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少行也沉下脸来,上前一步给老太太行礼道:“孙儿给祖母请安了。”

老太太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得了,你翅膀硬了,我老婆子可担不起你的一声安”

说完这一句,越过商少行身旁,径直走到红绣跟前。老太太一双厉眼瞪着,怒道:“红绣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七出之中你已犯了‘口舌’与‘善妒’两条”

老太太发威,整院子的人都沉默了,就连商金氏的眼泪都忘了流。

红绣却觉得无比好笑,上前一步俏生生的站着,不卑不亢的道:“商老太太此言差矣,所为‘七出三不去’,是用来约束已婚女子的,我诸葛红绣与三少爷只是有婚约在身,并未拜堂成亲,我何来‘善妒’何来搬弄‘口舌’,又如何说我犯了七出之罪”

红绣称呼上的改变,已经明显的说明她的立场。从前是商少行没跟老太太撕破脸,她瞧着商少行的面子,当然要跟着叫一声祖母。可如今老太太已经不顾脸面,她还有什么好怕,大不了回绣妍楼去她过的更自在

院中众人皆是不可置信的望着红绣,在商府之中,老太太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哪有人敢当面质疑她的话

商崇宗抓着这一点不放,怒斥道:“放肆祖母的话你也不听了”又瞪商少行:“行儿,这便是你口中所说的贤良淑德的好女子?我们商府可要不起这样的刁妇,进了门还不将你祖母先气坏了”

商少行将红绣拦在身后,他心中明镜一般,所有人都是冲着他来的,红绣只是被波及了。可他身为男子,如何能让心爱的女子在自己面前被人质疑诋毁?

商少行面无表情冷冷的望着商崇宗,一字一句的道:“二叔,我的妻子是谁还轮不到你来说话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

“你反了,反了啊”商崇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老太太怒声道:“这个家是我做主我说你必须要纳艺岚为妾氏,否则,诸葛红绣你也不用娶了”

老太太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她。红绣姑娘在府中地位多高人尽皆知,如今还没进门,竟落得个下堂的下场?

姬寻洛怒极反笑,嘲讽的哼了一声,对商少行说:“我算见识了,什么叫做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们月夕比评结束了是吧?”说罢竟然抱着肩膀转身进屋去了。

一句话扔出来掷地有声,让所有的人心中都是一突,下人们不敢言语,可也有了各自的想法,老太太如今提出这一条儿,分明就是狡兔死走狗烹啊。

老太太脸上通红,怒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江湖人果真都没什么规矩”说了这一句似乎是找足了场子,又瞪向商少行,“艺岚你到底娶是不娶”

商少行微笑着道:“祖母今日大张旗鼓的来,就是为了逼婚的?”

商崇宗指着商少行骂道:“行儿你也太没规矩了怎能如此跟你祖母说话这次的生意你怕二叔出风头,不让我做也就罢了,到了祖母这里,你竟然最基本的孝道都忘记的一干二净,我看你是被妖女给迷惑的糊涂了”

“二叔,我怕你出风头?你别忘了,商府乃是先父一手独创,到如今我继承家产也是本分,我以家主身份说一声‘不同意’还容得下旁人质疑?”

“你”

见商崇宗被商少行一句话噎的没了词儿,老太太怒急的道:“行儿好,就算你说的在理,你爹的产业你继承,你说了算,我们也无话可说,但是我毕竟还是你的祖母,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娘去了,我有没有权利给你安排纳妾?”

商少行抿唇,“确实有,可是我…”

“好”老太太朗声道:“既然你也承认有,那艺岚你是非纳不可待她守孝期满,你就先娶她进门”老太太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红绣。

商少行气结,“若是我不娶呢”

“不娶?”老太太看了眼二儿子,随即道:“祖母给你纳妾,完全是为了咱们商家的香火着想,你瞧瞧诸葛红绣的身子,能为你生儿育女吗?弱的一阵风都吹的走你要是继承家主之位,那这个妾你就非纳不可”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万贯家财换你一滴眼泪,值

老太太的话明明白白,不用分析商少行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不只是他,现在所有人都明白,老太太是在拿商少行自由婚姻的权利与他的继承权做交易。若是他还想做商家的掌舵人,那就得娶商语蝶。

商福全皱着眉头站在商少行身后。其实这件事怎么算都是少爷不亏啊,他一直在谋划夺回家产,今日老太太竟然轻而易举的就松口了。而且那金艺岚也是个大美人儿,少爷娶了艺岚小姐,假以时日再风风光光迎娶红绣姑娘进门,到时候美人在怀,坐拥偌大产业,岂不是快哉?老太太这个交易也未免太没道理了。

不只是商福全,其实所有在场的下人都是这么想的。

商少行静静的望了红绣一眼,脑海中回放的是方才姬寻洛与他说过的话。

“她对你用情至深,已经到可以不顾自己原则的地步。…你若是真心喜爱她,便应该怜她身世凄苦,应该给她同等的感情…”

想到这里,商少行眸中一片清明。俨然已经做了决定。

“言下之意,若是我不继承我爹的家产,那就不用娶妾?”

老太太气冲冲道:“不止,往后你的婚事祖母和你二叔都在不干涉,你爱娶谁是你的事,你没有子嗣也不影响咱们商府”

“好”商少行拉住了红绣的手,并没看她,可手却将她的小手攥的紧紧的,挺直了腰杆傲然道:“祖母既然这么说,这个家产,我让给二叔便是”

“三少”

红绣与商福全同时惊呼出声。

她想不到,商少行竟然会为了自己放弃多年的坚持。他十五岁开始继承父业,与商崇宗斗智斗勇,能坚持下来的信念便是有朝一日能将父亲的产业完全掌握于自己手中。刚才老太太已经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了,他竟然说放弃就放弃

老太太挑起唇角,脸上是一个我就知道会如此的表情。商崇宗与商金氏皆喜形于色。

商少靖痴痴望着红绣,商少澜已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望着商少行。商语蝶那厢却掩面而泣,转身跑出了馨苑,她的贴身丫头也紧着跟了上去。

老太太的声音变的缓和,点头道:“好,既然如此,回头我们立个字据,你的婚事府里不在过文,而生意上的事也全都交由你二叔处理,你身子也不好,从此做个清闲少爷也算是美事。”

老太太说罢回身走出馨苑,二房的一行人跟着,浩浩荡荡的出了院子。地上的一层薄雪被践踏的凌乱,苍白的天空中一群不知名的黑色鸟儿飞过,只留下了一院子的寂静。

红绣与商少行并肩站着。手还被他抓着,她却没有挣开,好似一时间消化不了那么多的讯息。

梅妆、丹烟与商福全三人默默地望着两个主子,心下不禁惨然。商福全摇头叹了口气,梅妆和丹烟泫然欲泣,也不知是为商少行的深情感动,还是叹息商少行被自己祖母与叔叔夺权的命运。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雪。冰凉的雪片进了红绣的领子里,刺的她浑身一个激灵,她才回过神来,抽出了被他紧握的手,转身向暖阁走去。

商少行跟在后头,吩咐道:“福全儿,去将菜热一热,这会子怕是凉了,对了,姬公子呢?”

“回少爷,姬公子才刚怕是生气,先走了。”

“嗯。走了也好。”商少行苦笑,“免得让他瞧见刚才商家人的丑恶嘴脸。”

进了门,梅妆和丹烟伺候商少行与红绣入座,知道他们必然有话要说,便行礼退了出去。

棉帘放下,房门关好。屋中之剩下他们两人,红绣才蹙眉道:“三少,今日之事你做的实为不智,老太太已经放权,你为何还要做傻事?你努力了这么些年,成功就在眼前了,你却偏偏放开了手,你简直,简直…”

红绣说着说着,鼻子已经开始发酸,吸了口气又道:“老太太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回头做不做还在你。你不喜欢艺岚小姐,左右她的守孝期还有一年,期间可以发生好多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想法子让她自己开口不嫁给你啊可是你竟然,哎”

红绣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甜蜜,苦涩,心疼…重重情绪纠结在一起,让她理不清头绪。

红绣数落,商少行便静静听着,苍白的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柔和笑意,似乎刚刚失去了商府的继承权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训斥完了?”商少行似笑非笑的问。

红绣白了他一眼,却不小心挤落了眼泪,忙别开头用袖子抹掉:“训斥完了。”

商少行从怀中掏出一条雪白的帕子递给红绣。红绣接过擦了擦眼泪。

“你说的这些,当时我全然没想。即便没想,做了决定,我也不悔。”

红绣猛然抬头,对上他的深邃的凤眸。那双眼中饱含了太多的情绪,纷杂的让她理会不请,只知道千千万万情绪汇集在一处,让她心中某一处城墙剥落了一小块。

“商府没了,我可以再创一个商府。银子没了,我可以再赚。可是诸葛红绣天下却只有一个。诸葛红绣那一刻的心境,今生也只有那么一次。”商少行为红绣斟了一杯热茶,低下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俊荣在氤氲热气中显得朦胧,幽幽道:“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我不想错过。”

他放下手,透过茶水氤氲的热气深深的望着她。

眼泪滑落。红绣低下了头,“傻子,若是我最终也没有与你在一起呢?你不是赔本了”

商少行一笑,“无碍的,至少我试过了。”

“你真是个疯子。”

“嗯。我是。”

“你这样做根本就不值得。有那么大的家产在,可以少奋斗多少年,这是多少人都…”红绣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商少行伸长了手臂,略微发凉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颊。而她这个时候,却找不到理由躲开。

她的脸如同他想象般的滑腻,商少行的手指爱怜的沾掉她的泪水,却不敢再允许自己在她未同意的状况下有丝毫的逾矩。收回了手,道:“没有什么不值,有你的眼泪,值了。”

“你”红绣气的扑哧一声笑了,“用万贯家财换我的眼泪,我的眼泪也未免太金贵了”

商少行见她不哭了,心里头也轻松了许多,打趣道:“你瞧你,还说我是疯子,你自个儿又哭又笑的,不是疯子是什么。”

门外的梅妆、丹烟和福全儿三人听见主子们的对话,人人心里都酸酸的。商福全虽然不赞同少爷的做法,可少爷历来是聪明人,他做了决定,那必然有他的道理,少爷重情重义,他做奴才的只有佩服的份。

而丹烟和梅妆二人现在同时在想的是——小姐终于遇到一心一意待她的良人,夫人若是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坐在屋顶的姬寻洛复杂的笑了笑,这不正是他要的吗?能让红绣不那么伤心,能让她幸福,这是他一直所期待的啊。可为什么心里就好像有人用钝刀子戳了他一下,胸腔疼的像是要裂开一样…

“娘,我来了。”清风山上,白雪掩盖了坟墓,冷风吹来,只有满目的寂寥。

红绣一身素白,跪在丹烟为她铺好的棉垫子上,磕了三个头。看着墓碑上的字,想起连翘对她的好,红绣仍旧忍不住泪流满面。

重生来到这个世界,生存在那样艰难的境地里,连翘给过她的温暖极为珍贵,也正是因为有了连翘,她才能那么快从自己的死亡阴影中走出来,才能放开回不去的现代。可是她是如此不孝。明知道间接害死连翘的凶手是谁,却什么都不能做。姬寻洛待她的好,她一生一世换不清,杜氏是他的丈母娘,她怎能不看姬寻洛的面子?

一面烧着纸钱,红绣一面默默流泪。梅妆与丹烟看着也禁不住鼻酸,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给连翘磕了头。他们心里再默默祷告,若是夫人在天有灵,定要保佑小姐往后平平安安,再也别遇上什么危险,也保佑三少爷福寿绵长,待小姐一生一世的好。

正月十五,清风山上依旧天寒地冻,丹烟见红绣脸色不好,便柔声劝道:“小姐,咱回府吧。仔细您的身子。”

“嗯。”红绣又给连翘磕了头,随着两婢女上了马车。在车里换上了事先预备好的男装,吩咐道:“咱们去绣妍楼。”

“是,小姐。”

红绣压低嗓音,笑道:“要叫公子了。待会你们先回府,把我放在绣妍楼附近就行。免得楼里的人瞧见你们会怀疑。”

梅妆与丹烟齐声道:“是,公子。”

马车来到绣妍楼的时候刚过了晌午。红绣身着玄色绣暗花的斗篷,将一张白皙俏脸衬得如美玉一般。

才刚踏进绣妍楼大门,柜上的周掌柜便惊喜的迎了上来。

“公子您来了”

店里的女小二早就在纳闷,怎的绣妍姑娘去了北冀国,公瑾公子也不露面了?许多人都在猜想,许是公子与小姐兄妹情深,他惦念着才一同去了。

第二百章 张之文

见了红绣,许多女小二已经羞红了脸,公子虽然个头矮了一些,但她这副精致的容貌,何该就是配这副匀称的身子骨的。林三娘脸蛋已经红透,但仍旧壮着胆子上前一步福身行了一礼。

“见过公子。”

红绣是识得她的,知道她身世凄苦,而在古代能够勇于自食其力的女子均是只得敬佩的,所以对她也很是温和。微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招呼。这更让林三娘脸上充血,低了头再说不出一句话了。

红绣迈上楼梯,吩咐道:“周掌柜,麻烦你将账册送到我屋里来。”

周掌柜忙笑着行礼:“是,小的马上去办。”

如此长的一段时间,红绣一直以女装示人,她都快忘记自己也可以有如此自信的一面了。穿上男装犹如穿上了“战甲”,从心底里变作了另一个洒脱自信谈笑风生的人,这让红绣极为畅快。

不多时,周管事带了账本,身后跟着端着茶水的林三娘,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林三娘将茶盏放在红绣跟前,便行礼退下了。临出门之前还偷偷瞧了红绣一眼,毕竟能见到诸葛公子的机会并不多。

“周掌柜,请坐吧。”

“不不,小的站着回话就是。”

周掌柜原是商少行的人,对商少行甚为忠心,连带也对商少行未来的大舅爷格外的恭敬。

红绣好笑的摇头,“又没外人,周掌柜何须拘礼,快请坐下说话吧。”

盛情难却,周掌柜只好入座,但也不好全坐正了,只是搭了个边,微微倾着身子等着回话。

红绣细细问了绣妍楼生意的情况,她离开之后,楼里的绣娘表现如何,单子的完成程度如何。待到最后,周掌柜突然想起了什么,道:

“公子,咱们与商府一同合作的买卖您看要不要停了?”

“停了?”红绣诧异,“为何要停?”

“这…现下商府是由二老爷当家,而外头都在传二老爷这个当家,做的并不怎么光明,有许多原来商府的老主顾都放弃了与他们合作,纷纷转而与最近城中新崛起的‘韩氏绸缎庄’打得火热。我是想,咱们跟三少爷的关系非比寻常,是不是也要…”

周掌柜后面的话没说完,意思表达清楚即可,谁知道公子爷是怎么想的。

红绣撑着下巴眨了眨眼,笑道:“咱们与商府目前合作的无非就是太后赏赐下来的那笔生意。太后宠爱舍妹,商府也借了咱们的光,当初懿旨定下来那笔生意就是给商府的,想收也收不回来。如果现在与他们断了关系,咱们岂不是赔了?做生意,赚银子就行了,管他是谁。”

“额…”周掌柜惊愕的望着红绣,想不到公子的思想竟会是如此,真叫他捉摸不透。

红绣又与周掌柜细细交代了几句便让他下去了。自己则拿过账册翻看。又是叙述式的账册,让人看的头昏眼花,看来她有必要将现代的记账方式在绣妍楼里推广一下。自己磨墨,草草画了个样子,待吹干之后对着门口叫道:“来人。”

门吱嘎一声推开,林三娘羞红了脸福了一礼,“公子有何吩咐?”

红绣笑道:“劳烦你,去请周掌柜上楼来。”

“是,公子。”

不多时,周掌柜推门进来,笑着道:“公子,您有何吩咐?”

红绣站起身,将刚才画图递给周掌柜,道:“往后咱们楼里的账册,经你手之后就按着这个模样的做。

周掌柜是绣妍楼的老人了,绣妍楼的前身祥顺布庄他也一直做掌柜的,看了这么些年的账本,还从未见过如此记账的方式。起初瞧着犯晕,可认真的看完,他便发现了这个记账的好处,当下兴奋的脸色都红润起来,胡子一撅一撅的:

“公子,这个是…”

红绣笑着摆摆手,道:“你就按照这个方式去做吧。”

“是,小的定会保密,不会外传的。”

红绣点了点头,道:“周掌柜,劳烦你抽空吩咐人将后院我那间屋子拾掇一下。”

“公子要到楼里来住吗?”

“兴许吧,要是往后忙的话我在楼里也算有个歇脚的地儿。”

“是,公子爷放心,小的定给您办的妥当。”周掌柜满面笑容,又道:“不知公子爷用了午饭不曾?才刚见公子爷看帐看的专心,就没叫您。要不吩咐厨下给您备酒菜?”

“不了,我先回去了。”拿过斗篷披上,将领口的带子系好。她的确没用午饭,不过这会儿一点胃口都没有。

“那我吩咐人去备车?”

“不用了,我还要到市集上走走。”

“是,那我送公子。”

下了楼,见楼下大堂之中的雅间里都坐满了客人。红绣心中对绣妍楼的生意颇为满意。出了楼门。冷空气迎面扑来,让人精神为之一凛。与周掌柜告别之后,红绣缓步走入了市集。

才刚过完年,市集里萧条了许多,加上天冷,路旁的许多摊位都没有摆出来。只放了木板钉成的木头桌案,上面还落了一层积雪。

脚下的雪被人踩踏的泥泞,弄脏了红绣黑色靴子的鞋帮。不过呼吸着冰凉的空气,看着面前古色古香的街市。红绣的心也格外平静。从起初有一种进入古装电影的感觉到如今已经有了归属感,她穿越来古代两年整,所经历的一切却比前世一生都要精彩。

其实老天还是善待她的不是?她身旁如今又过命的朋友,也有倾心于她的男子,她的人生也该是完美了。与许多人比起来,她是幸运的。

红绣面上的笑容犹如拨开乌云见晴空。心情一轻松,肚子也有些饿了。左右瞧瞧,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进一条小路,两旁没有大的馆子,倒是有一家云吞铺子开张,热气从敞开的半扇木头窗户里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看到这个场面,让红绣不自觉的想起了伏武。还记得在诸葛府里伏武借着采买的机会待她出来吃云吞解馋。那时候一碗热腾腾的云吞汤,都能让她开怀。自从那时一别,伏武再没出现过,也不知他到底去了哪里。

红绣有些失落的低下头,迈步进了铺子里。

老张的这间云吞铺子旁日仅是街坊邻居照顾他的生意,大家都是平头百姓,他哪层见过如此锦衣华服,长的冰雕玉琢一般的俊俏公子啊。心中第一个反应便觉得对方定不是来用饭的。在泛黄的围裙上蹭了蹭手,哈着腰到了红绣跟前陪笑道:“这位公子,您有何吩咐?”

红绣环视了一周,见屋内此际座无虚席,微微蹙了眉道:“我想吃碗云吞,再来两个小菜,劳烦老板帮忙张罗个位置。”

老张简直受宠若惊,想不到如此贵气的公子竟然会对他客气说话,当下拿了麻布,张罗着街坊邻居腾出个地儿来,红绣便在里头第二张桌旁坐了下来。

老张去张罗饭菜。红绣便端坐在条登上,打量屋中的摆设。而屋里的百姓同时也在看他,毕竟在这样的地方出现了如此贵气的人是很不同寻常的事。

红绣倒是没觉得自己出现有多奇怪。此刻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身后的人吸引了。

那是个年轻的书生,穿的是洗的泛白的文士衫,大冷天的也没套一件袄子。他面容清秀,瞧着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本该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却满脸的胡茬,颓废的要命。

手中端着酒壶,面前放了一碟子花生米和一碗已经冷掉的云吞,一边灌酒一失魂落魄的流泪,口里还在呜咽着什么。

老板将红绣点的小菜和云吞端上来,见她一直注意身后的人,抱歉又惊慌的道:“这位公子您多担待,他也是个可怜人,来我们小店里喝口小酒排解郁闷,惊扰了您,您赎罪。”

“老板您言重了,敢问后头的公子可是有什么难处?”

老张是个健谈的,瞧了一眼那年轻人叹了一声道:“他呀,是我们街坊,家里头穷的叮当响,不过他的书读的好,将来要是考取功名也是飞黄腾达的好材料。可惜了他的命不好,是个克人的命。”

“克人?”

“对啊,他爹娘和妹妹都被没了,好容易有了个相好的姑娘,还是个模样出众的,在大户人家做大丫鬟的,想不到头些日子竟然没了。哎”

红绣闻言心里一紧,“老板,你可知他相好的那位姑娘是在那户府上做大丫鬟的?”

“这我可不知道了,不过说是在莲花池里自杀溺毙的,哎,惨啊那大户人家里头有多少个是干干净净的?我猜啊,定时那姑娘遇上什么不好的事儿了,她与张之文情投意合,据说就等着她找机会说与他们家小姐,好允了她的婚事,怎么就突然去了呢。”

老张摇着头走了,红绣的心却已经悬了起来。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这位老板说的好似是凡巧啊张之文…红绣猛然想起凡巧信中提到的那句“我喜欢上一个姓张的人”。红绣回头看着胡子拉碴的年轻人,他看起来失魂落魄,看来是因为心爱的女子离开而一蹶不振,哪像凡巧遗书中写的那样“可人家看不上我,我再没脸活下去。”

这里面有蹊跷

第二百零一章 欺负我?你们还嫩点!

红绣存了心思,端起自己的小菜和云吞回身,笑道:“这位兄台,不介意在下搭个桌吧?”

张之文仰头饮尽杯中酒,并未搭理红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