼薇低头无声地笑,挑香水的时候,他肯定是想着她的,最起码在那段时间里,她占据了他的脑海,原来在步霄的心里,她是这样的味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鱼薇忍不住问妹妹。
鱼娜冲她眨眨眼:“谁看不出来?每次一提步叔叔,你就魂不守舍的,他在的时候,你的眼睛就在他身上离不开了,不是我说你,姐,你有时候真的特别痴汉,你也掩饰一下啊。”
没想到被妹妹教训了,鱼薇开始挠鱼娜的痒,两个人笑着栽倒在沙发上。夜里睡下,鱼娜非要跟她挤一张床,钻进被窝里,闻着她身上的香水味说道:“姐姐,生日快乐,往后你就别换香水了,真的特别适合你。”
鱼薇闻着这淡淡、幽静的清香,慢慢睡去…
她的生日当天,姚素娟果然张罗了一大桌子的饭菜,鱼娜还是第一次去步家,略微有些拘谨,但她毕竟还小,很快就不认生了。长辈们给鱼薇包了红包,她不好意思收推脱了一阵子,姚素娟笑着说:“必须收的!这是我们家规矩,小辈儿过生日,长辈就得包红包,喏,这是老四的,他人不在,托我给你…”
步霄去b市了,据说是去找二姐过几天,顺便过年跟二姐一起回来,鱼薇被塞了一手红包,有点发愣,原来他送自己香水还是瞒着家里人偷偷送的?
鱼娜隔着蛋糕,对自己做了个鬼脸,吃完饭回家后问她:“姐,你说步叔叔是不是也喜欢你啊?”
“…”鱼薇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很久:“应该是喜欢的,但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
她浑身上下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步霄喜欢她什么呀,整天背着书包,头发短得像男孩儿,瘦得跟竹竿子一样,鱼薇想着自己要是男的,看都不会看她这样的小屁孩一眼的。
至于为什么多送了瓶香水,其实很简单,毕竟是十八岁成人礼物,听大嫂说,步霄送了步徽一辆车呢,送她一瓶香水又算什么,想让她增添点女人味吧。
生日就这么过去了,每年鱼薇的生日都紧挨着春节,过完就是月初,她去银行取钱时,看见步爷爷的资助金额,当场被吓傻了。
反反复复地数零,真的没看错,她一时间在取款机那儿呆了好久,打电话给姚素娟问是不是打错钱了,谁知她说一直以来步爷爷都是给这么多的,鱼薇这才惊愕地明白为什么周家一直留着自己,不愿放人,每个月这么一大笔钱呢!
鱼薇又说了遍,真的太多了,姚素娟哈哈笑起来,在电话那端说:“傻孩子,老爷子把你当亲孙女疼,我们家又不差钱儿的,等你以后工作有出息了,想着孝敬爷爷就成!”
听了这话,除了受宠若惊之外,鱼薇隐隐还感觉到压力,想着自己将来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报步家,但此时她暗下决心,只要自己有能力了,她一定竭尽全力回馈这份恩情。
“还有啊,除夕我去接你们来家过年,你收拾收拾,就在家里住下,不然你跟娜娜两个小孩儿在出租屋里多冷清啊!”姚素娟挂电话前又交代了她一遍。
鱼薇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这是第一次在步家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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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天,鱼薇跟鱼娜收拾好了行李,把家里拉闸断电、锁好门,来到步家时,家里正在摆年夜饭,桌子比平常大了一圈,还有个玻璃转盘,菜已经摆满了,姚素娟问老爷子还等不等老二跟老四回来,步老爷子骂了两句,说不等那两个逆子了,直接开饭。
可大家落座开席,饭吃了一半,馄饨和长面刚端上桌,电视里正播着春晚的开场歌舞时,院子里吵闹声大作,一阵车灯刺眼的光乱射进屋里,一辆吉普车开了进来,步徽站起身晃悠出门时还笑着说了句:“二叔跟四叔回来了。”
鱼薇听得不解其意,不应该是二姑吗?她把筷子放下,朝着门口张望,一次比一次见不到步霄的时间要长,她习惯了等,但每次他一出现的紧张她永远习惯不了。
门前挂着大红灯笼和春联,映着门边一片通明亮堂,缓缓从夜色和灯光里走来两个人,先进门的那个鱼薇不认识,军装裹身,利落短发,长得跟步霄极其相似,但眉眼更妖艳,仔细一看,那眉间有一股雌雄莫辩的英气,鱼薇才认出这是步霄二姐。
随后晃进门里,嘴里还叼着烟的才是步霄,比他身前的二姐高出好多好多,但身上也裹着一件军大衣,二人风尘仆仆地进门,步霄搂着步徽的肩,头上还歪扣着一顶军帽…
“这都怎么穿的衣服!军装也能这么穿吗?!”步老爷子的肝火又被点着了,姚素娟在桌旁笑得身子都歪了,猛拍步静生的后背,樊清也偷偷地跟老三耳语起来。
“怎么都吃上了?”二姐步军业的嗓音比寻常女性要沙哑一些,朝圆桌这边走,步老爷子骂她没规矩云云,她跟没听见似的,走到鱼薇旁边时,她才猛一愣:“嗳呦,这是谁家的清纯小闺女。”
鱼薇看见二姐把一只手朝着自己的脸伸过来,接着就看见她的手腕被步霄一掌拨开,步霄从她身后走来时把头上歪戴着的军帽拿下来、反扣在二姐头上,声音戏谑道:“别乱摸…”
步军业眯起眼盯着鱼薇猛看,沉下声线、拖着音调道:“哦~”
鱼薇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同时能感觉到步霄已经低头笑着走过来了,他一把拉开她身侧步徽的凳子就在她身边坐下了,她顿时有点局促。
这会儿屋子里吵闹起来,步爷爷的训斥声,姚素娟爽利的笑声,步徽跟步军业抢椅子的声音,电视机里春晚的歌声,但鱼薇只觉得她的世界瞬间安静得连心跳都能听清楚,他英俊而高大的侧影就在她手边,像是噪音到了她和他之间就消弭干净了一般,只剩她和步霄坐在桌边。
她瞥了步霄一眼,他穿着一件很沧桑的军大衣,却莫名惹眼,鼻梁高而挺拔,鱼薇心慌地拾起筷子要继续吃饭时,步霄侧身过来,偷偷在她耳边说道:“帮我剥一碗虾呗。”
他的声音又痞又无赖,而且距离真的很近很近,眼前满桌子的人,他只靠近了一下就闪开了,但鱼薇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掠过耳梢,她的心一下狂跳起来。
她朝步霄看去,他已经坐回凳子上,但是满脸坏笑地打量着自己,笑容邪气,酒窝都跳出来了,然后他把玻璃转盘上的油焖大虾整盘拉过来,放在鱼薇面前,就站起身,懒洋洋喊了声步军业:“二姐,洗手去。”
朝洗手间走去的时候,步霄最后看了眼鱼薇红透的耳尖,看见她静静坐在那儿,开始十指纤纤地给自己剥虾,不禁笑得很坏很坏,喜滋滋走了几步,想着,忍冬、水仙、茉莉…果然很衬她,她身上的香气真乖,是他选给她的。
第三十一章
步霄洗完手回来时,鱼薇还在小媳妇儿似的给他剥虾,小白瓷碗底已经堆满了鲜香嫩滑的虾仁,她还没停手,势必要将整盘虾都剥好给步霄,眼前的虾壳积成一座小山。
她身旁的位子还是空着的,步霄懒懒地说了句“饿死我了”,就漫不经心地拉开凳子再次坐下,步军业也走回来,看见这一幕抱怨道:“怎么还是没我的位儿啊?”
步霄看都没看她一眼,把盛虾的盘子放回玻璃转盘上,就默不作声地把鱼薇剥好的虾仁偷摸摸端过去了。
步军业没地方坐,只能搬了把椅子挤在鱼娜身边坐下,还嚷嚷着:“小美女给我腾个地方。”
鱼娜看她的眼神宛如看一个智障,把凳子朝姐姐挪了挪,姚素娟看在眼里,又喝了点儿酒,笑得不行:“行了老二,你别吓着孩子!”
步军业挑挑眉朝大嫂抛了个媚眼:“嫂子,又喝嗨了,晚上高歌一曲?每年的压轴节目,康定情歌!”
姚素娟今天心情格外好,此时喝得晕乎乎了,拍了拍身边步徽的肩膀:“我高兴死了,现在就得告诉你们!今儿有一桩好事,小徽总算想通了,说不去英国了,要考g大呢!”
一桌子赞叹声,大家都说好,步老爷子也默默地点点头,对孙子这个决定表示首肯,鱼薇隔着一张大圆桌看向步徽,很讶异他竟然改主意了,但他现在成绩考g大还是有些悬的,谁知步徽也正好抬眸朝她看,视线相撞的那一刻,他轻轻地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
“真是太高兴了!要我说,你小子该不会是因为想追着谁,才要考g大吧?”姚素娟双颊泛起红晕,说得开心了还拍了拍桌子,眼神戏谑地看着步徽,步徽不耐烦地转过脸,耳朵红了。
步军业看样子一直是大嫂的捧场王,一时间瞪大眼,也拍了下桌子,气沉丹田地说道:“嗷!就是你一直说的,娃娃亲!”
姑嫂两个隔着桌子露出“你懂我懂”的表情,相视偷笑,默契十足。鱼薇这才看出来,步军业真不愧是从小被当男孩儿养大的,坐在凳子上也不老实,举止夸张,神采奕奕,正凝眸研究着她,谁知她忽然看向自己,鱼薇赶紧躲闪开目光,听见身侧步霄在她身边低声道:“别理她,把她当男的就行了。”
鱼薇看见步霄脸上挂着闲闲的笑意,坐在自己身边,碗里的虾仁吃完了,想着他刚才说饿,伸手帮步霄盛了碗小馄饨递过去,压低声音疑惑地问他:“娃娃亲…说的难道是我和步徽?”
步霄一听她都明白了,也没什么好隐瞒,面色不阴不阳地轻轻“嗯”了声,看鱼薇若有所思的,朝她淡淡问了句:“你觉得怎么样?”
鱼薇还在寻思着给步霄找点什么东西吃,目光在盘子上一一滑过,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没什么好当真的,大嫂只是说着玩儿的。”
步霄听见她的话,瞬时眯起眼,然后差点笑出声,转过脸只留给她一个飞扬的眼梢和上翘的唇角,鱼薇看他的动静一时不明白怎么了,找菜的动作僵住,等他笑完了,步霄才对她招招手,鱼薇讷讷地把耳朵凑过去,听到他声音很低很坏说道:“你刚才喊大嫂…叫差辈儿了吧?跟着我叫的?”
鱼薇的心跳顿时脱了缰,失了控,恨不得现场化作一片焦土,脸瞬间“唰”的就红透了,这还不够,她无地自容得几乎要蒸发,只能双手捂住脸低下去,额头抵在桌面上不动了。
她动静异常,引得大家都看过来,鱼娜小声地问她怎么了,姚素娟更是隔着桌子喊起来:“这是怎么了,牙疼了?”
鱼薇尽力让自己恢复平静,最后低着头站起身,语调镇定地说了句“我吃到辣椒了”,就转身朝着洗手间跑去。
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的脸和脖子以及耳朵红得像是着火了。
步霄在她走后,黑亮的眼睛里闪现一丝坏笑和狡黠,挑着眉,歪头坐着,手里把玩着小汤勺,心情颇好。
“是不是吃着那盘子蚝运当头了?我就说嘛,放了点尖椒,她一定吃不了。”姚素娟觉得有点抱歉,把孩子辣成那样儿了。
鱼薇躲进洗手间,想着自己刚才那样的口误未免太丢人,竟然叫姚素娟“大嫂”,她还真把自己当成步霄的平辈了…越想越觉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过完年再出来,但她也不能一直龟缩,于是洗了个手只能硬着头皮出来。
她神态还算泰然自若,但其实全是伪装,朝着饭桌走去时,远远地就看见步霄扭头朝着自己看来,一桌子都在热聊、吃饭,只有他坐在凳子上转过来朝后看,一双极亮的眼睛在看到她时微狭起来,她草草跟他对视了一下就再次坐好。
还好,步霄没再问起刚才她的口误,只是老实地坐在她身边吃饭,挨得很近,手肘偶尔相触,近得她能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他偶尔低咳都能被她听得一清二楚,宛如撩着她的耳边扫过去。
“你感冒了么?”鱼薇其实听他第一句话就觉得鼻音有点重,这时不由得问道。
步霄瞥过眼,满脸饶有兴味的笑容,答非所问,低声道:“你心疼我的话我就感冒了。”
鱼薇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步霄好像喝多了,这会儿说话一直不太对,果然她跟着步爷爷一起撤席时,步霄还伸手猛地拉了一把她的衣服,想把她拽回去,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满是耍无赖的意味。
怕他再不正经惹人误会,鱼薇还是跟着小辈的步徽和鱼娜撤席了,回眸朝他望去时,步霄正在笑着给姚素娟倒酒,那白酒哗啦啦地朝杯子里倒,又是一杯满的,还洒出来不少。
步静生不喝酒,再加上樊清有身孕,也跟着老爷子和孩子们撤了,饭桌上就剩姚素娟、老二、老三和老四还坐着喝酒,无一不是面色泛红,醉眼朦胧的,毕竟一年到头,天南地北,难得一聚,竟然越喝越起劲。
步老爷子毕竟上了岁数,没等春晚结束就被大儿子扶着上楼睡下了,说守岁还是孩子们的事,鱼薇于是跟步徽和鱼娜坐在客厅看电视,无聊了就玩手机,不一会儿樊清来了,说带姐妹两个去留宿的房间。
“他们几个每年都这样,守岁的时候喝个烂醉,到了明儿一个个都得睡到中午。”樊清声音温柔地跟鱼薇解释道。
怀孕五个月了,樊清现在肚子看起来挺大的,缓慢地走着,领着她和鱼娜去客房,到了一楼东走廊时问道:“你们姐妹俩是睡一间屋还是打算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