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四丫头说的是真的吗?”秦老太太终于开了尊口,对着红了一圈眼眶的秦玉之沉声问道。

“祖母!”秦玉之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祖母!不是的!是她血口喷人!”

她不能认错,她没有错,这一切明明是秦宁之的错!今日她是来看秦宁之受罚的,她是来展现她的风度大气的,她不能认错,她没错!

秦老太太人精似的人儿,方才那一番你来我往早就弄清楚了事实,闻言不由失望地看着秦玉之,“玉儿,错了,没关系,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你从小知书达理,祖母不想对你失望。”

“祖母!”秦玉之惶惶不安,慌张地看向秦老太太,“不是我,是五…”

“玉儿!”陈氏知道秦玉之要说什么,忙开口阻拦了她接下来的话。

现在这种情况下不是把错推到别人身上的时候,五丫头虽是个蠢的,老太太可不傻,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推卸责任只会让老太太更失望,再说五丫头还得留着日后再用呢!

秦玉之望向陈氏,嘴唇颤抖,指甲嵌进了掌心里,钻心的疼。

她没错,她不认错!

她今日若是认了错,她的尊严,她的面子就全毁了!

她十三年来的经营,怎么能被秦宁之这么轻易毁了!

她不,她不!

“二姐姐是不是很生气?”秦宁之见她眼睛都发了红,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说不出的舒坦。

她说过的,建立在别人苦痛上得到的快乐,都要有报应的。

这才是刚开始呢!

她俏皮地眨眨眼,又道:“可是再生气也没有用啊,错了就是错了,认个错对二姐姐来说就这么难吗?”

“我没你这么厚颜无耻!”秦玉之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

众人都被她吓住了。

二姑娘,二姑娘发起脾气来可比四姑娘可怕多了!

“玉儿!”陈氏气得胸口发疼,恨不得把秦宁之抽筋扒皮,可现在不是时候,不是这个时候,“跪下来认错!给你祖母认错!”

“母亲!”秦玉之哭得梨花带雨,雪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看上去颇惹人怜爱。

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平日里又最乖巧懂事让她省心,此刻哭得这样伤心,秦老太太不免有几分心疼,便缓了声音道:“好了别哭了,我知你素来懂事,此次也是一时想不开所以魔障了。”

“祖母!”秦玉之终于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祖母,对不起,是玉儿错了。”

她错了,错在低估了秦宁之的厚颜无耻!

秦宁之,你记住了!我秦玉之与你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秦宁之就算是看着秦玉之的背影也知道她肯定恨得想把她杀了。

很好,这是她要的结果。

免得她日后还要跟秦玉之虚与委蛇,这样的事儿,想想都恶心。

早撕破脸她也能多吃下几碗饭。补更昨日,晚上还有一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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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来信

“行了行了,你们都退下吧!”秦老太太这一上午被搅得头疼。r

众人纷纷敛了思绪,低头应是。r

“兰芳和墨云留下来。”秦老太太又开口。r

兰芳和墨云分别是大太太陈氏和二太太方氏的闺名。r

应该是让他们留下来商量三太太元氏的事儿。r

秦宁之心中微动,忙竖起耳朵去听,却听见陈氏抱歉道:“母亲,佩儿这个时间该是要醒来了,我若不回去怕是她会吵闹。”r

陈氏口中的佩儿是秦府的三姑娘,秦玉之的孪生妹妹秦佩之。r

说起来秦佩之也是个可怜之人,明明小时候很聪明伶俐、活泼讨喜的一个小姑娘,五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生了场重病,把脑子烧坏了。这之后便痴痴傻傻,好起来的时候能跟人说上一两句话,坏起来的时候便打人毁物,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放过。r

陈氏倒是个好母亲,没放弃她,只把她拘在了后院的小楼里,每日都要去探望。r

提到秦佩之,秦老太太的脸色黯了黯。r

在秦玉之之前,聪慧活泼的秦佩之才是秦老太太的最爱。r

府中甚至有传闻说,老太太喜欢二姑娘不过是因为移情,毕竟二姑娘跟三姑娘长得一模一样。r

不过事实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r

“祖母,我也去看看三妹妹。”秦玉之适时开口。r

此刻她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也觉得自己方才是被秦宁之给算计了,失了她应有的风度。r

怪只怪秦宁之咄咄逼人,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r

老太太挥挥手,没有多说,算是应了。r

于是,众人便躬身告退,只留下方氏在屋子里。r

秦宁之出了屋子,便对身边的青瑶道:“你在这儿守着,一会儿母亲出来了你直接带她去清宁院。”r

青瑶愣了愣。r

秦宁之解释,“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同母亲说。”r

“姑娘,您身子刚好,外面风凉,可不能出去乱跑。”青瑶却皱着眉,不赞同地看着她。r

姑娘该不会又要扔下她一个人偷跑出去玩吧!方才姑娘在老太太屋子里表现得多好啊,这是她作为姑娘的大丫鬟以来第一次感动得哭了,而不是吓哭了!r

所以难道是装的?r

秦宁之看出了青瑶的想法,抚了抚额,道:“我不出去,我回清宁院。”r

“是吗?”青瑶怀疑地看着她,显然不信。r

秦宁之额角抽搐,她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r

“姐姐,你,你现在是要回清宁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犹豫不决的试探。r

她回头,正对上秦玉之漆黑如墨的眼眸。r

那双眸乍看没什么情绪,可秦宁之还是捕捉到了秦玉之眼中一闪而逝的怨恨。r

她扯了扯唇角,毫不在意地将视线移开,扫过缩在秦玉之身后怯怯望着她的秦秀之,心中微痛,不过终究没说什么,而是低头将视线落到她面前的文哥儿身上,点了点头道:“是要回清宁院,文哥儿是要在这儿跟青瑶一起等母亲,还是跟你二姐姐去看锦鲤?”r

秦玉之为人风雅,屋子里养了一缸睡莲,里头有几只红色的锦鲤,文哥儿很喜欢,时常会去秦玉之的院子里看看它们长大了没有,还央着方氏买过两只,不过没养几个月就死了,此后文哥儿便往玉漱阁跑得更勤了,美其名曰:交流养花之道,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去一次。r

因为行的是读书人的风雅之事,方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每每看到文哥儿屁颠颠往大房跑的德行都要叹气。r

可是这一次文哥儿却有些别别扭扭地开口:“我,我还得回去抄书。”r

所以,要跟你一起回去。文哥儿又默默在心里接了这么一句。r

秦宁之讶然。r

文哥儿已经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她面前,“走吧!”r

秦宁之失笑。r

“要不要姐姐牵着你?”秦宁之将手伸到文哥儿面前。r

她的手不似寻常女儿家的柔软细腻,因为练武的缘故,手上的皮肤有些糙,手掌上更结了一层薄薄的茧。r

文哥儿本来以为自己会嫌弃,可他心里竟然升起一丝羡慕。r

真好,四姐姐可以不用读书,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r

想到这儿他又有些落寞,一巴掌拍掉秦宁之的手,“我才不要!”r

秦宁之失笑地摇头,真是个孩子啊!r

孩子跟她闹脾气,她是能哄的。r

不像后来,长大了,说的话就不是在闹脾气,她也再哄不了。r

秦宁之陪着文哥儿回了西院,将一路上都别别扭扭的小家伙送回方氏的墨香居后,也直接回了清宁院。r

她不是不想跟文哥儿培养感情,只是过犹不及。r

感情是一朝一夕相处出来的,不是死乞白赖哀求来的,上一世她深有体会。r

在院子里练了会儿木人桩,直到身上微微发汗,直到彻底将那些不好的回忆抛在脑后,她才大踏步地走进屋子。r

“夕照,烧水,我要沐浴。”r

丫鬟们忙碌了起来,秦宁之坐下来喝了杯茶。r

这时候,她的大丫鬟青芽走了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罗纹洒金纸。r

秦宁之蹙了蹙眉,心里隐隐有不舒服的感觉。r

这个时间点,谁会送信给她,还是一封没有信封的信。r

青芽的神色坦然、平静。r

想来是极熟悉才会如此。r

上一世她跟谁熟悉至此?r

这么想着,她便听青芽上前禀报:“姑娘,晋国公府的书闲郡主给您来信了。”r

秦宁之还端在手上的茶杯突然掉落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r

青芽吓了一跳。r

秦宁之的脸上一片雪白。r

“姑娘,您怎么了?”青芽焦急询问。r

秦宁之却觉得脑子里嗡嗡的,除了书闲郡主和晋国公府这几个字什么都听不清。r

书闲郡主,闺名顾长宁,是晋国公的嫡长女,晋国公府的二小姐。r

她生母徐氏出身广平侯府,舅舅是屡立战功的骁远大将军,姑姑是先帝在时最得宠的惠妃。r

她出身尊贵,备受荣宠,是真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r

这书闲郡主的封号也是先皇钦赐,取贤良淑德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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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书闲郡主

书闲郡主,闺名顾长宁,是晋国公的嫡长女,晋国公府的二小姐。

她生母徐氏出身广平侯府,舅舅是屡立战功的骁远大将军,姑姑是先帝在时最得宠的惠妃。

她出身尊贵,备受荣宠,是真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

这书闲郡主的封号也是先皇钦赐,取贤良淑德之意。

只是书闲郡主并未按照先皇的期待长成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而是在这万千宠爱中长成了谁都不敢招惹的混世女魔王。

她招猫逗狗,上山下海,打公主骂太子,干的每一件都是惊天动地,足以被京城老百姓津津乐道上三天三夜的大事。

跟她一比,秦宁之的那些所谓嚣张跋扈的举动都不够看的。

秦宁之敢把太子吊起来打屁股吗?

书闲郡主敢!

书闲郡主自三岁有记忆以来,一路横冲直撞着长到十岁,还从来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和失败。

她连太子都敢打,就差没去皇帝身上拔胡须了,你说她还怕谁?

书闲郡主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打从心底佩服除了她父亲和二哥以外的人。

那天,户部尚书府办春花宴,她向来恼这些笑得虚情假意的大家闺秀,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阿谀奉承,都不是真心的,有什么意思,累不累啊!

她正想寻一个机会吓一吓这些虚伪的女人,想看她们脱下伪装的笑脸到底个什么模样。

她就撞见了悄悄把几条拔了毒牙的竹叶青往花园里扔的秦宁之。

“你在干什么?”书闲郡主惊愕。

“没看到么,放毒蛇。”秦宁之头也不抬地回答她。

“你想干什么?”书闲郡主更加惊愕。

干坏事干得如此坦然,太有前途了!

“呵,当然是吓唬人。”秦宁之看白痴一样看着她,然后好心地指了指花园里与人谈笑风生的一个穿桃红色褙子的妇人,淡淡道:“她刚刚欺辱了我母亲,她女儿也几次三番挑衅于我,我知道今天情况特殊不能将她们捉过来打一顿,所以方才去这后院竹林捉了几条蛇,拔了牙齿吓唬吓唬她们,让她们以后再狗眼看人低。”

哇塞!书闲郡主活了十年,还从未遇见过如此对她胃口的人!

她实在太佩服了!

这跟她是一路人啊!

“我叫顾长宁,你叫什么,我们交个朋友吧!我也讨厌这些虚情假意的女人!”

书闲郡主面孔雪白,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格外得娇蛮动人。

或许是那日的晨光太刺眼,晃得人迷了心智,秦宁之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伸出手,“我叫秦宁之。”

“哇,你也有个宁字诶,我们真是有缘!你也是丙戌年的吗?”

“诶,宁之,你有哥哥么?我有两个哥哥,我二哥可坏了,经常欺负我,你能教我怎么拔了毒蛇的牙么,我要去吓唬他!”

“宁之宁之,你看,那就是我二哥!顾家二公子惊才绝艳、艳冠京华,外头人是这么传的吧?哈哈哈我告诉你那都是假的,我二哥可不是什么善茬!”

“宁之,你是不是喜欢我二哥?哎呀你怕什么?你若是真的喜欢我二哥我帮你啊!”

“宁之,你傻呀!你可以直接求皇上赐婚啊!皇上一定会答应你的,我也会帮你的!”

“宁之,你信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只是想要帮你!”

“宁之,对不起,对不起…”

“姑娘!姑娘!”

记忆里的声音逐渐远去,现实中的声音不断传来,秦宁之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姑娘,您怎么了?别吓我啊!”青芽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秦宁之闭了闭眼,努力逼自己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可是双手还是不住地打颤,连桌角都抓不稳。

秦宁之,冷静!一定要冷静!

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怎么见到陈氏都能冷静,却听不得晋国公府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这样怎么能行,怎么与他们划清界限!

她只恨没有重生在一年前,这样她就不会去赴那场春花宴,就不会遇到顾长宁,更不用担心日后的悲剧。

好在,好在顾景元如今尚在军中没有回京。

“去把信烧了吧,以后不要再收晋国公府的任何来信。”秦宁之总算稳下心神,这样开口。

“什,什么?”青芽又被吓了一跳。

这府中谁不知道他们家姑娘与晋国公府的书闲郡主交好,虽然她总听到有人背地里说这叫“臭味相投”“狐朋狗友”,可谁敢当面说啊,能得到书闲郡主的青睐,难道不是姑娘的能耐?

他们家姑娘说不定还能因此结识皇亲国戚呢!

“母亲不准我与书闲郡主来往,怕我会管不住性子惹了不该惹的人,我毕竟没有郡主的身份,也没有一个做太妃的姑姑,出了事谁来负责?我不该让母亲担忧。”

秦宁之说得义正言辞,又都是大实话,青芽一时间怔在那里,无法反驳。

“所以,去把信烧了吧,以后书闲郡主的来信一律不收。”秦宁之又下了命令。

青芽才知道秦宁之说的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