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令姝的父亲是大学士,母亲也来自,这是不用说的。

可那个薛玉兰,出身寒门,父亲虽是大学士却是寒门学子,听说她母亲连大字也识不得几个,就是这么个女子,竟然被封了县主,她们心下不服气,还不是服侍的公主得宠,说白了就是沾了凤歌公主的光。

她们也天天听雪鸾公主念叨,说翠薇宫那边如何天天熬夜查典籍等等,又说那边如何如何用心,根本不用凤歌公主管,人家凤歌公主前两日才刚回宫,也管不上什么,可那宫中上下,个个就跟拼命一样地办差。

可她们个个也用了心,毕竟是第一领差事,谁不想办漂亮了。她们中有人偷溜出去,那不是玩,而是请教皇子或先生,想多讨些主意。可雪鸾公主非说她们是贪玩,将她们说得一无是处。

现在,温薛二人得封县主的事传出来,雪鸾公主又得了理由,抓着她们训斥一通。

四个陪读小姐,个个都比雪鸾还年长,每次被骂,都觉得脸上臊得慌。

原以为已经听习惯了,可今日雪鸾再骂上一通,她们还是觉得无地自容。

玉鸾道:“你们近来也辛苦了,都各自拾掇一下,明儿一早就随家中父兄先回家休憩一段日子。”

雪鸾惊问道:“瑷皇姐那边又接差事了?这回子,可得由我来挑,我就说该挑官道,你却挑了个河堤。这回我们三位公主一个组,让她们陪读一个组…”

玉鸾汗滴滴的。“公主一组,怎么分派活?”

“九皇姐写章程,瑷皇姐绘画,我帮你们跑腿打杂…”

玉鸾笑了起来。“你会跑腿打杂,镇日把我头都吵昏了。整个漱华阁全是你的声音,我倒能忍你。瑷皇姐那火暴脾气上来都敢顶父皇的嘴,她还不得直接拿针缝了你的嘴呢。”

她们是公主。要她玉鸾扒在桌上编写文字,她可坐不下来。

再说凤歌,她瞧着也不是一个能坐得住的人。

雪鸾就会瞎说,她哪是个会干事的,不过她能跑腿,能说话,拥有着极好的组织和协调能力,就是话太多了些。唠叨了些。

“我哪有,瑷皇姐还夸我性子直率活泼,可爱迷人,就你嫌弃我。”

玉鸾难与雪鸾闲说,让几位陪读回屋休憩,拾掇一下,次日回家,虽人人都得了赏赐,可比起封号与县主身份来,还是后者可贵。

温令姝与薛玉兰正在换她们新得赏的县主袍。凤冠、凤钗,一样服饰,却是不一样的颜色。温令姝的是粉蓝,薛玉兰的是翠绿,两人花一样的年纪,上头又绣了两尾凤凰,煞是漂亮。

圣旨到后,碧嬷嬷亲自走了趟内务府,特意领了赏赐回来,这两种颜色的宫袍,也是照着温令姝、薛玉兰喜欢的颜色挑选的。

江若宁赞了二人漂亮。正容道:“差使也忙完了,你们许久没见家人。明日你们且回家探望家人,我额外赏了你们些绸缎衣料。明早一并带上。”

薛玉兰想着自己刚得封,这就出宫,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自作她做了江若宁的陪读,每次回家都能带上不少赏赐,其他公主陪读都瞧得直瞪眼,听说八公主的两名陪读,入宫三年,还没回一次家。

“禀公主,太学院就要开学了,臣女不回家,臣女要服侍公主读书。”

江若宁道了句:“你开什么玩笑?你看本公主的年纪,是十来岁?我已经十九了,我还去读什么书。叫你回家与家里团聚,是我恩准的,照着规矩让我宫里的人送你们到宫门口便是。你们的年纪也一****大了,陪父母的日子不多,不赶着在出阁前多陪陪,嫁到别人家要受婆家管,想回一趟家,又要请婆母示下,还要经夫君同意,那规矩可多着呢。你们都回去探父母,陪他们说说话,把赏赐的东西也一并带上,再入宫就要着春裳,寒衣先带回去。”

温令姝是真的想家了,她还是第一次在宫里过年,有几天夜里,都想哭了,要不是怕被人瞧见说闲话,她还真想哭一场。

江若宁让她回,她没说多话,觉得说了有些假。

薛玉兰说那样的话,全是被她的父母给教的,她每次回去,父亲都要念叨一阵,让他识矩,母亲又要让她早起晚睡地服侍公主,她若说没服侍,母亲就怪她不懂事。

同样是陪读,九公主、十三公主与凤歌公主的六位陪读陆续出宫,各家的父兄得了消息,早早候在宫门口等人。

翠薇宫的小马带着几个宫娥出来,个个手里不是捧着锦盒,就是抱着绸缎,那气派,不像是陪读回家,而是宫里有厚赏临门。

温五公子站在马车旁,见蝉羽满面春风,温令姝气色也不错,“妹妹,听说近来颇是辛苦?”

“我们不甚辛苦,倒是凤歌公主极为辛苦。”

温五公子见妹妹未上车,车里就堆满了东西,“妹妹,这是…”

“凤歌公主待人宽厚,皇上赏赐的东西,时常打赏我们,公主性子好,说话又和气,她赏了我们,我们若不要她还要急。又有皇上赏的县主宫袍、县主凤冠、凤钗、凤镯…”

其他的陪读小姐直勾勾地看着温令姝与薛玉兰,那得多少匹绸缎、多少财宝。

同样是陪读,人比人气死人。

气着气着,便有人嫉妒起薛玉兰的好运气。不就是她老子薛敬亭的画好,得凤歌公主看重,就把她也选成了陪读。

卢公子瞧得眼馋:“世人都说皇上最宠凤歌公主,如今见了,我是信了。给凤歌公主当陪读,不仅赢了名,还得了利,瞧瞧人家,若再当年两年,这一笔丰厚的嫁妆都赚出来了。”

再看看自有妹妹,就自己背着个大包袱,抱着个盒子,服侍丫头抱了几匹绸缎就回来了,同样是陪读,还是当得更久的,怎的差别就这么大。

瞧瞧那边的陪读,帮忙搬赏赐物的宫人都好几个。

卢小姐低声怒啐道:“温小姐是个有真本事的,可那薛玉兰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还不是凤歌公主提点才会些画艺,全都是她运气好。”

卢小姐的丫头低声道:“小姐,你小声点儿,被他们听了去可就不好了,翠薇宫上下最是护短的。不过,奴婢昨儿听小邓公公说,凤歌公主与碧嬷嬷商议,说温薛二人年纪大了,要到婚配之龄,正想禀了皇上换两个陪读。”

卢公子立时来了兴致,跃上马背,喊声“回家”赶马小厮马鞭儿一挥,马车摇摇晃晃地往荷花里一带奔去。

卢公子隔着车辇:“小莲,你这话可是当真?”

小莲答道:“小邓公公直说奴婢长得像他被拐走的妹妹,又认了同乡,是他昨日悄悄告诉奴婢的。说在凤歌公主身边服侍,只要安守本分又用心,最是好的,瞧温小姐与薛小姐,这才当多久的陪读,得了那么多赏赐不说,还做了县主,这长久以来,当公主陪读能当到这份上的可不多。

小邓公公说,这次的差使办得好,得皇帝赏赐,其实挑大梁的都是凤歌公主,是她说了思路、大致的内容,这才让温小姐、薛小姐去做的。她们定下后,凤歌公主亲自进行了修改,再提出意见,再由温小姐圆润修饰。

这三合土路面,也是凤歌公主弄出来的,早前就吩咐小马弄,可他偷懒,最后还是公主忙了许久才弄成功的。

凤歌公主不贪功,得了好处,就说是所有人努力的结果,也因这,翠薇宫上下都服她,就连碧嬷嬷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次皇上重赏,上上下下人人有份,有功劳的多得一份,没功劳的当苦劳赏赐,个个欢心…”

卢小姐沉吟道:“要是我也能去凤歌公主当陪读就好了。”

卢公子道:“公主陪读可没有中途换到旁人身边的理儿,不过我们卢家的嫡出小姐多了去,回头与父亲、母亲说道说道,暗里运作一番,到时候让德妃娘娘从我们家里多挑两个小姐进去也是成的。早前若知道凤歌公主身边如此好,就该争上一争。”

这可不是送自己女儿去做公主陪读的事,这更是搭上凤歌公主最好的时机。

可这公主,貌似除了破案,就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了。听说而今与几位公主、皇子的关系都不错,尤其是太子,得了好东西就往翠薇宫送上一份,因这事,年节前还得了皇帝夸赞,说他友好弟妹,这太子往翠薇宫送东西就更勤了。

薛玉兰的兄长薛玉模奉父亲之命来接妹妹,见到那一路的宫人将盒子、绸缎往马车上一放,枝枝也比在家时还长得白胖有颜色,就连胆子也变大了,见到他便笑:“奴婢给大爷问安!”

薛玉模道:“许久没见,枝枝长胖了,气色也好。”

“嘉柔县主也这样说呢,那日奴婢还想少吃一顿,可凤歌公主说,女儿家还是胖些好,说那种风吹就倒的,一看就福薄。”

薛玉兰道:“大哥,枝枝现在就听公主的话,有时候我说的话都不听。我夜里多坐一会儿,就公主长、公主短的说上了。”

“奴婢也是为县主好,公主说,女儿家熬夜太多,气色不好,会长斑变丑的。奴婢是听宫里人说,公主会些医术,还治好了太上皇的病…”

393 说舌

薛玉兰有些无语,她有时候都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她的还是凤歌公主的,也不知哪儿学来的,只要凤歌公主在,她经常一转眼就看不见人,一回头,她跑凤歌公主身边站着服侍去了。

还不是那日听人说凤歌公主与皇帝求了恩旨,允她宫里的宫娥配得良缘,昔日挑选宫娥时,凤歌公主就与大总管、碧嬷嬷说,她宫里专要年满二十五岁无家可去的宫娥,早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凤歌公主说她们无家可去,将来由凤歌公主给她们挑选好人家配人。旁人许也会这样的,可公主说,女子不易,这嫁人就如第二次投胎,还是精心挑选的才好,虽说是宫娥,可那是一辈子啊,可不能马虎。”

碧嬷嬷说这些话时,以翠浓翠浅为头的,感动里稀里哗啦。

碧嬷嬷近来正在张罗着给翠浓与另一个年满二十的宫娥挑婿的事,碧嬷嬷曾去德妃娘娘那儿问了几回,听说挑了三个,有的是御林军七品的校尉,还有的是北军都督府八品教头,年纪二十多岁,人也长得好。惹得翠薇宫的宫娥都在私下里议论。

就算是打听得清清楚楚的,江若宁还不放心,遣了祝重八又打听了一番,这才让翠浓、蓝滴二人在人选自己挑选。

枝枝这几日听说后,心思也活乏了,动不动就去江若宁面前刷存在感,时不时蓄个茶,砚过墨的,将薛玉兰气得不轻,她虽出身贫寒,可也不是那种溜须拍马的人。

这会子枝枝很八卦地问道:“县主,今儿碧嬷嬷要让翠浓、蓝滴二人挑夫。三个人选呢,大家都说肯定要让翠浓第一个选,她可是跟公主最久的。公主在乡下备了五十亩田地,又备了一百两银子给她当嫁妆。说是往后身边的大宫娥都照这个例呢?奴婢还听说。私下里蓝消、翠冷两个已经斗起来了,翠冷和小马公公私下认了干兄妹,想让小马公公帮她成为大宫娥。蓝消又寻了碧嬷嬷帮忙,还有一个蓝凝的,会读书识字,是从掖庭送来的宫婢,我瞧得她最得公主看中…”

薛玉兰气鼓鼓地看着枝枝:“你入宫前,太太是怎么叮嘱你的。这才多久,竟如此绕舌,你再这般下去,我可不敢要你。”

枝枝垂着头,“奴婢不是与县主私下说说么?”

“宫里的事可是你乱咬舌根的,你瞧蝉羽,人家可是规规矩矩的,从来不多说一句闲话。要我说,你是羡慕翠浓、蓝滴,这一嫁给武官为妻。就做官奶奶了…”

枝枝恼道:“奴婢哪有,不就是说说么,大家在宫里私下也议论一些事。”

“我们议论的不都是可以议论的话。可你说的这些,要传到外头,不是说翠薇宫乱成一团,旁人怎么看公主,又如何看我们。你别忘了,我与你也是住在翠薇宫里头的。公主有句话说得好,翠薇宫的名声好了,我们大家的名声都好,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一通。坏了翠薇宫的名声,我能有什么好?万一被人知晓这些话是从我这里出去。你让人怎么看我?公主待我这般好,你非要胡说八道…大哥。我可不敢要枝枝了,入了宫,别人的机灵、沉稳没学会,倒学了咬舌乱说的坏毛病。”

薛玉兰原就是个憨厚老实的,江若宁待她好,她心里感恩,听丫头在这胡说一通,心下气得紧,忆起枝枝近来总巴着江若宁就心生厌恶,她家是清贫,可也最厌这种捧高踩低的人。

江若宁是公主,宫里服侍的宫人多了去,枝枝抢了宫娥的活计,那些宫人瞧见了心里也不痛快,江若宁都说了两回“枝枝,本公主这儿有服侍的人,服侍你家小姐去。”

人家说了,枝枝就是不明白,还一个劲儿地往跟前凑,枝枝是谁的奴婢,她该服侍的是谁,枝枝自己没弄明白,弄不好,还把翠薇宫的宫人给开罪了。

薛玉兰原是寒门出身,她知道京城贵女瞧不起自己,素日也只有温令姝一个朋友,温令姝行事沉稳,骨子里有些傲气,但没什么坏心眼,话语也不多,但她说话、行事更随意些。

薛玉兰一回薛宅,一脸不悦,脸拉得老长,便是再眼拙的人也都瞧出来了。

薛大奶奶笑道:“玉兰这是怎了?”

薛玉模道:“枝枝越发不像话,一路上尽混说宫里的事。”

薛玉兰穿过前院的边角门,进了后院,远远就唤“娘”,进了母亲屋里,正要行礼,却见一侧有个陌生的官太太,旁边又坐了个花褂子妇人,官太太身后站着个精干的婆子。

她立时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玉兰给娘请安!娘,公主念我们前些日子辛苦了,特准了几日假,让我们回家探望父母。”

那官太太打量着薛玉兰,眼里含笑,是个清秀水灵的姑娘,眼神也正,瞧着是个踏实可靠的。

薛太太道:“这是京城北坡县的望族卢家嫡系二房的卢二太太,她闺女是十三公主的陪读,在太学时,你们许是见过的。”

薛玉兰又福身道:“给卢二太太请安!”

卢二太太伸手拉着薛玉兰的手,“是个居家会过日子的,这样的好姑娘可不多见。”

外头,传来薛玉模的声音:“娘,妹妹带了好些赏赐物回来,是搁库房么?全都是极好的绸缎。”

薛家的下人不多,就连家里在京城的田庄也都是年节前才置下的,突然得了这么多的好东西,薛大\奶奶笑盈盈地领着婆子、丫头,正准备搬东西。

薛太太道:“这可是宫里出来的精贵东西,不敢搁库房,都搁我屋里,先搁我床上,稍后我来拾掇。”

薛玉模应声是。

薛大奶奶领了枝枝、灶头上的婆子一人两匹绸缎地往薛太太屋里搬,薛家前院、后院都是四合院格局统络的正房四间,东西又有四间厢房,后院正房东头是薛太太的内室,再一间偏厅,一间花厅,西头是一间库房,放着家里值钱的东西。东厢房第一间是薛玉兰的闺房、第二间是薛玉兰的绣房。第三间是薛大奶奶的内室房间。西厅房第一间是幼子薛玉楷寝房、第二间是薛玉楷沐休时的书房。

薛玉模又有一间房在外院,书房、会客厅皆设在外院,后院是女眷们的地方,素日男子不大进来,便是薛敬亭,也只忙近黄昏才直回妻子屋里,若是素日多是在外院的书房忙碌。

薛家人丁不多,家里下人更不多,日子过得清贫节俭,家里的儿女也都是小户人家般打扮,儿女都教得极本份老实。

马车是从前院巷子进来,外头有个巷子,与另一家吕姓人家合用。吕家的儿子在翰林院做庶吉士,是上届新得中的,也是寒门出身,听说是族里长辈凑钱给他家置了那二进小院,人是顺天府的,时不时家里就有亲戚来窜门。

南边一段归吕家用,北边一段就归了薛家人使,这偏门是薛家东门,也是吕姓的西门。薛家要在自己的马房里置了鸡笼、猪圈等物,养了几只鸡,又养了猪捡家里的潲水,唯一的不好,就是要打扫,这排泄物就成了问题,自打薛家在京城郊外外置了几十亩良田,每过几日,就由薛玉模把这些脏东西运到庄子上,倒入地里作肥料,也算是有了安顿处,早前不习惯,而今每过几日运一次,倒也习惯了。

薛玉模站在马车前,看着妻子、婆子、枝枝一趟趟地搬东西。

瞧得隔壁吕家的下人立在一边看了许久,见从里面搬出来的全是好衣料子,真真是羡慕得紧。

“薛大爷,可真是不少好东西呢。”

“我妹妹在宫里做公主陪读,前几日公主立了新功,连妹妹也得了赏赐。”

那婆子瞧了一下,扭着胖腰进去,在自家的太太、奶奶面前又是一番夸赞,“好家伙,满满一马车的稀罕物,说是宫里赏赐的,全都是极好的东西。”

吕太太捻着佛珠,“这薛家是走了好运,薛敬亭在太学院教皇子、公主们书画,他女儿就是这样被当朝最得宠的凤歌公主瞧中的,选入宫做了陪读。满朝文武对这位凤歌公主颇有夸赞,有太后之惠,又有端仪皇后之贤,将来哪家得了好运娶了这么一位公主去,真真是几世修来的福份。”

凤歌公主最是得宠,上至太上皇,下至百姓谁不夸赞,再因她帮红楼案的无辜死者恢复容貌,令其重返家园,就连百姓们也都夸她好。

多少人忌讳与尸骨打交道,可人家公主硬是屈尊降贵,恢复那么多死者容貌,让认领的百姓从那么多的尸骨里寻着自家姑娘、女儿的,就凭这一点就是善事一桩。

吕奶奶则是满心好奇地道:“薛家真得了这么多好东西,一会儿,我过去瞧瞧新鲜。”

吕太太啐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再好的东西也是别人的,你们想要,只管让三爷用心办差,立了功这些赏赐也是有的。”

每届新中的进士里头,会挑一些人做庶吉士,这庶吉士只是八、九品小吏,谁会留意,就算真立了功,那也是主管大臣的,哪论到他们。

吕太太一面琢磨着,一边道:“我瞧着薛家姑娘不错,做公主陪读,宫里又有教引嬷嬷教导着,谁家若是聘了去,也是极体面的。昨日不是听薛家在放鞭炮,说是薛小姐被皇上封了七品县主,还赏了县主宫袍、县主凤冠、凤钗,体面得很呢。”

394 八卦

婆子道:“先前听薛家婆子说,今儿一早就有媒婆和官太太上门了,瞧着是给薛姑娘提亲的。”

吕太太对婆子道:“让小姐身边的丫头与枝枝讨讨好,看能打听到什么不?”

吕奶奶道:“早前薛小姐没入宫还来我们家窜门,而今人家是县主,怕是不来我们家了。”

吕太太不以为然,薛玉兰也是官家小姐,她不是不来,而是年纪大了,不好再到别人家窜门走动,毕竟到了议亲之龄的人总有个忌讳。

且说薛家这里,卢太太见薛大奶奶几人跑了一趟又一趟,方才将赏赐物给搬进内室,要进内室,就要从花厅正门进来,穿过珠帘小门进偏厅,再入内室。

卢家婆子则扳着指头暗自数着得多少绸缎,又有多少锦盒、几个包袱等,这一数立时就将她自己吓了一跳。

卢太太笑道:“薛小姐真是能干聪慧,得了这么多赏赐物。”

薛太太忙道:“她哪会什么?还不是陪读的公主待人宽厚又大方,性子又好,从不打骂宫人,待两个陪读小姐极是宽容,便是做错了事,也只是说上两句,性儿好得连重话都不会说身边人。算是我们薛家祖上积福,让玉兰被公主瞧上选做了陪读。”

薛太太不说自家女儿好,只一个劲儿地夸赞凤歌公主。

这位凤歌公主是在民间长大的,听说幼年时吃了不少苦。性子随和,没有深宫长大公主的怪脾性,最是个谦和有礼的。无论是你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她都能一视同仁,人人都夸她像太后,像端仪皇后,是公主里头数一贤惠的人物。

薛太太怕薛玉兰待在屋里尴尬,对她道:“你难得回来。想吃什么,告诉你大嫂。让灶头上的婆子给你做家乡菜。”

玉兰福了福身。

薛玉模只对妻子道了句:“枝枝现在行事有些张狂得意,你寻了时间与娘说一声,回来的路上妹妹险些被她给气哭。”

薛大奶奶明了,她原也是小家碧玉。也是会过日子的,当即心下一沉,四下里一寻,家里就这么大,这转眼就不见枝枝的身影。

身边的罗婆子哼了一声:“枝枝这臭丫头怎不见人了?”

罗婆子是薛大奶奶的陪嫁,是母子三人,小子去年新娶了亲,娶的妻子还是薛家帮忙买来的丫头。这枝枝愿也是薛家见女儿入宫,公主又恩允带个服侍丫头。这才临时托了人牙子,花了二十两银子买来的,将罗婆子认了干娘。算是罗婆子的女儿。

薛大奶奶道:“枝枝是你闺女,你好生教教她,莫在外头闯了祸。”

罗婆子在前院寻了个遍,不见人,将头往偏门上一探,就见马车巷子里站着两个小丫头。却是吕家小姐的服侍丫头拿着一筐子零嘴正招待着枝枝。

“枝枝姐,我们俩当初可是从一家里出来。还以为孟家就是大户,瞧瞧你,这出来才多久,宫里去过了,皇帝见过了,还能服侍公主。”

枝枝昂首挺胸,颇是得意地道:“小菊,要说我们家小姐陪读的公主那才是个仙女般的人物,要说聪明,我就没见过比她更聪明的,同样长着一个脑袋两个眼睛,人家就想弄出新东西。不仅皇上夸,满朝文武都夸,这不此次公主立了新功,与我家小姐也请了功,我家小姐而今被封了宁柔县主,那翠绿色的双尾凤凰,真真是漂亮得眼花…”

罗婆子生怕枝枝说了什么不该说,可见她就是炫耀一番,也没别的意思,而罗婆子也想听,枝枝是她干女儿,干女儿光鲜了,她也觉得体面,罗婆子现在想的是,枝枝身上是不是也有赏赐的金银之物,如果有,她一定要弄过来。

小菊夸赞道:“你家小姐可真有福气。”

“你们就看到得赏了,却不知道这些日子,宁雅县主与我家县主有多辛苦,为了把差事办好,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查典籍,都入三更了还不能歇,坐在西偏殿一忙就是一整天…

二位县主年节都没回家,除夕、初一休息了两天,初二又开始忙,唉…真是苦啊,都是年轻县主,为办差事,一个眼睛熬得红肿,真的是很用心。

不过公主有句话说得是,一分付出一分收获。只要全力以赴了,差使办好了,该有的赏赐一分不少。”

小菊问道:“你家小姐得赏了,你得赏了吗?”

“有啊,我们不是翠薇宫的宫人,但公主下令,给我和宁雅县主的丫头赏了半份。”

说到赏赐,枝枝就有说之不完的话,心下更是沾沾自喜。

“半份赏赐,这怎么算的?”

罗婆子提着心,幸而自己来偷听,原来真是得赏了。

“皇上赏了翠薇宫下好大一箱子金银珠宝,还有了好多绸缎布料,我得半份,是得了两块时新的衣料子,又有一只漂亮的璎珞盘项圈、一对耳环。”

小菊惊讶地问:“这就是半份,那一份又是什么?”

“一份,就是全套的头面首饰、各一身四季新裳料子。”

小菊咋舌,这算什么赏赐,也没人这般赏过,这公主还真是出手阔绰,歪着脑袋,问道:“凤歌公主素日也这么大方?”

“公主的赏赐多了去,皇上最是疼她,年节前,太上皇、太后送了好些东西来,除了皇上、容王、敏王各一份,就只太子和我们家公主各得了一份。在公主里头,我们家公主可是头份。

太子友爱皇子公主,但凡得了好的,也会往翠薇宫送一份。还有六宫的娘娘,知道皇上宠公主,她们得了好的也会送去。

总之,我们家公主的库房里全都是宝贝,多到都装不下,有时候公主瞧着不满意,就让内务府的大总管来领些回去…”

这后面的话,是枝枝瞎说的,从来没领回去过啊,江若宁是因绸缎颜色不好换过一回,再后来,内务府那边知道她的性子,都是挑了颜色好的送来。

薛玉兰不是说翠薇宫的名声好了,他们大伙的名声都好,这许是一荣俱荣的理儿,她又不是傻的,自然知道说好话保名声。

小菊结结巴巴地道:“你们家公主…”

她是薛玉兰的丫头,怎的一口一个“我们家公主”说的好似她是公主的服侍下人一般。

“对啊,公主说,翠薇宫关起门来,里面的人就跟一家人一样,我们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公主好我们大家都好。给公主当宫娥、服侍丫头,可是整个六宫宫娥最羡慕的事。”

枝枝继续得意地夸赞着:“公主待人好,性子更好,身边的两个宫娥,今年虚岁二十三,公主便让身边的管事嬷嬷给挑夫婿,我的个天,全都是官儿,最大的六品官,最小的也是八品,全都是没成亲的,嫁过去就当正头奶奶。不仅如此,公主给备了一份嫁妆,五十亩良田,外加几百两银子,还让大家把赏赐得来的绸缎、首饰都收好、攒好,将来可以当嫁妆。可我们公主还不满意,叮嘱嬷嬷要细挑人选,莫要误人一生。这精挑细选一番,选出来的人,年轻英俊还有本事,宫里的人都说,能去服侍凤歌公主是天大的福气。翠浓、蓝滴二位宫娥姐姐如今正在议亲,一旦选定,就去公主别苑待嫁…”

小菊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你侍候好公主,将来她一句话,幸许你也能嫁个年轻官员当正头奶奶。”

枝枝嘿嘿一笑,“可我…是嘉柔县主的丫头。”

小菊心里暗道:再羡慕那些宫娥也没用,你的正主另有其人。

枝枝忙道:“不过公主很喜欢我,还夸我勤快,人跑得快,干活麻利,年节前还赏了我一只漂亮的蜻蜓钗子。”她指了指自己头上,“怎么样?很漂亮吧?这可是内务府司宝局制造的,见过的人都夸漂亮。我的项圈、耳环都是很漂亮的,便是许多小姐也没这样的款式呢。”

罗婆子听得正起劲,却见薛大奶奶送着卢太太主仆出来。

卢太太在穿花角门处停下了脚步,笑道:“薛太太且考量考量,我们大房的公子人品、才学都不错,除了这眼睛因读书多了,不大好使,旁的都极好。”

薛太太道:“卢太太好走。”

送走了人,薛太太回到花厅,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从薛玉兰做了公主陪读,来提亲说媒的便不少。这说合的男子也是越来越好,无论是出身还是相貌又或是才干,也越来越像那么一回事,近来上门的媒人不少,说得薛太太的眼睛都挑花了。

薛玉兰躲在前院茶水房里,见卢太太与媒婆走了,这才出来,闷头就进了后院。

“娘,枝枝越来越没规矩了,我说一句,她就回几句,动不动就说公主说。在宫里头,近来更是抢着讨好公主,把公主身边服侍宫娥的活都抢来干,还爱乱咬舌根,尽说胡话。父亲常说,在宫里那样的地方,要少说话,多干事,她事是干了不少,可话也没少说。我不想要她了,娘还是给我换一个话少,又听话懂事的来…”

薛大奶奶送完卢太太,一进花厅就听到了。“妹妹,我已经让罗婆子说她了。”

395 厌弃

薛玉兰嘟着嘴,“令姝对我说,身为主子,这种自作主张又爱耍小聪明的最是要不得。她服侍的人是我,若要服侍公主,自是我去,自有公主的宫娥,可她倒好,抢着把活都干了,开罪了宫娥不说,连宫娥看我的眼色都怪怪的。

再让我带她入宫,这可不成了,我都成什么了。我自己行事还谨小慎微的,可她倒好,也不知哪里学来的,或她早前原就是这样爱咬舌根的,竟爱乱说话。

那些话传出去,我成什么了?

娘,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换一个,或是打卖掉贱卖,或是另买个老实本分的,我们家日子如今也好过了,再花个二十两银子买个好的总使得。这种爱惹事的,我是万万不能再要,更不能带到宫里去。”

薛玉兰在宫里一直忍着枝枝,可忍得太久了一旦爆发就不可收拾,她说什么也不会再要枝枝,垂着头坐在一边。

薛太太面露难色。

薛大奶奶道:“刚才玉模也与儿媳说了,说这枝枝险些把妹妹气得哭。妹妹若在宫里发作她,这公主瞧见成什么了?多少公主陪读连服侍丫头都带不得,带进去了,原是帮小姐打扫一个屋子,帮忙跑腿的,可她倒好,学了一身的坏毛病…”

薛太太为难地道:“买枝枝时可花了整整二十两银子,这么多银子,在乡下都能娶三个不错的新媳妇了。”

她还不是为了给女儿撑面子。特意花了高价,又是从官宦人家出来的丫头给她使唤。

薛玉兰恼道:“娘,从即刻起。别让她再来服侍我,我可使唤不动她。下次入宫,便是我不带丫头也使得,我是万不敢带她进去,以她那性子,就算入宫早晚也是要惹祸的。”

薛玉兰为了让母亲给她换丫头,摸着泪又说了几桩事来:

“上回。凤歌公主与玉鸾公主各接了桩差使,约定要比个水平高低来。就她话多。与十三公主身边的小太监乱咬舌根,只说我和令姝两个被公主拉出去散心,我们都逃回宫里查阅典籍。

害得今儿出宫的时候,遇到九公主、十三公主的四位陪读小姐。个个都说话挤兑。‘嘉柔县主应该与我们不同,公主恩允回家探望父母,就该躲到宫里服侍去,回什么家呀?’‘是呢,她不是为了办好差事,连休息都不肯吗,就我们几个是偷懒爱玩的。’‘人家不用心,哪里衬得出我们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