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书兰双手抱紧她,“妈,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这件事多亏了你。”

沈静曼一口牙齿都快咬碎了,可还是只能往肚里吞,“有什么好谢的,我是你妈啊。”

盛书兰就差感激涕零了,在她看来,多亏了沈静曼,这才让她知道误诊的事,还保住了她的宝宝。

可厉景寻深知,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个专业的医生,还能把B超单给搞错了?

昨天,老大两口子也在医院,这事十有就是厉景呈搞出来的。

厉青云执意让他们吃过晚饭回去,荣浅正好想到要去东苑拿些东西,便让厉景呈陪着。

东苑定时会有佣人来打扫,荣浅坐在楼梯上,听着空洞的脚步声传到耳朵里,她想到件事,就问出了口,“景呈,当初奶奶是怎么死的?”

“那时候我还小,听我妈说,是不慎摔下了楼梯,主要奶奶有高血压,那时候吃的药总是管不了太多用处,奶奶平日里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可身子不好,经常头晕难受。”

荣浅点下头,两人来到先前的卧室,里面的东西搬得都差不多了,窗台上放了盆她先前栽种的花,这会开着花骨朵。

厉景呈又陪她去到楼上的书房,摆在那的书基本没带走,荣浅随便拿了本,她走向一旁的藤椅,“下午我就在这看书了,总比待在那来得舒坦。”

厉景呈手摇晃着藤椅,“那我在这陪你。”

荣浅手掌摸了摸他的脑袋,“真乖。”

男人不由失笑,“你把我当什么哄?”

荣浅手指翻动书页,“景呈,你刚才和妈说的那番话,什么意思?”

“什么话?”厉景呈开始装糊涂。

“那B超单,是你让人动了手脚吗?”荣浅抬起眼帘看他。

“你别放在心上,那些不关你的事。”

荣浅知道,这是他们兄弟俩你来我往的手段,即便厉景呈不用,指不定厉景寻哪天会用在她身上,“当一个妈妈太不容易了,那是老二的孩子,也是盛书兰的孩子,盛书兰的过错不至于让她失去自己的骨肉。”

厉景呈听闻,站起身来,单手扶在藤椅椅背上,“好,我知道了。”

他们之间,不需要多说什么,荣浅莞尔,将书合起。

厉景呈走到旁边接了个电话,挂上后来到荣浅身侧,“爸让我过去趟,你跟我一起走吧。”

“不要,”荣浅惬意地抬起手臂,“你去吧,我在这休息会,吃晚饭的时候再过去。”

“我可不放心。”

“东苑离宅子那么近,不会出事的,谁敢这样光明正大使坏啊?”

厉景呈无可奈何,“我真应该拿条绳子将你拴在我的裤腰带上。”

荣浅笑出声来,“我可是两个人的重量,当心将你的裤腰带扒拉下来。”

“女流氓。”

她将手里的书卷起后敲过去,“你才流氓。”

厉景呈摸着被她敲中的地方,“真会挑地方,还说自己不是。”

“好啦,快走快走吧。”

她阖起眼帘,做出一副立马要入睡的样子。

荣浅听到脚步声传到耳朵里,她也倦了,懒得再睁眼。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隐约听到阵动静,好像放那种单个的鞭炮般。荣浅睁开双眼,天色明亮,看了看表,才睡不到一个小时。

耳朵里再度传来那奇怪的声响。

荣浅放下书,起身往外走。

顺着楼梯来到阁楼,上面有个房间,是厉景呈小时候住过的,奶奶特别疼爱这个孙子,就给他单独弄了个阁楼,既能睡睡午觉,还可以作为游戏天地。

荣浅推开房门,砰的一声,她吓了跳,老式地板有不少裂缝,表面的漆也磨得差不多了,地面看着斑驳陈旧,刚才的动静,应该是地板开裂造成的。

这个房间,摆在这二十几年了,可从来没有翻修过。

荣浅走进去,她瞅望下四周,最后不由蹲下身,盯着地板上的那些纹路。

她手指顺着纹路走,厉家不愧是豪门世家,用的东西那都是最讲究的,这纹路缔结成一颗繁华的树,绵延的枝桠看着好看极了。

手指来到地板缝前,这应该也是后来迸裂开的,荣浅指尖被戳了下,她疼得赶忙收回手。

细一看,指尖居然有了小红点。

她不由弯下腰,在相近的颜色纹路中,看到一根尖针模样的东西竖着。荣浅起身找来把剪刀,再跪到原先的地方,使了半天的劲,才将里面的东西抠出来。

居然是一个已经锈迹斑斑了的针头。

她不由吃惊,与此同时,一串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荣浅将剪刀丢在旁边,站起身。

巩卿进来时,看到荣浅,她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在这?”

“二妈,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

巩卿吞咽下,神色看上去极不正常,她目光扫向四周,“这房间都空置二十几年了,你一个孕妇怎么跑这来了?”

荣浅握着针头的手垂在身侧,“我听到一阵声音,过来看看。”

“声音?”巩卿欲要跨进去的脚步收回,“什么声音?”

“我也说不上来,起初是乒乒乓乓,后来,好像是脚步声。”

“什么?”巩卿脸色越发惨白,“你肯定是听错了,这儿又没别人,怎么会有脚步声?”

荣浅轻耸下肩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上次看到奶奶了。”

“你休要胡说。”

“我没骗您,她就跟我看到的照片上一模一样。”

巩卿闭了闭眼睛,“我过来,本想跟你说会话,你,你别吓人。”

“二妈,奶奶跟您是亲人,您怕她干嘛呀?”

巩卿转过身,也没等荣浅,径自下了楼。

荣浅看巩卿离开,她趴下身,又在地板上找了圈,不过再没了别的发现。

厉景呈跟厉青云谈完事就来到了东苑。

荣浅将针头拿给他看,“这是在阁楼发现的。”

“怎么会有个针头?”

“看上去应该遗落在那很久了,”荣浅将针头倒过来,圆形的底部似乎还有些沉淀物,“是不是打完了针遗落下的?”

“有可能,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很严重,家庭医生每天都来打针。”厉景呈说到这,神色稍黯,他看眼荣浅,“奶奶不放心,就把我接到了阁楼,每次医生打过针,她就亲自照顾我,可我的病还没好,她就过世了。”

“这么巧?”荣浅不由看向那个针头,“能进厉家的医生,总不至于会落下个针头吧?”

“我妈说,当时家里的佣人都在底下忙,谁都没注意到是否有人进了东苑,我爸最后得出的结果,说是奶奶照顾我太累,这才导致心慌,失足摔下的楼梯。”

“我刚才还看到二妈匆匆忙忙来到阁楼,神色怪异,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

厉景呈将那枚针头包起来,“你先到妈那里去,我出去趟。”

“好。”

来到宅子内,巩家姐妹围着盛书兰正在说话,沈静曼看到自己的媳妇,忙招呼她过来。

巩卿小心翼翼看她眼,荣浅神色自然,陪着沈静曼说了会。

快要吃晚饭前,荣浅接到厉景呈的电话。

他声音抑制不住激动,“里面残留的成分分析出来了。”

“有哪不对劲吗?”

“我体内的病,应该就是那一针诱发出来的。”

荣浅不由吃惊,“太狠毒了。”

“一般隔了这么久后,很难分析出来,可是这管药物的浓度太高,结了晶…”

荣浅沉声,“景呈,你先回来吧。”

这个时候,她只想抱抱他,跟他一起承受。

挂上了电话,荣浅浑身犹如浸在了冰水中一样,她抬眼看到巩卿走进餐厅,荣浅起身跟了过去。

巩卿穿着开叉旗袍,手指拈起一串葡萄,荣浅站到她身侧,“二妈,你知道景呈干嘛去了吗?”

“老大做什么,跟我有何关系?”巩卿将葡萄放到嘴里。

“我今天在阁楼,发现样东西。”

巩卿咀嚼的动作顿住,“什,什么东西?”

“一个铁锈了的针头,我在想,阁楼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我把它交给景呈了。”

52景呈,我来守护你(巧计撕开真面目)

巩卿杏眸圆睁,似乎吃了很大的一惊。

“针头?”

“是啊,在地板缝里发现的,应该是有些年头了,也不知道是给谁打的针。”

巩卿手指掐着葡萄,里面的汁水浸过指甲,她强装镇定,“以前景呈住那里的,家庭医生来来往往,肯定是不小心落下的。”

荣浅在心里冷笑下,她抬起眼帘看向巩卿。

巩卿一怔,只觉她的目光凛冽而冰凉,似乎生生要在她身上剜出许多洞口来。其中夹杂着的恨意更是令她站立不安,“荣浅,你特意跟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二妈,”荣浅从水果盘内拿起个橙子,再取过水果刀,“景呈已经拿去化验了,结果这几天就会出来。”

巩卿再也咽不下任何的东西,嘴里的葡萄吐在手心内,就怕一口将自己给卡死了。

“这有什么好化验的啊,肯定是退烧或者消炎作用的。”

荣浅的水果刀放到橙子上,使劲一切,橙子被分成两瓣,她忽然抄起刀子在上面狠狠扎了几个洞,“二妈,我听景呈说,奶奶也是在他生病时候意外跌下楼的是吗?”

“是,是啊,妈不肯让佣人照顾景呈,非要自己亲力亲为,太过操劳…”

真不要脸。

荣浅手里的水果刀完全扎进橙子的体内,巩卿的话,不仅将自己完全撇开了,还把全部责任都推到厉景呈身上。

她将橙子举了起来,“我这是切橙子呢,还是扎橙子呢,二妈,您要吃吗?”

疯子。

巩卿轻抚下胸口。

玄关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荣浅丢下手中的水果刀快步迎了过去。

厉景呈颀长的身影掠过光可鉴人的地面,荣浅顺势挽住他的手臂,她掌心微用力,将男人勾到自己身侧。

厉景呈朝她看眼,荣浅报以一笑,她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语,“你还好吧?”

男人薄唇贴向她的面颊,“我很好。”

荣浅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的巩卿,然后露出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巩卿觉得整颗心越发虚了。

她神情有些恍惚,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让厉青云将东苑翻新,可沈静曼说东苑对厉景呈有纪念意义,又是老太太住过的,几次三番,厉青云也没同意。

这就成了巩卿的一个心病。

上次,厉青云将东苑给老大他们住,她的心就悬起了没有落下过,今天,听说荣浅过去了,她又不放心,那个东西,她都找了二十几年了,总怕被别人给发现,到时候对她来说就是一击致命。

可方才听荣浅的意思,是被找着了。

席间,巩卿想到那个被扎烂的橙子,心又是一慌。

厉景呈给荣浅夹着菜,可自己几乎一口没吃,巩卿心虚,一抬头,便触及到男人冷冽的目光,她忙收了回去。

餐桌上几乎无人讲话,荣浅吃了两口,忽然说道,“爸,奶奶去世好些年了吧?”

沈静曼觉得奇怪,“荣浅,怎么突然这样问?”

“我今天在东苑,发现样东西。”

巩卿惊得,手里的筷子差点摔落。

厉景呈听闻,神色变得肃然,他手掌抚向荣浅的腰际,尽管针头找到了,可这个时候说出巩卿来,一点证据没有,对他们也不会有利。

他想开口阻止。

“什么东西?”厉青云放下筷子问道。

荣浅侧过身,拿起自己的包。厉景呈的目光也跟着看去,荣浅从里面拿出张照片。

巩卿脸色惨白,哪里还咽得下饭菜。

荣浅起身走向厉青云跟前,将照片给他。

这是一张厉青云小时候的照片,“是在阁楼内无意中看见的,后面还有奶奶写的字。”

厉青云看着这张泛黄的相片,心有触动,他翻过照片,巩卿的脑袋不由凑过去看。

只是很简单的两行字。

奶奶的钢笔字迹娟秀有力:祝我儿健康成长,开心常在,愿你如奔腾不息的涓涓泉水,虽不会有黄河的汹涌,但安静沉稳,心心跳跃。

厉青云捧着那张照片,神色也激动起来。

“妈。”

“老爷,注意身体要紧,您别太激动。”

荣浅走过去坐回厉景呈的身边,“奶奶当初走得忽然,该说的话想必也没说,她尽心尽力照顾景呈,但是在自己的家里失足跌落,爸,我要是您,我也接受不了,所以我很理解您那种难过。”

“是啊,”厉青云睹物思人,端详着照片中的自己,“妈走时,谁都没有准备,她这是出了意外,怪不了谁,她若是被人陷害的,我肯定会扒了那人的皮!”

巩卿一口气卡在喉咙口,咽不下去。

沈静曼早就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好好地走楼梯,照理说也不会出那样的事。”

荣浅适时出来说话,“爸,对不起,在饭桌上让您难过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快吃饭吧。”

“就是,菜都要凉了。”巩卿赶忙拿起了筷子。

厉青云却再没了食欲,他拿着照片,陷入沉思。

饭后,巩裕看眼身侧的人,“姐,你怎么了?神不守舍的。”

“没,没怎么啊。”

“荣浅那Y头装神弄鬼的,真无聊。”

巩卿勉强勾起了嘴角,“谁说不是呢。”

厉景寻抬下头,“二妈,有什么话,您一定别瞒着我们,我看您今天脸色很不对劲。”

“我能有什么事啊,”巩卿别开脸,“就是看到家里又要添丁了,高兴的。”

“姐,”巩裕覆住她的手背,“景寻就是您的儿子,我们有今天,都亏了您。”

巩卿点着头,她心里却很明白,那件事若真要曝光了,怕是人人自危,连亲妹妹都要躲着她吧。

荣浅和厉景呈即将回去时,沈静曼将他们送到门口,荣浅看到巩卿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两人出去,荣浅走到巩卿身侧,“二妈。”

她转过身来,“回去了?”

荣浅倾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二妈,我改天会单独找您,今天有些话不方便说。”

巩卿脸色微变,看到荣浅挽着厉景呈离开。

车子缓缓驶出厉家,荣浅坐不住,侧身看向厉景呈,“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证明那可能是二妈给你打得针?”

厉景呈神色严肃,专注地盯向前方,“其实,当年奶奶走得时候,爸将家里所有人都集中了起来,包括我妈她们,每个人都被单独关起来,不说严刑拷打,但爸派了专门的审讯官过来,可最后还是没能撬开任意一个人的嘴。奶奶的死也就定为了失足。”

荣浅有些失望,“单凭一个针头,完全不能说明什么,她可以说是家庭医生的,也可以说是哪个居心叵测的佣人。”

厉景呈就是知道这点,他眉宇间鲜有挫败,“事情过去这么久,要想提取指纹都难。当年的佣人走得走,死得死,况且那时候就说了没见到有可疑人上楼。”

“景呈,你今天注意到二妈的脸色了吗?”

“当然,做贼心虚。”厉景呈盘动方向盘,“我以前,怀疑过奶奶的意外,但我没想到我的病和她们两姐妹也有关系。还真是会挑时候,我烧糊涂了,给我打完针,我又小,肯定以为是医生…”

“有没有这个可能,”荣浅坐直起身,“二妈在给你打针的时候,正好被奶奶看到,然后…”

厉景呈猛地握住方向盘,两件事结合在一起,这种可能性也越来越大。

厉景呈砸了下方向盘,“我一定要让她开这个口。”

荣浅覆住厉景呈的手背,“这件事,就算警察来查,也已经成了死案,我们凭得是我们的直觉,话说出去,别人不相信就没办法。”

厉景呈也知道,当初厉青云盛怒之下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巩卿又怎么会轻易松口呢。

接下来的两天,厉景呈那边得出了确切的答案,据药物成分分析,他体内的病正是因此而起。

荣浅拿过资料,坐到男人的腿上,“既然知道了病因,就会有法子治,是不是?”

“它在我体内已经和某些细胞融为了一体,荣浅,我是真的没把握…”

荣浅亲吻着厉景呈的嘴角,“景呈,你相信我吗?”

“当然,我全部的信任都给了你。”

荣浅双手吊着男人的脖子,“我会好好守护你。”

厉景呈不由失笑,荣浅放柔了嗓音,“你不信啊?”

“我信,我当然信。”

奶奶出事的时候,厉家自然不可能像现在一样装着监控,除了找到的针管外,似乎整件事又进了死胡同。

翌日,沈静曼跟巩裕来到一处包厢前。

推门进去,里面只坐着荣浅。

巩裕不由觉得奇怪,“大姐,您说让我陪您出来一趟,不跟着您还不行,可您约了自己媳妇也不提前说声,这算什么事啊?”

荣浅开了口,沈静曼自然是答应她的,“浅浅有些事和你说,我到外面等你。”

沈静曼说完,走了出去。

巩裕站在原地不动,她双手抱在胸前,冷笑了下,“你们婆媳两个搞什么鬼?”

“小妈,请坐吧,我哪敢跟您搞鬼啊。”

巩裕睇了她眼,慢慢走过去。

荣浅给她倒杯茶,“我找您,是有件事想跟您确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