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叫我去见他。”连玉想了许久,小声的说。

“傻瓜,他没有叫你,你可以主动的找他,别忘了,你是他的女朋友。”

“四月姐姐。”连玉抬起了眼睛,嘴边带着涩涩的笑容:“你还不知道吧,当那个人的女朋友的第一个守则是,绝不可以主动的去找他。”

“傻瓜,为什么要去爱这样的一个人呢?”我抓住了她附在杯子上的手,我们的手都一片冰凉。

“是啊,怎么会这样的傻,尽做一些亏本的买卖。”涩涩的笑容并没有散去,添加的是几分的无奈,爱情似乎从来是一条不公平的法则,爱得多一点无奈就多一点。

最后,连玉把一张邀请函给了我,她说希望我能去参加利太太的五十岁生日宴会,她说:“四月姐姐,你来吧,我和妈妈都希望你能来。还有,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这个人我已经许久不曾想起来,我,几乎要忘了他的摸样了。

回到家里,我选择闷头大睡,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直到孜孜不倦的门铃声响了起来,我打开了门,小光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支手机,说:“少爷让我来看看林护理是不是把手机弄丢了,如果弄丢了的话,就用这款手机,他还说,如果一拿到手机就马上给他打电话。”

把小光打发走后,我开了手机,调出了蓝桢烈的号码,狠狠的摁下去。一通,马上就被接起来了。

“够了。蓝桢烈。”没等他讲话,我就开始说:“蓝桢烈,我的手机没有丢,我只是把我的手机关了,关手机是因为我不想接你的电话,你应该明白那代表什么意思。”

“四月,你是怎么了?我们那天不是好好的吗?”那边,是蓝桢烈恼怒的声音。

“蓝桢烈,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因为,我只喜欢你但我不爱你。”狠狠的挂掉手机,我就坐在沙发上喘气,怪不得方浩老是说,感情是一个力气活,伤神又费神。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一遍又一遍的响着。除了,一条是方浩的,其余全是蓝桢烈的,蓝桢烈是个很懒的人,所以他总是警告他的朋友,被给我发那玩意,我懒得看,我也懒得回。

“四月,为什么关机,如果开机了就给我打电话。”

“为什么还不开机。”

“怎么还不开机。”

“是不是吧手机弄丢了?”

“开机后马上给我打电话。”

“有些不耐烦了。”

“四月,我很想你,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我们明明分开没有多久,行了,这条就当座我没有发过。”

“四月,我发现你的名字越念越有味道,甜甜的。”

“求你了,开机吧。。。”

。。。。。。。。。。。。。。。

我瘫坐在地上,一条一条的往下翻,到最后,我关上了那部机器,泪水滴落在我的手上时,我想,蓝桢烈,要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多好,最好,不要那么年轻,最后,不要那么英俊。我想,蓝桢烈要是没有认识连玉多好,我想,蓝桢烈要是没有认识我多好,我还想,要是林四月没有那么多的棱角多好,可是,一切已经是这样子了。林四月,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一个连城已经够了。

台湾女孩琼最喜欢的是对着镜子为自己大声加油,这天早晨,我换上了白色的T恤,牛仔短裤,戴上了棒球帽,学着琼对着镜子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的,一切总会好起来的,乔也常常这么说。

我,小虎外婆,还有小虎来到了游乐场,开朗了很多的小虎在各种各样有趣的游乐场设施来回穿行着,一会儿旋转木马,一会儿时海盗船,一会而碰碰车,不亦乐乎。

当我们来到小虎的小区时,小虎已经趴在我的背上呼呼大睡了,我把他放在他的床上,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睡容,心里极羡慕,这般的年纪里,再深的伤痕也会被时间轻易的带走,那晚,我睡着小虎的身边,梦见了在一个空旷而有安静的游乐场里,小小的一个男孩用一张很是漂亮的脸望着我,久久的满是悲伤的脸望着我。

躺在我的抽屉里的是那天连玉的邀请函,我看着它,想着连玉那天说的话,她说,我和妈妈都希望你能来,还有,我的爸爸。我的爸爸,那个人。

我换上那件黑色的礼服,搽了极淡的口红,镜子里的那个人沉静温婉,可在这皮相下藏着连我自己也看不透的灵魂。

乱(四)

在通透的灯光下我注视着这幢别来无恙的住宅,它在我的眼里从来都是一幢住宅,而不是一个家,它还偶尔穿越大洋彼岸来到我的梦境中,带着满满的悲伤。

朝着洞开的大门,走在我青葱岁月里无数走过的小径,我,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情感,那个人,见我时会如何?喜?怒?恨?还是有一点点的期盼?

花园,台阶,夏夜里花的芬芳,草木的青涩滋味,都没有改变。

笑语哗然,衣香鬓影,高朋满座,这一切并不陌生,利家曾是江南一带的望族,到了这个时代虽说有些大不如前,但排场还在。

利太太穿着一件酒红色的旗袍,正在和宾客们寒暄,看到我时把我拉到了她的身边。这个和善的女人对于我的到来表现了极大的热情。

“你利叔叔刚到楼上接电话了,一会就下来。”她在我的耳边小声的说。

“连玉呢?”我看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连玉。

“她去接她的朋友了。”利太太一边和客人点头示意,一边对我说。

我想,我是紧张了,我来到了洗手间,调整了一下,再走出去的时候,在楼道下,就这样的见到了那张久违的脸,灯光明亮,照着那张已不再年轻的脸上,我心里悲喜莫名,这个人终于不年轻了,原来,岁月还是公平的。

明亮的灯光下,我们就这样对望着,风霜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厚重的色彩。那些色彩让我的黯然。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还觉得不解气吗?”这个人,说话真不客气。

“利叔叔,是连玉邀请我来参加利阿姨的生日会的。”我平静的说。

“连玉?”利永华一下子紧紧的按住我的肩:“你和连玉什么时候见面的,为什么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要她瞒着我的。”

“利叔叔,我没想到我会有那么大的威力,让你一下子草木皆兵了。”我狠狠的甩开他的手,心里开始漫上一种叫做失望的情绪,刚刚的答案出来了,是怒,不仅是怒,还有厌。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已经毁了我的一个孩子了,还不够吗?”他怒目相对。

我没有想到九年后的再次相见会是狭路相逢,林四月,你还在期待些什么。

“说看看,你今天来的这里有什么目的?”利永华拉住欲离开的我,

“目的?”我转过身,对他笑,笑得有多灿烂就有多灿烂:“目的。我已经达到了,其实,说起来也不复杂,无非是想看看你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对了。利叔叔,听说连城现在在英国,英国那个地方我是经常去的。”

利永华的脸上煞白。

“真有趣,几句话就把你吓成哲样子,看来,你是真老了。”我咯咯的笑起来。

“林四月,在做出那样的事还不悔改,所以,招报应了。那个叫乔的孩子就是你的报应。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

这个人一直称我为林四月,可我,曾经多么盼望他能亲切的唤我一声,四月。

楼道里不知从哪里刮来的风,冷飕飕的窜进了我的心里,我蹲在地上,心里的伤口开始血流不止,那些藏在心里隐晦的话终于有人说出来了。而这个人是我的父亲,母亲那般珍惜的人,如果,母亲没有那般的珍惜他,我想我不会如此恨他。如若,他有一点点记挂母亲的好,那么,他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我也同是母亲珍爱的人。

我一直执着的相信,乔如果没有遇见我,乔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乔。

我在楼道蹲了许久,许久。。。。。

再次走到宴会现场,宴会的灯光太过于刺眼,以至于我眯起烈眼睛。

我怔怔的看着那个被众星捧月的人。利家夫妇以一种看女婿的喜欢目光看着他,利连玉脸上甜蜜幸福,他们家的亲戚更是把那个小王子团团围住,而难得的是一向冷冽的蓝桢烈竟挤出了一抹笑容,看来,也是乐在其中。

原来。利连玉去接的朋友是他。

我冷冷的看着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远远的看着他们,幸福美满的模样。

小王子终于看到了冷冷的盯着他们的我。嘴角扯出了深深的笑纹,朝我招手:“四月,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人,怎么一下子忘了我前天对他的话,我只喜欢他,但不爱他。

所以的人都以为小王子的发言把目光落向了我,终于,有人想起来了:“她不是以前住在这里的那个小姑娘吗。”“是她没错”

那些人老忘了我的名字,忘了我的姓氏,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附依在利家身世可怜的小孤女,常常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我以表他们慈悲的胸怀,可他们总想不起我的名字,总是那个谁谁的叫,很好,那么,今天我会你们印象深刻的。

我拿起了声旁一杯薄荷酒,在众人的目光下,浅浅的饮。

“蓝桢烈,你要不要跟我走。”薄荷酒润了我的喉咙。让我的声音很是清脆悦耳。

我的手伸向他的方向,带着撩人的笑。

毫无意外的,利永华的笑停僵在嘴角,那抹讨好的笑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来不及散去,就这样吧!反正。我的内心此时也在滴血,要痛就一起痛。

蓝桢烈向我走来。我看见苍白着脸色的连玉拉了一下蓝桢烈的衣服,蓝桢烈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看口型应该是对不起,若干的人在一边以看热闹的脸观望着,我想,现在他们心里已有了各版本的剧本了。但,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蓝桢烈的手拉住了我的手,我们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离开,那情景有点像金庸小说里赵敏拉着张无忌一起离开红艳艳的喜堂。可是,我们不会轻功,无法像流星般速度的翩然而去。我们仅仅走了几步,就听到背后一阵骚动,接着是连玉的哭声,“爸爸,爸爸”她是这样边哭着边喊着,蓝桢烈停下了脚步。

“我去看一下。”他放开了我的手:“你在这里等我。”

“你可以去,”我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这刻,我不想他放开我的手:“但我不会等你。”

“四月,对不起。”蓝桢烈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的手停在空中,很寂寞的样子,那个孩子刚刚和她说对不起,转眼之间又来和我说对不起,这个世界真小啊,兜兜转转着都碰到一起了。

林四月,你应该走了,你这里从来都是这里的看客,在我转身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人。

我呆呆的看着他,时光恍然若梦,眉目清透的少年在蓝天底下说,林四月,我喜欢你。

在仍然的时光里,少年利连城变成了青年利连城,眉目不见往日的清透,已然蒙上了阴霾,阴郁的眼神在冷冷的注视着我,于是,我想起了。我的罪。

“我想,你的心中一定住着一个恶魔吧?”他捏住我的下巴,声音如利刃:“我一个人还不够,现在把手伸向了连玉了,林四月,你再次让我承担了不孝的罪名了,我爸爸所期盼的一切在你手中破局了,利家的百年基业看来要毁在你的手里,你以后可以插着红花去见你的妈妈了,你的妈妈肯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泪水就这样流了下来,它们布满了我的脸,挡住了我的眼,这没有来由的泪水,上海,在我的心里是一座轻易让人泪流不止的城市。林四月的大部分眼泪都献给了这座城市。

“收起你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它对我毫无用处。”狠狠的,利连城甩开了我的脸,走了。

我对计程车司机说,把我带到上海最热闹的地方去。

我坐在车里看着自己的脸映在前车镜上,惨白如鬼,我从包里拿出了苏美宝送给我的口红,描了起来。

乱(五)

指着那家芳名为“零”的酒吧,我问计程车司机:“这里,就是上海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么?”

“姑娘们都喜欢这里,她们说这里的小伙子极帅。”计程车师傅笑呵呵的说:“不知道你满不满意。”

“满意,”我把钱给了他,笑嘻嘻的对他说:“太满意了。”

走进了酒吧里我径自坐在调酒师的对面。林四月有个坏习惯,当心情糟的不能再糟的时候就只喜欢喝酒,所以,林四月一直是一个酒鬼。

我一进来就喜欢这里。起码,今晚。没有什么地方更适合今晚的我了,因为这里够颓废,颓废之中带着极致的奢华,如周围暗色调和这朱红色的吧台的搭配。

靡靡之音,不限制的美酒,纸醉金迷的男女,这就是夜生活。它承载了各式各样的心情,快乐的,失落的。悲伤的,郁闷的。。。。。

刚喝完第一杯酒,就有和我年纪和我相仿的男子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我看他长得还不错,就向他吃吃笑,心里住着的小恶魔又在蠢蠢欲动。

“第一次来,是生面孔。”轻佻暧昧的语气一看就是个猎艳高手。

“何以见得?”

“因为小姐有令人过目不忘的气质。”他和我在靠近了一些。

“这句话我喜欢。”我拿起杯子和他碰了碰:“为这种过目不忘的气质干杯。”

“我叫柯达,职业是一名律师。美丽的小姐你叫什么?”

“柯达,”我觉得我又开始笑了:“律师先生,你有一个有趣的名字。”

这个世界无奇不有,我想这个人和戴威廉一定很合拍,起码,可以同病相怜一下。

柯达是一个玩家,这一晚,他教我很多喝酒的花样,我跟着他一杯又一杯,不亦乐乎,然后,他问了我一句,要不要一起过夜。

“过夜,好,一起过夜。”林四月,今晚,就和这个男人一起过夜,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去你家还是去我家。”那个男人顺势揽住了我的腰,手已经在我的身上游离了,因为是高手,我并不怎么讨厌。

“当然是去你家。”我用满是酒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呢喃,那个男人开始迫不及待的把嘴凑了过来,我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原来,我的心底里不仅住着一个恶魔,我还是一个很随便的人,在他吻着我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全是游乐场里蓝色的旋转的木马。

“喷”的一声。我来个大回转,接着,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然后是蓝桢烈像是要吃人的声音:“林四月,你疯了吗?”它夹在一片音乐声中,似远又近。

酒精在发酵,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抓了一个人来支撑我的身体。那个人的脸似曾相识:“戴,戴威廉,你怎么在这里?”

“如果没有我在这里,你早已经被人家吃掉了。”

在我还想往他身上靠的时候,我被一股力量拉开了,我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蓝桢烈的脸映在我的眼前,一张气急败坏的脸。

“你干什么?”我狠狠的甩开他的手,所以的记忆开始离我远去,只剩下自己停留在空中的手,他就这样放开了我的手,像我的妈妈,像我的乔,把我留在了那里。

我的脚步凌乱,此时,我想起了叫那位柯达的那个男人,可挡在我面前的人太多,于是,我开始喊:“律师先生,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过夜吗。”

可马上我的身体腾空被抱起,我听见那个抱着我的人说:“给我打,狠狠的打。”

后来,在某一次偶遇中,那个倒霉的律师先生一见到我就苦笑,据说,那晚他被打的很惨。

我抓住那个抱着我的人的衣服:“蓝桢烈,你是混蛋。”

“是的,我是混蛋。”声音温柔,像棉絮。

“蓝桢烈,那个人说我心里著着一只恶魔,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我觉得现在它好像要窜出来了,桢烈,我很害怕。”我把手紧紧的吊在他的脖子上,头埋在他的怀里:“桢烈,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如果,害怕了可以躲在我的背后,不是有我吗。”

不是有我吗?我的心以为这简单的几个字一下子变得柔软了起来。我把脸藏在他的怀里。他把我抱进了车里,车子驾驶进了沉沉的夜色里。

后来。。。。。。。。。

后来我们来到了蓝桢烈的家里。

后来蓝桢烈依稀说,林四月,以后,我不许你喝酒,不许你和别的男人接吻,更不许你说和被单男人过夜,以后,只许你吻我,只许你和我过夜。

后来,我好像说了一些令他生气的话。

后来,他就吻了我,那吻铺天盖地的。

后来,我们吻着问着就来到他的房间里。

后来。。。。。。。。。

在清晨的风里,我穿着蓝桢烈的衣服,来到了那个小小的休息区里,把身体卷在那张贵妃椅上,颤抖着手点上了烟,这是我第三次抽烟,尼古丁舒缓了我的情绪,我把头放着膝上,摸着手中的手表,细细的抚摸着,像丢失了心里最为珍贵的东西。

一切,终于走到了着一步了,林四月,让心里的贪恋付之行动了。

我闭上了眼睛,想起刚刚躺在我身边的蓝桢烈,想起那件被撕烂的落在地上的黑色礼服,我依稀记得在听到那声清脆的声响时,我还咯咯笑个不停,我依稀还记得我的手放在他浓密的头发时的情动。

是因为酒吗?我在心里嘲笑自己。

有人走了进来,拿走我手中的烟,用他的手环住了我。

“如果生气了可以骂我,可以打我,但不要让我如此的心慌。四月,我不后悔。”

在这个寂静的清晨里,蓝桢烈就这样抱着我低低的述说着。

“四月,知道吗?蓝桢烈最害怕的事情是找不到林四月,在这几天里,我找不到你时,我寝食难安,觉得你又要不见了,又要像上次一样消失了,我开始烦躁不已,匆匆忙忙的从澳门赶回来,我直接去找方浩,当他告诉我你还在这座城市时,我觉得自己的思绪,思想开始归位,你看,林四月,你就是这么影响着我的。”

“蓝桢烈,昨晚,你应该知道我喝醉了,所以把一切忘了吧。”老土的对白,可现在我没什么精力去思考。一点的自虐心态在加上一些的酒精让这个早晨乱糟糟的。

“可我没有喝醉。”那个人固执的说。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都不敢你计较了,你还要我怎么办,难不成你还要我负责,说看看,是要身体赔偿金,还是精神损失费?”一股无名火在我心里突然冒起,脑子一片混乱。

“我只要你,林四月。”他在我耳边呵气。

“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