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们就看书。只是,本少爷的书只能在书房里看。”
书房就书房,你家的地方,哪儿都一样。
我拿了本《国语》,却见他拿了本《资治通鉴》。没想到他这纨绔子弟也读书,怪不得平日歪理一套套的。其实我们谁也没有看进去。我在防他,对他的一举一动都留意着。他似乎也时不时地瞟我两眼。
“喂!”他扔下书,“我们说会儿话吧。”
我继续沉默,你自个儿说吧。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这是我一直想到知道的,但我不问,我不想让他得意。
“切,你真是,就不会和我说句话么。我就那么可怕?我不如你的傻小子会骗你开心,总比君木头好多了吧!”
“杨少爷请说。”我冷冰冰的。
他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我大婚那天——我成亲了你知道吧?”他的口气似乎在说别人结婚,我点点头,“我大婚那天,全府的丫鬟都去送那个君老二。你没去。当时我还以为是君木头不让。后来悄悄溜进你房里一看,门居然锁了。”我不言语,却留神听着。
“回门那天,我特意去了琅声苑,向君木头旁敲侧击。一提到你,他便不言语,脸色非常难看。我便想,莫不是死了?”君闻书到底怎么了?按理说他该来抓我呀,怎么全无动静。
“后来,我便回去问了你的好妹妹听荷…”听荷!我心里一紧,她果然陪嫁了,到眼前这个变态的家里去了!
“你那个好妹妹呀,啧啧,模样长得倒挺惹人怜,就是不经吓,一听我说你死了,果然小脸发白,就跟你现在似的。她摇着头说‘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死的,一定是逃了’。”
我继续听着。
“我一听,便知道果然有蹊跷。我也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容易死了,你不是司杏么,你死了谁还当司杏?再一逼问,听荷就说你曾经打算让她逃跑,连地方都找好了。我悄悄地跑去看了,还真是,那棵杏树下还有一根被折断的枯树枝,想必是你留下的吧?”他的语气里带着嘲讽。
我不吱声,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我的脸色。心里皱着眉,他来找我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来找这小子!”他的语气突然有些愤恨,“那个穷傻小子,你还真不嫌他!那时候事情多,反正你也跑不了,先让你逍遥几天吧。不过我也没闲着,发了封私信让人看着动静。他们说那傻小子每日当班,按时回家,也再没有收到过信了。我就觉得奇怪。手头上的事情做完,我便亲自来了一趟湖州。那小子果然没什么动静,难道,你没有来找他?”幸好我没有待在湖州城,暗号还是挺管用的。
“我不信,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的,平时不来,过年也肯定要来,果然…”杨骋风往后一仰,手却搁在桌子上,“腊月二十八,湖州大集,我二十七便来了。我站在街心最高处一看,果然见你和那小子有说有笑,亲亲热热的!”
“当时你为什么不抓了我?”我忍不住问。
“哼,我若兴师动众,谁都知道你是君家跑出来的丫鬟了。莫非,真要我为君家做好事?而且…”他看了我一眼,声音却低下来,“我也想看看,这几个月你到底是怎么过的。”
我不言语,过了一会儿,我抬头问道:“杨少爷,有一事我不明白。我只是一个小奴婢,究竟何种缘故,让杨少爷千里迢迢来抓我?”这是我最想知道的。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你终于问了一个你最该问的问题。”他顿住了,又自负地仰起头,“我堂堂一个少爷,而你只不过是一个下人,但我从第一次见你就没赢过你。我不信,我非要赢你!”
我简直哭笑不得,幼稚!“杨少爷,若是这个缘故,您不必费心了,我本来就是个下人,不值得你费这心思。少爷还是赶紧忙荣华富贵的正经事儿吧,我承认,你赢了。”
杨骋风转过身来,一字一句地说:“我,要,赢,你。我要赢的——是你!”
我心里一跳,要赢的,是我?我不会笨到以为杨骋风对我有感情,他一个三品大员的公子,几番嘴脸我都见过,娶个正妻都要算计一下谁对他有利,他会对我有感情?他就是寻事找乐子。却听他继续说:“你要回君家,我不拦你,但我要你记着——我要赢你,我要堂堂正正地赢你,我要你心甘情愿地输给我。”
我笑了,“杨少爷,我只是一个奴婢,没什么好和你赌的。我知道你家有权有势,把我没入官婢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你不用费心思了,你肯定能赢的。”
杨骋风盯着我,“你不是看不起我吗,不是觉得我只是仗着我爹吗!我要让你知道,你错了!我要靠自己赢了你。”
“杨少爷何必?奴婢从来没想着和人赌强争胜,杨少爷不要这么莫名其妙了,不值得。”
“哼,我说值得便值得,你在君府装得像个正经人一样,背地里,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我就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确实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他要赢我,赢我什么?你与我,就像天际两岸的星星,除非地球发生变故,否则我们绝不会有什么联系。
新年到了,湖州的杨府虽然只是杨家一处不常来人的居所,但可能因为杨骋风在,倒也有些模样。我没想到杨骋风这么飞扬跋扈的人居然也“发纸”,也对着供桌下跪,还挺虔诚的。
我待在书房里,除了吃饭,哪儿也不去。我不动逃跑的念头,因为我知道根本逃不出去。这里不是君府,即便我跑了,杨骋风也能很快把我抓回来,更何况,他手里还握着荸荠。
明天就是初二了,我暗自焦急。明天,荸荠该等我了吧!帽子还在包袱里,我看了一遍又一遍,难道真没法送给他?我想了又想,行或不行,我也只能去和杨骋风明说。
我根本不用费劲儿找杨骋风,他没事就在我旁边转悠,我只装作看书,不理他。果然,他来了。
“司杏,今天初一,别看了,我们去玩儿?”
“去哪里玩,玩什么?”既要求人家,好歹给人家点儿好脸色。
“啊,你答应了!我们放风筝吧,新年放风筝,许个愿,据说很吉利的。”工于算计的杨骋风还这么单纯地迷信呢。
我跟着他去了。风筝早被拿到院子当中,一只栩栩如生的大老虎,还带着响竹。说来惭愧,我两世都只有看别人放风筝的份儿。杨骋风倒是几下便把风筝升上了天,张着嘴,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这,是杨骋风?
“你来你来,这么拽着就行。”他把线塞给我,自己在旁边指手画脚,“往东往东,你得让老虎跑啊!在天上傻待着干什么!哎呀,你拽呀…”他又抢了过来,老虎又开始跑了,响竹被风吹得呜呜响,倒真有几分像。
“杨少爷,我想求你件事。”乘他高兴,也许还有几分希望。
“什么?你说。”他的两只眼睛仍然盯着天上。
“明天…我想去方广寺一趟。”我故意说得若无其事。
“嗯?”他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全没了,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你去做什么?”
“我…去还个愿。”明说怕不行。
“不行!”他仍然抬头盯着天。
“杨少爷,我只去一会儿,跑不了的。”
“不行!”
“杨少爷,我是君家的丫鬟,算你的罪犯吗?”
他又转过头来,“是,你是君家的丫鬟。不过明天我们要起程了,所以你不能去。”
明天要走了?!我暗暗吃惊,却只能说:“我就去一会儿,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去见那小子吧,我告诉你,不行!”杨骋风又看着天。
“是,我是要去见他,怎么了!”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不必躲躲藏藏,“我要见谁是我的事,你凭什么不让?”
他盯了我一会儿,诡异地笑了,“好,本少爷答应你。我们可以路经方广寺,让你去见见那小子。”
我皱起眉来,他又在耍什么花招?我不信他。“你想对他怎样?”
“你看你看,我仁慈一回,你倒不信我了。”他笑嘻嘻地拉着风筝东跑西跑的,响竹也跟着呼啦啦地转起来,“我只是看你可怜,同情你罢了。”
我倒不敢去了。“杨骋风,你别耍花招,若要对他不利,我也不会跟你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你老不信我,其实我对你是最好的。”真是够厚脸皮的。
到底去不去?杨骋风在打什么主意?我想了一宿,决定还是去,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荸荠了。我打定主意去了也不多说话,只把帽子给他,和他道别,以免落入杨骋风的圈套。前途凶险,我也不打算让他为我分忧,一个人就够了。我的剪刀和对券一直揣在怀里,如果明天真的情况不对,我也只能以死相拼,绝不连累他。
第二天一早,我把全部东西打包好,只留下一贯钱。剩下的钱和帽子一起包好了。回君家还不知是死是活,要钱何用?我全都给荸荠。
小丫鬟又来了,说少爷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抓起包袱,出门却只见一辆马车,我便站着不动。
“上来呀。”公子哥儿在车厢里坐着,摇晃着腿。真会享受,里面居然还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炉子。
“男女共乘一车,恐怕不便。”地方太小了,危险。
他转了转眼珠子,“那你要坐在车顶上?会掉下来的。或者你自己出钱雇辆车?反正你不能步行,少爷我事忙,亲自押送你回扬州已经是大功大德了,你莫要再耽误我的时间。”
真会狡辩!看样子我再坚持也没用了,杨骋风就是个无赖。
“去方广寺吗?”
“去去去…”他不耐烦地说,“少爷我答应你了,自是要去的。去看你和那小子做最后的告别,免费的戏,哪有不看的道理。”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不过总比要害荸荠强,但我也不敢掉以轻心。
远远地,我便看见了荸荠,还是那么瘦。真瘦啊,虽然才分别几天,但我觉得上次见面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唉!杨骋风一脸的笑意,“喂喂,到了。你瞧,那又穷又丑又傻的小子在那儿站着呢。”我不理他,跳下车,想叫荸荠,又吞了回去。这是暗号,不能让杨骋风知道。我笑盈盈地走过去,“你来了。”
虽是新年,萧靖江却依旧穿着他年前的那身衣服,我看了心酸。
“真是你!”萧靖江从头到脚地打量我。我才想起来,我已经换过衣服了。
“啊,是这样子的…”我正不知如何开口,却意外地找到了话题,便故作轻松地说,“君少爷派人来接我。瞧,那马车便是。这衣服也是他给我的。”
萧靖江脸上浮现一抹狐疑的神色。他瞧了瞧马车,又瞧了瞧我,忽然冷冷地说:“原来是这样,你这就要走了吧?”
荸荠!我在心里叫了一声,脸上却不敢露出来。我勉强挤出一点儿笑容,“是呀,就要走了。对了,年前给你弄了点儿东西,你拿着吧。”我塞给他。
“我不要!”萧靖江甩开了。
荸荠!我又在心里叫了一声。我冲他直眨眼睛,“你拿着,留个念想。”
他却像没看见一样,依然说:“我不要,你拿走给别人吧。”
我在心里偷偷哭泣,却硬生生地把眼泪憋回去。不能再拖了,会露馅儿的,谁知道杨骋风到底要干什么。“你爱要不要!”我扔在他怀里,转身跑回了车上。
杨骋风脸上的笑意全没了,阴沉地看着我和他。“走!”他冷冷地吩咐道。
萧靖江的身影越来越小了。荸荠…荸荠…我终于忍不住,泪流了下来。出乎我的意料,杨骋风并没有开口,和我一样的沉默,但我知道他在看我。
“擦擦吧,一个丫头,也不带手绢。”一块绿色的丝帕扔了过来。
谁稀罕用你的东西,都是你!
“你不要恨我。”杨骋风突然开口说话了,“你是逃出来的,即便我不来抓你,你也无法和他在一起。你就认了吧,这是你的命。”
我不理他,眼泪越擦越多。
他叹了一口气,“其实,人各有命,你也不要太强求了。”我不言语,扭头看向窗外。他继续说:“他真有那么好?我瞧着他似乎并不领你的情。你千般算计着防备我,为了他,值吗?”
你懂什么!他曾经救过我——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在我从君家逃出来以后。全天下的人可能都不敢收留我,他却不避嫌地帮我。你懂吗?
他却不说话了,车厢里除了我偶尔吸溜鼻涕的声音之外,一片沉默。
车子走得极快,路过驿站,杨骋风偶尔会停下来进去喝茶小憩一下。宋代官员的待遇不错,朝廷大员的家属也可享受驿站的招待。驿站虽不如大的客栈豪华,但其干净、清静及安全程度却是任何一家客栈所不及的。晚上,我们便在一处驿站歇下了。杨骋风今天难得的安静,吃饭时也没有和我嬉皮笑脸,却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又在酝酿什么阴谋。
一夜无话,早起赶路,杨骋风又恢复了他那副嘴脸,一路上叽里呱啦地净想套我的话。我十分厌烦,甚至幻想遇见一个山贼什么的,劫了车子。我反正没什么好下场,让他吃吃苦头也好。
又到了晚上,吃罢晚饭,杨骋风忽然说:“司杏,你想好了,真要回君家?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沉默,这便是回答。
他叹了一声,“司杏,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跟我回去吧,我保管你要什么有什么。”
简直不可理喻,我跟你回去做什么!恐怕到时候我连哭都找不着地儿,我真会相信你?让我对人刻意奉承是不可能的,几天过后,我只怕会比在君府更惨,我没白痴到拿自己去赌锦衣玉食的地步。
“司杏,你真不考虑一下?你回君府是要吃苦头的。”
我心里一动,是啊,要吃苦头的。吃苦头也得回去,我自己选择的。难不成我要受你一辈子要挟?
“唉…”杨骋风的头垂了下去,“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是为什么呢?看来人太磊落就是不行,我若是骗你,你不也得上钩吗?”我气得简直要大笑了,你磊落?!
好半天,他又缓缓地说:“你回去…无论君家怎么待你,都不要和他们争,凡事…自有我。”我不理他,要挟我的也是你,才不信你的话。
第二天,我们上路了。杨骋风又不说话了,心神不宁地望着窗外。将及晌午,车夫在前面说:“少爷,要进城了。”
杨骋风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的心跳却骤然加速,要进城了吗,我拼命逃出来的扬州城!
人都是软弱的,或者说都有软弱的地方。我不知道等待着我的将是什么。毒打?活埋?还是…我根本不敢往下想。
“害怕了吧?脸色都变了。”杨骋风的语气中有一丝得意和期待,“君老头儿和小老头儿可都不似我这样仁慈,你真要回去?现在调转马头还来得及,我们从旁边走,直接去京城。”
我不理他,右手握成拳,却把左手覆盖在上面,轻轻地说:“进城吧。”
杨骋风又看了我一会儿,“进城!”
该来的总要来的,逃,逃得了吗?
车轮辚辚,辗着街道,扬州城热闹的人声不断涌进来。我放下车窗的帘子,只盯着地板,暗自希望走慢点儿,走慢点儿…
车停住了,只听车夫说道:“少爷,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吐出来,咬了咬嘴唇,便要下去。杨骋风却突然拉住我,“你真要去?”
“是。”
他拉着我,却不松手。突然,他把我往后一拽,我跌入他的怀里。他抱着我,狠狠地压上我的唇。
岂有此理,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我不同意,你敢动我!我咬着嘴唇,狠命地推开他,却推不动。我挣脱出一只胳膊来,胡乱地扯他的头发。
“哎哟——”他放开我,一脸的恼怒,“你怎么这么凶!”
“杨少爷,得罪了。不过,对待不友善的人,我向来这么凶。”
杨骋风盯着我,突然咧嘴笑了,“好好,你的便宜我先占了,这下子君闻书可占不到我的便宜了。你打得了我,便能打得了他。哈哈…对对,他要敢动你,你便这样对他。”
实在是有病!这么一折腾,我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一些,提起包袱,掀开帘子便下了车。
是了,这便是君府,阴森森的感觉从脚底渗上来,我头皮发麻。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全身有点儿发软。我左手握紧拳头,不自觉地送到嘴边狠命地咬。旁边传来杨骋风的声音,“现在上车,还来得及…”
我垂下拳头,悄悄地掐了掐食指,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进去吧。”我抬脚要上前去敲门,他却又拉住我,目光幽幽。我皱起眉头,他叹了口气,“好吧,不过…”他话锋一转,又变成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你这逃亡的下人,莫不是想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进去?”
我疑惑地看着他。“难不成你想整个君府,从主子到下人都知道你跑了,又让我给抓回来了?”
他说得有理,可是怎么办呢?
“呃,你求求我,也许我会想出办法。”杨骋风真够可以的,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逞强的机会。
“请杨少爷指点。”他每次都是怎么进去的?
“对嘛,这才对啊!你要早识时务,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头。”他自负地说完后,回头让车夫到稍远点儿的地方等着,却带我绕到君府的后面。
还是那条巷子,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我从这里逃出去的呀,如今,又回来了。我真想返身往后跑。天啊,我希望有奇迹发生,让我现在就死了吧!
杨骋风一直在观察我的脸色,突然抓起我握紧的拳头,“司杏,你莫要折磨自己了,跟我走,你何苦非要回君家!”
我抽出手,死死地盯着他,“拜杨少爷所赐,若非少爷苦苦相逼,我又何必非要回君家!”
杨骋风愣了一下,忽然苦笑起来,“司杏,你何苦呢!那小子能给你什么?那种地方是人住的吗!你也不敢出来公开活动,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
我打断他,“和他无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不如你有权势有力量,但你也只能把我抓回来,却无法左右我。请杨少爷自知,不必再费言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关于幸福的定义,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
杨骋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默默地向前走,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停下来,又看了我一眼——我神色坚定。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根奇怪的粗铁丝来。
“这是什么?”
“呃,这个嘛…”他的眼睛又亮起来,“是钥匙,钥匙。”
“哼!”我冷笑,一向自大的人,原来也是靠这种鸡鸣狗盗的手段进去的。
“你别不屑,我爹是大理寺的,平日少不了审问盗贼之案。我呢,总得对他们的手段多了解一些,知己知彼吧。”
真是谬论!我心里却好奇,怎么能打开呢?古时候用的是大铜锁,而且都是在里面锁着的呢。他把铁丝顺着门缝插进去,左右轻轻一使劲儿,只听见里头啪的一声,锁开了。他却并不把铁丝取出来,又把铁丝顺着锁梁移过去,轻轻一拉,锁便掉在地上。他推开门,拉着我便走进去了。
我一眼就看见内厨房。原来这扇小门就在这儿,可能平日是用来运柴草的。杨骋风看了我一眼,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认识路,不劳烦杨少爷了,请回吧。”我不知此去会遇上什么事儿,也许会很惨,我不想让杨骋风看热闹。
他放开我,扬起眉毛说:“我来找我的内弟,看他如何惩处下人,与你何干?”
我不言语了。按理我该叫他姑少爷,他娶了君闻弦,我既回到君家,就是君家的下人。他,便也算我的主子了。
我默默地走着,他跟在我身后。内厨房的烟囱还在冒着烟。二娘在忙吧?二娘,我有何面目回来见你。私逃,多大的罪过呀!我虽知自己无错,却愧对二娘。
我的腿越来越软,有几次差点儿摔倒,杨骋风在旁边默默地扶住我,我咬紧嘴唇依旧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