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晨光已升,日头高照,顾不得外间牛羊满坡,嗷嗷直叫,顾不得有无数弟子来回说笑,声声入耳,他喟叹一声,双臂一展,将她紧紧束于怀中,飞快地低头,吻上。

天地之间,一切都如虚空。

唯有那相接的唇,浓烈,交织。

在离墓里的一夕相欢,已过去两日。

初尝欲味的人,哪能耐得那般清苦?

昨夜墨九独睡,他知她困顿,不便相扰。

但此刻……

美人儿入得怀来,相触间便可翻云覆雨,是英雄好汉又怎会临阵退缩,不办她个踏踏实实?一吻方毕,他重重喘气,一只手勒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扯落榻前的排帘,沉声对着帘外的人吩咐了一句。

“没我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他的周围,一般都会有人值守。

稍顷,果然听见了赵声东的回应

“属下遵命!”

帐篷里,四目相对——

空气里似有火花在燃烧,噼剥不停。

墨九心脏狂跳,在一股子弥漫开的荷尔蒙味道里,脑子有一点昏乎,“萧六郎,你要干什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她自己也知道囧,可就是问了。

问了,却没料到他会那般回答。

简洁,也粗暴,就一个字,“你。”

哦!去。

什么时候萧乾也会这般不要脸地说这样骚气十足的话了?墨九诧异之余,稍稍从地上捡回一点点害羞的节操,在他怀里不轻不重地挣扎着,满是欲拒还休的淡淡媚气以及……怕被人听了房的不安。

“不要啦!外面那么多人。”

他手脚不停,抱住她放在榻上,继续……

“阿九把声放轻些,便可。”

轻些,能有多轻?墨九想到在离墓被完颜修和托托儿听了那事,以至后来每次看到完颜修就耳朵发红,恨不得钻地缝的尴尬,那刚刚升起的,想与他温存片刻的念头,又随即淡了下去。

“不要。”

一只手搭在身前,她皱着眉头推拒。

“等晚上的……”

“晚上还有晚上的。”他硬实的身子紧紧压迫着她,隔着两层并不厚重的衣裳,摩出一种澎湃如火山爆发前的逼仄情绪来,激得墨九不禁打个寒战,条件反射地往被窝里缩了缩。

“你好讨厌!”

她躲,他却不肯饶她。

猛地伸手,他把住她的腰。

而后低头,急切地吻上她的唇。

一直吻,一直吻,直到她喘过不停。

“萧六郎,你个坏蛋。”

“嗯,我是坏蛋,你是乖蛋。”

“……”

“为夫的小乖蛋。”

“……哦。靠!”

这甜言蜜语,简直要了墨九的命。

“老子受不了你!”

“受不得,也得给爷受下去……”

他低低笑着,终是不耐,一种夹杂着占领与征服的兴奋感,刺挠着他的神经,还有曾经体验过的那一种奇异的,飘飘若仙的,如楼台摘月的快活感,也让他情不自禁想要得到更多……于是,尖锐的情感从灵魂深处被扒拉了出来,迅速燃烧,升腾,让他心跳倍快,口干舌燥,嗓子也微微喑哑。

“阿九,要吗?”

墨九唇微颤,心狂跳,答不上来。

“我郎,大白天啊!”

“怎了?”

“白日宣淫?”

“当是极乐。”

“……不知羞耻。”

“知羞而后勇,堪为丈夫。”

“……”

墨九忽然无言。

碰上这么一个完全把脸揣在了兜儿里的“大丈夫”,她能如何?

不论她有多么强势,可在这些问题上,还是遵循着人类最原始的规律,男强女弱,她不得不臣服在他精悍而强势的掠夺之下,由着他带领她的节奏,一起去领域那一片曾经共同经历过的美好天堂。

“阿九……”

最是人间魂销处,两相结合两相逸。那一刻,她视线模糊,看不清他的脸,却听见他喉间发出的一道低低叹息。

嘶哑的叹,像是愉悦,又像是猛兽出栏,终于寻得合适的地方安放,妥妥的包容,温暖得让他终是得到了最为原始的满足,将这一切所有的苦难都悉数融化。

于是,悦极而叹。

“阿九……”

墨九嘤咛一声,说不出话。只能像他那般,紧紧回抱,“我在。怎么了?”

“阿九——”他并不多说什么,只呼唤她的名字,然后堵住她的唇,炽烈如火,力道大得似乎要撕碎了她……这样恣意张狂的萧六郎,在以往那张清冷的面孔上,是难寻痕迹的。

怪不得有人说,一个男子,榻上榻下两个人。

墨九哀哀一叹,受不得想要偏头。

他却用力按住她的脑袋,将她深深纳入怀里,肆意挤压,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为完美的姿态了。

“我去,你要勒死我啊?”

墨九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得以复活吐槽。

“嗯,阿九…”

他低低叹着,似乎无意识。

那表情,看上去,如同神魂已颠倒九天……

墨九看着这样的他,双手一揽,又抱住他的脖子。

纵他肆意妄为又如何?这是她自己选的男人唉。

这般想着,她终是阖了眼,任他起伏。

“阿九,睁开眼。”在空无一般凝重而旑旎的氛围中,他气喘如牛,又重重扣住她的后脑勺,双目烁烁逼视,“我要你看着我!”

墨九有一点害羞。

但无端就听了他的命令。

就那般,看着他,媚眼如丝地看着他,看他双目赤红,仿若野兽般浑然忘我,在无数个风起云涌和飞沙走石的奋力拼杀中,终于咆哮一声低吼,归于平静。

紧紧拥住她,他快乐地轻喃。

“阿九,你真好。”

呃……

墨九额头布满了一层细汗,眸底有晶莹的亮光。

“这就叫好?……哼,坏蛋。”

“呵!乖蛋。”

他含糊地轻笑着,大手拂开她额角微潮的发丝,一张原本丑极的容貌,似乎在经了那一刹烟花绚烂时的色彩燃烧,变得妖异了几分。

“阿九无论何时,都是好的。”

墨九尚在晕眩一般的状态中,无力吐槽。

“出去!”

他抿唇,手指轻刮一下她的鼻尖,“味美如斯,怎舍离去?”

这傲娇的小样儿啊!

这古人说话的修饰啊!

墨九叹惋一声,像只翻肚皮的青蛙似的,无力地垂下双手,双目仰望帐篷,幽幽地道:“萧六郎,要不再给你纳一房姬妾吧?”

事儿刚办完,就让他纳妾?

萧乾冷哼一声,低头咬她耳朵,“收回你的话。”

墨九不依,推着他的肩膀,“我觉得你是需要一个小妾的。这金刚之体,龙精虎猛的,不多弄几个姑娘回来伺候你,我可怎么受得了?”

“……”

萧乾怒极而笑,揉她脑袋,“你可真大方!”

墨九考虑了一下,妥协道:“姬妾你不要,那找几个男子回来也行。你若可以将就使用,我也没什么意见。”

萧乾斜目冷视她,“想得美!岂不便宜了你?”

墨九瘪瘪嘴,一脸委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当然,也为了我自己,毕竟我这小小年纪,花骨朵一般,身子还没有完全长开呢,万一被你折腾坏了,可不是亏大了么?”

萧乾叹息一声,从她身上起来,顺便捏了捏她的脸。

“嗯,下次我不折腾你了。”

“真的?”墨九骨碌碌爬起来,坐着看他。

“真的。”他慎重而正经地回答,“换你来折腾我,为夫这一亩三分地,就交给你了,由着你折腾。”

墨九翻个白眼儿。

“你留着自耕吧。”

“有了妻室,还自耕?我傻啊!”

“噗,你就傻!”

两个人一边打情骂俏地说着话,一边洗身子穿衣,等一切都弄好,墨九做贼心虚地撩帘子观察了一下。

声东几个人都站在几丈开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而墨家一众弟子也都在墨妄地指挥下照常练功、做事,也根本就没有人往这边帐篷来。

她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回到帐篷,她看萧乾坐在椅子上看书,不由皱了眉头。

“六郎还真是悠闲。”

“不闲,又能做甚?”

墨九抬了抬下巴,坐到他身边,抢过他手上的书,合上,然后严肃脸问他,“嗳!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去哪?”萧乾问。

“离墓啊!”墨九道:“小王爷还在那顺的手上,你就不着急?我想,那顺那厮被关了一夜,想必此刻心情已经很*了,我们再去唬一唬,你且带上一点你那些什么快活散啊,离人醉啊之类的虎狼之药,相信他不会不说的。”

萧乾双眸微阖。

思忖一瞬,方才点头。

“好,今夜去。”

白天入阴山,目标太大了,而且苏逸还领了一群南荣的精英在嘎查村到处闲逛,肯定会有些耳目。

一切谈妥,只等天黑。

坑深245米,回避只因无法言说

帐篷里的一夕快活,墨九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晓得其实几乎整个驻营地的人都知道了。

哪怕不知细节,也知他俩“有情况”。

只不过,对于这个叫老萧的家伙,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俘获他们家有才有貌的钜子,好多不知内情的墨家弟子,除了心生佩服之外,更多的还是疑惑。

甚至,有人偷偷向墨妄打听。

结果么……

去打听的人,都灰溜溜的回来了。

挑水、劈菜、做饭、最苦的活计,都归了他们。

之后,再没有人敢多事。

钜子的事儿,又哪里是他们管得了的?

然而,墨九和萧乾这一把火,在帐篷里蹭蹭燃烧的时候,她只一门心思担心会被人听见了笑话,哪里又晓得,其实还有人被他们的热情之火,烧得皮骨不存,身体生生作痛?

墨九陪着狼儿玩的时候,墨妄过来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把墨九吩咐准备的东西放好,甚至都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这些东西,就默默转身,准备离开……

“师兄?”

墨九喊住他。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墨妄没有回头,脊背有些僵硬。

“小九还有吩咐?”

这个人奇怪了!墨九瞥一眼那两个菜篮子,踩着轻盈的脚步,慢吞吞地走近他,“这些食材,我原本是让曹元准备的,你既然亲自拿过来了,我们就说说话呗。这么几天没叨叨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墨妄仍旧不回头,答非所问。

“曹元有别的任务,我就拿过来了。”

“哦。”墨九眉尖轻蹙着,静静站立,除了身上衣裳在微风中略略摆动,身姿亦如同一尊雕刻。

好半晌,她又一次开口。

“我是不是哪儿得罪了你?”

墨妄幽幽一叹,低头,“小九切勿多想——”

“既然没有得罪你,为何你故意疏远我?”墨九打断他,慢慢地绕到他的身前,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直视着他,逮着他闪避的视线就问,“难道我从离墓逃生,师兄不开心么?”

墨妄眉眼微低,瞅着脚尖,似乎不愿意与她对视。

“我很开心。”

“很开心?你这脸色,我看不像开心的样子。”墨九哼一声,微昂下巴,逼视他,“从我回到嘎查村,你就没有主动找我说过一句话,这不是有意疏远是什么?难道……我不在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

她满眸疑惑,墨妄却始终蹙眉。

“小九……”迟疑着,他突然苦笑,“如果有什么事,我肯定就向你禀报了。正是因为没有事,什么事也没有,所以,我才不曾找你。”

“不找我,就是有事。”墨九哼一声,“说吧!别逼我使用重刑哦?”

墨九岂是容易被他糊弄的?

在之前,墨妄基本成天在她的身边绕来绕去,基本不会离开她太远。那一日,她被完颜修掳去,虽然是被迫让她远离,后来他也一直领着墨家弟子找她,当她在离墓历经艰辛的时候,墨妄亦与声东他们一样,两天一夜,未曾合眼。

可是——

那日她从离墓出来,径直去了苏赫的金帐,墨妄分明是得到了消息的,却只默默地回了墨家驻营地,安置宋彻和彭欣,以及打点旁务,没有来接她,也没有来找她,甚至什么都没有询问。

这太不寻常了。

所以墨九必须问个究竟。

然而,墨妄怔怔站了许久,终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被她灼热的视线逼得狠了,也只有无奈的一句。

“小九,你就别问了……”

“说。”

“真的没有事。”

“可我就觉得你有事。”

“我有事又能如何?”墨妄突地拔高了嗓子,像是憋了许久的情绪,突然就脱口而出,一张脸也胀得微微泛红,“我有事,你就能解决吗?”

墨九狐疑的蹙眉。

一把抓住墨妄的胳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墨妄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凝视着她满脸的担忧,目光短暂地闪避片刻,终是慢慢地归于平静,而后侧眸,望向帐篷的帘子,“我的事,你帮不了我。”

“你不说,怎知我帮不了?”

“小九……”

“说!没有说服我的理由,鬼才要信你。”

墨妄半阖着眸子,沉吟了许久,伤感的声音才淡淡响起,“那日你被完颜修带走,我也经历了此生最为黑暗的两天一夜。我找不到你,又怕你有什么危险,我完全不知所措,我甚至在想,如果你有什么事,我以后该怎么做,我的人生还有何意义……

可痛定思痛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我正在失去我自己。我遗忘了自己,遗忘了很多东西……一心就只剩下一个你。”

看墨九愕然发愣,墨妄突的一笑,目光像有火在烧。

“这样的我,很可笑。很可笑。是吗?”

墨九摇头,有些词穷,“师兄你……”

“是的,我喜欢你。”墨妄那一张阳刚而俊秀的脸上,有着固执的坚定,眼睛里,有泛起的红红血丝,“我不是想要疏远你,不是不想遵循本分,可情爱之事,我控制不了自己,回避只因我无法言说,疏远只因我怕想靠近。”

墨九哑然。

她如何能不懂墨妄对她的好?

经历了这样长的日子,不管她快乐,还是悲伤,墨妄自始至终都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开,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离开……他始终默默跟着她,帮着她,从来没有要求过半点回报。

……以至于她以为,他是不求回报的吗?

可男人对女人全身心付出,又哪能真正平衡?

他为了她,豁出了自己,什么也没给自己留下。

而她……似乎什么都没有给过他?

这一瞬,墨九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

可她绞尽脑汁,也不知除了自私,她能怎么办?

她斗得过机关,斗得过古墓,就是搞不掂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原本她以为,只要彼此不说破,时间长了,热情也就淡了,他终有一天会遇到心仪的女子,他的情感,也就自然有了另外的安放。

然而……

他一直在她身边,何处寻找心仪女子,何处安放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