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绝突然精神了,对他问,“你怎么解这一步杀?”
花灼不说话,坐在了桌子前。
小忠子立即从门口跑进来,快速地给花灼倒了一盏茶,又给云迟倒了一盏茶。
花灼真渴了,端起来也不管热不热,一饮而尽,之后对上云迟也看过来的视线说,“云族的起死回生之术,人死了,都能让之活过来,更何况,如今这还有一口气保着命呢,驱除毒素,也是能做到的。”
“对啊,你来的太及时了。”天不绝一拍大腿,“可是,还有一个梅舒延呢,如今也吊着一口气,他没有书离公子武功深厚,我怀疑他挺不过来会一命呜呼。”
“那就一起救了。”花灼漫不经心。
天不绝收了精神劲儿,皱眉,“救两个人,你能受的住吗?”
“大约是天罚云族术法,这种传承存在,一旦用到,打破的就是平衡。自从云族从云山搬出去,分支而生后,融入尘世,沾染了人气,也沾染了恩怨纠葛,所以,一代代传承下来,越来越微薄,妄图以术法打破世间寻常规律者,都要受罚,长此以往,云族术法早晚要绝迹于这世间。就如祖父,如妹妹,如今还剩下个我。不过为了救人,也没什么舍不得的。云族术法是上天厚爱,回报上天善德,也是应该。至于救两个人,我还是有这个能力的。”花灼神色淡淡。
天不绝没了话,看向云迟。
云迟沉默片刻,事关两条人命,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他深深对花灼一礼,“本宫多谢大舅兄!”
“谢什么?中善因,积善果,不见得上天就不给云族的传承留一线生机。”花灼摆手,“我赶上了,便是他们命不该绝。”话落,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若是要谢,我妹妹还愿意跟着你做你的太子妃,那你就好好待她,既往不咎。若是她不愿意不回来不想再做你的太子妃了,你不如放过她,如何?”
云迟眼底忽地一片死水深潭,嗓音瞬间暗哑,“你觉得,他会放弃本宫吗?”
花灼摇头,“我怎么知道!”
云迟神色一黯,低垂下眼,呢喃,“本宫也不知道,不敢对自己太自信。”
毕竟,那个人是苏子斩!是谁都好,偏偏是苏子斩!
花灼瞧着他,暗想着自己收到安十六传书花家十之二暗卫涌向京城,立马动身来救京城,彼时,他想着,因是花家惹的乱子,自然该由花家来收场,但如今见了云迟,方才觉得,这样的云迟,他见了,都不忍看没眼看,若是花颜见了,怕是会心疼死,他来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这样的人,明明是太子之尊,站于云端,却将自己对花颜的感情低到尘埃,也难怪花颜会爱上他,既然爱上了,又怎么能是说放下就放下,说丢弃就丢弃的?
以他对花颜的了解,那么重情的一个人,做不出来。
他早先怕是想的简单了。
花灼想着,站起身,重重地拍了云迟肩膀一下,“行了,你厉害。”话落,道,“谁都别打扰我,我睡一日,醒来给你将他们的命救回来。”说完,又看向敬国公,“至于国公爷的噬心蛊,既然没发作,想必还能挺些日子,届时再想法子保命就是了。”
敬国公立即说,“老臣一条命,不值钱,不救也罢,只要书离公子好了,老臣死不足惜,多谢花灼公子,你救了他,就是救了老臣了。”
花灼笑了笑,“国公爷可不能这样想,好人的命,还是活着的好。坏人,还是死了的好。”说完,他抬步出了房门。
福管家见他出来,连忙领路带着他前往凤凰西苑,一边走,一边说,“太子妃没大婚前,入京时,就住在凤凰西苑。本来西苑就是皇后给太子妃建造的住处,但大婚后,殿下舍不得与太子妃分院,所以,就将西苑弃了,殿下与太子妃一直住在东苑。”
花灼点头,“若是孩子出生,可以住在西苑。”
福管家立即说,“若是小殿下出生……”他实在不敢想小殿下是否还好好的在太子妃肚子里揣着,但也不想说不好,“太子妃一定舍不得与小殿下分开的,她特别喜欢小殿下。”
花灼笑了一下,“可不是吗?她最喜欢小孩子了!我家也有一个,以后,不如也送来给她作伴,让她一块看着,我倒省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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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是不错吧~
花灼绝对是花颜的好哥哥~
没毛病~
第一百一十四章
花灼进了凤凰西苑沐浴更衣后歇下,福管家回到敬国公的院子给云迟回话。
福管家心情颇为激动,将路上花灼与他说的话与云迟重复了一遍。
云迟听了一怔。
福管家几乎要哭了,“花灼公子既然这样说,小殿下是不是如今还好好的?”
敬国公也听明白了,插话说,“那自然是好好的。”
“嗯,好着呢!”天不绝也点头。
他们谁都不愿意相信花颜肚子里的孩子不在了,都想着一定是在的,如今好好的在花颜的肚子里揣着呢。
小忠子也要哭了,“花灼公子会卜算之术,他这样说,小殿下一定平安着。”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落都看向云迟。
云迟回过神,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只对敬国公说,“义父歇着吧!本宫命人去国公府给你报个平安,免得义母担心。”说完,便出了房门。
虽是春日,但倒春寒,都快二月了,这天也不见暖和,尤其是夜晚,更是冷寒的很,虽不至于泼水成冰,但洒了水,还是会落一层冰霜。
云迟从屋中出来,寒冷的风一吹,他头脑清醒了些,凉声吩咐,“小忠子,传本宫命令,今日一晚,将所有地方的尸体血污都清除干净,明日一早百姓起来,务必不能让见到一丝污秽。”
“是,殿下!”小忠子应声。
天不绝这时从里屋追出来,“太子殿下,老夫还是给你请个脉吧!方才见你,伤势似乎又加重了?你动用内力了?”
云迟“嗯”了一声,将手递给他。
房檐挂着羊角灯,天不绝就着灯光给云迟把脉,又观察他面色,片刻后,放下手,“药方子要改一改,殿下稍等。”
云迟点头。
天不绝回了里屋,不多时,便开了一张药方子拿了出来,递给小忠子。
小忠子伸手接过,对天不绝道谢,天不绝摆摆手,虽累的很,也不敢回去歇着,生怕安书离突然毒发,干脆就躺在了屋中的脚踏下,亲自守着,当然屋中也留了安书离的亲卫,一旦有事儿,可以立即喊醒他。
敬国公也是一样的想法,同样守着安书离,生怕他等不了一日花灼施救。
今夜动乱,京中受波及的地方太多,所以,如今平了动乱后,不少人都连夜来东宫禀示云迟,因此,云迟自然不得歇着,连夜在书房中见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直到天亮,东宫的宫门才渐渐安静下来。
梅舒毓也派人送来了消息,昨夜京麓兵马大营果然有人造反,大约万人之众,不过幸好早有防备,镇压了下来,为首七人,被他以军法处置当即就杀了,没留活口,恐怕不杀镇不住所有人,之后,死了五千多人,剩下五千多人,都被拿下了,请云迟示下,这五千人该如何处置。
云迟命一名东宫幕僚带着他的旨意前去,将这些人开除军籍,永不录用,其家眷发配千里。
这惩罚不轻,但也算不得重,谋反之乱,总归是留了这些人的性命。
这一夜之间,京中无数人看到了太子的果决杀伐,也看到了太子的仁善。
清晨,一缕阳光升起,投进书房,罩在云迟疲惫的脸上,他迎着阳光,眯了眯眼,对小忠子吩咐,“药呢?”
小忠子惊讶地睁大眼睛,这还是太子殿下第一回主动喝药,他立即说,“殿下,您先用早膳,再喝药,早膳都已准备好了,奴才这就去吩咐厨房端来。”
云迟“嗯”了一声。
小忠子立即去了。
用过早膳,喝了药,云迟熬了一夜,也受不住了,便不用小忠子劝说,主动回了凤凰东苑歇着了。
小忠子瞧瞧东方的日头,想着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殿下这是怎么想开了?难道是因为花灼公子来了,昨日又说了那般话,殿下心情好?
京城的百姓早早起来,街道、房舍、屋脊,任何地方,都已看不到昨夜腥风血雨的血迹,虽然昨夜不少人都听到了动静,隐约猜测京城出了乱子,但今日见了天光,见京城一如既往,茶楼酒肆照常营业,也无人说起昨夜之事,也就无人探究了。
梅府的人收到梅舒延回京的消息,梅大夫人、大少奶奶一早来东宫看望,福管家领着二人进了梅舒延安置的院子,当二人看到床上奄奄一息吊着一口气的梅舒延,都哭的不能自己。
福管家告诉二人,花灼公子昨夜进京了,有办法救大公子,二人又喜极而泣。
因梅府还搁着梅老爷子的灵堂,府中一干事宜要做,况且梅舒延在东宫既然有人救,二人也就放了心,所以,梅大夫人和梅大少奶奶看过之后,还是没留下来,将带着的人留了两个侍候梅舒延,便一同回府理事儿了。
花灼睡了整整一日,醒来时,神清气爽。
这一日,无论是安书离,还是梅舒延,都十分安稳,天不绝也跟着睡了个安稳觉,人也多了几分精神,见花灼醒来,对他询问,“需要准备什么?”
“准备?”花灼漫不经心地说,“将你的好药给我准备点儿,估计接下来我要在东宫养伤了。”
天不绝连忙点头,对他低声说,“昨日你与福管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家也有个?夏缘有孕了?”
“你倒是聪明。”花灼弯了嘴角,“也有一个半月了。”
天不绝“哎呦”了一声,“那你可得给我惜命点儿,我听十七说,四百年前花家先祖父为了救怀玉帝,最后搭进了自己的命。你这一起救两个人,可不要搭了命,否则花家谁来承继?别以为后继有人了,万一是个女儿家呢?”
花灼笑看了他一眼,“你在东宫待着,倒是比以前强多了,以前眼里只有医术,哪里会想这些事儿?看来东宫是个有人情味的地方。”
天不绝默了默,诚然说,“太子殿下的确不错,待颜丫头的好,我这个老头子每日见了反正挑剔不出什么来。”
花灼见他一脸担心,拍拍他肩膀,“放心吧!我还没给她个大婚之礼,不敢死,否则她那个爱哭包,还不得哭死?”
“你明白就好。”天不绝住了嘴。
花灼救人,不需要人在身边,将梅舒延移到安书离的房间,让二人并排躺下,然后,便将人都轰了出去,包括天不绝。
屋子内落下帘幕,昏暗的很,从外面透不进一丝光。
云迟也不放心,歇了一日后,人也有了几分精神,过来时,见花灼正在往出赶人,他要说什么,花灼毫不客气地将他也赶了出去,意思是,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需要他帮忙,歇着吧。
云迟便坐在外间等着。
安书离受伤的消息东宫虽捂的严实,但安书离的亲卫有几名是安阳王妃在他小时候拨给他的,自然瞒不住安阳王妃。所以,安阳王妃担心儿子,几番拷问后,终于问出了如今安书离的情况,立即与安阳王匆匆地来到了东宫。
二人拜见云迟后,敬国公对安阳王和王妃行了个致歉大礼,说明安书离是为了救他。
安阳王妃眼泪虽在眼圈里转,但她倒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只说,“这孩子宁可舍命也要救国公爷,那是他自己必有道理。若是花灼公子真能救了他,就是我们安阳王府的恩人。”
三人一番话落,便都与云迟一起等着结果。
这一等,便等到深夜。
里面无声无息的,听不见什么动静,众人虽知道花灼救人,定没那么容易,但也是等的既担心又心焦。
福管家吩咐厨房送来夜宵,也没人有心思用。
五更十分,里面终于有了动静,花灼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喊人,“天不绝!”
天不绝腾地站了起来,嘴里连忙回话,“可需要我帮忙?”
花灼声音虚弱,“你给我准备的好药呢?拿进来。”
天不绝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捧着推开门走了进去。
云迟也站起身,跟着走了进去。
安阳王和王妃、敬国公等人不知道该不该这时候也跟着冲进去,怕里面没完事儿,坏了花灼的事儿,你看我,我看你,到了门口,都没敢进。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屋内,花灼脸色苍白,血色尽失,气息浊重,靠着床榻坐在地上,整个人似被掏空了精血一般,没半点儿精神劲儿,就连那光风霁月的容色,也萎靡的暗淡无光。
天不绝见了,骇了一跳,几步奔到了花灼面前,一股脑地将手里捧的药都扔在花灼怀里,伸手给他把脉,“你怎么样?看看这些药,吃哪个?”
花灼不答话,似乎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任由天不绝给他把脉。
云迟来到近前,也蹲下身,对他问,“大舅兄,你还好吧?”
“死不了。”花灼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人都给你救活了。”
云迟向床上看了一眼,安书离脸上的黑紫色已消失不见,梅舒延面色如常,气息均匀,二人都安静地睡着,不必天不绝诊脉,他也能看出二人已无性命无忧。他收回视线,低声说,“即便你帮我都救回了人,我也不会答应你对花颜放手的。”
花灼翻了个白眼,“气我是不是?”
云迟抿唇一笑,看向天不绝。
天不绝一脸生不如死地说,“可惜我花了多少年在你身上,这一回,真是前功尽弃了,虽性命无忧,但这身子也算是败的厉害,比当初颜丫头在北安城好之有限,以后,每日用好药养着吧,索性临安花家也不缺好药。”说完,从那一堆瓶瓶罐罐里挑出四五个来,每一个里倒出三颗药,放在手里就是一捧,递到花灼嘴边,“都吃了。”
花灼没意见,张嘴,将天不绝递到面前的一捧药匀了三次,都吞了下去。
云迟亲自倒了一杯水,见他吃药都没力气,干脆自己将水杯放到他嘴边喂他。
花灼瞧了云迟一眼,默然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
天不绝在一旁对云迟说,“东宫药库房上好的人参都送去了宫里,因为宫里的皇上需要人参养着,但他这副身子骨,也需要人参。”
云迟点头,“这个不必担心,本宫命人搜寻就是了。”
安阳王妃此时实在忍不住,到底冲了进来,一眼见到自己儿子,似乎得救了,心里欢喜不已,但看着花灼救人后的模样,十分心悸,感谢的落下泪来,接过话说,“花灼公子大恩,安阳王府怎么能袖手不管?我府内有上好的人参,我这就让人都送来东宫。”
安阳王也跟了进来,对花灼大拜,“多谢花灼公子对犬子救命之恩。”
花灼没力气起来,虚弱地笑了笑,“王爷、王妃不必谢我,我救他们二人,对太子殿下可是有条件的,不白救,你们若是道谢,谢太子殿下就好了。”
安阳王和安阳王妃一怔,齐齐对看一眼,虽然不明白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但儿子得救了是事实,无论是花灼,还是云迟,都当谢,当即又对云迟道谢,“谢太子殿下。”
云迟摇头,“王爷和王妃不必谢本宫,书离为本宫做事,救了国公之命,既然大舅兄能救他,自然不会见死不救。”话落,也不客气,“既然王府内有上等人参,那本宫就不必另外搜寻了,倒也省了力气。”
“不必了,不必了。”安阳王妃立即对外面贴身婢女喊,“荷叶,快去,将府中药库房的人参全都拿来东宫,现在就去。”
荷叶立即应是,连忙去了。
敬国公也吩咐,“来人,去我府中,也将药库房的人参都取来。”
外面有人应是,也立即去了。
敬国公看着花灼,老泪纵横,“花灼公子啊,老夫无以为报,定书信一封,告之犬子,让他记下你这份大恩。”
花灼失笑,虚弱地说,“救了一个人的命,倒是落了好几个救命之恩。”话落,摆手,“我都说过了,谢太子殿下吧!”
敬国公又对云迟道谢,心中却想着,怪不得临安花家累世千年,子孙繁衍,至今相安无事,行善而不求报,居功而不邀功,这般处事之道,若是一直如此再立世千年也不奇怪。
他这样想,安阳王和王妃自然也这样想。
云迟见花灼虽吃了不少药,显然已支撑不住,便吩咐小忠子,“派人抬一顶轿子,送大舅兄回西苑歇着。”话落,又对天不绝说,“你也跟去。”
小忠子应是,立即去命人抬轿子。
天不绝点点头,对花灼问,“他们什么时候能醒来?”
“一日后吧!”花灼道,“也许将你的好药喂两颗,更早些。”
天不绝上前,伸手给二人把脉,之后,依照花灼所言,择选了两瓶药,喂进了二人嘴里,说,“书离公子半日后应该就能醒来,梅府大公子大约需要个一两日。”
安阳王妃心中高兴,虽然花灼说不必谢,心里还是记下了他的大恩。
小忠子命人抬来了轿子,云迟蹲下身,亲自扶了花灼上轿。
花灼小时候不能见光时,常年卧床,偶尔能出一次屋,坐的便是封闭严实的轿子,他看到轿子,蹙了蹙眉,但还是任由云迟扶着他上了轿子。
轿夫抬的稳稳当当,天不绝跟着,一行人送花灼回了凤凰西苑。
云迟看着轿子走得没了影,回转身对福管家吩咐,“福伯,去梅府传个信,就说大公子被救回了,不过还昏迷着,现在东宫安养。”
福管家应是,立即命人去了。
荷叶回了安阳王府,很快带着人拿了十几盒子上好的人参来了东宫,见过安阳王妃后,立即送去了凤凰西苑。
敬国公夫人在府中得了话,亲自带着人,同样带了十几盒子上好的人参来了东宫,见到敬国公,并没有哭,反而笑着骂他,“你这个老东西,你一条老命,不好好自己看顾着,连累孩子们,我都替你羞的慌。”
敬国公也觉得自己该骂,点头,“夫人骂的对,是我不好,人老了,帮不上忙,真是添乱。”
“你知道就好。”敬国公夫人将东西交给福管家,看了安书离和梅舒延,对云迟说,“我早就想见见花灼公子,不过如今他还是歇着要紧,我改日再来。”
云迟微笑,“义母若是住在东宫也可,义父身上的噬心蛊没解,暂时还是留他在东宫看着妥当。”
敬国公夫人摇头,“我若是不在府中,怕一帮子奴才乱了套,他在东宫我真没什么不放心的,就让他在这待着吧!若是那什么噬心蛊救不了,太子殿下也别强求费心,你本就朝事儿一大堆,他这条老命,既然没用,要不要两可。”
敬国公在一旁说,“夫人说的对!”
敬国公夫人白了他一眼,“你可真是给我儿子丢人。”说完,不再理敬国公,对云迟告辞后就走了。
敬国公觉得脸上鼻子都是灰,连声哀叹。
安阳王妃看着直乐,对敬国公说,“舒欣素来是个明白人,嘴上虽然这般说,但你若是真出事儿,她一准悬梁追了你去。”话落,又说,“若是这样,陆世子最可怜。”
云迟笑道,“义父再不可做此等想法,需爱惜性命,义兄为本宫驻守西南境地,若是听闻你出事儿,还如何能好好替本宫看守西南境地?义父可不是没用。”
敬国公想想也对,改口道,“一把老骨头,不能死,那就努力活着好了。”
安阳王妃笑,“你这样想就对了!也不枉离儿救你一场,又累得花灼公子救他一场。”
敬国公连连点头。
安阳王和王妃倒也没久待,知道安书离没事儿,心中一块大石落下,便也回了安阳王府。安阳王妃更是琢磨着,再多命人搜寻点儿人参,听天不绝的意思,花灼公子以后都要靠这个养着了,这东西可不能缺了。
安阳王没意见,只感叹,“临安花家的人,就是厉害。”
不止太子妃花颜,公子花灼,都是一样的厉害人。
安阳王妃收了笑容,“我回府后,每日三柱香,一定求菩萨保佑太子妃好好的,虽然说离儿是为了救敬国公,但这份大恩,无论是对太子殿下,还是花灼公子,我们安阳王府都当记住。”
“嗯。”安阳王点头,“太子殿下一直想要拔除世家把控朝局的网,肃清天下各大世家把控的官场官风,给寒门有才学子开出一条锦绣路来,让天下盛世清平,我们安阳王府先自己清理门户吧!也省了太子殿下的心。”
儿子是东宫的人,安阳王没失去儿子,比安阳王妃更知道怎么感谢报效云迟。
第一百一十六章
梅大夫人与梅大少奶奶得知梅舒延脱离危险得救了的消息,高兴地来了东宫。
见过了梅舒延后,梅大夫人询问福管家,得知花灼为救梅舒延和安书离,如今身子骨十分不好,需要人参滋补,便想着梅府也有这东西,虽然不及安阳王府和敬国公府收藏的多,但也立即命人送来了东宫。
福管家看着堆了小半个药库房的人参鹿茸等好药,心下也祈祷着,看花灼公子那模样,实在虚弱的紧,希望这些东西滋补下去,能将他将养好。
虽然他这么想,但也知道心血耗费过度,没那么好养的。
半日后,安书离果然先醒来了,他本以为那一夜命丧于毒药,却没想到,被花灼给救了。他还不曾见过花灼。去年云迟收复了西南境地转道临安,他本也要跟着去临安瞧瞧,奈何安阳王妃每一日一封书信,硬是将他催回了京。
如今他醒来,周身无任何不适,梳洗了一番后,便去凤凰西苑谢花灼。
他来到凤凰西苑,花灼吃了药喝了一碗人参汤,还在睡着,他自是不好打扰他,便离开去了云迟的书房。
云迟在这半日又见了好几拨朝中官员,大臣们忽然觉得殿下自昨日后,一改颓然之色,又恢复了以往的处事从容,把控朝局,事无巨细,有条不紊,转眼就将京城安稳的丝毫不乱。
赵宰辅、武威侯、苏子斩等人的位置如今都空缺,不能长此以往,这些位置自然要尽快安排人替补上,这些空缺,自然不能空太久。
朝臣们虽没几人知晓武威侯是怎么回事儿,但也隐约猜到,怕是那些动乱,都与武威侯府脱不开关系。不过既然云迟不说,不公之于众,他们自然也不敢胡言乱语。
安书离来时,已快晌午,云迟见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浅笑,“不错,总算没丢了命,否则本宫怕是也要内疚一辈子。”
安书离笑了笑,揉了揉眉心,“是我大意了,没想到那批人如此厉害狠辣,倒是没去劫走武威侯,而是将重心都放在了杀敬国公身上。”
云迟自也是知道,他将大半亲卫都安排去了武威侯所住的院子,虽亲自看守敬国公,但也还是人少力薄了,他摆摆手,示意安书离坐下,“大约苏子折是借由我父皇知晓我们有办法克制噬心蛊,所以,干脆不利用噬心蛊了,而是直接杀了敬国公,至于目的,显然是为了西南境地的百万兵马,让陆之凌心乱。”
安书离点头,“看来殿下将乱象都平定了?”
“嗯。”云迟颔首,“幸好大舅兄来了!有他带的一批人,帮了本宫,也救了你和梅舒延,真是帮了大忙。”
安书离微笑,“能让花灼公子出手相助,实属不易,看来他是认可殿下的。”
云迟眸光微动,亲手给安书离倒了一盏茶,将花灼说不白帮他的话说了。
安书离听罢,愣了愣,然后哑然,“那殿下怎么想?”
“不放手!”
安书离浅笑,“花家人都聪明绝顶,花灼公子我虽还未见,但想必也是绝顶聪明之人。有些话,他说出来,也许只是试探殿下态度罢了。既然殿下已然决定,那就无需多说。”
云迟“嗯”了一声。
安书离对云族灵术救人不太了解,便打住这个话题,仔细询问花灼一次救他与梅舒延,如今后果可是十分严重?有多严重?他不过是醒来时从福管家那里了解了只言片语。
云迟只道,“比花颜当初在北安城救人时强些,恐怕短时间都要留在东宫将养了,受不得疲累。”
“灵力全失?”安书离压低声音,他自是知道,云族的传承术法有多重要。
“嗯。”云迟点头。
安书离沉默下来。
云迟将花灼决定救安书离和梅舒延前的那一番话与他说了,之后,拍拍他肩膀,“书离,你也别自责,善有善报,天赐福祉,救善于人,德行善举,才是云族传承之本,灵力算不得是传承之魂,他既愿意救你们,便是看得开,舍得的。”
安书离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云迟止住此话,将朝中官员名录与两份邸报递给他,“你看看,你可愿意接替赵宰辅的位置?”
安书离接过官员名录与邸报,看过后,沉凝道,“殿下,我年纪轻轻,入朝时间连前往西南境地都算上,满打满算,不到一年,官任宰辅,怕是恐难服众。”
“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无论是西南境地,还是川河谷修筑堤坝,都功不可没。如今再加上帮本宫稳定京城,救敬国公,这两件大功,都足以让人无话可说。”云迟看着他,“你若是不能胜任,本宫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安书离抿唇,朝中重要职位空挡太久,的确不好,尤其是如今局势虽乱后平定了,但苏子折此次折了这么大的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他思索片刻,坦然接受,“既然殿下这么说,如此信我,我便接了。”
云迟微笑,“本宫自然信你。”
安书离放下官员名录,“那武威侯的位置和苏子折的位置,殿下可要找人代替?”
“武威侯的位置本宫调程顾之来接替,他过两日应该就进京了。这么多年,武威侯的职位虽重,但本宫也不曾重用他,大概这便是对他所作所为虽然不知,但母后和姨母庇佑,才让本宫心里总对他有所设防,不敢重用。”
“嗯,程二公子是个有大才的,我虽未曾见过,但北地动乱时,太子妃与我书信中,提过他,能让她费心将之从程家摘出来,自是不错。更何况殿下见过他,既让殿下打算重用,便是能放心用的。”
云迟点头,“至于苏子斩,他的位置,本宫给他留着。”
安书离看着云迟,想着京城动乱时,也幸亏了凤娘带着人护了各大府邸,否则今日怕是朝中已死一半大臣,无人可用了。
不得不说,苏子折实在太狠辣,竟然打算一举都杀了京城人,从皇宫,到东宫,到各大朝臣府邸,到三司府邸再到京麓兵马大营,真是杀人如麻,手段残酷,这样的人,若是谋了南楚江山,真不敢想象,百姓们会有好日子过吗?
而苏子斩,本性纯善,自然与苏子折不同的,只是,他不敢说,苏子斩是否还能回来?是否还愿意回来?
但云迟愿意给他留着他的位置,也是一种态度,十分难得。
他赞同,“殿下心怀宽广。”
云迟笑了笑,看向窗外,阳光明媚,“本宫能容得下南楚山河,岂能容不下一人?前尘旧事,与本宫无关,本宫不认,只认本宫的太子妃,是本宫明媒正娶的,只认苏子斩,是姨母的儿子,是母后很疼的外甥,便就够了。”
安书离动容,站起身,单膝跪地,“书离此生,鲜少敬佩于人,如今心甘情愿效忠殿下,愿辅佐殿下,共创南楚社稷,肝脑涂地。”
云迟一愣,站起身,伸手扶起安书离,无奈地笑,“跪什么?你就是不愿,本宫也要拉着你帮我,你如此才华,岂能放你闲情逸致不理世事?岂不屈才?”
安书离闻言也无奈地笑了,想想还真是。
二人重新落座,开始着手商议官员趁机调配,稳定朝局之事。
一直商议到过了晌午,小忠子催了好几遍,才作罢,摆了饭菜,在书房用了。
用过饭菜后,云迟发出调派旨意,一道接一道,传出东宫。
这是南楚自皇上登基以来,最大的一次官员调动,涉及了大半个朝堂。
有人欢喜有人忧,虽掀起了极大的动静,但却无人反对,毕竟,那一夜的惊心动魄,血腥杀戮,虽然无人说,但短短时间,依旧让朝臣们心有余悸。
他们都心知,若非太子殿下,换一个人,南楚江山在那一夜就塌了。
转日,云迟恢复早朝,又一连气颁布了太子七令,有安抚朝臣的,有惠利于民的,也有修改地方各州郡县的官员考核制度的,还有关于新春农耕的,等等。
太子七令颁布后,不止砸懵了一众朝臣,也砸懵了京城百姓,不明白太子殿下怎么在这时候弄出如此大动静?消息如雪花般地传了出去,没多久,便传遍了天下。
------题外话------
明天开启下一卷~
第一章
花灼足足睡了三日,才养回了几分精神劲儿。
安书离在花灼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去了凤凰西苑对他道谢。
安书离在没见到花灼之前,便暗想着花灼该是怎样的一个人,临安花家出人才,却都淡薄于世,他想着,花灼也许应该是个淡漠的性子,但见了他之后,当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他不知该怎样形容因为救他与梅舒延,身体损耗太甚,虚弱至极,但依旧看起来光风霁月的男子。
花灼倒没有因为第一次见安书离而有所拘谨,他浅笑着熟捻地打趣说,“当初妹妹利用书离公子,使得你艳名传天下,我其实是盼着你前往临安找上门问罪一番的,可惜你太淡薄于世,并不理会,害的我大为可惜了好久。”
安书离一怔,随即哑然失笑,他本想着人家是不是淡薄的性子,如今转眼自己就得了个淡薄于世,这现世报来的未免太快了。他轻咳了一声,拱手笑道,“早就听闻临安是一片祥和之地,幸好当时不曾去临安,否则我如今怕是赖在临安不回京了。”
花灼大笑,觉得安书离也是个有意思的人,自始至终,不敢沾染半丝红尘气,但偏偏还逃不脱这红尘里,且他醒来便听说如今年纪轻轻,被云迟力排众议,接替了赵宰辅的位置,官居宰辅了。
好一个年轻的宰辅,他今年不过二十岁,怕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宰辅了。
二人也算是一见如故,说笑着闲聊起来。
梅舒延是在一日后醒来的,醒来后听闻是花灼救了他,先要去谢过花灼,但花灼睡着未醒,他便去见了云迟,将他得到梅老爷子去了的消息后带着人轻装简行匆匆回京,却不想半途中被人追杀,最后如何摆脱追杀之人回京之事与云迟说了一遍。
原来,他昔年与人狩猎,曾走丢到了阙坪山的一处深山里,迷路了三日,才走出来,所以,在发现追杀他的人太多,他带着的人不是对手时,便一头冲进了阙坪山他昔年迷路的山林里,这才失踪了两日。
但他没想到追杀他的人十分有耐力,生生找了他两日,在他从阙坪山出来后,又一路追杀他到京城。若非云迟得到他回京的消息及时派人救他,他一准死在回京的路上了,也不会留着一口气等着天不绝和花灼救他了。
梅舒延是梅老爷子培养的梅家继承人,虽温和有礼,但是该教的梅老爷子也都教了他,虽然追杀他的那一拨人没能留下活口,但他也从与之交手中,得了些讯息,追杀他的这拨人,虽然刻意隐藏口音,但还是被他听出了岭南的音腔。
他与云迟特意说的便是这个。
云迟听罢后,眯了眯眼睛,想着怕是早先梅舒延查到岭南王府头上,虽秘而不宣,但消息还是走漏了,至于通过的途径,想必是花家暗线,而苏子折与岭南必然有牵扯,所以,这是借由岭南之手,来除掉梅舒延顺势让京城更乱。
他沉沉地想着岭南王府是该要抽出空来理会了,先让梅舒延回府吊唁。
梅舒延匆匆回了梅府,在梅老爷子的棺木前痛哭了半日,便着手料理乱作一团的梅府,将梅府上下打理的仅仅有条后,听闻花灼醒了,便又连忙来东宫对他道谢。
他来的很快,来时安书离与花灼正在闲谈。
梅舒延不同于安书离,正儿八经端端正正地对花灼道了谢,一板一眼,端的是君子端方。
花灼瞧着他,笑着伸手扶起他,偏头对安书离笑问,“据说昔年苏子斩行止端方,德修善养,与梅府大公子有的一比,是不是就是这副模样?”
梅舒延一愣。
安书离笑起来,“差不多。”
花灼伸手拍拍梅舒延肩膀,“怪不得当年我祖父见了他人后说什么都要瞒着。”
他这话梅舒延不懂,但安书离知晓内情却懂的。花颜性子散慢活泼,太过一板一眼端正的人,她怕是敬而远之。
这话意欲在说苏子斩。
当年花家祖父,多方考量,原因太多,不管花灼说的这话对不对,玩笑也好,认真也罢,总之,谁能想到后来苏子斩性情大变,而花颜在见了他后便相中了他。
梅舒延不明白花灼打什么哑谜,有些不明所以,但见花灼拉着他坐下,言语随意,与他含笑闲谈起来,他心想着临安花家的公子,果然非寻常人,这份气度,鲜少有人能比。
救命大恩,该怎么还?少不了要记着了。
晌午时,云迟吩咐福管家将饭菜摆在西苑的报堂厅,他陪花灼、安书离、梅舒延三人用午膳。
花灼看了一眼菜色,笑道,“这大半都是小丫头爱吃的,她人不在东宫,这东宫的厨子倒是想念她的紧。”
云迟低眸,看着桌子上的菜色,没说话。
安书离眸光动了动,他住在东宫这段日子,只要陪云迟吃饭,似乎都是这些菜色,不带换样的,好些顿都是,不陪着他时,倒不是这些菜色。
小忠子瞧着云迟不开口,踌躇了一下,才在一旁小声说,“太子妃怀孕后,挑剔得紧,东宫的厨子做的都是太子妃爱吃的饭菜,后来太子妃失踪后,殿下想念太子妃,吩咐厨房每日饭菜照旧,就如太子妃还在一般……”
花灼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夹了一口茶,放进嘴里,须臾,面色古怪,“这么酸不酸甜不甜咸不咸辣不辣的菜,她每日里是怎么吃的?真爱吃?”
小忠子举手保证,“太子妃很爱吃,不信您问方嬷嬷。”
方嬷嬷在门口,闻言立即回话,“回花灼公子,太子妃是很爱吃。”话落,她犹豫了一下说,“这厨子还是子斩公子命人送来的,自从进了东宫,太子妃吃了这厨子做的菜,孕吐的症状都好了很多。”
花灼无言片刻,“有孕的人,口味这么奇特吗?”他想着夏缘口味没有这么奇特,她怀孕后,往日吃什么,还是吃什么,对天不绝问,“据说酸儿辣女,你从这菜上看,那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可别是个小怪物吧?”
说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小怪物,这话也就花灼敢说,换一个人,还真不敢。
小忠子和方嬷嬷都低着头躲远了些,他敢说,他们也不敢听。
天不绝对花灼翻了个白眼,“我哪里知道!那小丫头自己本身就是个怪性子,自从进了东宫后,变得娇气又挑剔。”
花灼转头对云迟问,“这样的饭菜,你也吃得下去?”
云迟这些日子吃什么饭菜都没味道,所以,并不觉得,如今听花灼这样说,他也夹了一口菜,面色如常,“很奇怪吗?我吃的挺好吃。”
花灼嘴角抽了抽,撂下筷子,“我可吃不下。”话落,问方嬷嬷,“还有别的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