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头表扬了齐令先父子一通。又温言说了些抚慰的话,然后便将两人打发出来。理由都是现成的:“盛德离家几个月了,定是极想念家中的亲人,再加上明日便是腊八了。盛德早些回家与家人团聚吧。”
齐令先嘴里满是苦涩,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恭敬的叩谢圣恩。然后领着儿子告退离去。
出了皇宫,来到宫门外。望着一片雪白的四周,齐令先无声的叹了口气——西南大营丢了,齐家经营六十多年的基业彻底断送了!
“大伯父,一切都是侄儿的错,还请伯父责罚!”
齐令先父子回到文昌胡同的齐宅,一家人一番亲热,还不等西府的主子们坐下来好好说说话,门外便响起了齐勤之的声音。
“那是勤哥儿?”
话说自出事后,齐令先还没有见到齐令源父子。当时齐令源父子被锦鳞卫押解回京的时候,齐令先正请求皇帝许他带兵去西南平乱。而当齐令源父子抵达京城的时候,齐令先父子已经随大军离开了京城。两下里便错开了。
清河县主点点头,不着痕迹的提醒道:“源大老爷和勤哥儿在诏狱待了些日子,许是见了世面,勤哥儿长进不小。”
齐令先扬起一边的眉毛,眼中闪过一抹玩味。放下手里的茶盏,他吩咐道:“请勤哥儿进来吧。”
丫鬟答应一声便出去了。但很快,她又脸色古怪的走了进来,“勤大爷不肯进来,他、他要负荆请罪。”
这话说得不对,事实上,齐勤之已经赤裸上身的背着荆条、直挺挺的跪在了门外的台阶下。
齐令先眉头一皱,冲着清河县主使了个眼色。
清河县主会意,站起身,冲着顾伽罗、齐敏之姑嫂两个招了招手,领着她们直接进了里间——齐勤之负荆请罪,不管他没有褪去衣衫,那场景都不是她们这些女眷能围观的。
齐令先见女眷们都退场了,这才起身,叫上齐谨之,准备一起出去看看。
三爷齐恒之虽然年纪小,但最近半年间,齐家发生了太多的事,小小少年也被逼得早熟起来,听到丫鬟的话,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小嘴儿,一脸谨慎的跟了出去。
“齐家大祸,皆由侄儿之过,累得祖宗基业尽毁,更累得大伯父被侄儿牵连,侄儿真是万死都难赎罪!”
齐勤之赤裸着上身,背脊上赫然有几道血淋淋的伤痕,身后还捆着好几根荆条,直接跪在了雪地里。
齐令源则站在一旁,满脸的羞愧与愤恨,羞愧自然是对着齐令先,而愤恨则是对着自己的儿子。
见齐令先出来,齐令源赶忙道:“大哥,都是这个不孝子任性胡为,闯下如此大祸。养出这样的儿子,小弟我都没脸见大哥。大哥,这个孽畜做下如此祸事,国法饶得过,家法都不能饶,大哥,就请你好生教训这小子一顿吧。”
言语间,竟是有尊齐令先为‘大家长’的意味儿。
齐家东西两府相斗了六十年,名为一家人,实则是仇敌。两边的人谁也不服谁,哪怕对方曾经继承了爵位、暂时占据了优势,对方也不会屈服。
但似齐令源这般主动‘示弱’,却是非常难得的事情呢。
齐令先却隐隐猜到了齐令源父子此举的意图。
而屋子里的清河县主也想到了。
“娘,堂叔和大堂兄这样做,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啊?!”
说话的是清河县主唯一的女儿,西府嫡出的大小姐齐敏之,她比齐谨之小七岁,今年才十二岁。
人小却并不意味着心眼少,又有清河县主的悉心教导,齐敏之的观察力和思考力都很不错。
清河县主微微一笑,轻声引导着女儿,“哦?有什么打算?敏儿可是想到了什么?”
齐敏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眼悄悄看了下顾伽罗。
顾伽罗勾了勾唇角,她和齐敏之这个嫡亲的小姑子并不亲近,当然也没有什么冤仇。
齐敏之这般防着她,顾伽罗也能理解。
清河县主见状,却笑着拍了拍齐敏之的胳膊,嗔道:“你嫂子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齐敏之故意嘿嘿傻笑了下,吐了吐舌头,冲着顾伽罗做了个鬼脸,“我也只是胡乱有个想法,怕说出来,大嫂会笑话我嘛。”
小姑娘用略带稚嫩的声音撒着娇,用自己的娇憨与纯真,将方才有些不太礼貌的举动遮掩了过去。
顾伽罗默默给齐敏之点了个赞,不愧是清河县主教导出来的女儿呀,果然厉害!
“又顽皮?还要不要说正事了?”清河县主笑骂了一句。
齐敏之赶忙做出投降状,“我说,我这就说。娘,大嫂,我觉得堂叔他们这次来,并不是什么请罪,而是想跟父亲表明态度。”
清河县主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笑问:“什么态度?”
齐敏之脸上带着天真的笑,说出的话语却很是老辣:“堂叔他们想告诉父亲,他们跟咱们是一家人。”
齐敏之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看着母亲和大嫂,干脆利索的说出答案:“堂叔他们不想分家!”
清河县主唇边的笑纹加深,很显然,对于女儿的‘胡思乱想’她很满意。
不过,她并没有急着评论,而是转头看向顾伽罗:“香儿,你觉得呢?”
齐敏之也将目光投到顾伽罗身上,期待的等着顾伽罗的‘点评’。
顾伽罗笑着点头,“我觉得敏妹妹的话很有道理。”齐家东府现在依附西府而居,撇开衣食住行等日常琐事,就是为了一家人的未来,他们也不想跟西府切割。
圣人不待见大长公主和齐令源,除非有意外(比如圣人驾崩),齐令源这一支的男丁三十年内无法出仕。
大长公主的诰封没了,齐家东府上下全都变成了光头百姓,虽然有大长公主的丰厚私产,但在京城这种地方,有钱没权根本就不行。
而西府就不一样了,清河县主还是县主,宫里又有皇后和太子做靠山,齐令先、齐谨之没了官职,但只要他们不碰军务,转个文职依然能出仕。
更不用说还有顾伽罗这个国公府的儿媳妇…零零总总加起来,西府现在的情况远远强过东府。
东府自然不想分家!
但…顾伽罗话头一转:“只是,咱们这家却是非分不可。”
清河县主眼底眸光闪烁,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她故作不解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齐敏之也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顾伽罗将这几天思索的结论娓娓道来:“咱们家过去不分是为了西南大营,为了守住齐家的根本。而现在不得不分家,却是为了齐家的未来。”
顾伽罗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只要咱们家一日不分,老爷和大爷就一日不能起复!”
顾伽罗这话说得很透,却也道尽了齐家的历史和现状。
清河县主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缓缓点头:“没错,咱们齐家确实到了不得不分家的地步了!”
第014章 抽你丫的
六十年前,齐子孺娶二妻,弄得好好一个齐家分作两府。东府、西府为了爵位,为了嫡长,几十年来争斗不休,填进去的人命绝非一条两条。
内斗不止,祸及子嗣,直接连累得整个齐家人丁不旺。与齐子孺同时发家的勋贵们,子孙都传到了第五代、乃至第六代,名下的子孙更是以数十记、甚至上百人。
而齐家,却堪堪只传到了第四代,包括庶出子孙在内,齐家男丁的数量也没有超过二十个。这对于一个繁荣了六十多年的家族来说,是非常不正常的。
齐家并不是真正的子嗣不旺,嫁入齐家的媳妇们,其实还是蛮能生的,只可惜,生得多,夭折得也多。
夭折的孩子中,有真正不幸夭折的,更多的却是人为的‘意外’。
几十年下来,齐家的大宅里不知填送了多少无辜妇孺的性命,足见齐家内斗的惨烈。
然而,齐家内斗得如此厉害,却始终没有分家,原因为他,只为了两个字——兵权。
西南大营是齐子孺一手创建的,齐铿、齐锵兄弟都曾经参与其中。两人都是嫡子,背后都有靠山,齐子孺对两个儿子也都非常器重。
‘一碗水端平’的结果就是齐铿、齐锵两人在大营中各自拉拢了一半的势力。
分家,即意味着分兵。而西南大营一旦一分为二,实力势必大跌,倘或朝廷再适时分化、打压,西南大营将不复存在。
齐铿、齐锵也好,齐令源、齐令先也罢,不管他们平日里斗成什么样子。只要牵扯到齐家的根本(也就是西南大营啦),两人都会异常冷静的保持理智,极力维护西南大营的完整与实力。
齐家不分家的真正原因,齐家人明白,圣人也明白。
现在西南大营丢了,齐家没了依仗,按照常理。两府应该要分家了。
可如果齐家依然不肯分家。外人肯定不解,一向多疑的皇帝萧烨同志更会起疑心:莫非齐子孺还给子孙们留了后手?
萧烨有了这样的怀疑,定然不会再重用齐家人。哪怕他对齐令先这一房比较亲近,也绝不会让他们有复兴的机会。
所以,顾伽罗才会说出齐家现在不得不分家。
只有两府彻底分开,才会打消圣人对齐家的忌惮和猜疑。齐令先父子才有可能起复!
顾伽罗没有把话说得太透,但其中的意思。清河县主却非常清楚。而事实上,自从接到丈夫返京的消息后,她便开始琢磨这些事情。
思索了几日,清河县主也得出了一个结论:齐家。必须分家!
齐敏之到底年纪小,虽然聪颖,可想事情远没有这么周全。顾伽罗的话,她听的是一知半解。眨巴眨巴黑亮的大眼睛,最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到了清河县主身上。
清河县主勾了勾嘴唇,低声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了说。
齐敏之眼睛一亮,恍然的哦了一声,然后满是敬佩的说道:“娘,大嫂真厉害,连这些都想到了。”
母亲能想到这些并不奇怪,可顾伽罗也才十六岁,只比自己大三四岁,却能将事情看得这么透彻,齐敏之忍不住有些敬佩了。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话说,大嫂也没有外头说的那么不堪、那么蠢嘛。
顾伽罗被齐敏之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道:“敏妹妹这是拿我说笑呢,在母亲面前,我可算不得‘厉害’。”
清河县主笑得慈爱,道:“香儿确实进益了。”她现在对顾伽罗是越来越满意。一是满意她的‘越来越聪明’,二来是满意她真正将齐家放在了心上。
“母亲谬赞了,儿媳惭愧!”顾伽罗微微低下了头,脸颊上飞起两团红晕。
齐敏之接到母亲的暗示,一把抱住顾伽罗的胳膊,亲昵的撒着娇:“大嫂,我以后能找你玩儿吗?”
顾伽罗抬起头,一脸的惊喜,连忙道:“当然可以,只要妹妹不嫌弃我那儿简陋,嫂子随时都欢迎你来玩儿。”
齐谨之回来了,他们之间到底能有怎样的结局,顾伽罗现在还不能确定,在没有彻底决裂前,对于齐家的其他人,顾伽罗是能交好就交好。
“…大嫂真好,”齐敏之拉着顾伽罗的手,欢快的摇晃着,很是开心的模样。
清河县主见了,脸上的笑容也明媚了几分。
顾伽罗也适时对小姑子释放了足够的善意,一时间,西次间的气氛多了几分温馨与轻松。
不过,娘儿三个说笑的同时,也没有忘了关注外头的事。
就在她们说话的当儿,齐勤之态度无比虔诚的谢了罪,而且极力请求大堂伯行使‘大家长’的权利。
齐令先沉着面孔听完齐令源父子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齐谨之将齐勤之扶起来。
齐谨之不敢耽搁,赶忙上前,伸手朝齐勤之的肩膀扶去,齐勤之暗暗抖动肩膀想要甩开齐谨之的手,不想齐谨之的两个巴掌仿佛钳子一般,死死的握住了他的肩膀,用力将人‘扶’了起来。
齐勤之和齐谨之两人都是自幼学武,又常年在军营里摔打,两人的功夫不相上下。但齐勤之在诏狱磋磨了几个月,身体受损得厉害,再加上赤着上身挨了半天的冻,体力根本无法与齐谨之相比。
几乎是眨眼间,堂兄弟两个已经暗暗较量了一番。
齐谨之顺利将人扶起来,一手压着齐勤之的肩膀,一手接过一件裘皮披风,直接罩在了齐勤之身上,嘴里还说着:“堂兄,天冷,千万别着凉!”
齐谨之此举,表面上是在关心齐勤之,而落在齐令源父子眼中,却是赤果果的炫耀——你。齐勤之,不如我齐谨之!
齐勤之心里暗恨,脸上却还要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堂弟关心。只是我犯下如此大错,实在没脸——”
“勤哥儿,看来,你是真的知道错了。”
齐令先打断齐勤之的话。淡淡的说道:“这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齐家男儿理当如此!不管怎么说。那件事总算过去了,你们回来了,我和谨哥儿也平安归来,一家人总算都有团聚在一起了。人没事就好!”
齐令源听到‘一家人’三个字后,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冲着儿子使了个眼色。
齐勤之会意,就坡下驴,又诚恳的表示了一下悔意,然后似是才发现伯父和堂弟赶到家、需要休息。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辞离去。
“娘,不是说咱们家必须分家吗,爹为何还要那么说?”
齐敏之静静听着外头的对话。见父亲话语里并没有半分分家的意思,不禁有些纳闷。事情怎么跟母亲和大嫂猜测的不一样?
清河县主眼中闪着笑意。她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顾伽罗。
顾伽罗也勾了勾唇,热心的帮小姑子解惑:“敏妹妹,再有二十来天就要过年了。还有,年后春天勉四爷要成亲了。”
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齐家西府已经帮了东府那么多,何不将事情做得更漂亮些。如此,就算日后西府提出分家,外头的人知道了,也不会挑出西府的不是,反而会赞西府一声仁义!
‘啊’了一声,齐敏之这才想起这些,眼中忍不住浮现出一抹惊叹:大人的世界真的好复杂哦,想事情都这么麻烦。
清河县主却是愈发满意了,心里暗道,待会定要寻个时间,好好跟长子说一说。顾氏越来越像个合格的长媳,希望儿子能忘记以前的种种,好好跟顾氏过日子!
打发走了齐令源父子,齐令先父子回到正间,清河县主也带着女儿、儿媳妇从里间出来。
一家人继续围坐在一起说话。
“…这些日子,辛苦县主了!”
面对自家人,齐令先脸上的平静表情终于破裂,带着些许疲惫和怅然,但还是感激的跟妻子道谢。
清河县主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道:“妾身在家里好吃好喝的,哪里谈得上辛苦?倒是老爷和谨哥儿,又是打仗、又是寒冬腊月的赶路,才是真的受苦呢。”
最要紧的是,齐令先父子如此辛苦,却没有什么回报。原以为他们父子顺利荡平余寇,又赶上年底,圣人一个开心,或许还能网开一面,好歹给齐令先一个赏赐。
不曾想,圣人只是口头表扬了一番,实质的表示却是一点儿都没有。
从黔国公到一介庶民,齐令先心中的落差之大可想而知,他无声的叹了口气,但还是强打精神的说道:“还是那句话,人没事就好。至少咱们一家都还好好的。”
清河县主也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强打笑容,“是呀,说起来,这些日子多亏了香儿帮我——”
清河县主将目光投向儿子,略带警告和提醒的说道:“谨哥儿,能有香儿这样一个好娘子,可是你的福气,以后你可要好好待她。知道吗?”
自从齐谨之进门,他一直没有看顾伽罗。
这会儿听到母亲的话,他心里百味杂陈,满眼复杂的打量着顾伽罗。
顾伽罗端庄的坐在罗汉床下首的两溜玫瑰椅上,恬静淡雅,公婆说话的时候,她没有胡乱插嘴,而是一副安静倾听的温和模样。
齐令先瞧了,也暗暗点头,心道,这个儿媳妇,确实变得沉稳了。
直到清河县主提到她,顾伽罗才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露出的两个小耳朵忽然变得绯红。
齐谨之见状,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眼前这个女子很是陌生,既不像新婚时看到的那个盛装贵女,也不像梦中看到的愚蠢荡妇。
不过,现在的许多事都跟梦境不同了,最让齐谨之觉得惊讶的是,姚希若那个贱人居然嫁给了齐勉之这个奸夫?
这让齐谨之大大送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不安。
虽然他做的那些梦让他愤恨、让他绝望,可对他而言,却是一种示警。他因着那些梦。提前做了许多安排。虽然齐家的祸事依然发生了,可因着他的安排,现如今的齐家比梦境中的齐家要好许多。
而且,他还留了后手,只要给他时间和机会,他能很快让齐家重新兴盛起来。
如今梦中预警的事儿发生了改变,他又有种对未来失控的恐慌。
眼下又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妻子。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
“是。儿子明白!”
齐谨之将心事藏好,恭敬的应声,然后又起身冲着顾伽罗行了个拱手礼。“谨之谢过大奶奶!”
顾伽罗慌忙起身还礼不迭,“大爷折煞妾身了,侍候长辈、料理家务是妾身的本分,当不得大爷如此谢礼!”
齐令先和清河县主见儿子儿媳如此礼让。夫妻暗中交换了个眼色,都悄悄松了口气。
齐敏之见状。机灵的笑道:“哎呀,大哥大嫂就不要谢来谢去了,你们都好,就是我、我有些饿了呢!”
顾伽罗愈发不好意思。整张芙蓉面羞成了一块大红布。
齐令先见女儿嘟着小嘴儿的娇憨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声道:“敏儿说得对。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开饭。可不能饿坏了我的宁馨儿。”
清河县主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吩咐丫鬟们摆饭。
西府人丁稀少,家里人一向是坐在一起用饭。
顾伽罗依着规矩,立在清河县主身后帮忙布菜。
清河县主象征性的让顾伽罗夹了两筷子菜,便催她坐下来一起用饭。
食不言,一家人虽是久别重逢,却还是谨守规矩,安安静静的用了一餐饭。
清河县主借着顾伽罗去照看茶点的当儿,将齐谨之叫到一旁,低声交代了几句。
齐谨之眼中闪过一抹不甘,但最后还是用力点了下头:“…儿子省得。只要、只要顾氏安分守己,儿、儿子愿意跟她和平相处。”
清河县主眉头微蹙,低声训道:“什么‘和平相处’?我是让你跟她好好做一对和睦夫妻,早些生下嫡长子,将咱们齐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齐家已经衰落,就算丈夫、儿子能干,想要恢复到之前的模样,少说也要二三十年。
以齐家目前的情况,齐谨之想要再寻个似顾伽罗这样条件的媳妇儿,根本就是千难万难。
所以,只要顾氏守规矩,清河县主还是希望儿子儿媳妇能像一对正常的夫妻那般和和顺顺的过一辈子。
“…娘~~”顾氏做了‘那样’的事,齐谨之怎么还能毫无芥蒂的跟她做夫妻?
清河县主却不理睬儿子的不平,继续训道:“还有那个刘氏,你也早些打发了。咱们家就算再落魄,也不会学那粗鄙的商贾人家,弄什么平妻、贵妾!”
齐谨之怔了下,他早就将什么刘楚楚丢到了脑后,这会子被母亲提起,才有些楞楞的说道:“娘只管放心,儿子绝不会纳刘氏进门。”
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是重振家门,而不是娶什么平妻。
清河县主松了口气:“那就好。”
见儿子对顾伽罗还有怨气,又耐着性子劝道:“不管过去顾氏做了什么,她能在齐家最困难的时候回来,就已经非常不易了。想想隔壁的赵氏,她跟齐勤之还有一个女儿呢,结果说和离就和离,何其的自私凉薄?”
赵氏是齐勤之的发妻,在齐勤之被押解回京的那一天,就叫嚷着跟他和离。
明面上的理由是齐勤之另娶二妻,还生了庶长子。
事实上大家都明白,赵家无非是看到齐家出了事,不想被齐家连累,也不想让女儿跟着受苦罢了。
反正赵氏还年轻,此时和离,过上一年半载,待风声过去了,还能寻个好人家嫁出去。
清河县主又道:“还有罗氏,一介商户女都敢闹和离…顾氏可是堂堂赵国公世子的嫡长女呀,之前又有跟齐家有那么一段恩怨,就算她真的提出和离,外头的人也未必会苛责与她。”
有赵氏这个连亲生女儿都舍弃的人在前头挡着,顾氏即便和离,也不会受到太多的舆论攻击。
再者…清河县主低声提醒:“冯家大老爷明年就要调回京了。听宫里的意思,圣人对冯大老爷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