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这样惯的,慈母多败儿。”

“多谢夸奖,我好歹被驸马称了声慈母,”公主挑眉瞪着许俊卿笑,“好像没人承认驸马是慈父吧?”

谢俊卿不说话,上床熄灯睡觉。

与此同时,许玉筝在母亲房里跟妹妹讲林谨玉如何奸诈的告黑状,害他挨了父亲两脚。许夫人帕子掩唇笑道,“你这真是活该挨揍!谨玉那孩子一看就是最乖巧懂事的,你带他到花坊去,要是吓坏了他,我跟你没完!”

“娘,你应该担心我才是,你别看林谨玉年纪小,刁滑得很,一点儿亏不吃,话里话外都是他的理儿,嘴巴一张就一套一套的,像妹妹这样的直脾气,被他卖了都不知道。”许玉筝喝了口茶,皱眉道,“说句老实话,林谨玉是个挺有本事的人,还说了娶了妹妹后绝不纳妾,可我觉得还是给妹妹在济南找户人家算了。”

许夫人啧啧赞叹,对林谨玉一千个满意,“你瞧瞧,人家谨玉这人品,真不愧是大家出身,念过圣贤书的探花郎。他又是你叔叔的弟子,跟你叔叔的儿子是一样的,你妹妹嫁过去,绝对错待不了。”

“现在是这样说,娘,林谨玉这个年纪就把祖父说得一愣一愣的,再过些年,我是比不过他的,瞧着,大哥也不如他。”许玉笙杞人忧天的问了句,“这万一妹妹嫁过去受欺负怎么办呢?”

许玉琳倒是想得开,拿了颗苹果在手里把玩,“那你倒是在济南给我找个顺眼的出来,他既然说不纳妾,起码我嫁过去有清静日子过。若是他没两下子,咱们家也不能跟他联姻。再说,有叔叔在呢,等闲事他也不敢得罪我,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性子。这就行了,难道还能对你们男人有更要的要求吗?”无所谓的拿了块芙蓉糕,许玉琳眉眼一弯,冷笑道,“看他脚步轻浮,肯定是不懂武功的,就算打起来,我也吃不了亏。”

许夫人抓住女儿的胳膊,低声道,“订亲前,你都给我乖乖的装淑女,听道没?就算以后出嫁了,也不许再舞刀弄枪,叫你预备小订的东西呢,给谨玉的衣裳荷包呢,做好了没?”

“娘,我要是动针线,要丫头们做什么?”许玉琳得到了一些关于未来丈夫的信息,起身行了个礼,“我先回去睡觉了。”

许夫人头疼的揉着额角,觉得十分对不住林谨玉。她成婚后一连生了两个儿子,盼了五六年才盼了个女儿来,又是最小的孩子,怎么宠着怎么来?可这孩子生来就跟别的女孩儿不一样,人家都喜欢金簪玉钗金步摇,许玉琳酷爱刀枪剑戟九节鞭,要命的是许玉琳不归她管,公主年纪大怕寂寞,两个女孩儿都是跟着公主长大的。二姑娘许玉清就是一副娇美女儿态,人见人爱;许玉琳除了跟在公主的身边学玩耍外,就是同府里的侍卫练武功,还颇有些天分,十岁上就把两个哥哥打得抱头鼠窜,把公主笑得前仰后合,许夫人愁得一个多月没睡好觉。这回见着林谨玉这么规矩懂礼有出息的孩子,再想想自己的女儿,不由一声长叹。

荣国府。

贾母正在与王熙凤等人说笑,丫环进门还没回禀,邢夫人便哭哭嘀嘀着奔进来,跪在地上掩面痛哭,“老太太,不好了,孙家来人说迎丫头八字不合,要退亲呢。”

贾母脸色一变,斥道,“闭嘴,有话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给我一一说来。”又给李纨使了个眼色,别人还好只是震惊,只迎春半低着头,一张俏脸抽去所有血色惨白如腊,娇柔的身子摇摇欲坠。探春顾不得旁的,眼疾手快的扶了迎春一把,只是她人小力薄,连带着自己也踉跄了一步,亏得丫环们机伶,搀住主子。李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带着她们姐妹退下。

邢夫人拈着帕子抹眼泪,身子一颤一颤的发抖,“孙家大爷亲自来的,媳妇也没见着,就说退亲。大老爷气得不得了,躺床上起不来了。”

“退亲也得有个理由,八字不合?难道他们订亲前没合过八字吗?说订就订,说退就退,你们大老爷办得这叫什么事儿?”其实她也没别的法子,这年头儿给人退亲已经很丢脸了,尤其是女孩儿这边儿,真闹出去也是自个儿没脸,世道总是对男人宽容些,贾母拍着榻板怒斥,“还有你,你也是迎丫头的母亲,就算她不是你亲生的,以后孝敬的也是你,你就不能在孩子身上多操点儿心么?遇事就知道流泪嘀哭,你做得哪门子母亲!你们亲自相看的人,跟我夸得天好地好,这到底好在哪儿你跟我说说!当初相看时不用我老婆子,如今出了这等事,又来哭丧什么!”

邢夫人小声的抽泣着,贾母看得心烦,明愰愰的厌恶写在脸上,不耐的挥了挥手,“行了,去跟你们老爷说,以后迎丫头的婚事我也不敢指望他了,你下去吧,今天不必再过来!”

邢夫人去后,屋里剩下的不过是贾母王熙凤二人,贾母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心酸道,“今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一件顺心的。”

“依孙媳说,不如拿二百两银子送到清虚观,请张爷爷给咱家多在菩萨面前烧几柱香罢。”见贾母点头,王熙凤继续柔声劝道,“老太太且放宽心,二妹妹性子柔和绵软,孙媳瞧着也不一定非要嫁入什么高门大户,就是平常人家,咱们多帮衬几两嫁妆,日子也能过得舒心呢。只是,这一退亲,二妹妹又是这个年纪,可是再也耽误不得了。下头宝玉、三妹妹也都到了议亲的时候呢。史大姑娘比三妹妹还小,也有了人家呢。”

贾母点头,“谁说不是呢。只是这事儿透着异象?这八字不合定是借口,咱家与孙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原本想结两姓之好,到底是因什么事倒要退亲呢?迎丫头就是绵软些,品行丝毫无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这退亲到底是为了什么,咱们也得弄明白呢?”

“莫不成这孙家要另攀高枝?”王熙凤皱眉思量着,总觉得哪里不对,摸着腕上的点翠金镯道,“说句心里话,这位孙大爷年纪已经快三十了,能与咱们结亲也是他高攀呢。依孙家的家世门第,难道还有找到比咱家更好的?我觉得不大可能。”

“这世上之人,不是为名就是为利,逃不脱这两条儿,迎丫头是吓着了,让她养几日吧。你只需派人往孙家门前盯着,退亲退得这么急,我看不日就能见分晓。”贾母冷哼了一声,“到底是为何咬了咱们一口,咱们总得弄明白?怕就怕这孙家后头有人呢!”

王熙凤记在心里,拧着手里的帕子咬牙骂道,“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往年若不是咱们家,还不知道有没有现在的孙家呢。”

贾母淡淡道,“人啊,当面背后的谁能说得清呢?只是苦了迎丫头。宝丫头的身子还是不大妥当吗?”

“咳得厉害,前儿请了鲍太医来,重又开了方子。”王熙凤低头盯着手里的帕子道,“鹦哥儿说是见好些了。”

“嗯,你先下去忙吧。”王熙凤将走到门口,贾母又把她唤了回来,笑道,“瞧我这记性,过几天承恩侯陈老国舅夫人的寿礼可备齐全了,我这几日精神略好些,咱们带上你两位太太,一遭去承恩侯府吃酒。”

王熙凤笑道,“这么大的事,孙媳怎么敢忘呢?早备好了,只是单子没放身上,我这就拿来给老太太过目。”

“罢了,下回吧。”贾母笑着让王熙凤退下。

春闱过后,两位宝玉双双落榜,甄家也不大太平,甄夫人带着一双儿女赶回金陵,贾宝玉没了甄家玉,更失了读书的兴致。因着他春闱后病了一场,至今仍在家休养。贾政已提过几次让贾宝玉去学里念书,只是贾母心疼孙儿春闱伤了元气还未大好,一直拦着不让。

如今已是春暖花开,春光明媚,景致过人,只是李纨同三春都没了赏景的心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迎春被人退了亲,对荣国府的女孩儿都有影响,又是至亲姐妹,勉不了为迎春与自个儿的将来伤感一番。

贾母心疼宝玉,即便将他移出怡红院,又将他原来的院子与谨玉原住的院子打通,重新装修布置了,才让宝贝孙子入住。隔了一道矮墙,仍能听到宝玉院中一阵阵银铃般的打闹笑声,探春幽幽叹了口气,深深望了一眼,止住脚步。

“三妹妹可是要去看看宝玉?”李纨善解人意的问。

探春摇头,自欺欺人道,“罢了,这个时候二哥哥应该在念书呢,何必去扰了他。”遂与姐妹们一道离开。

116、先兵后礼二女争夫

林谨玉早上起来去主院请安后便去园子里练拳,这是他多年的习惯,还好这套拳法不用飞檐走壁,只要一小块儿空地,便能施展开。

“林师弟,打拳可以去小校场的。”

许家规矩十分严格,许子文挨了打早上还要挣扎着起来去请安,林谨玉向来不喜欢太多人跟在身边,跟来的两个丫头都留下伺候许子文了。听到人说话,林谨玉便停了下来,回头看到一身鹅黄春衫,鬓间簪了一只金凤流苏点凤钗,对自己温柔微笑的正是二姑娘许玉清,林谨玉笑着作了一揖道,“原来是玉清姐。”

许玉清还礼笑道,“你头一天来,不知道也是有的。家里东园那里有个专门用来习武的校场,哥哥三妹都去那边的,师弟既然也懂武功,让雪菲带师弟过去吧。”

“不必了,我正好带师弟过去。”许玉筝一身雪青色短衫打扮,看得出是要去练武的,对许玉清点了点头,“二妹妹去祖母那边儿吧。”

许玉清敛身一福,微笑离开。

“谨玉,这边走。”许玉筝笑问道,“还住得惯吗?”

“挺好的。”

“你别客气,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倒是我们昨日戏弄于你,今天要跟你赔个不是。”许玉筝说着,果真给林谨玉行了一礼,林谨玉去扶,可是没扶住,许玉筝的力气很大,看来武功应该相当不错。正式的受了这一礼,林谨玉反倒有些尴尬,笑道,“其实我明白,以前我姐姐要嫁人时,我看姐夫哪儿都不顺眼,总觉得他配不上我姐姐呢。”

许玉筝的声音像天边的流云一样,舒远温和,“我看你挺顺眼的。你比我们兄弟都厉害能干,以后定比我们有出息,昨天听你说娶了三妹妹后绝不纳妾,我心里十分感激。虽然是家族联姻,仍然希望妹妹日后能有安静顺心的日子,或许每个做兄长的都会这样期待。谨玉,你才干过人,我妹妹能嫁给你这样有本事的人,我也替妹妹高兴。”

“玉筝哥夸得我都要找不着北了。”林谨玉笑,你们可真行啊,先给下马威,再来扣高帽,还一顶接一顶的往上叠,别压断我这小细脖子才好。

两人已经来到小校场,林谨玉看到自己未来的妻子正在跟自己未来的二舅子拳脚过招,不由摸了摸下巴,貌似这小妞武功还不赖。

“三妹妹的身手不在我之下。”许玉筝在一旁解说,“她跟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大相同,不过心地很好。”

许玉笙许玉琳已经走过来,林谨玉笑赞道,“琳姐姐,你武功真厉害,比我强多了。”

“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的。”许玉琳一身浅粉色改良男装的打扮,一头青丝梳成男人发髻,极有英气,大姐大的拍了拍林谨玉的肩,“我还以为你不会武功呢。”她一直以为林谨玉是个文弱书生,不过瞧他如此有见识,十分开心。

“我只懂一套健身拳,跟不会也差不多。”林谨玉挠了下头,问,“琳姐姐,你有没有什么兵器啊,给我开开眼呗。”

“我有条九节鞭,在母亲那里。”许夫人生怕女儿吓着人家,把许玉琳的称手兵器都收缫了干净。

“琳姐姐会使剑吗,我家有柄长软剑,是祖上传下来的。”

许玉琳想了一下,笑道,“软剑,我只在典籍中看到过。你家的剑是什么样子的?”

“不怎么好看,漆黑色,不会反光,也没个名子,不过剑身剑尾可以咬在一起,别在腰里当腰带最合适了。”林谨玉还没说完,许玉琳双眼已经在泛光了,叹道,“天哪,这肯定是前朝承毅公的佩剑龙吟剑,你们祖上靖安侯原与承毅公为一支,定不会错的。什么时候借我玩儿几天?”

林谨玉笑眯眯地调戏了一句,“姐姐真是客气,我的就是姐姐的。”

“哈,小鬼,你还会占我便宜。”许玉琳大大方方的横了林谨玉一眼,道,“反正我是要嫁给你的,也不必装害羞样儿。我猜想这定是靖安侯的珍藏,到了你这儿也不该随便许人,到时你给我玩儿几天就是。”

林谨玉立刻刮目相待,笑道,“姐姐说的是。姐姐继续练功吧,我也要打拳了。”

林谨玉虽然不懂武功,不过很会拍马屁,一个早上把许玉琳哄得乐呵的不行,许玉琳笑道,“果然不愧是考过探花的,就是有眼光。师弟,我们一块儿去祖母那儿用早饭。叔叔肯定也在祖母那里用,你回去换件衣裳就过来吧。”

“好,那一会儿见。”林谨玉笑眯眯的走了。

许玉笙追在妹妹身边道,“琳儿琳儿,你不会被那小子迷住了吧?胖子一个,就是一张嘴巴会说。”

“二哥,谨玉师弟莫非哪里得罪过你不成?”兄妹三人慢悠悠的往回走,许玉琳精神极佳,笑道,“联姻是祖父祖母订下的事儿,已成定局,何况师弟家与咱家也算门户相对,又有叔叔的面子。师弟没摆架子这样亲自来了,你们戏弄他一遭就够了,怎么二哥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师弟多可爱呐,微微有一点胖而已,梨花院的小戏子小梨花儿倒是生得好,能考探花么?嘴巴会说怎么了?不会说话的那是哑巴。我知道二哥生怕我嫁过去吃亏,可你瞧师弟这样聪明的人,我今后的日子定不会难过的。济南府这样大,也没有条件比师弟再好的了,我还庆幸叔叔给我说了门好亲事呢,二哥已经是师弟的手下败将,难道是因为被伤了面子,羞恼了不成?”

许玉笙气得直跳脚,想去戳妹妹洁白的脑门儿,不过没敢动,只得动嘴,“你就不识好人心吧。”

许玉琳瞟了许玉笙一眼,眉眼一弯,忽然笑了,挽住哥哥的胳膊,一道回房。

许子文早上请安后便留在了公主的房里说话,林谨玉回去换了身玉色长衫,洗漱过后,便去了公主的院里。

公主看到林谨玉,笑问,“早上跟他们去校场了?”

“嗯,玉筝哥带我去的。琳姐姐武功真厉害,指点我拳脚来着。”林谨玉一副欢喜的模样,脸上透出健康的粉红色。

“还是谨玉慧眼识英。子文向来不喜欢武功,我一直担心你连他的挑剔也一并学了,不过,你比他心胸开阔的多。”公主笑,“这我就放心了。商量一下小定的事吧?”

林谨玉只身一个来,按理他有姐姐,而且姐姐已经大婚,长姐如母,林黛玉也该北上为弟弟主持订婚的事儿,可林谨玉不知道咋想的,硬没叫林黛玉来。这小定时就有些问题,你男方找谁主持啊。

林谨玉正在发愁,公主道,“清儿年纪比琳儿大,这世上断没有姐姐未订亲便先紧着给妹妹订亲的道理。所以我想把她们姐妹的小定的日子放在一块儿,你觉得如何?”

“这些倒没问题。”林谨玉道,“只是我姐姐远在京都,我与三姑娘的小定该谁出面儿呢?”

“虽然过些天我会回京,不过你们小定大定还是在山东办妥。”公主坐得端正,手里握着串儿滚圆的玛瑙珠子,“不只是上皇想给你赐婚,七皇子也到了大婚的年纪,他比琳儿大一岁,不过我无意让她们姐妹与皇室结亲。至于你那边儿的长辈,如今济南知府陈大人与你父亲是同年科举出身,陈夫人我是见过的,最温善知礼的一个人,陈大人也算是你的世伯,不如让陈家出面如何?”

林谨玉笑允,“都听您的。”

侍女进门回禀:二姑娘、三姑娘到了。

许玉琳换了身翠绿色的春衫,头上改了女孩最时兴的桃花髻,插着翡翠镶宝石的桃花钗,明媚俏丽中带着几分英气。两人结伴而来,大家厮见过,说了几句话,便到了用早饭的时辰。

众人移至外厅,公主扫了一眼,笑道,“今天的菜倒是丰盛。”

公主身边的大丫环燕儿笑禀,“回殿下,除了份例,二姑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三姑娘吩咐奴婢们多备了几道淮扬菜。”

许玉琳笑道,“祖母,我想着叔叔与谨玉师弟在扬州住了几年,应该会喜欢,便命他们备下了。”

“嗯,这都是你们的孝心。坐吧。”公主先坐在上首尊位,许子文自然是居左下第一位,林谨玉次之,请玉清坐右下首,许玉琳正好与林谨玉面对面。林谨玉还挺流氓的对人家抛了个媚眼,公主笑道,“琳儿,你不是最喜欢出去游玩儿么?今天不必跟我理家了,让笙儿带上家仆丫环小厮,带上谨玉一道去济南城的名胜古迹看看,也别白来一趟。清儿也别闷在家里了,一块儿去散散心。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出宫,那时哪怕是去庙里上香都觉得欢喜。”

三人都高兴的应了。

京都孙府。

孙绍祖捧着任命他为平安州正五品守备的圣旨,恭恭敬敬的将传旨的小太监请进客厅奉茶,陪着说了无数好话,奉上厚厚的银封。

小太监也没空跟他磨唧,一个五品小官儿,又不是什么有名的门第,他们也不放在眼里,接了赏便走了。孙绍祖喜得声音发颤,“快,去买他一万响炮仗,给爷儿可劲儿的放!”亏得他还给荣国府备了厚礼,没想到却是他们挡了自个儿的升官道儿,幸亏退了那丧门星!不然岂不是这辈子都毁在他们贾家手里了么!

孙绍祖庆幸之余,想着,怎么着把送的礼同那五千两银子要回来才好!

117、二姨娘话尽当年事

许玉清扶着丫环的手慢慢的踱步回房,许府宽阔,像她们姐妹都各有院落,虽不大,也是个二进小院儿。

“姑娘若是累了,不如跟二爷说一声,别去了。”雪菲见主子的脸色有些发白,柔声劝道,“姑娘素来柔弱,早上又忙活了半天,这会儿天气虽渐暖了,也容易吹着风呢。”

许玉清坐在窗下妆镜前,望着镜中明媚的自己,浅浅一笑,柔媚的小脸儿顿时让人生起无限怜惜,轻声道,“雪菲说得有理,月霞,你代我去三姑娘那儿走一遭,就说我身上发懒,不去了。让三姑娘、二爷他们去吧,若有雅致儿的玩意儿,别忘了我一份儿就成。”

月霞领命而去。

许玉琳换好衣裳还来劝了一阵,无奈许玉清只笑着摇头,许玉琳只得去叫林谨玉。

“姑娘,二姨娘过来了。”雪菲亲自将二姨娘迎了进来。

二姨娘身后只跟了一个十五六的小丫头,她刚三十出头,保养极好,水润白皙的脸上还带了几分少女的嫣红,看起来半点不像一个十六岁少女的母亲。二姨娘刚出了月子,许夫人命她细心抚育三少爷,调养身子,免了她每日服侍,等闲不会在前院儿出现。

“行了,都出去吧,我同你们姑娘有话说。”二姨娘的声音十分清柔婉啭,许玉清将自己的椅子让给母亲,雪菲又命小丫头搬了张太师椅进来,行礼后,带着众丫环退至门外侯着。

二姨娘拉着女儿的手问,“我的儿,不是公主说了让你们出去游玩儿么?怎么没去呢,可是身子不舒坦?”

“姨娘知道,我喜欢安静,外头人多,闹哄哄的也没趣儿。”许玉清眉间一抹愁绪没逃过二姨娘的眼睛,二姨娘轻声道,“清儿,你琴棋书画女红针指,哪样不比三姑娘强呢?就是心胸计谋,也没人能比得了我的女儿,只是没福托生在太太肚子里,是我拖累了你。”说着眼圈微红,掉下泪来。

许玉清忙掏出帕子给母亲拭泪,低头扭着帕子道,“娘,快别说这些了,才有了弟弟,娘以后都是享福的日子呢。”

“我熬了这十几年,为谁呢?不过是为了你们姐弟罢。”二姨娘美眸中闪过一丝黯然,“自个儿的女儿自个儿疼,你比三姑娘还长一岁,怎么说亲反要落在她后头。这个林谨玉,我听你爹说是当朝探花,最有学问不过。你自小就爱写诗填词,三姑娘是个霸王脾气,就是性子也不相配呢?”

许玉清叹道,“我千般好,只一样庶出就是千般不好了。娘,你总在屋里照看弟弟,不知道连两位哥哥对林师弟都十分客气友爱呢。哥哥们儿都没做官,这联姻也是为了咱们许家,三妹妹与林师弟成亲,日后大哥这家主之位便是稳如磐石。若是女儿有这福分,日后谁还能亏待了娘亲和弟弟呢?三妹妹喜欢刀枪,可也不是傻瓜,她稍一主动,林师弟也只会选她的。”

二姨娘拧眉扯着手里的帕子,问,“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林师弟来了,我估摸着小定的日子也快了。”许玉清白嫩的手指捞起梳妆台上的一盒胭脂握在掌中,轻声道,“祖母最有规矩,断不会把我的小定礼排在三妹妹后头,也快给我说人家了吧。”

二姨娘想想襁褓中的儿子,一咬银牙,低声道,“这些事,原不该跟你们女儿家说,只是事出从权吧。你可知道你大姑姑是如何嫁给皇上的?”

二姨娘的语气有些暗沉,带了一股子阴气狠戾,许玉清毕竟年纪小,心脏呯呯的跳得极厉害,握着胭脂盒的手微微发抖,就听娘亲犹如赌徒般孤注一掷的锁紧自己的眼睛,压低嗓音,道,“有一种药,吃了这种药,就会看到心中最喜欢的人。三皇子当初做下了事,便得给许家一个交待。清儿,机会在眼前,只看你抓不抓得住了。”

“不!”许玉清低喝,手一抖,胭脂盒子啪的掉在地上,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亲生母亲,仿若陪伴她十年的母亲变成了妖怪,浑身发颤,手脚冰冷,脸上却似着了火一般,眼中升起濛濛雾气,贝齿几乎要将红唇咬出血来。她的确想争一争,出人头地,为了娘亲弟弟,更为自个儿求一个前程,可是家里上有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两位兄长,哪里轮得到她做主呢?

二姨娘俯身拾起地上的胭脂盒子,放回桌上,低头叹道,“娘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恨娘,说出这样不尊重的话,对不对?”二姨娘苦笑,“我出身差,只是太太的丫头。偶然被老爷瞧上,做了通房。怀着你八个月挺着大肚子还得服侍太太干活,生了你,公主做主抬举成姨娘。不如人

的苦处谁比我更清楚,清儿,那个林谨玉,光老爷在我房里不知念叨了多少回,这不是个简单的人。你看你叔叔,说是赶出家门,这一回来,家里除了你祖父母便是他了,你哥哥们不做官,日后在京里就是林谨玉为许家张目,前程无限。从容貌品行论,你哪里配不得他?就算是庶出,你们大姐早夭,你就是许家长女,咱们家侯府门第,你祖母乃当今大长公主,父亲是承恩侯,姑姑为皇后,叔叔为学士,若没有三姑娘,你便是庶出也配得他,不是吗?”

“娘,你这不是白说,我跟琳儿是姐妹,我是长女,她却是嫡女,谁会放着嫡女不娶,娶庶女呢?”许玉清拭泪道,“我劝娘别说这些胡话,什么叫没有三妹妹?这话叫人听到,咱们娘们儿的日子也就到头儿了。”

二姨娘语重心长道,“是,这是胡话。可是清儿,你也不是贫民小户家的小姐啊!你知不知道,今儿个我去给太太请安,太太说林谨玉说了娶了许家女儿后绝不纳妾,这样才华横溢有出息重情义的男人哪里找去?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难道娘还会害你不成?是,如今公主太太都看中了三姑娘联姻,可是当初三皇子如何尊贵,还得给许家一个交待!今日林谨玉又如何呢,还敢辜负你不成?这不是一步好棋,可事实就是事实,难道当初公主愿意你大姑姑与三皇子成亲吗?只要成了事,不论你祖父母你爹你哥哥三姑娘还是林家都只有捏着鼻子认了呢。”

“娘,我求你替女儿考虑一下吧。”许玉清眼圈透红,凄声道,“我们这样算计,就不为以后考虑吗?女儿这样自轻自贱,还有何尊贵可言?娘去照顾三弟吧,我累了。”

二姨娘幽幽叹道,“自古做母亲的,阴私事哪里舍得叫儿女沾手的。清儿,你歇着吧。”起身离开。

话说林谨玉许玉筝许玉笙许玉琳一行人到了济南最有名的风景胜地,大明湖。林谨玉马上想到还珠格格里紫薇带着哭腔饱含深情的一句名言,“皇上,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禁不住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谨玉,你冷吗?”许玉琳到底是女孩子,细心些,瞅了瞅天上耀眼的太阳,她还觉得热呢。

“不冷。”林谨玉笑,“我胖,最怕热不过了。”

那你没事儿瞎哆嗦什么?许玉琳心里嘀咕了一句,也没多说,便一道往湖畔游玩儿。湖水波光粼粼,鸢飞鱼跃,游船穿行,湖内遍生荷莲,湖畔垂柳依依,花木扶疏,美不胜收。

清风拂面,带来一丝微凉,林谨玉笑道,“这种天气来踏春,最合适不过。”

许玉筝也是城内名人,刚走几步便有人上前打招呼,“施弦兄,真是巧了,哟,玉笙兄也在。”许玉筝,字施弦。这人直接称呼许玉筝的字号,可见是跟许玉筝极熟的。

来人一身天蓝色长衫,浓眉大眼直鼻方脸,身量也高,一米八左右,标准的北方男人。相比下,林谨玉比人家矮了大半头,皮肤又白又嫩又胖,还跟个小孩儿一样。

“来,我介绍一下,这是陈知府的公子陈也丰陈公子。”许玉筝要介绍的无非是林谨玉与自家妹妹,笑道,“也丰,这是林谨玉,林玉,都是我的师弟,我叔叔的弟子。”

陈也丰春扇打头,有些讶然,问,“可是今科探花,林谨玉,林探花。”

林谨玉笑道,“陈兄叫我谨玉就是了,听陈兄的名子,与京都承恩侯府可是同出一脉?我与也俊兄一起喝过酒,有幸曾见过陈老国舅慈面。”

“哈哈,正是家祖父。也俊是我堂弟,他也是今科进士。”陈也丰亲切的挽住谨玉的手,笑道,“在这大明湖遇到贤弟,可不就是缘分么?贤弟今儿个来着了。家父刚到济南上任一年,这大明湖是济南城,凡名人儒士来济南,无不来此游赏,家父抽丁施工修缮,如今这大明湖周围刚修整妥当。”

“我还寻思这路上青砖齐整呢,原来有此缘故,陈大人果真是志在民生。”林谨玉赞叹。

陈也丰笑,“今科春闱,济南也出了十来个进士,家父与有荣焉,因大明湖刚修新,许多地方勒石题字,便请他们留下墨宝,也算一桩风雅事。贤弟探花之才,何不去凑个热闹?”

自古文人相轻,何必惹这麻烦,林谨玉笑眯眯地问,“是啊,如此风雅事,世兄怎么跑出来游览风光呢?如此大好春色,我第一遭来,景未赏酒未喝,世兄不说张罗一顿好酒,难道是荷馕羞涩不成?罢了,我居幼,我请世兄游湖吃酒,只是要麻烦世兄为我讲讲这大明湖的风光?”

“有趣。”陈世丰爽朗的笑道,“走,我带贤弟逛逛这大明湖。”

许子文晚上问过林谨玉白日游湖的事,不由八卦道,“你那天说娶了三丫头便终身不纳二色,那汶斐…你打算怎么办?”

因为天热,林谨玉坐在老榆木的圈椅中拿着把芭焦扇摇啊摇,□的两只小肉脚丫晃啊晃的,满不在乎,“不论从容貌颜色,还是先来后到,小斐都是一色,三姑娘才是二色啊。我既然娶,能不纳吗?所以说这话是假滴。”

“三丫头没什么坏心眼儿,你好好待她。”许子文十分无耐林谨玉的无耻。

“嗯,今天我们出去游湖,玉笙哥差点害我掉湖里,还是琳姐姐救了我呢。哇,她那条银鞭,”林谨玉一甩芭蕉扇比划了一下,“刷的一下卷在我腰间,把我拽回了船上,要不我非掉湖里淹着不成。我们对彼此的印象还挺好的,以后搭伙过日子也不赖,我还挺喜欢她的。”

许子文自袖里取出一封信丢林谨玉怀里,道,“汶斐的信。”

林谨玉十分欢喜的拆开来…

118、天下无不漏风之墙

徒汶斐寄来一首诗,情诗。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林谨玉立时觉得不用摇扇子了,我的娘唉,徒汶斐不是QYNN穿来的吧,麻死了。许子文其实是有些八卦的人,当然一般的人他瞧不上人家,根本懒得问,不过,他真有些好奇徒汶斐写了啥东东,让林谨玉露出这种好像吃坏肚子又好像便秘的模样。

许子文握拳在唇边咳了一下,见林谨玉回头,才关切的问,“若是难处理,要不要我帮忙?”

林谨玉递给许子文,伸长脖子问,“先生,我也是你教大的,汶斐也是你教大的,怎么性格差这么多呢?”

许子文先叫侍女准备纸墨,才道,“这就叫因材施教,你打算怎么回信啊?”

“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林谨玉回以更经典语录。

许子文一抖,“算我没问。”俩恶心东西,一丘之貉。

林谨玉其实在许家住得挺舒坦,尤其是丈母娘许夫人对他真是比许家兄弟还要体贴,公主对他也很慈善,不过这一大早上的好像气氛不大对。在公主的院里用过早餐,林谨玉就被许子文叫回房里了。

许夫人估摸着时辰便去主院伺候,公主笑道,“坐吧,小定礼准备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