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和白玉堂都点头。

霖夜火接着问公孙,“那这具假尸体,跟汪贵和老帘子有什么关系?”

公孙道,“根据那本书上的记载,汪贵作威作福那段时间跟妖王让我们查的这个时间段微妙的契合。然后那本书的末尾有一段关于汪贵此人结局的记载,据说是最后他做的一切都败露了,走投无路,在被害者和被他控制的那些人将他所住的大宅包围的时候,他选择了悬梁自尽。”

听到这里,众人都皱了皱眉,然后一起望向石桌上那具假的尸体。

“有几个细节,需要注意一下。”公孙说着,扯起尸体身上那件袍子的袖子,用力拽了两下那件袍子虽然看起来灰不溜秋已经很脏了,但却异常坚韧。

白玉堂凑过去看了看,微微一挑眉,“上好的织锦,从手工看比皇家御用的还上品。”

九王爷问,“比你身上那套还贵么?”

白玉堂瞧了瞧他,道,“可能比你皇侄上朝时候那套都贵。”

赵普忍不住打了声口哨,霖夜火和展昭也惊讶—— 一套衣服贵过赵祯的龙袍?!

白玉堂又注意到尸体的手,那只没被扯掉的手上,大拇指上有一个墨玉的扳指。墨玉通常都不太值钱,很少会有人拿它来做正经东西。五爷盯着那枚扳指看了良久,伸手跟公孙要了快帕子,擦了擦那枚扳指。

因为放的太久了,扳指的表面蒙了一层灰尘。等那层灰被擦干净之后,那枚扳指上暗藏着的花纹就露了出来。

五爷索性用手帕裹住那枚扳指,轻轻摘了下来,将扳指对着阳光一照

在已经偏西的暖黄光芒照耀下,那枚扳指呈现一种透明水润的质感。

公孙眨了眨眼,摸下巴,“哎呀,这不是墨玉啊!”

展昭和赵普这方面都不是很懂行,就问,“不是墨玉是什么?”

五爷皱了皱眉头,说,“水墨翠。”

霖夜火也凑过来看,“黑的翡翠?”

“还不是一般的翡翠。”五爷指着黑色之中隐约可见的几条金色细纹,说,“是水墨琉金翠”

公孙也接过去仔细看,“这个厉害啦!”

将扳指对着光,众人细看,的确润泽清澈的石质近乎透明,里面有起起伏伏的黑色薄雾状颜色,远观如水墨画中山川起伏,或浓或重,金色自然分布在那些黑色之上,似有似无。

小良子和小四子踮着脚看了半天,都感慨——虽然看不懂但看着好贵好厉害!

展昭问白玉堂,“这扳指老值钱了吧?”

白玉堂示意他看看赵普,边说,“比他皇侄手上那只血玉扳指值钱。”

可看了一会儿,公孙突然把接旨放到桌上,轻轻地敲了敲。

霖夜火和展昭都怕他敲断了,不过听到声音的白玉堂却是皱起了眉,看公孙,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不太对啊。”

公孙一眯眼,用力在桌上敲了一下扳指裂开。

就听到赵普他们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良子直蹦,“哎呀!断了太可惜啦!”

公孙将那枚断成两半的戒指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后,摇摇头,递给白玉堂看。

五爷瞄了一眼,就冷笑了一声,“原来也是假货。”

展昭惊讶,“假的?”

白玉堂点头,“假得真假难辨!”

公孙道,“要不是声音听起来有些怪,真的难辨。”

白玉堂想了想,伸手拿了公孙桌上的一把剪刀,剪开了死尸身上的衣服料子

几剪刀下去,五爷将剪刀放下,点头,“衣服倒是真的。”

“所以。”赵普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具尸体,“这是一具假的有钱人的尸体,全身上下就一套衣服是真的。”

公孙指着尸体干枯萎缩的脸部皮肤,说,“仔细看这里。”

众人都去看那具丑陋尸体的脸部,发现在左侧的脸颊上,有两个黑色的痦子。

公孙笑得眼睛都亮了几分,“我记得那本书上记载,汪贵脸上就有两个痦子,还说他家世世代代家主的脸上,都有两个痦子。”

“每代人都有啊?”小良子惊讶。

小四子在一旁给他解释,“小良子,痣啊,痦子啊这些,一代代传下来是很常见的,爷爷辈、父辈、儿子辈都有都很正常,有些甚至会每一代都长在同一个位置哦。”

“诶!”小良子张大了嘴,“这么邪门啊!”

小四子点头,“对呀!”

小良子一脸严肃,“哎呀,那我屁股上有颗痣不晓得我妹妹会不会也有!”

小四子眨眨眼,“什么样的痣呀?很大么?”

小良子作势就要脱裤子给小四子看,身后赵普狠狠踹了他一脚,霖夜火提溜过去拍屁股,“你个小流氓!”

小良子不满,“给槿儿看看怎么啦?又不是没看过!哎呀”

小良子话没说完,霖夜火继续揍屁股。

小四子赶忙伸手去把小良子抢回来,心疼疼护在身后。

展昭伸手指了指那具干尸,问公孙,“你觉得,这尸体是汪贵的么?”

公孙示意展昭来帮把手,把尸体反过来。

展昭帮着公孙将那具干尸翻过来背朝上就见干尸的背部,布满了辫痕。

展昭疑惑,“谁抽过他么?”

公孙接着说,“那本书上说,汪贵最后是被鞭尸的。”

赵普摸了摸下巴,皱眉,“这么说来这是假的,汪贵的尸体么?”

公孙点头,看展昭,“你之所以会拽一本书把手都拽出来,是因为尸体的手是呈现这样一种姿势。”

说着,公孙将手伸到身前,做了一个抓住某样东西的姿势。

众人都点头。

公孙又将怀里那枚真假难辨的传国玉玺拿出来,玉玺放进锦盒,将锦盒侧着放进那只被展昭拽下来的手里

众人低头一看,都惊讶——竟然刚刚好!尸体的手开合的程度,正好抓住那个锦盒。

五爷暗暗点了点头,“这传国玉玺失传已久,从哪儿找出来似乎都不太能让人信服。可如果是从当年西域势力最大的‘老帘子’的棺材里找到的话却显得很可信。”

公孙点头,“那本书上最后写了,汪贵被仇人们鞭尸之后,丢在了乱葬岗,他的家宅则被抢掠一空。可宅中的财产大部分已经转移走了,一众子女也都逃走了,而汪贵被丢弃在乱葬岗的尸体最后也是不翼而飞。”

赵普瞬间看到了希望,“你们觉得,汪贵他们家有存下二十万两黄金么?”

白玉堂点了点头,“如果真的那个家族还存在,就像妖王说的二十万两黄金不过九牛一毛,”

霖夜火摆摆手示意大家冷静一下,“如果真能找到汪贵假藏的宝藏自然好啦!可这个尸体是假的哦,造出来的目的似乎也就是为了给这个假的传国玉玺找个出处如果真能找到汪贵的尸体那也用不着做假的了啊。”

展昭和白玉堂也都点头。

一直坐在一旁看着热闹也不说话的邹良终于是开了口,问,“这宅子的主人,为什么要把这具尸体挂在书房里呢?”

“而且啊”公孙指了指那间“柴房”,说,“以这个柴房的规模和这些材料来看假尸体可能还做了不止一具?”

白玉堂问公孙,“这书房里,有记载汪贵身凭的书么?”

公孙想了想,撸胳膊挽袖子,那意思——我这就去翻。

赵普赶紧拦住他,“唉!你一个人翻啊?这一房间书呢,要翻到猴年马月去啊?”

赵普对影卫们招了招手,让他们弄了几个布口袋来,将所有书都装进去,送到军营,让贺一航找那帮黑风城书院的书呆子来翻看,详细地找。

影卫们办事多快啊,将书都收起来,送去了黑风城。

等书房里的书一搬掉,书架一空,书架后边的墙壁就露了出来。

这墙壁并不是普通的墙,墙上还“别有洞天”,众人索性将空书架都搬了出去,详细查看起了墙上的“东西”。

永水镇客栈里,随着外边包围客栈的人越来越多,客栈里的气氛也紧张了起来。

普通食客陆陆续续都付了饭钱逃走了,留下几个江湖人,看着也不是善类,都观察着妖王他们这桌的情况。

在外人眼里看来,妖王他们那一桌,显得很奇怪。

这一桌三个人,乍一看都挺年轻的,样貌俊美穿着体面但是仔细一看,就会觉得似乎哪儿都不太对劲。

首先,这三人看不出年龄。

虽说外貌感觉是三十来岁,但又觉得可以更年轻也可以更大。三人看来差不多岁,但微妙的,中间那个看起来非常斯文的白衣人感觉更年长一些,那个银发的白衣人和那个黑衣人,不知为何总不经意地看坐在中间的那人,那眼神有点像晚辈看长辈。

其次,他们与周围格格不入。

这三人也看不出是干嘛的,就提了个小包袱,说会武功吧,没带兵器,说不会武功吧就光从身材看,根本跟普通人不一样,那种接近完美的身形,怎么看都是绝世高手。

最后,神情自若淡定。

西域一带赶路的客人基本都风尘仆仆略有疲态,可这三位就跟出来逛花园似的,身上一尘不染。另外,只要不瞎,看到这架势,都应该知道自己遇上麻烦了,可这三人面不改色自顾自吃饭,不但不怕事,那感觉还有些想要没事找事。

这时,就见对面赌坊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了一帮人。酒楼门口的打手们让出了大门,那帮人就闯了进来。

酒楼掌柜的一看那帮人进来,带着伙计就跑了,一时间,偌大的客栈里就剩下了妖王他们那一桌三个人。

妖王自顾自喝茶,还抱怨着茶不好喝,想喝龙井。

天尊和殷候瞧了他一眼,又看门口进来的人。

为首一个身材高大,一脸的横肉样子有些凶恶,特别醒目的是,他左侧脸颊的位置,有两个挺大的痦子,痦子上还有毛。这人撇着嘴,身后一群打手,也都是五大三粗会些功夫的样子。

天尊瞄了殷候一眼——谁啊?

殷候望天——对面赌坊的啊。

天尊和殷候都去看妖王。

而这时,妖王放下茶杯,嘴角微微挑起了几分,看向了门口正朝他们走过来的那人。

天尊和殷候看到妖王的神情后,都吃了一惊。

天尊眯着眼睛瞧殷候——你看见他表情了没?

殷候点点头。

两人想了想,唰啦一声扭过脸,盯着走到跟前的那个胖子。

天尊和殷候从上到下把那长痦子的胖子看了个遍,都纳闷——这位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那妖孽一副“好想整他,终于有机会了,啊啊啊好开心”的样子?

第237章 【火龙金】

赵普奉命帮赵祯筹银子,结果在妖王和展昭的双重“神技”作用下,又变成了一桩悬案。

好在最后公孙发现了尸体是假的,展昭松口气的同时,赵普也找到了“一夜暴富”的希望。

“老帘子”!

这个缺德带冒烟的行当,可以聚敛巨额的财富,拿这笔钱来改善西域的民生,解各部落的燃眉之急,十分符合九王爷的审美。

赵普觉得这路子很对,也很有赵祯一贯的风格。

那么,远在开封皇城的赵祯,是不是让赵普他们找这笔钱呢?

此时,皇宫花园里,赵祯正捧着一只乳白色的小猫,和闺女坐着下棋呢。

香香穿着一套超小号的太学学袍,有模有样地坐在石凳子上,跟她父皇皇对弈。

赵祯哪儿还顾得上棋局啊,瞧着对面闺女像个小夫子似的,鼓着嘟嘟的腮帮子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就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在颤,萌得抓心挠肝的。

庞妃拿着把团扇,轻轻扇着风,边瞧着父女俩下棋。

经过一番思考,小香香走了一步,仰着脸看她爹。

赵祯笑眯眯拿起棋子也走了一步,继续看闺女抓耳挠腮。

这时,院外南宫纪走了进来。

南宫纪手里拿着一份卷轴,看起来有些古旧,原本白色的布帛都变成了黄灰色,卷轴柄上的漆也是斑斑驳驳。

赵祯抬起头。

南宫纪走到他身旁,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就将卷轴交给了他。

赵祯接了卷轴,放下猫站起来,伸手将卷轴打开,开始看。

卷轴上字不少,洋洋洒洒的,像是写了一篇文章。

庞妃悄悄帮香香指了个落子的位置,随后就仰起脸,看赵祯手里那份卷轴。

卷轴的背面,有一行小楷,字迹清隽洒脱,有一种飘逸之感,任庞妃不是什么大才女,也看得出这一笔字是了不得的那么好。

这一行字写的只是一个时间,庞妃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年号,有些惊讶,应该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吧,难怪卷轴看起来那么旧。

随着赵祯一点点展开卷轴。

庞妃注意到卷轴的背面最后边,有一个印戳。黑色的签印,只有一个字——妖。

赵祯大概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看完了卷轴上的文字,笑着摇了摇头,将卷轴收了起来,交给南宫,说:“送去给包卿吧。”

“是。”

南宫接了卷轴,转身就出去了。

赵祯回到桌边坐好,瞧了瞧棋盘,就伸手捏香香的小鼻头,“这步是你娘替你走的吧?”

香香睁大了眼睛问赵祯,“父皇皇你怎么晓得是娘亲想出来的?”

赵祯得意一笑,又在棋盘上摆了一子,让香香继续想下一步。

庞妃递了杯茶给赵祯。

赵祯接了,也没喝,就是捧着杯子端详庞妃。

庞妃眨了眨眼,不解。

赵祯突然开口说:“爱妃,倾国倾城之貌。”

庞妃脸微红,拿着团扇挡着嘴,轻轻拍了赵祯一下,那意思——老夫老妻了干嘛啦!

赵祯笑了,伸手轻轻抬起庞妃下巴,端详了一下,却是叹了口气:“唉”

毕竟夫妻多年,庞妃看出赵祯有些心事倒不是什么烦心事,而是,应该有什么突发的感慨,可能跟刚才看了那份卷轴有关系吧。

赵祯收回手,揭开另一只手中的茶杯盖,喝了口茶,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

庞妃剥了个荔枝,送到赵祯嘴边。

赵祯看着她跟剥了壳的荔枝一样莹白柔嫩的手,突然问:“若朕不是皇帝,只是个有些才情的念书人,你会不会嫁给朕?”

庞妃想开口,赵祯微微眯眼:“要说实话啊。”

庞妃也没回答,而是同样反问:“若我样貌丑陋,皇上会不会娶我?”

赵祯笑了:“爱妃的意思,只有君王才配美人么?”

庞妃似乎是出神,发了一会儿呆,轻轻摇了摇头。

赵祯看她:“自古都说,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看来要找个美人儿,自个儿也得有点本事,是这么个道理么?”

庞妃想了想,依然摇摇头。

赵祯被她逗乐了,问:“那爱妃有什么高见?”

庞妃笑了笑,说:“臣妾觉得,样貌也好,才情也罢,都没有一样东西重要。”

赵祯好奇:“什么?”

庞妃低声说:“命。”

赵祯一愣。

庞妃道:“臣妾小时候,爹爹就这样教我。人这一世,命好不好比什么都重要。命好的,怎么样都好。命不好的,怎么样都不好。”

赵祯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发起了呆,直到香香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

赵祯看着满盘错落的棋子,又看了看身旁的娇妻与爱女,抬起头环顾四周,华丽的宫殿美丽的花园要怎么解释自己拥有的这一切呢?虽然不想承认,但太师的那句话的确就是最好的答案——一切都是因为命啊!

又走了几步棋,太后叫人来把香香抱走了。

庞妃跟赵祯在院中坐着,给赵祯倒了杯茶,发现他还是在走神,就问:“皇上,有心事?”

赵祯轻轻点了点头:“朕给九叔出了道题,这会儿他估计正解着呢。”

庞妃无奈:“皇上,九叔征战辛苦,刚打了胜仗,您又给他出什么难题呀?”

赵祯托着下巴:“啧,朕前几日,在包卿那儿听了个故事。”

庞妃捧着茶杯好奇地听。

赵祯道:“听说妖王归来之后,朕与包卿一次饮茶的时候,聊起了一件趣事。包卿在太学的时候,曾经阅遍龙图阁的藏书。”

庞妃惊讶:“这么多书,包大人都看过啊?”

赵祯点头,“朕小时候常与八王和九叔去太学玩耍,总是看见他在看书,一本又一本。大多数人看书是为了有所得,为了出人头地,为了学东西,包卿却不同。”

庞妃:“不为这些,那看书是为了什么?”

赵祯微微一笑:“他就是喜欢看而已,就跟人喜欢唱曲儿听书似的,是个爱好。”

庞妃点头:“这个臣妾理解,就跟我弹琴似的,几日不弹想得慌,没事儿摸摸琴弦也是好的。”

赵祯笑,“包卿那日跟我说,他那时候,无意中看过一份银妖王写的信函。”

“当真?”庞妃惊讶。

赵祯接着说,“那封信函,是很早很早以前,银妖王写给一个在朝为官的朋友的。信中讲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