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是恨,是恼,是怒,是不甘,是倔强,全都化成了泪珠,可这些泪珠不是给他看的,徐良玉低头蹲了下去,她肩头还隐忍哭着,微微颤动,伸手去捡那撕坏的书信。
她若反驳他,他还有千万句刻薄的话等着她。
然而她没有,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无声地抗拒着他。
纱帛之下,少女的手腕伸出白白一截,她捡起纸条,小心翼翼地,泪珠本是无息地掉落在地上的,可他偏偏就像是能听见似地,李德胸腔当中顿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情绪来。
连日以来在她面前出现的那些情绪,一下子都搅乱了他。
他站在她的面前,冷冷地:“起来,本王让你起来。”
徐良玉抱住膝盖,非但没有起来,埋首膝间还一下坐了地上,哭泣声由小到大,她再不忍着,想起自己一路走来,从有到无,从无到有,再由有快到没有了,一撒手碎纸条也掉落了,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张良娣就是个爱哭的,各种哭,各种闹,但是不管怎么哭都是梨花带雨的一副模样,徐良玉这一哭,可半分梨花的模样都没有,可偏偏这背对着他的瘦弱肩头,咿咿诶诶泄愤一样的哭声,却一下让他心肝肺都疼了起来。
他甚至是手足无措的,甚至是懊恼的。
左右也没有个人,李德只得转到她的面前蹲下身来:“行了,别哭了,别哭了。”
说着伸手来抓她的胳膊,徐良玉枕着自己胳膊,使劲一挣就挣脱了,她也不说话,就是一味的哭。
他眨眼,歪着头看着她:“别哭了啊,一封书信,至于么?”
她继续哭。
他一碰她,她就转过去继续哭,无奈只得起身,他长长吁出一口闷气,两只手紧紧握住她白藕一样的手腕,用力一提,给人提了个半起,徐良玉别开脸,半吊在赖着就不起来,刻薄的话到了唇边打了一个转转,李德连搂带抱,直接给人抱了怀里来,一开口,连声调都降了几个调调。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封书信么,本王写一封给陈知府,还能省下你那万余银钱,嗯?”
第61章六十一
第六十一章
夜幕降临,书房当中才掌了灯。
李德无心政务,坐了桌边怔怔出神,一边站着的小丫鬟偷眼瞥着他,难得能有独处的时候,光只看着他,就红了脸,男人浑然不觉,拿了笔在宣纸上左右写了几个字,他的字更有侵略性,笔锋很有劲道,不知道徐良玉看了书信之后会作何感想。
檀越写字都是檀笙教的,平时他也崇敬兄长,写字多于檀笙有相像的地方,李德压下心头烦躁,才写了几个字,荣生匆匆回来了,李德摊开眼皮子底下的地图,目光盯着上面的图标,似在凝神。
荣生回了他面前复命:“殿下,书信给徐娘子看过了。”
说着将书与陈知府的书信双手奉上,递到了李德的面前,人还瞥着地图,却是不接:“她说什么了?”
徐良玉在他面前大哭了一通,他受不住,给人抱了厢房的床上,可惜他也不会哄,人家背对着他,也不肯理他,他出了厢房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给陈知府,内容和檀越的大同小异,无非是想给宋凛传递一个信号,让他也去贩粮。
他如此一来,还省了那许的万余银钱呢!
这样的事,他轻易都不会做,更何况是为了一个女人,回眸,也不去接书信,只勾起了双唇来:“拿回李干什么,直接命人送了驿站,传与陈知府就是。”
荣生的头更是低了:“殿下,徐娘子说没有了本钱,就是眼看着宋凛进了套里,也只能干看着,要这书信何用。”
就是说,还惦记着她的那些粮食。
李德脸色不变:“她还说什么了?”
荣生顿了顿,回道:“她说那二十万石粮食就是她的命,粮在她在。”
看来她还是不懂人世间的残酷,区区一个女子,若想跟朝中权贵抗衡,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比较之下,当然是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更加重要,或许他并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同情那些人,但是国本根源,岂能任由舆论动摇民心。
赈灾是必须去的,粮食是必须要的。
但是用多少,还得具体看需要多少,国库空虚,才补上来的欠粮和檀越的这些,十万石已经先行一步运在了路上,后宅封闭,徐良玉不知道罢了。
二十万石,不是小数目。
的确是她最后的身家了,难得的,李德生出了愧疚之心。
一手压下书信,他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回眸瞥见天黑了,没头没脑突然问了句:“晚膳她可吃了什么?”
幸好荣生也真是问了这个的,侧立一边忙回道:“问了绿云,说是什么都没吃,殿下是没瞧见,徐娘子的眼睛肿的可厉害了,才回来之前已经吩咐人给送了药膏了。”
还算他有眼力见,李德点头,又回身坐下:“荣生,你觉得,本王若是夺了那二十万石粮,于她而言,过分吗?”
荣生老老实实回道:“殿下多虑了,若此时檀郎还在,别说是二十石,岂能让殿下忧心,为国为民为百姓,岂能在意这小细节之处,不过是妇人之仁罢了。”
这可不是妇人之仁,不是她斤斤计较,是他拿了她最在意的东西而已,男人垂下眼帘:“看来,在赈灾之前,还得再去东宫一趟。”
荣生瞥了眼一边的小丫鬟,可是不敢再听,小丫鬟退了出去。
书房也没有别人了,荣生才是上前:“殿下,万万注重身体,赈灾不过是个幌子,国库空虚,高丽那边战事吃紧,太子殿下特意叮嘱过了的,让殿下万万小心行事,近日许多先太子旧部蠢蠢欲动,都盯着殿下呢!”
李德两指点在桌上又点了点,似漫不经心地:“可这血肉都让一个女人扛了,岂不是太不公平?檀郎若在,必当知晓其意,拟贴,宴请各处,只说为本王践行,看他们哪个不来。”
他眉一扬,眼一挑,还带了些轻佻,俊秀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笑意。
荣生有点不大明白他的意思,愣了下。
许是这会心情好了,李德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笑了:“既是国库空虚赈灾短粮,那让大家都尽些微薄之力吧!”
也不能可着一个人坑,太不厚道。
他此时已有私心,粮一定是要动的,不过货币可以给徐良玉找个差价,让她多少能少损失一些,吩咐下去了,心也就定了,不过这个消息还是要早点告诉那个小短腿,不然再哭下去,他可真是受不了。
出了书房,还是回了无了院。
他等着徐良玉上门,此时她也只得依靠他了,理当更是该抓住他不放,至少哭闹过了,该是放下身段来求他才是,也是刻意给她留了活话了,让荣生吩咐下去,无了院除了徐娘子,谁也不得入内。
可惜夜越发深了,政务都处理完了,一抬头发现时间真的太晚了,人却始终没有来。
李德压下心头不快,撇下了荣生直奔亭兰院。
院子里还亮着灯火,他快步走进,谁知徐良玉人根本不在,青萝和绿云绿歌都在一边做着针线活,唯独缺了她一个人,自檀越离开以后,荣生早按着他的意思吩咐下去了,没有雍王殿下的话,谁也不得放徐娘子出门。
此时夜深,她又去了哪里?
他一进门,三个丫鬟齐齐跪了,竟然是没一个跟着的,他当即拂袖,桌上两只茶碗都摔碎了去。
吓得绿云姐妹两个人忙是磕头,还好青萝知道去处,说徐娘子疲乏得很,恹恹地去地下暗道泡暖池去了,话是这么说,再一问去了多久,可是有一个多时辰还未回来,顾不得与她们仔细,李德转身走出。
地下这池子他从前不喜别人入内,与徐良玉做了那场戏之后,她也再未去过。
他甚至已经忘了,后来是怎么与守门人说的,到底是让她进,还是不让她进,在门口一问,果然说是徐娘子入了内了,一直没有出来,李德脚步匆匆,立即下了暗道。
泉水叮咚的声音像是有人,他松了口气,快步走近。
不想竟是地下暗泉流过石盘的动静,水池当中,只见热气,不见有人。
他站在池边,目光扫过琉璃凹台,里面歪着几个酒壶,旁边放着的是徐良玉的衣物和鞋,就那么随意放的,她应该就在池中,目光一扫,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情绪低落,酒量那么浅,又久在池中,会不会…会不会已经…
想到此处,李德叫了她一声:“徐良玉!”
没有人回答他,他再不犹豫,顾不得穿着衣物,甩下鞋子直接下了池水,水池并大太大,有深有浅,现在上面飘散着的花瓣被热气一蒸,也见不到下面有什么。
再叫一声,探入水中胡乱摸了摸,还是没有半分动静。
李德耐心渐失,再出水面已是心急如焚:“徐良玉!”
随着他这一声叫喊,就在另一侧的边上,躺在水底的徐良玉终于站了起来,她一出水面就被呛到了,伏了池边浅处咳咳咳个不停,他急忙走了过去,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你在干什么!”
少女长发温顺地在脸侧垂着,她还狠命地咳着,脸憋得通红,一时弯了腰,胸前两团在他眼底一闪而过,立即又被水面的花瓣覆住了,李德连忙拍了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好半晌,才让她缓过这口气来。
吐出两口水来,徐良玉一把甩开他的钳制,又趴在了池边,一开口幽幽的:“我试过了,可惜我会凫水,这种死法不大好,可惜不能去陪你了呢…”
她雪白的美背上,水珠一滑过,似有轻轻地颤,此刻半个身子都伏在池边的矮阶上,女子姣好的身形尽收眼底,这种口气,却是在对哪个说话,李德只瞥了一眼便是恼怒:“活着才有机会,如今你锦衣华服,何以要死!”
徐良玉闻言回眸,她目光迷离,脸上也有不寻常的红潮,也不知她到底又喝了多少酒,此时看着他还是笑了,那双微肿的双眼半睁着,眼帘一动,密密的睫毛就像是微风拂过他心尖一样:“是啊,我为什么要死,我还得活着,活得好好的呢!”
说话都不大利索了,舌尖像是卷住了一样,一开口都带着醉意。
李德上前来拉她手腕:“起来,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难得他有耐心,可她就是不动,他索性扳住了她两肩,可一入手当真是滑的可以,才一抱到,少女娇俏的鼻子在他胸前拱了拱,她抬眼看着他,似乎想要站起来,可腿一软,整个人又往水里滑落,不等他低头去扶,可是抓住了他的衣领,慢慢靠在了他的肩头举臂缠住了他的颈子。
他迟了一步,也是扶住了她的腰窝。
徐良玉浑身发软,自然是站不住的,她勉强被他扶住才一站直了,整个人都贴紧了他,李德喉结微动,嗓音低沉了下来:“别动。”
说话间那柔若无骨的胳膊已经自他颈后掉落,他突然抬臂,一手一个抓住了,按在后颈上,重新让她搂住了自己。
水下她踉跄着踩到了他的脚,此时仅仅是盯着她的眼睛,他也能想到水下面是个什么光景,或许前几天还为自己莫名的情绪烦躁,现在就这么看着她,忽然就一下明白过来,那种冲动,烦躁,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想要她。
仅此而已。
再次托起她腰,他低眸,倾身:“看着我,我是谁?”
虽然眼前的人影已经分成了几个了,但依稀能看见他的脸,徐良玉扬着脸,可见是醉得厉害了,竟然来蹭他的脸,她也不说话,蹭着蹭着,拉低了他,仰脸在他唇上吮了口。
当真惹火,要了命了。
水花翻腾,这还管他是谁。
第62章六十二
好冷,她在冰天雪地里赤脚走着。
好冷,深厚的积雪当中,她竟然身无一物,北风呼啸,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浑身被冰雪扫得生生的疼,好疼,走不动了,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了,茫茫的大雪当中,竟是一座房屋也没有,一个人影都没有。
不走了,她抱紧自己,索性躺倒在雪里。
还能再疼点吗?还能再冷点吗?
莫非是梦吗?
徐良玉缩成一团,开始试图掐自己一把,但是不管她怎么掐,也感觉不到,她也睁不开眼睛,干脆张口就喊,可竟是发不出半点声音来了,似乎真是被梦魇住了。
她在雪地当中低头,只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个人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你不该打那些粮食的主意。”
仿佛有什么在心底炸开,昏昏沉沉间,似乎又是檀笙出现在了眼前,他站在不远的地方,衣冠楚楚,就那么笑着看着她,她浑身酸痛,她还笑,还笑!
她连忙爬起来,向他跑过去。
然而,她越是跑,他越是离得远,怎么也抓不到。
再跑,一下跌倒。
这不知摔了哪里,徐良玉一下睁开了眼睛。
帐顶繁复精美的花纹,让她有些恍惚,薄纱在脸边飘过,偶尔刮过她的胳膊,她浑身酸疼,一抬胳膊,上面还有可疑的红痕,头很疼,揉着额头坐起来,浑身还是疼。
一起来,薄被滑落,被下的她什么都没有穿。
枕边早已没有人了,往外张望一下,似乎已经日上三竿。
床边的矮桌上有水,偏脸看见,徐良玉倾身去拿,不想手一动,水碗竟然滑落了地上,顿时摔个粉碎,她今生还是第一次做过,尤其两腿间疼得厉害,耳听着外面有脚步声传过来,赶紧抓了薄被又给自己盖上了,躺了回去。
很快,青萝快步走了进来,瞧见她脸色赶紧上前:“可算是醒了,要起吗?”
一见是青萝,徐良玉放下了戒心:“嗯,要起,我还有事要做,不能再躺着了。”
说着坐了起来,她胸前也有痕迹,青萝红了脸,拿过衣裙内衣,服侍她穿上,挨着她悄悄与她咬耳朵:“殿下去东宫了,其实也没走多久,他才还回来看你呢,我看殿下也是心疼你的,走的时候悄悄的,还让我们不要出声,怕吵醒你呢!”
徐良玉瞥了她一眼,曲腿坐了床边:“虚情假意。”
青萝又是撞了她的肩头:“你是没看见,殿下的脸都被你抓破了,昨天晚上你们也太激烈了点啊!说真的,我可没敢故意听墙角,但是从暗室回来之后,可是折腾了半夜才消停的没动静了,殿下好身体啊!”
没个正经,徐良玉白了她一眼,任她捧脸一副娇羞模样也不应她的话。
青萝弯腰来给她穿鞋,外面没有动静,她悄悄拍了徐良玉的脚面,又是一本正经地瞥着她了,声音低的几不可闻:“小娘子,现在怎么办?”
徐良玉低头,双手撑在床边:“什么怎么办?”
青萝一本正经地仰脸看着她:“昨天晚上,那个,小娘子是故意的吗?”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徐良玉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一定是以为昨天晚上,诱惑李德的,是她故意为之。低头捧了青萝的脸,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是心情烦闷借酒浇愁,等清醒过来时候,已经刹不住了。”
青萝的嘴都合不上了,赶紧给她穿了鞋。
徐良玉双脚落地,突地腿一软差点摔倒,被身边的青萝一扶才是站稳了。
今日依旧穿了胡服,衣裤更适合她活动范围,也不耐烦让青萝再给她梳头,只简单绾了发,锦帛可是缠了又缠,恨不能将脖颈也都遮掩了,在镜子当中看着自己的脸,懊恼得可想而知。
其实昨天晚上,她已经有了退意。
借酒浇愁时候,已经想好了,没有勇气去死,那就得好好活着。
檀笙之前就警告过她,千万不要打那些粮食的主意,他说粮是国之根本,一旦碰了,目标太大,早晚会有祸事。他说得对,但是她不后悔,不过是重头再来而已,她还有云裳坊,再熬两年,或许还有机会干掉宋凛。
可惜她酒量太浅,稀里糊涂地竟然和李德他,做了那种事。
也是亏的他走了,不然相见也是尴尬,从古到今,都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朝中无银,朝中无粮,她要是李德,也得扣下那些现成收上来的粮食,她正是撞了枪·口上了。
冷静下来之后,她唯一的念想,只剩下一个了。
大明宫里住着的那位,现在还是皇后的那位,将来是女皇的呢,武皇称帝前后,皇子皇孙哪有几个有好下场的,之前利益熏心,她想得太简单,跟着李德就进了长安城。现在他要拿她的粮食,那么她就要趁他去赈灾,脱离了他去。
他这个人,沾不得。
起来喝了点粥,已经快晌午了,李德还没有回来,她和青萝一起开始自己的东西,主要有些版样图,和她亲自改过的几件衣裙,除此之外,雍王府里,还真的没有什么是她的东西。
想起张良娣求她的事,正在心里衡量着等李德回来,怎么和他开口,绿云匆匆在外面进来,说是有人给她送了一件东西来,李德已经封了口了,现在除非他让她出门,否则她都出不去。
外面还能有谁给她送东西,青萝瞪眼看着她,她自然也猜不到。
问了外面的,说是云裳坊送来的。
布包不大,估计在门口就已经被人打开看过了,徐良玉从绿云手里接过去,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块普通的圆玉,她恍惚拿起,捏在了手心里。
这不可能是云裳坊送来的,这块圆玉玉质看着十分普通,但是形状和檀笙给她的那块一个样。
分明是在提醒她,她若有了难事,完全可以拿那块玉出来,李德平时就挂着另外一块,她也总挂在腰间像个饰物,别人见了也只当是他送她的小玩意,其实不然,他还欠着檀笙的一个人情,在她这里没有还。
这个秘密,只有檀越知道。
他定是担心她,又怕她做傻事,才送了这个过来。
心底暖暖的,还有这么一个人担心着她,还有这么一个人惦记着她。
这一暖,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是了,还能差到哪里去呢,她也不是一无所有。
坐了窗边,静心下来。
徐良玉让青萝拿了宣纸,用茶水泼了墨,沿着水迹,又在临边泼了墨,仔细看着水纹和水墨痕迹,她脑中展现了新的样式,开始按照这种实体走势开始临摹花纹,看着毫无规则的波纹,随意中又卷着必然的纹理,边画边看,也觉得别具一格。
正是聚精会神地,低头勾画着,身后突然一声轻咳,一个小东西蹦着跳着就跑了她的脚边,青萝在一边早看见李德进门了,只不过是自家主子也不知道是真没听见动静还是故意的,根本没有回头。
她伸手指了指地上,徐良玉忙是低头。
脚边一团白,肉乎乎的,长耳朵,红眼睛,不知哪里跑来的一只兔子。
伸脚踢了踢,察觉到身边有人,她才是抬眼,正对上李德略微不自在的脸,他一边脸上还有抓痕,就在眼下边,很显然是她的杰作,他锦衣华服,俊美的脸上似是面无表情地走过她身边。
他回眸,后面的荣生连忙上前抱起了小兔子,恭恭敬敬地送了徐良玉的面前来:“殿下才在东宫回来,瞧见太子妃养的小兔子特别可爱,特意抱了一只给徐娘子,徐娘子快看,喜欢吗?”
徐良玉蘸墨,用余光瞥了眼荣生:“告诉你们殿下,我不喜欢小动物谢谢。”
这一副边角刺绣的版样快要完成了,说着一眼也没看李德,又是低头。
荣生冷汗直流。
去东宫的路上,李德问他,一般女人多喜欢什么玩意,一眼就能喜欢上的。
荣生太了解他了,自然明白他是想哄谁,但他也没有什么经验一时间也没说上来,等在东宫要出来时候,太子妃抱着一只兔子,眉开眼笑地上前来打招呼,他随口说了一句,大抵徐娘子也会喜欢小兔子这种的,结果他家殿下直接将太子妃手里的兔子抢了回来。
没想到人还不喜欢,半分欣喜开怀的模样都没有。
这兔子放也不是,抱着也不是,可叫他如何是好。
李德一回身就坐了徐良玉的对面,又瞥了他一眼。
他只得厚着脸皮再次上前,眨巴着眼睛看着徐良玉:“那徐娘子不喜欢小动物,喜欢什么呢,好让婢子们去准备。”
徐良玉勾画好最后一笔,左右看了看,吹了吹墨迹,抽空回眸看了他一眼:“这还用问,我自然只喜欢真金白银。”
说着将这幅画拿起来递给了青萝:“收起来吧。”
李德始终盯着她的眉眼,青萝奓着胆子上前接过了,忙是退下。
荣生没想到这姑娘回答得如此通俗,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倒是李德伸手,讨了那小兔子去抱在了怀里,他低眸,轻抚着那双长耳朵,小家伙像是受了惊吓似地,直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