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翔摇头,“我确实不知,似不止一人,派来的信使每次都不同,且很少出现,并且来去无踪,从来以口信相传,从不落下把柄泄露身份。”

程顾之咬唇,“那爷爷就没查过?”

“查?”程翔摇头,“查不了,也不能查,几十年前黑龙河决堤这么大的把柄,程家被人攥着了,焉能轻举妄动?”

第八十四章(二更)

程顾之看着程翔,从他的身上,他看到了几十年来,程家维持至今的不易。他一直以来很怕程家毁在他的手里,但到底程家还是毁在了他的手里。

若是几十年前,黑龙河决堤之事不隐瞒,损失程家大半子孙的话,那么,程家也许几十年里缓不过劲儿来,不会再成为北地的十大世家之首,但绝对不会比今日累计犯的诛九族的罪更大。

这一刻,他心痛的同时,分外地感谢花颜,感谢她看中他的这点儿薄才,感谢她仁善心慈不牵连无辜的程家子孙,给他一个选择,也给程家无辜的人一个活路。

他轻声问,“如今风灵卫已尽数被除,爷爷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程翔道,“我已让你父亲去查了,看看其他各家是否与我们一样。若是都如风灵卫一般被除尽,那么,可想而知,花家何其厉害,不出手则已,出手便一击必杀,不给我们反抗的机会。北地的这片天,怕是真的要完了,我们程家也要完了。”

程顾之点头,坐下身,“我陪着爷爷等着父亲的消息。”

程翔点头,对外喊,“来人。”

有人应声出现。

程翔指指地上,疲惫地吩咐,“将他装棺厚葬。”

有人应是,立即抬了地上的死士下去。很快的,又有人进来清扫地面,不多时,地面干净,再看不见半点儿血迹,若非屋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没有亲眼所见,不会有人知道前一刻有个人死在这里。

程翔此时是真的需要有个人陪,而他选择了自己悉心教导的孙子。屋中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在寂静中,他心里一阵阵地感受到胸闷窒息,沉默片刻,他再度开口,“顾哥儿,若是将你逐出家门,你可愿意?”

程顾之一惊,看着程翔,脱口喊,“爷爷……”

程翔看着他,眼底是慈爱苍凉,“一旦程家所犯之罪昭告天下,太子殿下便会找程家清算,即便太后会为程家求情,但我们程家犯的罪太多,也躲不开诛九族的大罪,一旦被诛九族,我们程家就没有希望了。”

程顾之脸色发白,“所以爷爷想要将我逐出家门?”

程翔又闭了闭眼,“程家总要留后。”

程顾之摇头,坚决地说,“爷爷,我不愿意,我生是程家的子孙,死也要是程家的子孙。”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深刻地觉得程翔对他的喜爱,哪怕程家到了这等危及的关头,他还想要保住他的命,不惜将他逐出家门。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敢再此时告诉他,他处处为之着想的孙子早已经背叛了程家,他调风灵卫查花家暗线的消息,还是他放出去的。

他不想做程家的罪人,想要护着程家无辜的人不死,想为北地的百姓们做些什么,也不想看到爷爷这个样子,更不想看到爷爷出事儿,但自古忠孝难两全。

他心中寸寸刀割,此时再也掩饰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愧对程翔教导。

程翔看着程顾之,伸手拍拍他肩膀,“罢了,你既不愿意,那就罢了。虽然风灵卫没了,但如今程家还没到立刻就倒的地步。”

程顾之不说话,只觉得程翔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重若千钧。

一个时辰后,程耀白着脸踉跄地回来,外面深秋的风已然有些凛冽,他一身寒气地冲进了屋,走到门口,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看到程翔和程顾之对坐,他惶惶然地扶着门框站了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可打探出来了?”程翔看到程耀这副模样,心中的猜测已证实了,声音压制着波涛翻滚的情绪问,“怎样?是否也如风灵卫一般被除尽了?”

程耀点头,神魂不在一起地抖着声音说,“父亲,这怎么可能?只一夜之间啊。怎么可能呢?花家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一夜之间扫平北地各大世家的精锐暗卫?我是不信的。”

程翔虽然已猜测到,但此时听程耀证实,脸还是一灰,“说详细点儿。”

程耀踉跄地进了里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颓然地颤抖地惊惧地说,“我们程家的风灵卫,苏家的烈焰卫,怀王府的踪轻卫,还有其余七大世家的精锐暗卫,一夜之间,悉数被斩尽,未存一人。”

程翔身子晃了晃。

程耀陡然地激动起来,“风灵卫三百人,烈焰卫四百人,踪轻卫三百人,其余七大世家的精锐暗卫加起来,一千人有余。就这么一夜之间,两千余人。不是普通人,而是一直被驯养的精锐暗卫,就这么悉数折了。若真是花家所为,那么花家在北地的暗线该埋藏了多少人?”

程翔身子又晃了晃,“别人可有说是什么人所为?”

程耀摇头,“不知道。”话落,他声音尖锐起来,不知是讽刺自己,还是讽刺别人,“两千余人就这么被斩杀了,可笑的是我们竟然不知道是何人所为。父亲你说花家,也只是猜测而已。”

程翔灰着脸道,“除了花家,我想不出何人有此能耐。太子殿下埋在北地的暗桩早已经陆陆续续被除了,苏子斩那个小子是有些本事,手中也有些人手,但还做不到一夜之间斩杀十大世家精锐暗卫。这天下,若说不惧北地这张网的人,我还真想不出不是花家。”

程耀闻言看向程顾之,“你去过花家,你觉得可是花家动的手?”

程顾之心里毫无疑问地知道是花家动的手,且还是听从花颜命令动的手,花颜来了北地,她被花家人尊称为少主,她在花家是除了花灼外一言九鼎的人。但是他不能点头告诉程耀。

他摇头,“花家十分寻常,到底是不是花家动的手,我也不知。”

程耀见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一直以来,程翔虽喜欢程顾之,但他这个做父亲的,反而觉得程顾之不像是程家人,他太君子端方了,更不像他的儿子。

他这一夜受的打击颇重,这个时候,也没心情训程顾之了,对程翔讨主意,“父亲,我们该怎么办?如今经此一事儿,各大世家都慌神了。”

程翔咳嗽起来,他咳嗽的剧烈,一时有些收不住。

程顾之起身,伸手拍程翔后背,又连忙吩咐人倒热茶来。

程翔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喝了一口热茶,才苍老地干巴巴地说,“还能怎么办?等着吧!京中的人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北地的经营毁于一旦?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都死?”

程耀顿时安了心,咬牙说,“不会的,北地几十年的经营,京中人应该不会放弃的。”

程翔点点头,“等等看吧!如今我们被斩断了手脚,也不能做什么了。”

程耀颔首,心中也清楚,如今除了等等看情况,没别的办法。

这一夜,北安城内十大世家皆在深夜起亮了灯火,且通明地照了一个通宵,人人在惊惧不敢置信中痛心疾首地猜测着到底是什么人斩杀了十大世家联合起来的最精锐暗卫。

有大部分人都如程翔一般猜测是花家,因为这两日,十大世家联合起来查花家在北地的暗线。什么也没查出来,反而就在今夜一夜之间十大世家最精锐的暗卫都折了。

一个不留地折了!下手快很准,果断狠辣,是真正地不给十大世家留余地。

人人惊惧的同时,都齐齐地觉得北地这片他们支撑着遮了一层又一层的天怕是真的要遮不住了。

怀王府内,怀王被夏毅喊醒,夏毅是怀王夏桓的胞弟,在怀王府去世后,怀王颓废了几年,将怀王府的庶务分交给了几位兄弟和族叔子侄,而夏毅身为夏桓的胞弟,怀王府最精锐的一支暗卫踪轻卫则交给了他。

夏桓这些年一心找女儿,不太理会怀王府事务,当了个闲散的被架空的王爷。寻常时候,无人找他。

今夜,夏毅没想到踪轻卫就在今夜这么折了,他得到消息,险些晕过去,撑着一口气,白着脸找到了怀王,吐出口的话磕磕绊绊不完整,透着十分惊惶,“大哥,踪轻卫被人挑了,悉数除尽,怎么办?”

第八十五章(一更)

怀王夏桓听到夏毅的话,好半晌没明白怎么回事儿。

夏毅看着怀王,急忙将他派出踪轻卫查花家,这刚查上,踪轻卫就被人挑了之事说了。且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不知怀王府的踪轻卫,还有程家的风灵卫与苏家的烈焰卫以及其余七大世家的精锐暗卫,一夜之间的事儿。

夏桓听了一会儿,算是明白了,他皱起眉头,看着夏毅,“你没事儿查花家做什么?”

夏毅一愣,没想到夏桓的问话和关心点不在他关心的点子上,他急声道,“大哥,我说的是踪轻卫被人挑了,十大世家的所有精锐暗卫都被人挑了,一个活口没留。”

夏桓点头,“我听明白了,我只是想问你,没事儿查花家作甚?”

夏毅立即说,“是程家给的消息,说花家在北地可能有暗桩,苏子斩前来北地查办赈灾,与太子殿下互通书信奏折,没走驿站,走的可能是花家的暗线。我们查花家,是想联手除去花家暗线。”

夏桓眉头皱紧,脸色难看地说,“我早就告诉你,不要和程家掺和,你为何不听?”

夏毅想了想,似乎夏桓还真说过这句话,他等着夏桓,急道,“在北地立足,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能避开程家?大哥真当我们怀王府是隐世在山林里吗?灶火坑打井,房梁开门,谁也不理吗?”

夏桓看着夏毅激动的神色,慢声说,“我们怀王府是世袭的勋贵,靠着祖荫庇护,就能活下去,就算谁也不理,也能立世,我的确是不明白,你为何非要与程家牵丝拉网抱成团。”

夏毅一噎。

夏桓又说,“踪轻卫没了就没了,留着也是个祸害,我早就想解散踪轻卫,你偏偏不同意,如今省得解散了。”

夏毅气急,几乎跳脚,“你可真是我的亲大哥!我就多余来找你。”

夏桓诚然地说,“你是不该来找我。”说完,对他摆手,“你该找谁找谁去,我继续睡了,刚刚在梦中,还梦见缘缘了,她长成了大姑娘,与她娘一样漂亮。”

缘缘是怀王府唯一的小郡主夏缘的小名,这些年,夏桓找人都找的疯魔了。

夏毅气的转身就走,可是走了两步,又不甘心地转过身,“大哥,你刚问我花家,你说是因为我派人查了花家,才使得今日踪轻卫有此一劫吗?可是就算花家再厉害,一夜之间真能除了十大世家的精锐暗卫?风灵卫和烈焰卫比我们踪轻卫还厉害了。两千余精锐暗卫,不是两千颗白菜,花家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都除尽?”

夏桓走到床边的脚步顿住,想了想说,“我去过临安。”

夏毅一愣,“大哥你什么时候去过临安?”

“缘缘丢的第三年。”夏桓像是回忆什么地说,“临安花家,碰不得,惹不得,查不得。”

夏毅立即折回来两步,“大哥,你这样说,难道真的是临安花家动的手?”

夏桓道,“我当年查缘缘失踪时,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一位大师,他对我说,若是天下有什么事儿连皇帝都不知道,江湖百晓生也不知道的,任我身份再贵重,依旧查不出来的话,那么,只有一处地方能知道,就是临安花家。”

夏毅盯紧夏桓。

夏桓继续说,“于是,我就去了临安,拜访了临安花家。但是花家人拒而不见,原因是不与权贵打交道。没办法,我只能查花家,但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大把的人手扔出去,像是一颗石子扔进了大海,没动静,我便知道花家真是不同寻常了。”

夏毅立即到,“这么多年,怎么没听大哥你说过此事。”

夏桓没精神地看了他一眼,“在你们的眼里,是不甘于怀王府一直窝在北地,总想着要挪去京城大展拳脚,心里眼里都是坐大怀王府。我与你说做什么?北地与临安八竿子打不着。”

“话不能这样说。”夏毅立即道,“也许若是我早知道,我一定不会不防范花家,怎么也不至于让花家这般轻而易举地铲除了我的踪轻卫。”

夏桓冷笑了一声,“防范又如何?你若是不惹花家人,花家人怎么会对你出手?”

夏毅又跺脚,“大哥,这可是我们怀王府的踪轻卫啊!是祖父和父亲传下来的踪轻卫。”

“我知道是祖父和父亲传下来的踪轻卫,交给你的那一日,我就知道了。不止踪轻卫,还有我们怀王府,都是祖父和父亲传下来的世袭王府。”夏桓转过身,看着夏毅,“将踪轻卫给你的那一天,我就告诉过你,你们若是有野心,我不拦着,反正没了如娘和缘缘,我早已经活得没意思了。怀王府未来如何,我不关心,是好是坏,你们为自己造成的结果负责就行。”

夏毅脸白了又白,“大哥,怀王府的天真要塌了,你当真不管?”

夏桓摇头,“塌了就塌了。你回去吧!”

夏毅脸色灰白,发狠地说,“你女人多的是,又不止大嫂一人,你儿女也不少,又不止缘缘一人。你何苦这么多年蹉跎自己沉浸在悔恨里出不来?”

夏桓不语,对他摆手,“你去吧!我不会管的,我早已经说过。”

夏毅咬了咬牙,知道说不通夏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根筋,气的转身走了。

夏桓在夏毅离开后,坐回了床榻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在枕边一阵摸索,半晌后,才从压着的枕头下摸出了一封信。

就着室内的微光,他重新打开信,信很薄,只有一句话,“父亲,我是缘缘。”

很简单的一句话,落款都没写,不是小时候稚嫩幼稚的笔迹,而是十分娟秀的字迹,带着几分端凝的洒脱。

信笺是上等的宣纸,用的墨也是上等的好墨,信笺泛着女儿家的脂粉香,也是上等的香。

只这薄薄的一封信,可见她过得很好。

他看着看着,又激动起来,这是他昨日收到的信,莫名地就放在了他的床畔上。不知是何人所送,她从中也感受不到他的女儿小时候的半分痕迹,可是他就是知道,这真的是缘缘的亲笔信函。

这么多年了,他没停止过找寻,可是一直找不到。他虽没有放弃,但也找得筋疲力尽,如今这一封信,无疑是他长久跋涉沙漠的人见到了一处绿洲和水源。

他这么多年就没心思再管怀王府了,如今收到了缘缘的信,更没心思再管了。他激动地想着缘缘应该还会给他来信的,他就在怀王府等着她的第二封信。

北地苏家,苏家的家主将苏家三代以内的嫡系子孙在这一夜都急急地招到了议事堂。

苏轻眠和苏轻枫自然也被半夜叫了起来。

苏轻眠好奇地拉着苏轻枫的衣角问,“三哥,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苏轻枫抿了一下嘴角,看着长辈们发白惊惶掩饰不住惊颤的脸色,低声说,“我听闻咱们家的烈焰卫一夜之间被人除尽了。”

苏轻眠睁大了眼睛,“什么人除的?”

苏轻枫摇头,“不知。”

苏轻眠立即说,“好厉害。”

苏轻枫敲了他脑门一下,训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崇拜是谁除的烈焰卫?这背后,不用猜,都躲不开东宫太子殿下的手笔。”

苏轻眠顿时闭了嘴,提到云迟,他想起在临安见过他,觉得苏家要完了。

苏轻枫撤回手,他比苏轻眠想的多,他想的是不止苏家要完了,北地这些官官相护结成密网的各大世家也都要完了。这么多年,这些人自诩在北地只手遮天,那是因为云迟一直没有功夫收拾北地,如今他有功夫了,北地这天早晚要被他捅破。

只是可惜,他与苏轻眠都是苏家的子弟,苏家倒了,对他们没有半点儿好处。

他正想着,苏家的老家主说话了,“今夜叫你们来,你们也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们都说说,是什么人,一夜之间,铲除了十大世家最精锐的暗卫?花家?还是太子殿下?亦或者苏子斩,再或者什么人。”

他话落,无人应声,众人都似在惊惧中没回过神来。

苏轻眠又扯住苏轻枫的袖子,悄声说,“三哥,你觉得呢?”

苏轻枫反问,“就不能是联手?花家和皇权联手,是花家还是太子殿下亦或者苏子斩,有什么区别。”

苏轻眠点头,觉得这话好有道理。

第八十六章(二更)

当日夜,苏家也没讨论出一个结果,众人都在惊惶中想着苏家的安稳日子是不是要到头了?有的人埋怨老家主将苏家引入了歪道,有的人暗自想着法子躲开即将到来的大祸。

十大世家失了最精锐的暗卫,等同于没了遮风避雨的剑。

苏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大夏将倾的飘摇。

苏轻枫和苏轻眠是苏家年轻一辈最出色的子孙,苏家人丁兴旺,三代以内的嫡系子孙也众多。一切事情都由长辈们商议,他们被叫来也就是听听发生了什么事儿,做个心理准备,用不上二人说什么话。

两个多月前,苏轻枫和苏轻眠从临安回来,曾经花家就对他们说过,若想苏家安稳,就离程家远点儿,可是他们回来后,发现人微言轻,这话虽然传到了苏老家主的面前,但却没被他听进耳朵里。

苏老家主那时觉得是花颜与太后不合,势不两立,他们苏家亲近程家,是太后阵营,花颜是未来的太子妃皇后,所以,想将苏家拉入她的阵营。

说白了,在他们看来,是两个女人的战争,没被苏老家主看在眼里。

程家、苏家世世代代都在北地,百年前,说不上多亲近,几十年前,苏家相助程家瞒下黑龙河决堤一事,程家也算是欠了苏家人情。这几十年来,苏老家主与程老家主脾性相投,来往自然就近了。

今年,本来程家和苏家是要结亲的,但到底顾忌了花颜的那句话,所以,这亲就暂且先拖着了。

这时候,无论是苏轻眠,还是苏轻枫,自然不会再重提昔日花颜曾经警告他们的那句在程老家主看来不重要的话。

事已至此,他们自然不掺和了。

众人讨论了一个时辰,没讨论出什么结果,只能暂且作罢,走一步看一步了。

众人都散了后,苏轻眠跟着苏轻枫出了议事堂,走到背静无人处,苏轻眠小声说,“三哥,我觉得我们苏家真要完了。”

苏轻枫“嗯”了一声,“不止苏家要完,北地的各大世家也都要完了。”

苏轻眠心神一凛,“那我们该怎么办?”

苏轻枫看着漆黑的夜色,浓如墨,化不开,他眼底也拢上如夜色一般深沉的黑雾,沉声说,“是该有人来惩治一番北地的世家和官场了。我们虽是世家子弟,但吃的米粮,却是老百姓种的。今年,穿河谷本不会决堤,但有人为了一己私利,偏偏破坏了堤坝,本来可以不必引流淹没鱼丘,可是有人偏偏凿山引流,导致凤城、鱼丘一带生灵涂炭。”

苏轻眠闻言也义愤填膺,“三哥说的对,这北地背地里尽是肮脏污秽,谁家也不干净,是早就该清清了。”话落,他觉得自己声音大了,立即又压低声音,“只是我们命不好,生在苏家。”

苏轻枫又伸手敲了他脑袋一下,训斥道,“若非生在苏家,你哪里有锦衣玉食?生在寻常百姓家,兴许早就被水淹死,或者饿死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