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天下,当世神医,若要说裴一涯只敢自诩为第二,试问还有谁能说第一?医毒本一家,旁人配置地毒药裴一涯或许也有解不了的时 候,可裴一涯配置的独门毒药,却绝对是无人能解。

司马毓未发出的声音顿时顿住,恶狠狠地回过头来瞪着她,再无往日半点潇洒风采:“你想让你的丈夫和弟弟,还有展家上下几百口一起偿命吗?”

“呵呵…难道皇上…觉得…您堂堂…一国之君…却比不上…这些人命么?”苏尘撑在地上的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已开始流血,可她却依然笑的很开心,努力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皇上若不怕死,民女们又何为惧之?”

“我就不信裴一涯能不顾你的死活!”

“民女早已告诉夫君…他若擅自和你…做任何…交易…民女就将碧落黄泉,永世都不和他同行!”苏尘仿佛早有准备一般,轻飘飘地一句话就断绝了司马毓的一切念想,令司马毓相信,裴一涯也早已做好了和她一同赴死的准备。

司马毓双手紧握成拳,完美的面孔扭曲地如同恶魔,震怒地无以复加。

这么说来,早上苏尘派宫女来传口信,说要和自己相见,为了方 便,让司马毓找个理由先支开裴一涯,全都是有预谋的了?他一向以为苏尘性子虽是他所见女子中最为坚韧刚强的一个,可没想到她居然敢如此大逆不道地谋害君王。

而他,偏偏就在江山都回到自己手中的时候,居然硬生生地上了她这么一个致命的大当。

司马毓千悔万悔,却忘记了若不是自己先强行非礼苏尘,苏尘也不会有机会下毒。

“你有什么条件?”这几个僵硬无比,明显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

“民女不敢同皇上谈什么条件…咳咳…民女只求皇上能放 过…我们一家…让我们自己去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终于谈到问题的最关键了,苏尘支起身子,靠在后面的架子上,惨淡而诚恳地一笑,又一缕鲜血泌出嘴角。

司马毓铁青着脸,没想到苏尘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拿他天下最尊贵的人的生命做赌注,居然只为了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皇上…”苏尘无力地微笑,胸口因为终于能坐直了而舒畅了一些,柔和而缓慢地剖析着自己的真实想法,“您应是了解民女的性子 的,如果民女若看中荣华富贵那些身外之物,早在当初民女就会答应皇上您。皇上也许觉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是人活在世,没有不为名利权势这四个字动心的。否则蓝王爷也不会选择谋反要取而代之皇上的位置,是么?”

司马毓不语。

“可是皇上您错了,这世上也许绝大部分的人一生都在争夺名利,可也仍有一小部分的人从不计较这些。”苏尘语声更加温柔地道,目光投向殿顶,似乎要穿过厚厚的重宇望向朗朗的天空,“不知道皇上可否凝望过天空中的鸟儿,注视过它们自由飞翔的身影,想过它们的日子,那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和轻松?”

“朕答应你!”司马毓突然飞快地打断她,一副半句也不想再听她说下去的样子。

苏尘微笑:“那么,还请皇上拟一道旨意!”

卷五之

第三十章 牺牲是一种骄傲

裴一涯匆匆地奔进小院,直冲自己的房间。

从昨日苏尘的异常热情开始,他就已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待到苏尘连出异样时心中更是担忧。可当太监来传司马毓的口谕时,他却无法抗旨不去,因此只能压下心中担忧先去治病救人,希望能尽快诊治完病者便可马上回来。

可没想那引路的太监一路上却走的不紧不慢,裴一涯略催了一句,他就说这是宫中的规矩,不可快行。裴一涯心里虽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牵强,可他不懂宫中规矩,只能无奈地跟随在后。然后,好不容易到了西宫后,竟然发现那所谓患了奇疾的皇妃,根本就没有什么奇病,不过是寻常的妇科病兼一些过敏的皮肤之症而已。他开了药方之后有心要尽早赶回来,可不知怎么地,其他宫苑的妃嫔听说宫里来了位神医,纷纷命手下前来邀请为自己诊断。

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巡诊,可连续被两位根本无疾的妃嫔胡乱纠缠后,他终于肯定今日之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因此不顾以下犯上的大 罪,坚持着循着惊人的记忆奔了回来。

“尘?”人未进声先行。

“你回来了?”屋内传出熟悉的声音。裴一涯的心先是一安,而后猛然加快了速度冲了进去,这声音听来明显是气血不稳。

冲进房中。裴一涯第一眼就看见了依在床头那云鬓凌乱、嘴唇红肿地苏尘。再顺着宫女地动作望向苏尘的左手。所有的血色顿时急速地从他地脸上倒退了下去,走上去颤抖地托起苏尘血肉模糊的手掌,一滴男儿泪就这样冷不防地堕了下来。

“你们下去吧。我夫君会照顾我。”见到他眼角的泪光,苏尘心中一痛,假装没有看见,和悦地将两位宫女打发了下去。

“涯,不要生我的气,更不要生你自己的气。好吗?”苏尘任由他仔细而迅速地包扎着自己的手,待宫女一走,立刻轻轻柔柔地道。

裴一涯低头半句话也不说,扎好绷带,立刻搭住苏尘地脉搏。

“不碍事的,就是气血也些震到了,休息两天就好了。”知道裴一涯一搭脉,自己的伤势就会一览无遗。自知有些理亏的苏尘忙讨好地先自己老实交代。

裴一涯放开她的手,仍是一声不吭地侧头就去取药箱,脸上毫无表情。

“涯!”知道他这一回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苏尘顾不得自己身体虚弱。故意强行地用伤手去拉他,笃定了他心里就是再生气。也不准她虐待自己的身体。

裴一涯果然马上小心地握住她地手,不让她乱动,虽然还是赌气不说话,可面色上的担忧却明显地掩不住了。

“涯!真的别生气了!”苏尘趁机用右手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让自己地脸颊密密地贴着他冰冷的脸,极低又极快地解释道,“我给皇上下毒了,可我骗他说要是日落之前不解毒地话,他就只能和我们同归与尽,所以,他答应放我们走了。现在你回来了,他的人马上就会过来让你去解毒。”

裴一涯猛然一震,身躯陡然僵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逼他写了一份圣旨,承诺绝不计较我今日之所为,而且将来也不会为难我们。”苏尘继续快速地耳语重点,“可我担心这份圣旨保得了我们一时,保不了我们一世,所以,我们还是要留一道防人之心。”

苏尘强提着精神一口气将重点全部告诉了裴一涯,却感觉裴一涯僵硬的身体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本来血色已无多的脸色更是苍白如雪,不禁慢慢地松开了手,只觉一颗心痛的快要碎成千百万片。

涯不喜欢她所做的一切,不喜欢她这般工于心计,不喜欢她这么胆大妄为么?自己当初提出这个主意时,他当时就不是很赞同,现在发现她竟然私下动手了,心里一定更不高兴了!

难道是她错了么?她这样冒尽艰险,还…还…苏尘轻颤着一点点将自己挪离裴一涯的肩,泪眼濛濛地想抬眼去寻那一道曾温和地如明月般的眼神。

可她盛满委屈的小脸刚扬起,一道前所未有的热烈的吻已堵了上 来,深深地吮吸着她唇齿腔舌的每一个角落,细细的,密密的,如汹涌的潮水,不放过任何一处的沙滩,直到空气殆尽。

“涯…”唇舌好不容易被释放,身躯又被宛如遭遇世界末日一般地紧紧拥住。那力道是如此的重,纵然因为颤抖而失去了很多力道,可还是勒得她发疼,尤其是才被剧烈碰撞过的脊背,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快告诉我,都伤到哪里了?”她一轻哼,顿时惊醒了沉浸在无限自责中的裴一涯,忙放开了手惊慌地审视着她的眼,担忧之色再难隐藏。

苏尘笑了,含泪将自己重新投入夫君的怀抱,瞬间明白了裴一涯所有的心事。

刚才她怎么会能那样误会自己的夫君呢?她该坚信她的夫君所给与她的这份无尽的宽容绝对是天下无双的才是,她该相信,每次她受一点的伤,受一点委屈,他所感应到的痛都将是自己的十倍、百倍。刚才他之所以那样严厉和冷漠,与其说是埋怨自己的冲动和私自做主,更是对自己没保护好妻子而深深的自责啊!

可是,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

作为一个好男人一个好丈夫,是有义务要保护好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妻子,可是,并不是所有的责任都应该由男人来担当的。如果可以,相信每一位深爱自己丈夫的妻子,都愿意挺身而出,付出自己的所有去保护他,哪怕是用生命。

因为,爱是一种共同的付出,而不只是单方面的接受和享受,能为爱人做有价值的牺牲,这,本来就是一种千古流传的骄傲!

她好高兴自己做到了。

卷五之

第三十一章 怨可解、情难续

这一次是真的走出这座华丽却让人窒息的皇宫了!

夕阳下,撩起车帘,苏尘最后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宫殿城楼,放心地将身子依入夫君的怀中,觉得连空气都浮满了自由的香气。等她回展家休养好身子后,他们就终于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到时候就真的按照彬彬画的画一样造一座房子,然后在周围都种上花草树木,然后养很多小动物,可以陪孩子们玩,那样的人生,就是想想都觉得是好幸福好幸福啊!

“师傅,走慢一点。”见拐弯的时候马车略略有些颠簸,裴一涯忙把苏尘搂的更紧,紧张地提醒道。

“呵呵。”苏尘缩在他的怀里轻笑,这个傻子,这辆马车是宋胜平亲自送给他们的,那性能绝非京城里的其他豪华马车可比,就算路况很差,也颠簸不到哪里去,何况京城里这些大街呢?

唉,她不过是受了些小伤,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而已。他就担心的好像自己随时都会翘辫子似地。亏他还是个神医呢,难道就这么没信 心?啊,对了。这话可千万不能让他听到,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以后非每天都要按他地药膳食谱吃那些枯味的菜不可。

想起裴一涯又能文又会武,又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为什么能将药熬地一分不差,可偏偏不会做菜呢?

想起这两日裴一涯怕她嫌药苦。每每都亲自下厨在宣德殿的小厨房里做药膳的情景,苏尘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难怪当初他会容忍张亚男和陶春花接近他,看来除了照顾自己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也知道自己做的菜很难吃呀。

哈哈,看来自己是天生合该嫁给他当煮饭婆的。

呵呵,煮饭婆,这个称呼也不错。那就给他当一辈子地煮饭婆吧!

苏尘能平平安安地从宫里出来,最开心的人当然是日思夜盼的老太太了,在自家的密室里被软禁了很多天的展应亭,对苏尘虽然有些微 言。但至少表面上还是客气的。

他一心想依附蓝王爷,最终却落得这个结果。心里自然是复杂的。倒是蒙在鼓里的展母听说苏尘已经再嫁,倒没有再寻她地小麻烦。在她看来,虽然展晟飞没有和蓝暖玉没有顺利成亲,可是少了苏尘这么一个隐隐的诱惑,自己的儿子又为皇上立了大功,将来要攀登大户就更不是难事了。

至于展晟飞,也就是在苏尘两人回到展府的时候,被老太太叫了来见了一面,除此之外,再没主动露面过。偌大地一个展家,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家、一个暂住地地方罢了。

依照老太太的意思,展家如今虽然比不得从前了,可是还是必须得给苏尘和裴一涯重新办一次风风光光的婚礼,好让天下人都知道展家的大小姐出嫁了,而且嫁的还是誉满天下的年轻神医。

可苏尘哪肯同意,一来以毒药要挟司马毓之事已经让司马毓耿耿于怀了,虽然就算司马毓反悔,他们还是有办法保全自身,可能低调还是低调些的好。何况,展 飞和蓝暖玉之间的悲剧才发生了不久,她又怎么能刺到人家的痛呢?

当然,前一个理由是绝对不能说的,事实上,这一个秘密普天之下除了他们夫妻两个人,再无第三人知道,只要司马毓能一直信守承诺,他们也永远不会有将秘密揭开的那一天。

好在老太太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明白了苏尘他们忌讳晟飞和暖玉的事,也就没有再强求。不过,私下里,她倒经常对苏尘说,其实她现在感觉暖玉那丫头其实也挺不错的,只可惜晟飞杀了她父亲,两人之间的这段姻缘只怕再也没机会重续了。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老太太这一说,苏尘倒动起了重新撮合他们的心思。因为自从回到展府后,虽然展晟飞一直有意地回避他们夫妻,可也没见他跟别人有多少亲近,就是在老太太这里,每日也只是问个安就走了,而且从来人再看见他露出笑脸过。

听伺候他的小厮讲,展晟飞常常坐在自己的屋里对着那把曾杀了蓝毕渊的剑,一看就是几个时辰,显然那一日婚礼的巨变,对他的影响也很大。

而蓝暖玉那边,虽然如今的蓝王府也不再是以前的蓝王府了,可蓝暖玉的一切吃穿用度仍是按照以前郡主 ,从来没有半分减少,生活上倒无需担心。只是听  自蓝王爷去世后,脸上也再也没有过笑容,每日都安静地让原先服侍过她的仆人们害怕,都说郡主虽然还活着,可似心早已随王爷去了一般。

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自打听到这些消息后,苏尘就有意无意地常往蓝王府跑,想努力地看看能不能再为这对冤家重新牵回红线。只可惜两人之间中间相隔了太厚的僵冰,却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回到京城后的展 瑾和其兄又打了一架后,也日日地往蓝王府跑,争取帮兄长求的蓝暖玉的原谅。

可“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个道理虽然已经很难的看得开也做得到 了,但是想要尽释前嫌却丝毫再无可能。后来苏尘还是日日上蓝府,也不过是为了能多陪陪蓝暖玉这个可怜而又可敬的女孩子罢了。

转眼之间就过了半个月左右,苏尘的身体已经痊愈了,因思念着还被藏在山区的彬彬,苏尘纵然难舍老太太,也放心不下展晟飞和蓝暖 玉,可还是不得不定出离京日期来。

时间就在三天后。

然而,就在苏尘他们刚开始收整行礼的时候,宋胜平突然急匆匆地上门来了。一密谈,苏尘和裴一涯顿时大吃一惊。

司马毓中毒了?而且还危在旦夕?宫中太医俱束手无策?

这一幕怎么和当初司马毓设计引走裴一涯这么类似啊!而且自从收回兵权,又收回朝政,孟相也回乡下老家后,京城一直都很平静啊!又是谁会向司马毓下毒?谁还能向司马毓下毒?要说这毒是他们先前留在司马 体内的,可也不对呀,没有经过他们的诱发那毒哪怕在人体内潜伏一生也不会发作更不会被发现的的。

因此,思绪急转之下,苏尘和裴一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

“裴老弟,我知道你和皇上之间有些恩怨,可这一次皇上真的是中了奇毒,危在旦夕啊!难道你们还信不过我宋大哥吗?”宋胜平跺脚 道,“就当大哥求求你,我们先出门,一切到路上再详细告诉你们可 好?”

宋胜平急切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伪装的,权衡之下,裴一涯还是决定进宫去看看,苏尘坚持同行。就算这真的是个阴谋、陷阱,他们也仍要一路并肩面对。谁,也不要试图以为对方好的名义撇下谁。

还是宋胜平的马车,只是这一回驾车的人变了,沿途早已有官兵清除出通道,一路上马车的速度应该已经提到了最高点。

“皇上是在去看望蓝郡主的时候中的毒,”宋胜平语出惊人地道,但随即话锋一转,撇清了蓝暖玉的关系,“不过你们放心,已查明下毒之事和蓝郡主无关,而是一位才新混进府不久的自称姓唐的仆役做的。这个人说来你们也该听说过,他就是一直龟缩在京城的孟相长子孟长 风。我们一路穷追,想夺得解药,没想到这厮居然在临死前将唯一的解药都投进了水中。”

“难道孟相竟然还没有死心吗?”苏尘惊道,难怪当初她听说孟相主动告老还乡时总觉得事情好像太过顺利了一些,如果当时司马毓没有非礼她,而是好好地和她谈谈,说不定当时她还会提醒他小心有诈,没想到如今却验证了那个预感。

“谋害皇上,那是株连九族之罪,不管这次是否是孟相的授意,孟家都要走到尽头了。”宋胜平先是叹了口气,随即白胖的脸上难得地显出一丝凌厉之气,“皇上如今才弱冠之年,膝下尚无一男半女,如果皇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朝阳江山必遭风雨洗劫,到那时,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这样动摇社稷根本的乱臣贼子,其心实在可恶,绝对不能姑 息。”

听到这里,苏尘和裴一涯不由地对视了一眼,心中难免有些惭愧,都不敢望向宋胜平。好在宋胜平一心驾车,倒没注意到他们的脸上,更不用说怀疑他们了。

说话间,威武的宫门已尽在眼前。

卷五之

第三十二章 解毒人

进入宫门后,马车仍然一路畅通无阻,破例直至司马毓的寝宫前才停了下来。寝宫前禁军林立,然后却一个官员都没有,显然这事还在极度的秘密之中。

想想也是,朝阳国的政局经过了连番的巨变,刚刚才稍稍稳定下来,如果这个时候让天下人知道司马毓中毒了,其乱可想可知。

首先他们就不能防止蓝毕渊和孟相的老部下趁机反叛。要知道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局势越乱对他们就越有利,也正由于混乱后重分天下大势或者干脆将所有政权都收集一生,这是枭雄们的最大梦想。每个朝代总是不乏这样的人的,他们缺少的只是机会而已,一旦有机会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在司马毓中毒之时,朝阳国的江山社稷就已经开始摇晃了。

且说马车一停在宫门前停下下,宋胜凭立刻就带着他们直闯了进去,到了里间,毫不客气地就拨开了那些正在讨论不绝的太医,给已将药箱抱在怀里随时都要打开的裴一涯让路。

看到床上那曾完美的如谪仙,也曾恐怖的似魔鬼的司马毓,此刻却两眼紧闭、面色乌紫、了无生气地躺在龙床上,苏尘这才真正地相信,这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皇帝真的中毒了。

裴一涯没有浪费时间。第一时间开始诊断。那帮太医院地太医倒也不是无能之辈,他们虽然查不出这是什么毒,却做了很多防止毒液渗透的措施。有几位对针灸相当有研究的太医也适时地用针灸封住了司马毓地部分穴道。

裴一涯神色极为凝重地诊着脉,突然返身快速地打开药箱。将所有的药都翻了出来,喟然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宋胜平地声音都抖了。

“缺少一味至关重要的药。”裴一涯睁开眼睛坦白地告诉他。

“你快说是什么药啊?你不说怎么知道皇宫里就没有呢?”宋胜平强制镇定地道。

“乱魂草。”裴一涯无奈地吐出三个字,太医们听了这个名字,大多面面相觑,好像连听都没听说过。

“乱魂草?”其中一个太医苦思冥想了好一会。才惊呼道,“莫非就是那一种只生长在戈壁与草原之间,十年生长,十年开花,花期在秋季,花期只有十天,过后即谢,非白玉盒不能保存的乱魂草?”

苏尘只觉他声音甚是耳熟,仔细一瞧。原来竟是当年曾来给彬彬看过病的那位古御医,他学识丰富,既能认出彬彬所种的是极了之毒。能知道乱魂草也就不奇怪了。

裴一涯苦笑着点头,这种草药原本就十分罕见。看在场太医们地反应就知道皇宫中必定没有。莫说皇宫中没有。只怕普天之下也很难找出一朵乱魂草的话来。

“如果没有这味药,皇上还有多少时间?”宋胜平的眼中已经开始染上绝望之色。

裴一涯叹息着竖起一个食指。

“一年?”宋胜平带着希翼问道。裴一涯摇头。

“一个月?”宋胜平面色一变,裴一涯还是摇头。

“十…天?”说到这里,宋胜平的嘴唇已经颤动了,可裴一涯还是要摇头,望着司马毓的目光中已经充满了无奈之色。

“不!朝阳国不能没有皇上!绝对不能!”怎么也不敢接受司马毓只能再活一天的事实,宋胜平连退三四步,猛地一拳打在龙床边的梁柱上,那梁柱顿时明显地多了一个拳印。

可这个时候,没有人还会有心思去追究他的不敬之罪。

“裴神医,难道真的就再无别法可想了吗?”问话地是仿佛瞬间更加苍老的古御医。

“就算我竭尽全力,每日都给皇上针灸三次,也只能为皇上延续寿命,而这十日里,皇上他…他也只能维持现在这样的状况。”裴一涯何尝不急,虽然司马毓以前几次三番想要得到苏尘,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系关天下安危,他又秉着一颗医者之心,若有办法怎会见死不救。

“那怎么办?难道就无药可医了吗?”苏尘急道,望着已深度昏迷地司马毓不知所措,此刻她的心早已被满满地愧疚所充满。这次地毒虽然不是她下的,可她却总觉得好像自己要是之前没有给司马毓下过毒地话,说不定这一次司马毓也不会中毒…

“我何尝不想救皇上,只是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没有乱魂草,只怕就是神仙…”说到这里,裴一涯突然顿住,紧盯住一旁的苏尘,喃喃地道,“你的血…”

“我的血怎么了?”苏尘一愣,其他人也都是一愣。

“你可记得你原先曾一起中过乌倬蛇和地龙果的毒,后来我又设法彻底改善了你的体质,可以说,你早已练成了百毒不侵之身,说不定你的血对皇上来说还有一线希望。”裴一涯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地说了出来。

“那还等什么,那就把我的血给他,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应该试试啊!”苏尘毫不犹豫捋起了袖子,想也不想地转头就对眼中又充满希望的宋胜平道,“宋大哥,刀呢?”

“我这里有。”裴一涯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妻子,闭了下眼,从药箱中取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半尺小刀。当他抽出了匕首,对着苏尘那截白生生的手臂时,锋利的匕首怎么也落不下去。

“涯,救人要紧。”苏尘明白他的迟疑,知道他不忍心伤害自己,勇敢地就要主动地去拿匕首。她虽然其实也是怕疼的,可为了救人,还是救一位一国之君,就算再疼她也会忍着。幸好她有一位神医夫君,相信他肯定不会让自己留下疤痕的。

苏尘苦中作乐地为自己分散即将割臂流血的注意力声道。

他是医者,他比苏尘更知道哪里适合下刀,更知道需要怎样的伤口才能留出所需要的血液,又如何更好的止步和将来的复原。如果苏尘非要献出鲜血来救人的话,他宁可主刀的人是他。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其实流点血也好,可以促进新陈代谢。”苏尘微笑着鼓励他,将手臂伸到他面前,自己则转开了眼。牺牲归牺牲,可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流出来,感觉实在…

裴一涯的手缓缓地移到了苏尘的手臂上方,终于狠了狠心,在众人动容的目光中迅速地掠过苏尘细腻的皮肤。随着苏尘忍耐不住地一声倒吸冷气,一股鲜血立刻泌了出来,很快地变成一道溪流淌入洁白的瓷碗之中,一点点地漫过了碗内的花纹。

裴一涯无限小心地托着她的手臂,看着她的血似雨滴般落入碗中,只觉得心疼的都要揪起来了。

周边的众人脸上也俱都是感动之色,且不说苏尘的血是否会有效,但就凭她这股精神、魄力和忠心,今日,她也令所有的人折服了。

“够了。如果情况好,你可能还要再流一些,现在先休息一下。”大约流失了半碗多的鲜血后,裴一涯忙抓起脸色苍白苏尘的手,闪电般地止住了她的血,将她扶到一旁包扎。

至于司马毓那边,自然有太医们会设法将血给司马毓喂下去。

“大妹子,今日,实在是多谢你了!”宋胜平也跟了过来,脸上一片复杂之色。

“不就是流点血而已么?宋大哥何需客气。”苏尘微笑了一下,转头望向被太医围住的龙床,笑容又隐去,“期盼我的血真的能有效果。”

比起天下百姓,个人的恩怨早已如一粒尘埃了!但愿,司马毓能顺利地醒来!但愿,他们之间的恩怨,也从此能真正地一笔勾销。

卷五之

第三十三章 冰释前嫌

七日后,御花园,碧水环绕的涟波亭。

“皇上,苏姑娘来了!”贴身的太监眼尖,连忙提醒道。

司马毓抬头望去,只见翠影深处,果然有一水蓝色的身影正缓步而来,不由勾起一缕俊逸的微笑。她的身前,只有一位引路的宫女,身后也别无他人,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一下子就明白他今日想见的只有她一位而已。

只是,这是否也代表着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苏尘一般,从苏尘的身影开始出现起,司马毓的眼睛就一直紧紧地跟随着,打量着,审视着,研究着,诧异着世间怎么会有她这样的女子。

不知是因为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还是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着足足两碗苏尘的鲜血,现在他再看向以前这个每每令得自己又是惊奇又是好奇的倔强女子,心里竟然已丝毫没有先前那种一定要占有的强烈欲望。或者说,他已无需占有,只因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已是血脉相连了。

其实说是天天调养,实际上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好好休息过,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现在他才深深地体味到,原来当一国之君实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今日之所以召苏尘来,那是彬彬父母的遗骸,已在昨日正式移入皇陵,也就是说他们以后能相见的时间实已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