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只缀在俩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唇角却是带着一抹微笑。

袁氏好歹踏出了这一步,不管是为了什么,那也是宁湛两兄弟的福气。

沿路遇到的仆佣们个个瞪大了眼,好些人甚至从来没有见过袁氏,此刻见到宁远竟然与这白衣女子并肩而行,那小心呵护的模样,那不乏爱意的眼神,这是在对着姜姨娘时从来没有过的,众人纷纷揣测着她的身份。

有的明白过来不禁暗自惊叹,有的则是幸灾乐祸,还有的眼珠子一转,转身便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这是要赶着报信去了。

袁氏脚步轻巧,身旁又有宁远压阵,谁敢对他们不客气,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花厅之外,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通禀。

慢!

袁氏在花厅外顿住了脚步,手臂一伸也拦住了宁远,透过半掩的窗棂,能够清楚地将内里的情况一览无疑。

宁远当先便瞧见了一脸陪笑的姜姨娘与坐在一旁哭声不止的宁府姑奶奶宁艳。

另一边坐着的是颜郡王妃与奇大奶奶,还有益三爷,这三人看模样还比较自在,间或互相给个眼神,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宁远有些不明白状况,袁氏只是转头对他比了个口型:听,他便静下了心来,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亲家母,如今你们能带着艳儿回宁府,就是不想将这件事情给闹大了,既然来了,咱们就好好说话,总要商量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姜姨娘难得的一再下矮桩,这在西安府可是头一回,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绝对不会遭这份罪,看着颜郡王妃那副不爱搭理高高在上的模样,她是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的嘴,可眼下却只能笑着陪坐,还要尽量把人给哄开心了。

“解决?”

颜郡王妃嗤笑一声,目光却是转向了奇大奶奶,“老大媳妇,你与姜姨娘说说咱们的意思。”已是自恃身份,不愿意与她一个姨娘计较了。

姜姨娘气得咬牙,面上的笑容亦发僵硬起来。

奇大奶奶却是理了理衣袖,气定神闲地说道:“眼下府上的姑奶奶已是给你们送回来了,这人我们是不敢要了,回头三弟就会写上和离文书,当然这只是轻的,若是你们不识好歹,这休书更是难免,相信你们宁家还是要面子的,不会愿意与咱们走到这一遭吧?”

“和离?休书?”

姜姨娘眼睛一瞪,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你们敢?当真以为咱们宁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敢不敢可不由我们说了算?”

奇大奶奶却是笑了,只是眸中尽是讥讽,“这可要怨你们姑奶奶,若是她不做出那种好事,在成亲前竟然与别人连孩子都有了,我们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是你们欺人在先,怨不得我们要讨回公道!”

“姑爷,你也说句话,难道你也嫌弃咱们艳儿不成?”

姜姨娘气得浑身发抖,目光“唰”地一下转向了益三爷,“当初艳儿出嫁时,我可是给她准备了十万的嫁妆,就算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你想想这样的媳妇你去哪里找去?若是将来分家单过,有艳儿给你撑着,你们夫妻俩也不至于过不下去啊!”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这便是诱之以利。

益三爷原本还有些懒散地坐着,听到姜姨娘这一说立马来了精神,连腰背都挺直了,一双眼睛瞪得贼亮。

是了,他怎么能够忘记宁艳的嫁妆,整个宁府都是操持在姜姨娘手中,宁艳出嫁不说将府里给搬空,至少也拿了大半来添,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姜姨娘自然是维护的。

若是将宁艳给休了,的确是个损失,将来娶的媳妇难保还能有这样的底气。

益三爷想着想着,心便有些动摇,又看着宁艳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眼神变幻了起来,这女人长得美身段也好,那是天生的尤物,可就是被别人给压过了还生了孩子,唯这点不好。

当然,女人都有点小脾气,宁艳也不例外,但他从前都忍过了,再忍忍恐怕也没所谓。

看着益三爷有些想要点头答应了,颜郡王妃赶忙咳嗽了一声,又给奇大奶奶使眼色,便听到奇大奶奶的声音快速响起,“三弟且慢!”落地有声,有如铿锵之音,一下唤回了益三爷的神思。

“三弟,如此道德败坏的女子可要不得,收了她回来那是家门不幸啊!”

奇大奶奶这样说着,见益三爷有些举棋不定,又接着下了狠招,“再说了,是他们宁家理亏在先,若是这次不给我们一个交待,这三弟妹的嫁妆也就搁在咱们那儿了,什么时候说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派人来取回。”

益三爷顿时眼睛一亮,奇大奶奶这才是说到点子上了,与人共享不如独家占有,再说了宁艳管着嫁妆也不定会拿出来与他挥霍,还不如搁在自己家里,宁家人看得着摸不着吃个哑巴亏。

姜姨娘脸色铁青,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她眼下是听明白了,颜郡王府这一群不要脸的东西,不仅是想将宁艳给送回宁府,并且还要他们给赔偿。

“凭什么?我好好的一个女儿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我还不能取回嫁妆了,还有没有王法?”

姜姨娘气得跳脚,一双单凤眼都绷直了,里面雄雄火焰跳跃着,恨不得将眼前几人都烧成灰烬。

“好好的一个女儿?”

奇大奶奶笑得掩口,“姜姨娘,这话你也舍得说?真是不嫌害臊!”说着话音又是一转,阴阳怪气地道:“只怕西安府里随便拉个姑娘来都比你女儿清白,你也不睁大眼睛看看!”婆媳俩对视一眼,笑得尤其讽刺。

姜姨娘被臊得脸热,可她历来练就了副好脸皮,还能绷在那里不动,只拿恨恨地眼神瞪向奇大奶奶,飞出一柄柄杀人的利刀,“你们敢这样做,就不顾忌我们宁家的脸面了?”这话便是威胁了,聪明人都听得懂。

“若是咱们真不顾宁家的脸面,大可以将你家姑奶奶就这样给退了回来,再敲锣打鼓地宣扬一通,到时候你们宁家可真要颜面扫地,好歹是亲戚一场,这事咱们也不能做绝了!”

奇大奶奶眼波一转,笑道:“姜姨娘,该怎么做你且好生掂量了,咱们也不逼你,一盏茶的功夫,你好好想想!”

姜姨娘在心里唾弃了一声,颜郡王府这些人是既想占便宜,还要保持着吃相好看,着实可恶!

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怎么办?

姜姨娘踢了宁艳一脚,低骂道:“只知道哭,眼下也不知道去求姑爷,若是他回心转意,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宁艳用绢帕掩面,哑着嗓子道:“娘,您就别天真了,昨儿个他们就关了我一宿,若是真地可以谈,我刚才能不帮您吗?眼下给他们些钱打发了吧,那个地方我再也不要回了!”说着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咬牙道:“还有那对母女,快给我送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们!”

若不是那对母女坏事,她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宁艳现在也想明白了,若是那个小女孩还在,那就是她永远的污点,可那却也是她的亲生女儿,虽然没什么感情,可要下杀手她却又是做不到的。

眼下就算她再糊涂,也知道该怎么办,这样婉转地告诉姜姨娘,自会有人为她善后,她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吧。

宁远站在屋外看了一通,此刻已是面色铁青,一双拳头握得“嘎嘎”作响,原来袁氏带他来就是为了看这一幕。

好个姜姨娘,好个宁艳,竟然还想将他蒙在鼓里,这对不知廉耻的母女,就是因为她们,反倒让自己成了别人的笑柄。

再想到近来宁沣的蠢蠢欲动,宁远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还看吗?”

袁氏平静地瞥了一眼宁远,这事迟早是要解决的,就看宁远准备怎么办。

她从来没有将姜姨娘放在过眼里,那样一个女人,她伸出手指便能碾死她,之所以不计较,那是因为她不在乎,她原以为有姜姨娘笼络住宁远,至少也不会让宁府变得乌烟瘴气,眼下看来却是她错了。

“走,进去!”

宁远一甩衣袍,大步向前踏去,转过了个弯,门口守着的婆子见了他一个哆嗦忙想向内禀报,被宁远一个眼神瞪去,立马哑着不敢开口了。

身后袁氏飘然若仙而来,倒是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花厅的门是被宁远一脚给抖开的,厅内众人惊了一跳,纷纷将目光转了过来。

待见着来人,姜姨娘的眼睛都瞪直了,满脸的心虚与惧怕,特别是在看到宁远身后的袁氏时,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

她根本不知道这俩人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宁艳哆嗦地站了起来,被宁远犀利的目光一扫,只躲在姜姨娘身后发颤,半点不敢抬起头来。

“原来是宁大人!”

颜郡王妃被那一踹吓得够呛,刚要起身说道,宁远已是负手而立,冷声道:“宁某有家事未决,眼下不便外人在场,诸位请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

颜郡王妃嘴角一抽,这事情还没解决,他们可不能这样就走?

奇大奶奶也是不甘,忙上前道:“宁大人,咱们说的也是正事,今儿个不说个清楚,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益三爷忙跟着点头,可是慑于宁远的威严,他根本不敢开口,这个岳父也许对着女人不会动手,可若是一掌对他劈来只怕他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武将之威,哪里是他们这些文弱书生可以抵挡的?

“我夫君说让你们走,听不明白吗?”

袁氏淡然上前,长袖一摆,划过一道水痕,右手往厅门前一指,“请吧!”

“不知这位是…”

奇大奶奶目光一闪,将袁氏看了又看,不过又是个美人罢了,难不成是宁远新纳的妾室,在宁府她可没见过有这号人物!

“这是我夫人!”

听到袁氏在外人面前唤他夫君,宁远不由欣喜地牵了牵唇角,这让他先头的怒火都不自觉地往下压了一压,只温情脉脉地看向袁氏,脑中不可自拔地回忆起了从前俩人在一起的旖旎风光。

“夫人?”

奇大奶奶与颜郡王妃对视一眼,都瞧见了彼此眼中的惊愕,这就是宁远那位避世的夫人,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年轻貌美,那清雅脱俗的气质便非是一般女子可比,与姜姨娘站在一起,更是甩了她几条大街。

这就是姨娘与正室的区别啊!

“如今府中由我主事,所以各位,这话我们不想再说第三遍。”

袁氏淡淡地扫了颜郡王妃等人一眼,那姿态倒不是高傲,而是根本地无视,就仿若两方不是站在对等的平面上,而是俯视,甚至是蔑视,这让颜郡王妃的脸色很不好看,一双拳头都在袖中握紧了。

“宁夫人,您这是势大欺人啊!”

奇大奶奶说着就要揪起帕子哭了起来,宁远冷冷地扫她一眼,“要哭回去哭,这不是郡王府!”奇大奶奶立马便收住了泪意,宁远顿了顿,又看向颜郡王妃,冷笑道:“我宁远可不是吓大的,既然如今两家已经撕破了脸,我就郑重地警告你们一声,这嫁妆迟早我们是要去拿回的,所以你们最好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若是敢在外面胡乱嚷嚷,夜了,可要小心自家的门户!”

“你…”

颜郡王妃气得脸都绿了,好歹他们也算是宗室旁支,没得落到被一个地方官员给欺负,咬碎了银牙道:“宁远,别以为你能只手遮天,你就不怕咱们一纸诉状将你告上京城,让皇上撤了你的职,你看看你们宁家还有没有今日的风光?!”

宁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般,仰面大笑三声,随即轻蔑道:“皇上若是会为了你们这种毫无作为的宗室子弟而失去我这条陕西的臂膀,那他就不是皇上了!”说着阴测测地扫了一眼颜郡王府三人一眼,唇角掀起一抹狠厉的笑容,“再说了,若你们真这么做了可还有命活着出这西安府?”

“母妃!”

奇大奶奶与益三爷面色一变,吓得往后一缩,同时站在了颜郡王妃左右,都是一脸恐惧地看向宁远。

的确,若说在这西安府里还有谁敢放出这种狠话,那就非宁远莫属了,整个陕西的地界他都是当之无愧地土皇帝,若是宁家军出动,恐怕血洗他们颜郡王府都是可能的。

与宁家结亲之后,许是仗着这样的姻亲关系,他们差点忘记了眼前这个男人是一尊多么可怕的杀神!

“滚!”

宁远简单地吐出这一个字后,颜郡王妃他们再不敢多留,逃也似地向外奔了出去,生怕走得慢了便被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整个花厅再次清净了下来,姜姨娘母女却是抱团抖在了一起,见宁远的目光扫了过来,脚下一软便伏在了地上,只听姜姨娘悲切地哭泣道:“老爷,这都是妾身的过错,是妾身教女不严,这才酿下了今日之过!”

“知道是你的错就好!”

宁远冷冷一哼,转身却是温柔地扶了袁氏到上位坐定,自己也跟着落坐在另一旁。

袁氏的出现已经让姜姨娘感到了浓浓的威胁,宁远根本是一边倒地站在袁氏那边,让她连想要争一争的勇气都没有。

可她却也不是这般容易妥协的人,若是她退了,只怕她一双儿女都保不住。

姜姨娘咬了咬牙,又抬眼望向袁氏,满含欣喜道:“多年未见夫人了,夫人风采依旧,倒是妾身老了不少…”说着伸手抚了抚鬓发,趁机整理了一下仪容,又接着道:“可见这管着事的人操劳多老得快,可妾身甘愿为夫人做这马前卒!”说着一伏到底,对着袁氏深深地拜了下去。

一旁的宁艳却早已是傻眼,她只在年幼时见过袁氏一面,如今却早已经记不起来,可眼前的女人看起来也比她大不了多少,真是那个正牌夫人吗?

可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脸小心讨好的样子,宁艳心中也不敢作他想,只怕对着她的姨娘父亲永远不会有那样温柔的一张脸。

“姜氏,”袁氏的声音很清很淡,落在姜姨娘耳中却是别样的惊心,她伏在地上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却还是强撑着镇定地缓缓抬头,带着一脸的小心与谦恭,“从前我不过问府中的事情,也是相信你能做好,可今日看来,你让人很是失望!”说着摇了摇头。

“夫人,请再给妾身一次机会!”

姜姨娘说完这话又赶忙转向了宁远,殷殷道:“老爷,妾身这些年在府中兢兢业业,事无大小都亲力亲为,就算看在妾身这些年尽心尽力服侍您的份上…”这话还没说完,便被宁远给挥断,只听他冷冷地道:“若不是看在你这些年还算尽心,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早将你们母女给打了出去!”

姜姨娘听得心中一颤,只死死地咬紧了唇,这才不让泪水滑落,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哭,宁远此刻定是最见不得她的眼泪,或许还会因此对她生了厌弃。

若是一个男人怜惜你,那么你怎么样都是最好的,不管是哭还是笑,可是当一个男人对你没有了感情,你怎么做都是错,甚至是错上加错!

此刻她最明白这一点。

“如今该怎么样,你们俩听凭夫人发落吧!”

宁远淡淡地扫了一眼姜姨娘,眸中只泛起一层冷光,对宁艳他甚至看都不想看上一眼,果然歹竹出不了好笋,这母女俩都让他失望透顶。

袁氏牵了牵唇角,“真有我做主,你就不心疼?”

“你是当家主母,处置犯了事的小妾与庶女就是你的本分,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宁远看向袁氏立马又换了张笑脸,变脸的速度让人叹为观止。

“好。”

袁氏点了点头,目光随即转向了姜姨娘与宁艳,“这事情的大概我也听见了,姜姨娘教女不严,如今自然也不用再管府中事务,搬到南角的那座小院子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院门!”

“夫人饶了我!”

姜姨娘干嚎一声,接着猛地向袁氏磕着头,“夫人,妾身只是犯了这一次过错,夫人饶了我!”

若是被关了起来,那还有没有再见天日的时候,姜姨娘这几年已经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还过得了那种日子?想想便让人不寒而栗!

“拖走,我不想见血!”

袁氏眉头一皱,一直候在厅外的梅雪便带了几个粗壮的婆子进来,堵了姜姨娘的嘴,攥了便往外拖去。

宁艳在一边都已经看傻了,没想到事情竟然变成了这个局面,她根本不敢去求情,就怕袁氏的注意转到了自己身上,恐怕她的下场更惨。

可宁艳所想并没有实现,袁氏不可能错过她,“至于姑奶奶,就送到庵堂里吧,这辈子茹素吃斋清洗罪孽,其他人就…”说着目光转向了宁远,他赶忙会意地点头,“其他人和事我都会处理,你无需操心!”

“如此甚好!”

袁氏点了点头,唇角缓缓升起一抹笑意。

☆、第【114】章 求情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袁氏便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姜姨娘母女,该幽禁的幽禁,该送庵堂的送庵常,快的让人始料未及。

宁沣得知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姜姨娘再不济那也是他的姨娘,是他在府中的依仗,这下权力没有了,还有谁在后面为他撑腰?

“不行,我要去为姨娘求情!”

宁沣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旁的马晴雯赶忙拉住了他,急声道:“三爷,眼下情势不明,先看看再说!”

“看,还看什么?”

宁沣横了马晴雯一眼,面上神情亦发焦急,“姨娘都被关起来了,妹妹也被送走了,若是再等,万一这火烧到咱们身上可如何是好?”

“三爷不觉得很奇怪吗?夫人一向不理府中事务,这次怎么带着公公一起过去,还恰巧就见到花厅里发生的事情?”

马晴雯细细凝眉,她的脸本就生得瘦长,模样算不得美顶多只是清秀,眼角稍稍吊起更显出几分厉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男信女,又是武将之女出身本身就会些拳脚功夫。

宁沣微微一怔,旋即眉头便拧了起来,“一定是老四和老六做的好事,老六这才回来几天就出了这种事情,想想也太巧了点。”

“三爷您想,既然是别人当先就图谋好的,咱们眼下再去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马晴雯摇了摇头,面色沉沉,“咱们已经慢了人家一步,眼下想要补救都晚了。”

事情的大概他们夫妻也打听清楚了,都是宁艳坏事,这女子也太过大胆了,婚前便与人苟合,也亏得姜姨娘死死地瞒住了大家,竟然还将人给嫁进了颜郡王府。

颜郡王府吃了几年的暗亏,如今一朝暴发自然是不能善了的。

虽然宁远看似将他们给震住了,但难保今后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给传出来,到时候他们一大家子还要不要做人了?

也是姜姨娘可恶,难道心眼里就只记得她的女儿,儿子就不顾了?

马晴雯想到这一点,对姜姨娘母女自然生出许多怨言,只是在宁沣表面不好明言罢了。

“虽然是晚了,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宁沣眼珠子转了转,心中有了计较,才道:“为人子女理当尽孝,我若是连样子都不做上一做,岂不是寒了姨娘的心?到时候父亲那边又会怎么看我?”

“既然三爷这样说,咱们就去公公那里跪上一跪,若是能让他回心转意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是为姨娘尽孝了…”马晴雯说着贴近了宁沣,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柔声劝道:“这次事发突然,三爷也别急,咱们稳扎稳打,再行图谋,怎么说后面还有我父亲撑着呢!”

听马晴雯这一说,宁沣心中稍定,怎么说马副将也是宁远最信任的人,看来姜姨娘犯的错误暂时还波及不到他的身上,但到底是断了一臂,他心里又呕又气。

就算将来能有机会让姜姨娘翻盘,可是有袁氏在,只怕在宁远跟前她都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受宠了。

“可恶的袁氏,她已经不理事这么些年了,偏偏此刻又冒了出来,着实是让人…”

宁沣说着说着便咬紧了牙,一脸忿忿之色。

“事发突然,谁也预料不到。”

马晴雯细声说道:“妾身也觉得有些不妥,回头我再约上二嫂一起去夫人那里探探底,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是不是今后这宁府都要听她的了?”

“好!”

宁沣点了点头,握紧了马晴雯的手温声道:“就辛苦娘子了。”见马晴雯微微一笑显然很是受用,便又接着道:“父亲那里就我一人去求上一求,你还怀着身孕不宜操劳,夫人那里你去坐坐就好,千万不要动了胎气!”

马晴雯如今刚好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俩人的第一个孩子还没出世便夭折了,这第二个孩子更显得重要,若是得了子嗣便有了后继,宁沣自然是希望得紧。

宁沣夫妻俩一番商量之后便各行其事去了。

袁氏住过的那片梅林骤然变得空空落落起来,相反那座久未住人的正屋却是点亮了一盏盏红灯笼。

宁湛站在假山上远眺,还能见到正院里穿行来往的人,看起来尤其热闹,唇角不由缓缓勾了起来。

“阿湛,你在看什么呢?”

宁渊转过身来便瞧见宁湛的目光投向远处,自己也顺着望了过去,了然一笑,“母亲搬回了正屋,父亲自然也是要过去住的。”

“那座院子也空了好久。”

宁湛牵了牵唇角,当然他并不是为宁远与袁氏的和好而开心,他高兴的只是这座府邸终于不是姜姨娘说了算数,这对他们兄弟来说都是好事,可对别人来讲却不一定了,例如宁沣。

“是啊,”宁渊也感叹地点头,“当初姜姨娘还想搬进去住,可父亲问都没问就直接封了院子绝了她这份心,本就是姨娘妾室,还要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也是她活该!”

“听说三哥已是从早跪到了晚,父亲见都没见他一面。”

宁湛有些不以为意地轻哼了一声,宁沣这般作态大家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不然他什么都不作为才显得凉薄。

宁渊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倚在身后的石壁上,听了宁湛的话不由嗤笑一声,“也是他最近的动作太大了些,父亲早就对他心生不满,在这当下他还敢去求情,那更是火上浇油…”说着又低声笑了起来,“可他却不得不去,真是两头为难!”

“如今没有了姜姨娘在府中与他应对,他是独木难支,我看再难成气候。”

宁湛的目光转向了宁渊,眸色一沉,“四哥,要不要借此机会连着他一同拉下马来,一绝后患!”

“眼下还不行,”宁渊却是摆了摆手,一脸深思,“马家还没有倒,那就是他的依仗,这事急不得,更何况姜姨娘的事情才刚过,若是父亲往深里去想,那就…”

宁渊自认自己做的漂亮,没有留下任何破绽,那个带着小女孩寻亲的妇人也是走投无路,他这才让人委婉地指引了一番,接下来她们的命运当是如何就不由他作主了。

“我想父亲也不是不知道的,”宁湛眸中划过一抹考量,沉声道:“或许他只是看在母亲的面上增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再说这又是事实抵赖不了,姜姨娘引火烧身是她自作孽,与人无攸!”

“还好母亲愿意出来主事了!”

宁渊点了点头,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一手拍在宁湛肩头,赞许道:“这也是多亏了你。”

“借力使力,咱们兄弟请不动她,便只能靠外力了,还好师父念着我,这才愿意相帮,不然的话这最后还不定会怎样。”

宁湛淡淡地说道,话语里既有一丝庆幸,亦有一丝悲凉。

袁氏竟然在意风霄多过他们兄弟俩,这让人怎么都想不透,不过世间之事本就是一物降一物,只要达成目的就好,他已经不愿意去深想。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

宁渊重重地捏了捏宁湛的肩膀唤回他的神思,又正色道:“眼下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你与萧小姐的事找个机会我与你一同去向母亲提起,你不是急得很,还是要早早办了才能安心不是?”说到最后不由对宁湛挤了挤眼,一脸打趣的模样。

“四哥!”

宁湛讪然,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我的心思我自己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倒是四哥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母亲主事定也会为你物色一门合心意的人家。”

“希望吧!”

宁渊倒是不甚在意,除掉了姜姨娘他已是心中大快,将来娶个什么样的媳妇便没有过多的要求了,不过人要精明些是首要的,不然反而给他拖了后腿却是不行。

兄弟俩结束了这场对话,各自转回了院子。

马晴雯在屋里却是坐不住了,宁沣眼下还跪在宁远的书房门口呢,听说人都没见着,足足跪了一天,滴水未尽,就算是铁打的也只怕撑不住。

丫环半菊奉上了一杯清茶,看着马晴雯担忧的模样,不由出声劝道:“奶奶,如今您急也没用,三爷自有成算,咱们且还是安心等着吧!”

“他有什么成算?”

马晴雯瞥了半菊一眼,缓缓摇头,“如今施的不过是苦肉计,就想公公看在从前的情分上轻饶了姨娘,可眼下却是夫人当家…男人被迷晕了头,还怎么记得从前是谁为他尽心操劳?”

今儿个她是约了二嫂一同去拜见袁氏,这位传说中的夫人马晴雯也是第一次见到,却美得不似凡人,就连她们两个女子都看呆了去,更别说男人。

显见得宁远如今被袁氏迷得失了心智,哪里还看得到其他人?

所以姜姨娘一倒台,宁沣也就跟着遭了殃。

“我是怕这样下去没有个头,到时候人跪得昏死了过去,伤的还不是三爷他自个儿的身子,”马晴雯拿了绢帕抹泪,“如今没有人心疼他,我心疼他!”

“奶奶快别伤心了,要紧着肚子里的孩子!”

半菊有些着急,这个孩子得来不易,可不能因为这事再出什么状况,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马晴雯抹着泪,一手也不觉地搁在了肚子上,三个月的肚子刚刚显怀,却只是凸出了一点,还根本感觉不到小生命的波动,可听半菊这一说,她心思一动,有些惊喜地抬了眼,“是啊,我还怀着身孕呢!”

半菊刚松了口气,却又听得马晴雯激动道:“扶我起来,我也去公公那跪着,我如今怀着宁家的孩子,看他们忍心让我跪多久?!”

“奶奶,使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