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否不喜欢母亲哭。
严格来说，她不喜欢女人哭，讨厌眼泪，但是有时候，她也不介意利用这一点。
只是，对于母亲的眼泪，她真心没几分喜欢。
耐着脾气哄着母亲，好半天，母亲才是停止了呜咽，哽咽出声。
她说：“知否…我一直认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从小，我给你的空间就很足，比任何孩子都还空余，可是…直到那一年，我才发现，我不是一个好母亲…知否，那年，我做错了，没有好好的照顾好你，那么，现在，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也没有好好的保护你？”
母亲的话在方知否耳边萦绕，她的脸有点苍白，指尖因为紧紧的抓着电话，有些泛白。
不知道过了好久，她才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对着母亲，习惯的说道：“妈，我已经二十五了…不再是七年前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不…你不知道！”母亲在那头尖叫：“我知道，你从小和你父亲好，你父亲的死给了你很大的打击…可是，你也说过的…那是意外，和任何人没有关系…知否…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快乐…”
母亲还在说什么，方知否已经听不到了。
她只是自己说着自己的，“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了楼上的卧室一眼，她的脸色有些复杂，好半天才是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会带他回来见你的。不用担心我，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一直都知道。
只是，带他回来？
方知否笑了。
她很少大笑，平时冷冷清清的样子，在这一刻彻底的散开，她大笑不止。
带他回来…
行啊——
如果，他还有那个机会的话。
安慰了母亲许久，方知否挂了电话。
楼上的男人看来还没有醒，方知否在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着外面逐渐明亮的天空，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是拨了个电话。
“喂，森然么，是我…两年前我让你关照的女人你还记得么…现在…可以再帮我个忙么？…嗯，我想见林振飞…”
孙子豪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方知否已经穿戴好了，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喂饱的感觉十分的奇妙，孙子豪抬起身来，抓着那洁白的手腕，就是亲了一口。
“班长，早啊…”
方知否也柔柔的一笑，“早…”
“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孙子豪吃饱喝足，又是猛虎一只，看着旁边自己的女人乖乖的点头的模样，心口又是胀得满满的，屁颠屁颠的下楼做早餐了。
方知否也出来了，看着孙子豪系着熊猫围裙，动作熟练的样子，喝了一口水，才是说道：“你的书房，书很多。”
孙子豪僵硬，片刻才呵呵一笑。
“哈哈哈，那是那是…”
“还是纯文学的文言文…你很有品味…”方知否不吝啬的赞美。
孙子豪感觉自己的脸上都是一排一排的冷汗，要不是为了喜欢文学的方知否喜欢，他才不会听刀疤的话买那么多文言文来看。
不过，他还真的一本没看，原谅他，看到文言文，都头晕。
当然，这个时候被方知否夸奖了，孙子豪也飘飘然，“那是那是…”
方知否喝了一口水，“对了，我能不能借几本回去看看？我发现我有几本内容都忘了…”
“啊…当然可以…”好像很怕方知否追问其中的内容，孙子豪连连点头。
“这样啊…那你做饭吧，我自己去找…”方知否说着，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
留下孙子豪一个人摇头摆尾。
她做啊爱后没有离开呢…还对他笑…
嘿嘿嘿嘿——
他开心的做饭，剁肉丸子剁得格外卖力。
而方知否，看着那干净得近乎没有人气的书房，最后直直的朝书桌面前走去。
023
“我以为你在看文言书？”门口，孙子豪懒懒的倚在墙上，看着方知否，似笑非笑。
方知否放下手中的铁盒，也是笑了笑，“也没有想到，你是这么恋旧的人？”
雕花的铁盒中，大大小小破旧的玩具，但是居然被孙子豪保管得好好的。
似乎被撞破了秘密，孙子豪脸上飞快的飘过一抹红，但是他很快的镇定下来，大步的走来，看了方知否手上的铁盒，有些羞赧，“还好啦…毕竟是童年的回忆，扔了有些可惜…”
“是么？”对于孙子豪的解释，方知否只是淡淡挑眉，手上拿着一张学生证，“这也是童年的记忆么？”
看到方知否手上拿的东西，孙子豪俊脸一僵，想也不想的，抢过学生证，往怀里一收，“班长，你…你哪里找到的？”
方知否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孙子豪宝贝的抢过那学生证。
良久，她才是翻看着铁盒的东西，似乎不经意的说道：“我说呢…我的学生证怎么不见了？原来被你藏了起来…”
“我…我…”做了坏事的孙子豪又是习惯性的抓脑袋，好半天，才是挤出一句话，“谁叫你那个时候不给我你的照片了…我…我只能偷偷的那你的学生证了…”
方知否失笑，似乎心情不错，“我以为，我们那个时候天天是见面的。”
“是见面…”孙子豪咕哝了一声，“可是，你有不准我碰你…”
在漫漫长夜，没有一个寄托，孙子豪血气方刚的大男孩，怎么熬得过那些漫漫长夜啊。
方知否不知道孙子豪的心思，只是视线停留在铁盒的底层，那里压着一张照片。
方知否一愣，轻轻的拿了出来。
照片很破碎，好像被人撕碎了又生生的粘了起来。
那是——
她和孙子豪唯一的合照。
班上的毕业照。
“这…”
见到方知否拿着那照片，孙子豪也有些尴尬，一把抢过照片，“好了，班长，你不饿么？我们去吃饭么？”
明显的转移话题，方知否也不在意，只是耸耸肩，挑眉看了一眼孙子豪。
原来，当年小心眼的人，还不只是她一个人啊。
拿起盒盖，方知否小心翼翼正准备盖上的时候，又是眼尖的瞄到了另外一张照片。
“这是什么？”
只是不要提到当年那些蠢事，孙子豪都很乐意给方知否解答。
看了一眼兴趣浓厚的方知否，孙子豪有些得意的扬眉，“我们那个时候的少年兵团啊…怎么样，不错吧…”
方知否的视线集中在那些所谓的少年兵团中唯一的女面孔身上，好半天，才是嘴角轻扬，“我以为你们是纯爷们兵团…”
或许这个纯爷们让孙子豪有些骄傲，他点头，凑到方知否身边看了那照片一眼，最后瞄到了那万静，蹙蹙眉，才是说道：“那个女人最烦人了…那个时候也是喜欢跟着我们…哼，如果不是大象喜欢她，她爸有帮了我不少，早就把她赶得远远的…”
孙子豪可没有忘记，方知否似乎不怎么喜欢万静。
方知否捏着照片，很久都没有声音。
只是垂眸，神色有些复杂。
许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哦，大象喜欢万静么？”
“是啊…”孙子豪整理着自己的铁盒，把那学生证和撕碎的照片都小心翼翼的放进去，一边回答方知否的问题：“好像很喜欢…那小子各种重色轻友，原来我们还玩的很好的，就是因为万静，他莫名就疏远了…嘿…真是没出息…”
不知道是谁，见到方知否就无比热烈的扑上去，还说别人没出息。
不过这个时候，方知否没有打破孙子豪的说法，她只是看着照片上的少年，淡淡的出声，“高中毕业后，大象也没有跟你出去么？”
“没有啊…”孙子豪不知道方知否问这个干什么，但是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留下来陪万静啊…我还以为他们一对了呢…”
“这样啊…”方知否放下照片，似乎没了兴致。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一片的安静。
“阿豪，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好哇…我做了好多好多…巴拉巴拉…”孙子豪兴冲冲的冲下楼准备碗筷了，方知否走到后面，又是回头看了那桌上的照片一眼。
大象——
么？
两人灵魂与身体交合，各种心情好，起码孙子豪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用着早餐，孙子豪看着方知否吃的欢畅的样子，各种的骄傲，“怎么样，班长，我的手艺不错吧？”
方知否擦了擦嘴巴，“是还不错…不过…最近我胃口有点淡…不能吃点稍微重口味的么？”
孙子豪的脸色有那么的犹豫，抬头，看了一眼方知否才是说道：“你那身体不是不好么？吃点清淡的好…”
这样一说，方知否也不说话了，只是安静的喝着自己的粥。
方知否没有表情，孙子豪又是有点焦虑了。
“班长，我…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似乎知道孙子豪还想说什么，方知否放下筷子，点点头，展颜一笑，“谢谢…吃饭吧…”
说着，还给孙子豪夹了一只长了耳朵的白兔包子。
看着那甜美的笑颜，孙子豪顿时被治愈。
一口咬下，大半个包子就入了口中。
看见男人狼吞虎咽的样子，方知否唇边又是漾开一抹笑容。
…
就在两人温馨一片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靠，大清早的是谁啊？”孙子豪扔掉筷子，一脸不爽。
居然打扰他和班长的爱心早餐。
开门，孙子豪的怒吼还没出声，“大象？”
“豪哥，我…”
“你怎么这个样子…”看见面前脸色惨白，嘴唇都在颤抖的男人，孙子豪蹙眉，“出什么事情了？”
大象走进来，左右看了一眼，当看到方知否的时候，脸上有些奇怪。
“方…方知否…”
“嗯。”方知否放下筷子，冲大象点点头，“我吃饱了，先上去了。”
“嗯。待会儿我送你上班…”孙子豪看着自己女友，满心的温柔。
哒哒哒——
方知否踩着拖鞋上了楼，孙子豪才是面色发黑的转过身来，拎起大象的颈子往书房走去。
“说！什么事情？”
安静的书房，孙子豪看着桌子上的一包东西，俊脸罕见的严肃。
良久，他才是反应过来，抽身过来找烟。
啪——
点燃一支烟，给对面颤抖的大象也扔了一根，才是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大象也含住烟支，但是好像因为害怕，都没有点燃，只是看着孙子豪，点点头：“豪哥，我知道…我保证，只做这一次了…我…我实在不想…不想小静跟着我过那种苦日子…”
“万静？”孙子豪吸了一口烟，青烟袅袅，印得他的脸，有几分飘渺，“她和你在一起？”
大象迟疑了一秒，才是点点头：“嗯。”
“我操…”孙子豪猛的扔掉烟，“你都有女人了…还玩这么大的…你知道这玩意多害人吗？这是毒品啊…你这小子…”孙子豪烦躁的站了起来，走了几圈，才是在大象面前停了下来。
“我说，这么多，市价起码过五百万…你说…你哪里来的？”
大象被揪着了衣领，眼神还是有些游离。
“豪哥…我…”
“我操，王八蛋，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孙子豪一把甩开大象，可怜的大象好像沙包一样被扔到了墙上，死狗一般的摔在了地上。
半晌，他抬头：“我…我…偷的…豪哥…你帮帮我…我只想和小静过好日子…我只做这一次，求求你，豪哥，你帮帮我…”
见到孙子豪没没有动静，大象匍匐过来，抱着孙子豪的腿，苦苦哀求道。
“我知道，这是犯法的，我知道…但是，求求你，豪哥，我现在走投无路了…”
孙子豪捏拳，凝眉，看着地上的大象，眼睛中飘过一丝无奈，最后他听到他自己的声音：“你这个货，是弄的谁的？”
门外，方知否摆弄着手机，似乎有些无聊。
良久，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那紧闭的书房门，才是悄声的走回卧室。
毒品？大象？还有万静——
方知否躺回床上，抚着肚子，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