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他开口了:“初蕾……”
她放下筷子,看着他。
她甚至气鼓鼓地,心想,若是他说了什么不爱听的,自己便不原谅他了。
对,一定不原谅他了。
可是,他不说下去了。
他的沉默,反而让她不安。
尤其,他满脸的凝重就更加让她不安——这种神情,绝非男女之情,或者庸俗的争风吃醋。
不不不,都不是。
这神情,她无法形容。
这神情总令她想起自己的父亲、甚至大禹王——那是一种不久于人世的长者的神情,说穿了,就是一股垂暮之态。
可是,他分明就是一副年轻人的样子,永远也不会衰老啊。
百里大人面上,怎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她忽然很害怕。
第184章 无形裂痕2
他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然后,慢慢将掌心合拢:“鱼凫国已经彻底露出水面了。尤其,这半年来,滴雨未下,十分干旱,剩下不多的洪水几乎都已经被蒸发,其余的也随着河流汇入了西海,先是金沙王城露出了地面,紧接着,湔山小鱼洞也露出来。只需要一场风、一场雨,树木青草就会复生……”
她静静听着。
“金沙王城尽管还水洼遍地,但是,已经不碍事了,如果可以采取措施,洪水褪去的速度会更快……”
“涂山侯人送了我息壤。”
“对!只要用上息壤,那就根本无需再等了!息壤是天帝的神物,不止能治水,还能迅速复原土地的肥沃,令花草树木重现。金沙王城恢复生机,也是指日可待……”
“这又如何?”
他和颜悦色:“你只需要放出消息,汶山和岷山上的百姓便会逐渐迁徙回来,你还是他们的鱼凫王,现在你所要做的,根本不该是去流浪,而是回去做好复国的准备工作……”
“重振鱼凫国,是你父王的遗命,也是你毕生担负的使命。”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的金杖。
他顺着她的目光:“王杖在手,你便是当仁不让的鱼凫王!而且,大禹王还有国书留待继任者大费,纵他不认真执行,拖延那三十万粮草,但也绝不敢轻易再和鱼凫国开战,而且,他登基不久,根基不稳,根本顾不上别的事情,也就是说,这几年,正是你复国的最好时机。若是错失了,等大费羽毛丰满,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不周山也罢,天穆之野也好,说穿了,都只是一些衰老灵魂的遗迹,初蕾,金沙王城才是你最该去的地方!那是你的家!”
茫茫大漠,酷暑难当,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要在这里长时间地走下去,简直比去不周山更令人痛苦。
不周山,本已经是他的一个念想——趁着自己还有力气,总要带她走一趟,至少,让她明白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过怎样的过去。纵日后分别,也不至于想起来便是一头雾水。
这个念想,现在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的沙漠之旅,将是一场死亡之旅:隐藏在暗处的可怕敌人,自己身上的伤势,随时会降临的灰飞烟灭——她就没有必要再跟下去了。
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百里大人的意思是不打算再和我同行了,对吧?”
他果断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就因为沙漠妖魔很厉害?”
他不置可否。
“或者,是因为那个叫做阿环的姑娘?”
他一怔,缓缓地:“你说阿环?”
她心里一抖,忽然很恐惧,不敢再说下去,可是,没忍住:“她,很美!”
他不答。
“她的本领也很大,对吧?”
“她是西王母一族的上元夫人,本领远远在云华夫人之上。”
凫风初蕾一震,原来如此。
难怪她那么美。
难怪百里行暮对她也礼让三分。
上元夫人可是十万玉女的统领。
如果有她出手,百里行暮的沙漠之行,当然就多了绝对强有力的援手。
传说中,她还是三界之中最美的女性。
昨夜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难怪,她是他的故人。
上元夫人,当然有资格成为他的故人。
她的声音很低:“百里大人,你……你认识她很久了吗?”
百里行暮微微一笑:“当年中央天帝选举,她曾鼎力支持我。”
那是几万年之前的交情。
早在没有她凫风初蕾之前,他们已经志同道合。
凫风初蕾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
心口就像塞了一块大石头。
这种感觉,生平未有,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却强行忍住。
是很久很久的沉默。
百里行暮还是和颜悦色:“初蕾,到此为止吧。你的路还有很长,以后,没人帮得了你了……”
她又沉默了许久:“百里大人,我想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
委蛇的双头摇动,神色也很不好看。
百里行暮暗叹一声,说不下去了。
二人异口同声,却又同时闭嘴。
凫风初蕾微微一笑:“那就我先说吧。百里大人,你是不愿意和我们同行了,对吧?”
他居然点点头,十分肯定。
“若是百里大人不愿和我们同行……那,我也无法勉强……”
他居然一言不发。
她长长的睫毛垂下去,但声音十分镇定:“自从不周山之行之后,我就发现百里大人的态度变了。最初,我以为百里大人是受到不周山战舰的影响,情绪不好,但后来,我想,应该不止是这样……”
她一顿,凝视他,想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可是,他一径沉默。
许久,她终于失望了。
“既然百里大人不方便告诉我原因,那我也就不问了。当然,如果你能告诉我,我很乐意倾听,如果不愿意,那你可以先忙自己的,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四周很安静,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忽然很希望他说几句什么,可是,他一言不发。
她很失望。
她慢慢起身。
声音很小:“好吧,那我们就不耽误百里大人了,再见吧……”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去。
快到门口,委蛇又回头,双头昂着,蛇眼里满是遗憾,好像在说:百里大人,这样可不太好吧?但是,他不经意地避开委蛇的目光,委蛇只能恭恭敬敬:“百里大人,再见了。”
“好好照顾你家主人。”
委蛇长叹一声,追着主人的背影而去了。
直到走出客栈门口,凫风初蕾才慢慢回头。
果然,夕阳西下里,有九云夜光冠的光华闪烁。
百里行暮竟然真的和上元夫人同行了?
明明知道百里行暮这样的男子,绝无可能那么轻易朝三暮四,可是,她又无法找到更加合情合理的理由。
内心深处,第一次有毒蛇在撕咬似的,妒忌得出奇。可是,这种妒忌之情并非仇恨,只是委屈。就像受尽宠爱的小孩,忽然之间被大人给抛弃了。
毕竟,自认识以来,他对她千依百顺。
就算小鱼洞之战后,她冷着他、不理他,可他一直宠着让着,这让她恍惚中有种错觉:他会一辈子这样宠着自己。
除了父王之外,他是唯一令她赶到温暖宁静的男子。
对他的信赖,也如对父王一般。
可是,才多久?
这一切忽然就没了?
她颓然站在尘土飞扬的街道尽处,靠着灰黑的巨大石壁,一动也不想动了。
这一刻,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而已。
委蛇试着安慰她:“少主,金沙王城的芙蓉花应该开得漫山遍野了……”
她垂着头,一言不发。
“要不,我们回去吧。”
她还是一言不发。
白旗镇,比夜晚看到的更大更繁华,夕阳西下,正是一天中最适合逛街的时候,但见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可是,建筑都很粗糙,看得出,最初兴建的时候,是没人打算百年之计的,而新的建筑,更是草草而成,土墙木屋,更高档点的,无非石屋木瓦,鳞次栉比,也谈不上什么规划,简直就像专门应付战争发财的暴发户。
最繁华的那条小街,便在这样的新建民房路上。
南来北往的货物堆满粗糙的木架木板,高档点的商品则放在内室整齐一点的木板上。
可是,热闹程度却不逊色于中原的任何城市。
人潮涌动,喧哗繁琐,不时有大批大批的难民连夜赶到,众人跟看稀奇似的,哗啦啦的一下涌到东边,一下又涌到西边。
一顶草帽遮住满头的红发,百里行暮漫无目的跟着拥挤的人潮一起往前,但见灯红酒绿,吹拉弹唱,甚至有兴盛的妓馆在当街拉客。
“各位客官请,我们这里有新到的姑娘,正是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哟……”
“这位爷,进来喝一杯吧……”
有财富的地方,必然有女人。
男人有了多余的金子,总要在女人身上花掉。
这是任何时代都颠扑不破的真理。
可是,百里行暮却觉得陌生,恍如游走在一群丧尸之中。这一切,距离他的年代实在是太陌生了——几万年前,人类还是群婚制度,孩子归母族集体抚养,因无利益纠葛,自然不会产生妾奴或者伎女。
自男人独霸天下后,这一切,便彻底改变了。
“哟,这位爷,进来喝一杯吧……”
几个小姑娘拉着他的袖子,她们小的不过十二三岁,大的也不过十七八岁,本该懵懂幼稚的脸上,涂满了廉价脂粉,身材瘦削,下巴尖得令人恐怖。
他记得以前的姑娘不是这样,她们都圆润丰满,大方乐观,笑起来就像草原上盛开的红花。
她们也常常追求男人,但凡看上的对象,从来不吝表达自己的青睐——但不是这种为了钱,满脸贱兮兮的。
这时代已经成了烂泥。
烂泥里,自然开不出清贵的花来。
“爷,快进去吧……”
“爷,看不上我们没关系,里面还有许多美人儿……”
二楼,有花枝招展的美人儿,大红灯笼下,她们清一色的颜如玉,美如花。
她们的笑脸上也是一个大写的“钱”字——快一掷千金来亵玩我吧。
只要有足够的钱,我能让你用108种姿势。
第185章 奇异之镜1
她们早已注意到这客人实在是太过英俊,一个个双目放光:“爷,快上来,我们会好好伺候你的……”
他推开小姑娘们的手,和颜悦色地摇摇头,继续往前。
前面,有弹唱之声,曲调非常悲惨。
一大堆闲汉围着一个麻衣少女,曲声正是从她手中传出的。少女头戴白花,边弹边唱,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淌。
穷苦的生活,边境的风沙,令她枯干瘦小,脸色黑黄,没精打采,实是姿色平平。
在她面前,摆着一个大大的陶盘,里面只有寥寥几枚贝币。
男人们对不怎么好看的姑娘,一般都不会有太大的怜悯。
“小妞儿,你卖唱挣不了几个钱的,要不,我给你几百贝币,你跟我玩两天吧……”
“我给你一千贝币,说真的,前面妓馆肤白美貌的姑娘才三千一夜,你这么黑,顶多值一千……”
“你俩真好意思说出口,一千贝币连丧事都不够,人家姑娘怎会跟你们?还是跟我好了,我给你三千贝币,你可以到我家做女仆……”
闲汉们你一言我一语,看的多,施舍的少,到一曲终了,少女起身拿着身边的盘子,闲汉们却哗一声一哄而散了。
百里行暮站在她面前,她端着空空的陶盘,声音凄婉:“爷,行行好吧……”
百里行暮的目光却落在她旁边的一面镜子上面。
那是一面很古老的陶镜,手柄上沾满尘埃和古旧的污痕,除了模糊的人影,根本失去了镜子的作用。
可百里行暮却伸手拿起那面镜子。
镜子居然沉甸甸的。
少女脸上忽然多了笑容,声音也变得十分柔媚:“爷……”
百里行暮的目光终于落在她的脸上。
原本清汤寡水的一张脸,忽然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风情妩媚,尤其是她的眼神,浓烈而缠绵,水汪汪的,就像一团化不开的棉花糖。
而她的腰肢也随着她的语音而不经意扭动,烟视媚行,竟远远胜过之前妓馆门前浓妆艳抹的姑娘们。
“爷,只需要一千贝币,奴就是您的了……”
那声音也是苏的,软的,“奴小名闲儿……”
百里行暮还没怎样,旁边路过的一闲汉忽然冲过来,双目发光,大声道:“五千贝币,小美人儿,你跟我好了……”
一大堆贝币哗啦啦地倒在陶盘里。
闲汉大手伸出,少女柔软的腰肢便款款倒在他怀里,飘忽的眼神就像蜜糖似的,闲汉心猿意马搂着她就走。
可是,她却一直盯着百里行暮:“爷……”
声音很失望,很凄婉,很动听,哪怕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不忍猝听。
可是,百里行暮还是盯着那面镜子,闲儿一伸手便将镜子抢回来,闲汉抱着她就跑了。
百里行暮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地,他觉得那二人消失得实在是太快了,就好像一眨眼功夫,就淹没在了人海之中,或者,凭空消失了。
这面镜子,暗藏邪门。
可是,他无意探究,只继续往前。
过了这条街,便出了白旗镇,前面,就是通往大漠的方向。
他踌躇不前。
从阳城到不周山,再到白旗镇,他已经习惯了身边多一个人,时而欢笑甜蜜,时而娇嗔活泼,现在,只身上路,竟觉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凄寒孤独。
走出去好远,他才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头,自言自语道:几万年都是一个人前行,难道现在突然就不习惯了?真是怪哉!
那是白旗镇外面最肮脏的一隅,几条野狗在垃圾堆里争抢一块发臭的骨头。旁边,则是一大丛不知名灰色灌木。
闲汉迫不及待便把闲儿放在唯一的阴影处,七手八脚拉扯她的单薄衣衫。
闲儿手里的镜子当的一声掉在地上,顿时有了几分清醒,企图挣扎着爬起来,却被大汉一掌又推下去。
她惊惶大喊:“贝币,你先给五千贝币……”
“老子有五千贝币早去花馆舒舒服服被那些小娘们伺候了,哪里会找你这小妞?”
“滚开……”
闲儿的反抗无济于事,大汉顷刻间将她扑倒。
察觉到镜子的异常,是从闲儿的目光开始的……原本痛苦挣扎的少女,泣血的哀嚎变成了惊诧和恐惧。
她无意中的一转头,居然发现镜子里,一个女人的身影扭摆,晃动,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风—骚举动。
闲汉随着她的目光,也察觉了异常的镜子:里面分明是一个艳丽到了极点的女人,有最柔软的细腰,最丰满的胸脯,此际,正在一边做出种种妩媚到不可思议的动作……
闲汉惊问:“你是谁?”
镜子里,笑声咯咯:“你是谁?”
娇嗲,媚惑,香酥,柔软。
“傻子,快动啊,不及时享受人间极乐,以后就没这种机会了。”
镜子里的人影开始引导、指教,就像一位天然的老师,让一对男女开始奔向疯狂之路。
闲汉浑身的荷尔蒙,瞬间冲到了头顶,但觉生平从未有过如此消魂的滋味,就连痛苦不堪的闲儿,也觉出一股陌生到了极点的欢快。
血是怎样流光的,已经没人察觉了。
当妖异的镜子吸收完二人全部的鲜血,地上已经只剩下两具干瘪灰白的尸体。
原本肮脏模糊的镜子,忽然清晰起来。
镜中,一张艳红饱满的脸开始隐隐有了雏形,但是,她并不满意,长叹一声:“鲜血真是时间美味,只可惜,太少了一点。”
镜子慢慢飞起来,最初,行动非常艰难,好一会儿终于到了闲儿的手上。
苍白的尸体,忽然慢慢站起来。
镜子里的笑声又响起了:“宝贝儿,往西走,我们要去追一个人。”
日暮乡关,古道西风。
百里行暮坐在一大丛肉果木旁边。
肉果木的中间,杂生了许多肉苁蓉,正是开花的季节,一朵朵紫色花束倒三角般密密麻麻生长,远远看去就像是奶白色的塔。
气温已经下降,他却忽然觉得一阵燥热。
好像有一种异样的兴奋感从脑垂体开始,迅速弥漫到了肾上腺皮质。
一位少女,从最高大的一颗肉苁蓉下面,慢慢走过来。
她白衣如雪,眉目凄清,手里依旧握着那面古老的镜子。
正是昨晚卖身葬父的闲儿。
她一步一步走过来,腰肢纤细,眉眼盈盈,纵谈不上美貌如花,那股凄楚劲儿也很是令人怜爱,毕竟,她那么年轻,少女的风韵和肉苁蓉一样充满了吸引力。
百里行暮还是不经意地盯着她手里的镜子。
“爷……”
声音很低很软很凄楚。
“爷,求求你了,奴只要三千贝币,以后,奴愿意当牛做马伺候您……”
他十分干脆,递过去一把金叶子。
闲儿扑通一声便跪下去了:“谢谢爷,谢谢,以后,奴便一辈子是爷的人了,奴一定会竭尽全力伺候好爷……”
周围,肉苁蓉的香味越来越浓郁,肾上腺素飙升得更加厉害。
闲儿柔白的双手已经抱住了百里行暮的脖子。
她的一对小小胸,恍如不经意间从衣服里晃悠出来。
这貌不惊人的少女,竟有白嫩如水的肌肤。
她浑身绵软得就像杨花一般,纷纷扬扬,四面八方,将百里行暮彻底包围。
百里行暮倒下去。
镜子再次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镜子里,却没有显出任何人影。
她不敢轻易冒险,毕竟,对面是百里行暮。
可是,她嗅到肉苁蓉淡淡的香味时,无声无息笑了。
从肉苁蓉中提炼出来的氨基酸、胱氨酸,再加上一味特殊的香料,足以让哪怕是阳痿患者也金枪不倒。
闲儿的双手已经游走在百里行暮身上,娇喘声声,而且带着少女最初最柔软的淡淡羞涩——她的举止明明是生涩的,可脸上却有一种千锤百炼般的老手姿态。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天纵奇媚?
哪怕天下最最坐怀不乱之人也不可能经受住这种诱惑。
可是,下一刻,她的身子已经轻飘飘地飞起来,稳稳地端坐在对面柔软的黄沙地上。
她一怔,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半晌,嗫嚅:“爷……您可是不满意闲儿的伺候?闲儿本不愿自甘下贱,可是,除了身子,闲儿再也没有能报答爷的……”
百里行暮伸手捡起地上的镜子。
镜子还是肮脏破败,在夕阳下,显得更加破旧。
第一面起,他就觉得这镜子有古怪,可是,看来看去,又不知道究竟古怪在什么地方。
他淡淡地:“如果你想报答我,就把这面镜子送给我吧。”
闲儿却跳起来,一把抢过镜子,声音里满是哭腔:“不行……万万不行……这是先父留给闲儿的唯一礼物,也是闲儿的嫁妆,闲儿见了镜子就像见到了先父……对不起,爷……闲儿真的对不起……闲儿宁愿以身相许……”
百里行暮盯着她。
她垂下头去,“对不起……爷……这镜子虽然不值钱,可是,真的只是先父留下的唯一礼物了……要是这镜子也没了,闲儿就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了,对不起,爷……至于您的金叶子,奴以后会还您的……等以后奴有了钱……”
她转身就走,到后来,几乎是飞奔,好像生怕百里行暮追上去抢回之前的那把金叶子。
第186章 奇异之镜2
微风吹起了黄沙,肉果木和肉苁蓉都在夜色下发出簌簌的花开之声,如果是在中原闹市,这异常的香味不知会令多少男人发狂。
可是,在这渺无人迹的沙漠里,除了白旗镇上的花馆老板会来采集炼制一些粗糙的媚药,便再也无人识货了。
闲儿慢慢地回头时,百里行暮已经无影无踪了。
镜子里的声音恨得牙痒痒:“百里行暮啊百里行暮,我就不信,你真的永远是铁板一块。走着瞧吧,这片沙漠,必将是你的葬身之地。”
这恶毒的话语,百里行暮已经听不见了。
此时,他目力所及范围内,已经没有任何动植物。
茫茫黄沙,风起时,天昏地暗。
这沙漠没有任何美感,只是远古核大战带来的副产品而已。
他一个人站在中央,忽然觉得很寂寞。
几万年独来独往,早就习惯了,可偏偏现在!
他长叹一声,回头,看着白旗镇的方向。
风将叹息声吹得很远,整个大漠都响起轻微的喟叹,他想,自己以后还有见到她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