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秦家家主的案比造假了,秦家以前是司家的家奴。”

“所以这是王大人查出来了?”柳贞吉回过了神,觉得那王大人还真是有本事,比先皇在时的户部尚书要能干多了去了。

“嗯。”周容浚见她又打了个哈欠,等她打完哈欠才道,“应是老七帮的忙。”

本来想窝回原位继续睡的皇后又傻了,这次她明显怔住了好一会,才抬头,“言王?”

“嗯。”

“查清楚了?”

“在查。”

“也可能不是真的?”言王离京时,她因感恩言王救她的命,帮他的忙,可是给了言王三辈子都挥霍不完的财宝,因此她的小金库直接少了大半的库存。

见她根本不想承认,周容浚摇摇头,从善如流,“也可能。”

但他的脸完全不是这样说的。

看着他无动于衷的脸,柳贞吉就知道这事怕是会往最坏的情况去。

她把手放在他的胸前手指勾着他的肩膀沉默了半晌,涩然道,“他是给我送过解药的。”

他救过她,这肯定是真的。

周容浚吻了下她的嘴唇,淡笑不语。

她从不傻。

甚至比许多人都要聪明得多。

不用他多说,她多想几下,也能想明白个中内情。

当年京中的局势,她当时不明白,事后这一两年也是应该知道了的。

他们在他那七皇弟身边有人的事,她更是知道不过,老七离开京的那天,还是她下的令,从言王身边召回了他们的人马,说是要放言王一个彻底的清静。

她种种好心,放他清静,就落了言王一个杀回马枪。

“这事应是真的吗?”救她的事,总不会假吧?

柳贞吉这时虚弱极了,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周容浚,莫名有些难过。

言王毕竟不是一般无关紧要的人,跟皇帝皇后是她丈夫的父母一样,他是她丈夫看重的弟弟,所以,他临走前她那些过重的赏赐,何尝不是因着把他当亲人才替他那般打算。

她对帝后的用心,也不过如此。

“到时候再问他。”周容浚用手遮了她的眼睛。

柳贞吉闭上眼,鼻子酸了。

到时候再问?看来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如果真是真的,她都不知道,说自己傻,还是说自己蠢才好。

当年言王觉得她的命没司菲菲的重要,她可以死,司菲菲却不能受辱那时,她还想他自幼与司菲菲长大,情份自然不一样,当然不可能喜欢她这半路当上他嫂子的人胜过司菲菲,是个人都有私心,她可以理解,所以她对他还是没变过态度,也没讨厌过他,后来他一再针对她,连个好脸都不给她了,又不服她,还给她添麻烦,她再不喜他,不过也就是送他回京城…

她对这个弟弟,已经算是尽心了。

看来,这世上的有些真心,不是真心就能换得回的。

“就算是真的吧,”她揉揉鼻子,控制了下情绪,尽量冷静地说,“他们这么大胆来京,就没想过会被查出来?”

言王应该知道他这皇兄,眼睛从来不瞎。

“嗯,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打算的,”周容浚淡道,“可能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吧。”

“呃?”

“天灾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父皇刚死不到一年就旱至如今,他在位时周朝风调雨顺十来年,天下人要是想说我,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名目…”周容浚说到这把她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前,不想让她看到他眼里的杀意,“趋我皇位不稳的时候拉我下来,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他这七皇弟,看来脑子比在西北的时候要强上了一些了。

先皇在位时,就是不喜他的王妃,但也是完全偏向于他,当时言王身边一半是他的人,他在京中根本不好动手,还不如明哲保身全身而退…

现在逮到好时机,他就慢慢露出尾巴来了。

“那什么秦家…”

“是来京中打点来了,”说到这,承武皇凉薄地笑了,“秦家最近在京四处当散财童子送银子探路。且看他们接着想怎么办吧。”

老七要找死,他何不成全他。

这些年来,他已经够对他宽和的了。

**

王淦奉承武皇之命,带了皇上的人去他那故人处,查当年让他故人造假的那个人的底细。

往下一查,绕过其中众多纠葛,还是查到了当年的言王身边去了。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周容浚也没什么反应,查到了确凿的证据,不过是肯定了他的猜测——他的这个猜测来得已经有点晚了,言王已把他骗了过去。

想起他离开京城那时,说害怕他们兄弟最后还是会反目成仇,他还曾想过,当初是不是手段太狠,明知他对司飞有心,还是逼他引了司飞出来中计重辱她…

他这个对做过的事从不后悔的人,还是为这个兄弟犹疑过自己的决定,哪怕司飞要的是他的王妃的命,他还是为他这个兄弟犹疑过他的报复。

现在想来,可笑至极。

他这个七皇弟,看来是从没忘记过司飞的仇。

还真是个痴情种。

以前为她对付他的皇嫂,现在连皇兄都不放过了——还真是长进了不少。

屈奴那边的探报也来了,确定给秦家稀木打招呼的人是言王的旧部。

自王淦来报,周容浚就甩出了不少探子出去。

给言王的封地,早前就没了人,说言王早前游山玩水去了没回过王府,这次送回来的探报也是说言王自那一别,其中一次也没回过王府,沓信全无…

出去的探子,也没送回查到言王行踪的事。

江南那边,镇灾的开王收到承武皇的信后,也是心惊肉跳,万万没想到,那江南放谣言诋毁皇上的,竟是皇上以前一手带出来,就是离开京城后也还是维护其名声的言王。

开王及其带过来的宗族人马,全力肃查言王人马。

因承武皇的信送抵江南,南方五州,暗潮汹涌。

贾文彪甚至来不及送岳母出殡,提前回了江南五之一的南州,捉拿反贼。

此打草惊蛇的结果就是被暗中的言王知道了京中的秦安平,怕是已经暴露了。

这时,江南香湖内湖,水边百年大宅内水榭楼台上,石桌旁坐了身着一白一黑的两个人,桌上一盘下了大半的棋…

白衣人白子一下,黑衣人道,“王爷,京中那位,这是逼你回京啊…”

说着,把往前伸的棋往后退了一步,守住了命门。

白衣人执子,淡笑道,“假亦真时真亦假…”

说着下了一子明显会下一步被吃掉的棋,接道,“但愿这次能套住了他。”

要不然,他还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跟他那个威风了一生的皇兄一争长短,让他认个错。

第239章

“王爷,你该上京了。”黑衣人,秦安平道。

白衣人不禁一笑。

**

江南大动干戈,柳贞吉岂能不知情。

言王的事,确也是在皇宫激起了点波澜,这事承武皇未有明提,但大臣们几个,心里是有数了。

弄明白了言王确实有异心,柳贞吉也是短暂心伤过来,也淡定了起来。

这种事,只能说是习惯了就好。

毕竟,言王也没有那么重要。

人跟人的相处,不管是爱人还是亲人朋友,都要两厢情愿,关系才能长久。

基本上谁都是你不仁我就不义。

她是个俗人,尽力当个好人,当不成好人,不当也可以。

总不能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害了自己人。

算来言王也是谋划多年了,他在西北和朝廷还是有些旧党,这些人是他的人同时也是周容浚的人,所以之前该重用的,都重用了。

有几个还在要职。

承武皇一夕就间,就把这几个人换了。

几名大员下去,朝廷没什么动静,哪怕这里头,刚上来的温阁老,阁老位置屁股都没坐热几天,就又下去了。

温阁老的孙女,本与言王订亲,后与言王退亲,温阁老站在了周容浚这边,但这个孙女没两年,又重嫁给了言王,为言王生了一子。

承武皇也没查温家与言王之间可能有的交易,也许没有,但都无关紧要,这个朝廷是他说了算。

一夜之间,朝廷又变了个样,大臣们个个都跟没有事一样,反正事情也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而皇上,不管是他当狮王,还是当太子的时候,他就没让哪个敢说他的不是的臣子好过过。

满朝文武,能站在金銮殿,皆被训得再识相不过。

前朝平静,后宫也无波。

对于言王这翻算得上沉得住气的计谋,柳贞吉也没多大感想,这感想,还逊于她对言王的失望,以及言王捞了她一大笔的愤怒。

周行言这人,是他四皇兄一手提□□的,他就是有自己的势力,但这势力,还能强过于根基深厚的两任废太子不成?

两任太子,明王李相这些人都斗过来了,现在在朝廷众在掌握的人手里要讨便宜,也不知道该说言王的天真与无能,是不是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九月初,御林军也动了一次,一次换下了十个领兵校尉,皆是言王旧党。

周容浚下令,言王旧党举发有功,只要揭出没查同来的言王旧党的,功过相抵,不抵过,世代百年不许出仕。

内阁以章阁老以为首,经过蹉商,文武百官联名,上表了一封讨伐言王在江南妖言惑众的奏折,附证据而上,然后向皇上请愿,愿皇上代天惩罚。

奏折把江南的祸事,推到了言王身边,江南是因言王这个不尊先皇,不仁皇上的存在,才导致了祸事。

百官上陈奏折后,卞京下了大雨。

**

“他会上京来吗?”江南的路被堵死了,柳贞吉不知道周行言会不会上京。

“会让他来的…”雨中的卞京难得的凉爽,周容浚出了德宏宫,回了万安宫,陪她煮茶。

“嗯。”

“怎么,不想见他?”他躺好,把她揽了过来,让她躺在他怀里。

柳贞吉挪了个舒服的姿势,“想见。”

她给他的那些东西,他最好吐出来。

而且,确实也是想跟言王说几句话。

先帝那么多的儿子里,言王从来都不是那个出类拔萃的,身份都是他四哥赏的,要不然,连当时完全不像个皇子的和王都比不上。

这样一个人,无论是身后条件还是天赋资质,都是众皇子间垫底的那一拔。

他跟着他皇兄过来,一路也应该看见了他皇兄对权利的控制程度,有点眼见的人就知道,经过先帝的朝廷已经固若金汤,到皇帝手里,朝臣的利益和前途都被他牵制在了金銮殿里——周朝要进入盛世,官员们已经看到了流芳百世的苗头,现在对这个国家的用心,比皇帝还要热切。

再换个皇帝?就是十个言王加一块,在那些大臣们眼里,怕也不够皇帝的一根手指。

皇帝连跟内阁商量一声都没有,换大臣,抽换守,一串的圣旨下去,一个弹劾的也没有。

女人易崇拜强者,男人也一样,很容易依附于绝对权威。

现在的朝廷,跟他的江山,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江南虽不是卞京,隔着几千里之远,在那里皇朝的威势确实是有薄弱些,加上天灾,这可能也许给了言王可以扳倒皇帝的错觉吧。

言王,也就这点眼见力了。

“你的老师一起教的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不一样?”柳贞吉费解。

“跟我老师有什么关系?”周容浚淡道,他还是尊重他那个老先生的,那老先生一家为他出谋划策,现在就算死了,其家族也还是在为他尽力。

一样米养百样人,一个老师,教出的弟子哪可能一样。

见她皱眉,他笑了笑,放在她脖子上的手抬起拍了拍他的脸,“老七不蠢,他只是忍不住了,想试试。”

蛰伏了这么多年,有个机会摆在他眼前,想得不得了,哪可能不动?

就像他的太子兄长,太子弟弟一样,明明先帝活龙生虎,可就是忍不住想逼宫夺位。

他们想当皇帝,一旦有机会,那*就会忍耐不住,破胸而出。

“他也是想当皇帝?”这几天他们都没再说言王的事,现在他说得太明显,她忍不住一挑眉。

“要不,你还当他是为司飞报仇啊?”周容浚好笑,他的手放下,揽了她的腰,在她的细腰上轻拍了一下,慵懒地躺着淡笑道,“得了天下,他要多少个司飞不得啊?”

“他挺恨我这个皇嫂的,凡事还不如你,心里还不定怎么想,”柳贞吉一勾嘴自嘲,“顺便还可以报个仇,嗯,换成是我,可能也得反。”

见她身为皇后说得过份,周容浚重拍了下她的肚子,警告了下。

柳贞吉哼哼了一声,抓住了他的手,抱在了怀里,“来吧,把他的根连根拔起,不怕他不出现。”

周容浚低头吻了下她的头发,微笑不语。

**

言王暗中秘密进了京城,进了秦家。

他一边在秦家好几天,皇宫也没动静。

九月底,南方一连下了几天小雨。

朝廷给南边又送了一趟适合南方栽种的新种子。

西北为朝廷打造的农具完全了一半,也先送到了南方。

南方的百姓,也收到了能过完冬天的镇灾粮。

开王与宗族几十人,带着几百亲兵,跑遍了江南五州,主为镇灾,顺道把言王的缉拿令,下放各地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