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宁瞪大了眼睛。

太子?宁之要杀的人,不是皇上,竟然是太子?!

“为什么?”顾长宁脱口道。

纵然她很讨厌太子,厌恶他的虚伪,可是宁之父亲的死跟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因为她想让皇上尝一尝失去至亲的滋味吗?

不,不会的,宁之绝不会是一个杀害无辜的人!

“可是我杀不了他。”秦宁之没有回答顾长宁的问题,而是又低下了头,黯然道:“太子府戒备森严,哪怕我乔装混进去,也近不了太子的身,我好不容易在他的吃食里下毒,可是他却没有死,死的是他房里的一个贪吃的丫鬟。我想,我或许已经暴露了。”

顾长宁越听越觉得震惊。

她没想到秦宁之真的动过手,若不是那丫鬟贪吃,恐怕现在大明就没有储君了!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所以,长宁,只有你能帮我了。”秦宁之握紧了她的手。

顾长宁身子一颤,“我,我怎么帮你?”

秦宁之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顾长宁的眼睛越瞪越大,恐惧道:“我,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长宁,你会帮我的对吗?我的父亲是被太子害死的,这就是你二哥告诉我的隐情,太子害死我父亲,是想利用他来斩除锦衣卫和铖王殿下,他没有将我父亲的一条命放在眼里,他甚至,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愧疚!长宁,你要我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我父亲他没有错啊,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却成了别人的棋子,一步步走入太子为他布的圈套里,然后凄苦地死去了!”

秦宁之声声泣泪,字字泣血,这样一番话下来,谁能够不动容?更何况,顾长宁正义感十足,又在心底将她当做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宁之你不要哭了,我会帮你的,太子那样草菅人命,害死了你的父亲,我一定会帮你的!”

秦宁之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看着顾长宁,眸中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似乎,夹杂着一丝决然和内疚,“长宁,谢谢你。”

长宁,对不起。

顾长宁的骨子里一直是一个惩恶扬善,打抱不平的人。

她欣赏一切和她志同道合的人。

她曾经和她一起捉毒蛇吓唬目中无人的贵夫人。

她曾经和她一起放火烧了恶霸的房子。

她更和她同仇敌忾,一起欺负各自府里装腔作势的二小姐。

她把她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如今她遇难了,恳求她的帮助,而凶手就在身边,依着长宁的性子,哪怕心中恐惧,又如何会坐视不理?

她是那样一个美好的人啊!

所以她在来之前就相信,顾长宁一定会帮助她的。

这一次,她利用的是一个人对她的真心。

“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更不能让你二哥知道,明白吗?”秦宁之不去想那些令自己难过的事情,她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后悔。

顾长宁点点头,她也知道,如何这件事被顾景元知晓,她们的这个计划便会被扼杀在摇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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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孤注一掷

夜深了。

窗外寒风呼啸,冰渣子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

太子府的两个看门婆子清扫完堂前的雪,便搓着手躲进了屋子里。

“这天气也太冷了,往年也没这么冷啊!”一个穿鼠皮夹袄的婆子一边将双手放在炭火盆上烤,一边吸着鼻子跟对面的婆子说话。

对面的婆子应道:“是啊,今天这鬼天气也不知道怎么了,这雪一直下个不停,听说还冻死了好些人呢!”

鼠皮夹袄的婆子闻言,立刻神秘兮兮道:“我听说,天气古怪必有冤情,恐怕是城北那秦老爷的冤魂在作怪。”

对面的婆子抖了抖身子,“咦,这话说得怪渗人的,快别说了。”

“怕什么,难道你还真相信有鬼不成?哈哈哈!”“鼠皮夹袄的婆子一边搓着冻红了的鼻子,一边嘲笑对方。

可就在这时候,安静的门外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在寂静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两个婆子一愣,面面相觑。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

鼠皮夹袄的婆子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谁,谁啊?”

外面没有回答。

另外的婆子推了推她,“你说,会不会是…”

鼠皮夹袄的婆子更害怕了,可还是壮着胆问道:“谁啊?再不说话我可就要喊人了啊!”

谁料她话音刚落,禁闭的门扉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两个婆子立刻吓得抱头鼠窜,“啊,鬼啊!”

“你们两个吵什么吵?”一个女声冷冷响起。

两个婆子听到是人的声音,心下稍安,忙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穿桃红色斗篷的女孩子,头上戴着一顶毛绒绒的帽子,一张小脸裹在其中,被风雪吹得通红。

“你们耳朵聋了吗,敲了这么久都不开门!”对方气呼呼道。

“是,是月儿姑娘啊!”两个婆子看清来人,松了口气,忙笑着迎上前,谄媚道:“月儿姑娘这么晚了要出去啊?”

名唤月儿的丫鬟冷冷道:“良娣抱恙,我出去给她买药。”

“哎哟月儿姑娘,这不是老奴们不肯,如今这冰天雪地的,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要不明儿个一早你再出去吧!”鼠皮夹袄的婆子笑着说道。

月儿脸色稍冷,讥讽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在想什么,你们是想着良娣失了势,便可以随意怠慢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们,这府里还没来新人呢!良娣依然是太子府的女主人,你们还想翻了天了不成?”

两个婆子赶忙道:“月儿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老奴怎么敢不把良娣放在眼里,实在是这雪天路滑,老奴们担心姑娘的安危呀!”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去开门!”

两个婆子很无奈,只能去给她开了锁,等她走后,还不忘嘀咕,“拽什么拽啊,真当我们不知道王良娣出事了啊,看王良娣被休了的时候,她还敢不敢这么拽!”

月儿很快出了门,可是她并没有如她所说前往药铺,而是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才闪身躲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我的小宝贝,你可把我等得急死了,今日怎么这么晚才来!”巷子里,有一双手将月儿搂了去,随后便开始上下其手。

“别说了,还不是看门的那两个死老太婆,见良娣失了势,便为难我。”月儿转过身,靠在那人怀里,娇嗔道。

“谁敢欺负你,我就替你杀了他们。”男人话说完,便凑上前吻住了月儿的嘴。

一阵缠绵过后,月儿已经是气喘吁吁。

“你说真的吗?”她突然红了眼眶,抬眸楚楚可怜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正沉醉地摸着她的腰,闻言,正色道:“宝贝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月儿摇头垂泪,“算了,是我失言了,你怎么能把他怎么样,我这样只会害了你。”

但凡是个男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说自己不如别的男人。

“他是谁?你说!”男人抬起月儿的下颚,强迫他正视自己的眼睛。

泪眼朦胧间,月儿看见男人的一双眼睛充满了战斗欲。

她笑了,轻轻说出两个字:太子。

男人浑身一震,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答案。

月儿的眼泪从眼眶滑落,她哽咽道:“你也知道的,太子与良娣的关系日渐冷淡,可他也是男人,也有需求。于是,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我们这些丫鬟身上,我,我…”

她说到最后,便说不下去了。

可男人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太子,玷污了月儿的清白。

任何男人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玷污,更何况,这个男人,他是太子的贴身侍卫。

“月儿,你放心,谁欺负了你,我都会替你讨回公道,哪怕是太子也一样。”

夜色中,男人的承诺是那么的铿锵有力,月儿俯首在他胸膛,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第二日,暂时留在晋国公府的秦宁之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书信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字:一切已办妥。

秦宁之将书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烧尽。

不一会儿,顾长宁神秘兮兮地走了进来,她关好门,上前对秦宁之道:“宁之,我二哥又带人出去找你了,他现在不在府中。”

“嗯。”听到这个消息,秦宁之心里有一丝波动,但也仅仅只是一丝而已。

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

“长宁,一会儿,你便可以出发去太子府了。”秦宁之抬眸看着她,面带微笑,“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嗯。”顾长宁点点头,心里虽然很紧张,但更多的是愤怒和激动。

“长宁,一切,就拜托你了。”秦宁之站起身,给顾长宁整了整衣衫,然后握紧了她的手。

此去一别,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了。

顾长宁很快离开了晋国公府,她经常往外头跑,所以国公府的人并没有把她今日的离开当一回儿事,只当她又是出去玩了。

若国公府的人能预测到将要发生的事情,恐怕他们就算是拼死,也会拦着不让她出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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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为爱痴狂

顾长宁离开之后,秦宁之避开国公府的下人,来到了上一世关押着顾景睿的地下通道。

她猜测,这一世顾景睿和师父应该也关押在这个地方。

这一世,虽然很多东西都改变了,但有些事不会变。

果然,走过幽暗曲折的地下通道,她看到了自己上一世无意中闯入的地下室入口。

看着黑漆漆的入口,秦宁之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啊,啊…”洞内,传来了男人痛苦的哀嚎声。

然后,一道轻柔的女声随之响起,“没事的,没事的,会好起来的,景睿,你别怕。”

是师父的声音。

男人的哀嚎声并没有停止,秦宁之想,大约是顾景睿的伤口又发作了。

她在原地等了片刻,直到顾景睿的哀嚎声停止,她才继续向前走去。

眼前突然一片明亮,秦宁之再走了几步,便看到了躺在床榻上,双眸禁闭,满脸惨白的顾景睿。

师父,则背对着她,细心地拿帕子替顾景睿擦拭额头的汗水。

“景睿,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她一边擦着,一边轻声承诺。

“既然你如此心疼他,又为何不去找你的师兄求助?”秦宁之突然开口道。

两个人吓了一跳。

顾景睿猛地睁开眼睛,眼神犀利如剑,杨氏则仓惶地转过身来,满脸的错愕,“秦,秦姑娘…”

秦宁之冷笑一声,伸手一指顾景睿,看着杨氏质问道:“他现在就是个残废,是晋国公府抛掉的弃子!你有大好的青春年华,为何要跟着他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受苦受难?你不知道你的师兄一直在找你吗?这世上真正爱你的人绝不是顾景睿!”

杨氏更加的震惊错愕,“秦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这是怎么了?”

秦宁之看着杨氏粗糙的双手,心中越发的痛苦悲凉,也越发得愤恨,她恨铁不成钢道:“晋国公府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枉害无辜人的性命!他顾景睿手上沾染了多少献血你知道吗?你一心救死扶伤,可是他们却都是杀人的刽子手!”

她好恨。

恨她重活了一世才认清了这些。

恨她最初的时候竟然还想过要和顾景元好好过!

父亲死了。

全是太子的错吗?

不,不是的!

太子,晋国公府,誉王,铖王,锦衣卫,他们每一个想要造反的人,都是凶手,都逃脱不了关系!

她竟然真的信了顾景元的话,以为他会救回父亲。

傻啊,她太傻了!

顾景元和顾景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顾景睿如此残忍不择手段,顾景元又会好到哪里去?

铖王和锦衣卫,不过全都是晋国公府为誉王铺路的踏脚石!

而他的父亲,一个忠臣,就因为这一群想要谋朝篡位的逆贼,被白白牺牲了。

上天不公!

她就亲手,讨个公道!

杨氏显然被秦宁之吓到了,她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

秦宁之现在已经被痛苦和仇恨冲昏了头脑,她突然冲上前抓住杨氏的手,激动道:“师父,你跟我走,我们离开盛京城,我们离开这个虚伪的地方,我们去江南,我们去江南好不好?”

母亲临死前对她说,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自去一趟江南,希望她能带着她和父亲的尸身前去江南,远离这盛京城的人和事。

她答应了母亲。

可是她没有告诉母亲,在她离开之前,她要让制造这一切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只是,师父是无辜的,她不能连累了师父,她必须要带师父一起走!

杨氏被她抓了个猝不及防,猛地往前冲了几步。

顾景睿心中急切,忙起身想要去拉杨氏,可他腿脚不便,还没站稳,便摔倒在了地上。

“景睿!”杨氏吓了一跳,立刻甩开了秦宁之的手,朝顾景睿奔了过去。

“景睿,你没事吧?”杨氏上前搀扶起顾景睿。

秦宁之却又跑上前拉开了杨氏的手,道:“师父,你跟我走,别管他了,晋国公府即将大祸临头,你留着就是送死!”

“赶,赶走她,赶走她!”顾景睿情绪激动,呼吸急促,随时要晕死过去的样子。

杨氏立刻转头对秦宁之道:“秦四姑娘,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但我不是你的师父,我会怎么样也不关你的事,请你离开!”

“你会后悔的。”面对杨氏冷冰冰的模样,秦宁之心里觉得悲凉。

为什么,连师父都不相信她了?

“我不会后悔,与我所爱之人在一起,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杨氏抬眸,看向秦宁之,声音温柔而坚定,“秦四姑娘,你有真的爱过一个人吗?爱到你明知道是错的,也愿意错下去。”

秦宁之一愣。

杨氏又继续道:“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计较结果的,只要当下和他在一起是幸福的,哪怕这幸福只能维持片刻,也是值得的。”

秦宁之鼻头一酸,泪水充盈了眼眶。

真正爱一个人吗?

她怎么会没有爱过?她爱惨了,爱到失去了自我。

可是,她得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