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重重叹息,无奈的摇头,老太太病成这样,她身为孙媳妇,又是大夫,如何能离开?倒不是她要孝顺,而是为了自个儿的名声。之前倒是忽略了这茬,戏是看的爽了,这善后工作不容易啊

“二少爷呢?”林兰问。

银柳神情忧郁,欲语还休。

“说啊”林兰催促道。

银柳吞吞吐吐道:“二少爷,这会儿子一个人在屋子里喝酒,脸色难看的吓人,谁也不敢去劝。”

林兰沉默了一会儿,无声叹息:“就让他喝吧叫玉容和如意好生伺候着。”

明允等了这么多年,今日总算看到恶人受到惩罚,得到报应,是该好好喝一杯,但她知道,明允喝酒不是因为高兴,而是难过,非常难过,可惜她现在走不开,不然就陪他喝几杯。

李明则好不容易才把父亲劝走,自己在西厢房守着,虽然已是身心俱疲,却是半点睡意也无。

丁若妍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个填漆荷叶托盘。

李明则听见声响,抬起头来,见是若妍,哑声道:“你怎么还不去歇着?”

丁若妍放下托盘,端起燕窝粥递给明则,柔声道:“吃点东西吧祖母的病可不是一日两日能好的,别累坏了身子。”

李明则听着她温柔关切的话语,眼中不由的朦起一层水雾,他接过燕窝粥放到一旁,握住若妍的手,痛苦的喑哑着:“若妍,对不起,让你看到了这么多不堪。”

丁若妍无言以对,的确是太不堪了,可是,这些与明则又有什么关系?她更在乎的是明则的痛,身为人子,眼睁睁看着父母恶言相向,甚至以命相搏,却无能为力的痛,明则虽有诸多不好,没有明允的沉静从容,没有明允的才华横溢,可是当他的痛苦,他的无奈,他的眼泪,叫她心痛,第一次,真正为他感到心痛。

“明则,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必难过,每个人做错了事都应该受到惩罚。”丁若妍静静说道。

明则黯然:“我知道,可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我本想去见二弟,去宽慰宽慰他,可是…我真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我实在没脸见他。”

若妍默了默:“二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不过,还是缓一缓吧让他先静一静,我已经让红裳去收拾了母亲和妹妹的衣物,还准备了一些首饰,咱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若妍低低道。

明则难过的点点头:“谢谢你了,你也早点去歇着,你身子一向不太好。”

若妍微微一哂:“我不要紧的,你喝了这粥,就好生歇会儿,我去给弟妹和祝妈妈送些吃的过去,她们比我更累。”

祝妈妈看看恹恹一息老太太,忍不住抹泪。当初是高高兴兴的来京城,如今…怕是故土难回了。

“祝妈妈,大嫂送了宵夜来,您去吃一点。”林兰过来轻声道。

祝妈妈抹了眼泪,唏嘘着:“老奴吃不下,看到老太太这个样子,老奴…”

林兰对老太太虽然没有好感,但对祝妈妈却是怀了几分尊敬,祝妈妈为人厚道,不像姜妈妈那个恶奴,只知道搬弄是非,帮着主子做些阴损的事,祝妈妈几次三番为她解围,这份情,她都记在心里。

“祝妈妈,您就算再难过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这府里上下最了解老太太的就是您了,也只有您伺候的最周到,若是老太太好了,您自个儿却病了,找谁来伺候老太太呢?”林兰好言相劝。

祝妈妈道:“二少奶奶,老奴一直知道您是个心地善良,秉性淳厚之人…”

林兰默默,这话您老可只说对了一半,她林兰的善良只对好人而言,若对恶人,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怎么狠怎么来。

“老奴敢对天发誓,老太太当真不知道当年的内情,若是早知道,便是打死了老爷也不会让他去坑骗叶氏的,老太太这么讨厌叶家,讨厌叶氏,完全是听了老爷的一面之词,以为叶氏用卑劣的手段逼迫老爷休妻再娶,二少奶奶,您去跟二少爷解释解释,老太太不是有心的…”祝妈妈央求道。

林兰莞尔:“祝妈妈不必多心,二少爷是个明事理的。”

即便老太太是被骗的,可也不能说她完全没有错,造成今日的局面,她也有一定的责任,前事不提,只说后事,她一直自诩公正严明,可她明了什么?又哪里做的公正?她知道韩氏的所作所为,知道韩氏迫害明允,她为什么不加以阻止?不阻止便是纵容,韩氏才会越发的肆无忌惮。虽说韩氏骂的话很刻薄,但不得不说,韩氏骂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吃叶家的,穿叶家的,用叶家的,你凭什么瞧不起叶家,人都道,拿人家的手短,她却是拿了,还理气气壮的鄙视人家,用无耻二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更鼓敲了三响,祝妈妈年纪大了,终究熬不住,在林兰的劝说下,去外间休息。

林兰叫银柳也去睡,银柳不肯,林兰道:“今晚是最凶险的,无论如何得我自己守着,不然不放心,等老太太好些了,咱们再轮着休息。”

银柳这才去椅子上歪着歇息。

林兰一个人静静的在床前,桌上的烛火幽暗跳跃,就好像老太太的生命,孱弱的随时都可能会消失。

其实她很想知道老太太当时是什么心情,是愤怒?还是也有一丝丝的羞愧?可惜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因为她很清楚,即便老太太醒了,也说不了话了。

突然,一道阴影拢住了她,林兰不用回头就知道谁来了,因为她闻到一股酒味。

第二百零二章 勒索

李明允缓步走到床前,慢慢坐下,看着祖母苍白病容,心五味杂陈:“还能醒过来吗?”

林兰微微摇头:“很难说,尽人事,听天命吧!明早我让药铺的沈大夫过来,他治疗中风有经验。 ”

李明允叹道:“也只有如此了,只是…辛苦了你。”

林兰苦笑:“我辛苦点倒没什么,治病救人原本就是我的分内事,倒是你…喝了这许多酒,心里可舒坦些了?”

李明允亦是苦笑,轻声道:“你去睡吧!我来守着。”

“还是不要了,万一有突发状况,你也应付不来,我再熬一熬吧!等明日沈大夫来了,我再去歇息,天也不早了,再过大半个时辰,你就该去上朝了,赶紧回去洗把脸,把衣服换一换,你这样一脸憔悴,满身酒气的去上朝,会叫同僚们笑话的。”林兰好言劝道。

李明允默了默:“我不困,就在这里陪你吧,时辰差不多了,我再去洗漱。”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坐着,一直到天明。

书房里,李敬贤亦是唉声叹气独坐到天明。

对韩氏的怨恨,对母亲的愧疚,对明允的担忧,各种心思在他脑子里此起彼伏,让他根本无法合眼,他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找**算账,其实他完全可以无声无息的了结了这个**,何至于把自己搞的这样狼狈,最关键的是,现在,他的命运可以说全系在明允身上,若是明允怀恨在心,趁机报复他,就大大的不妙了。

第二天,李明则先去太常寺告了假,带上若妍收拾好的东西去城南的连升客栈找母亲,好歹亲自送母亲和妹妹一程,却被告知昨晚并未有人来投宿。李明则讶异,明明说好了让母亲先来连升客栈的,会不会是老陈听错了?明则又去城南一带别的客栈去找,都无果。难道说,母亲怕父亲派人追她,连夜出城了?

术有专攻,沈大夫对治疗中风之症很有一套,不过也幸亏林兰处理的及时,稳住了病情,大家忙了三天三夜,老太太终于醒了。

李敬贤伏在床前,握着母亲的手,喜极而泣。

老太太神智倒是清醒,可说不了话,嘴角歪斜的厉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母亲您别着急,您昏过去都三天了,好好休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李敬贤宽慰道。

老太太死死的瞪着儿子,嗬嗬嗬的声音越发急促。

“祖母,有什么话,还是等病好了再说,您现在不宜激动。”林兰和声劝道,从老太太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老太太很想骂人。

“是啊!老太太,二少奶奶衣不解带的救治了您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把您从鬼门关拉回来,您现在什么也别想,把身子养好了再说也不迟啊!”祝妈妈伺候了老太太多年,老太太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老太太心里想些什么,这会儿,老太太是不想见到老爷。

“老爷,您也辛苦几天了,现在老太太醒了,您也该去歇歇了。”祝妈妈委婉劝道。

李敬贤哪能看不懂母亲的眼神,母亲眼中的愤怒、厌恶,让他冷汗淋淋,林兰说过,母亲不能再受刺激,若再发病,就回天乏术了。李敬贤忙顺杆子下,语气温软:“母亲好生养病,儿子再来看您。”

李敬贤走了,老太太方才平静下来,看看祝妈妈,林兰,还有若妍,个个都是形容憔悴,她闭上眼,眼皮颤动了几下,眼角渗出一滴眼泪。

多少年没见过老太太掉眼泪了,祝妈妈一阵心酸,勉强笑道:“老太太,您别担心,二少奶奶一定能把您的病治好。”

红裳悄悄走进来,走到大少奶奶身旁,小声唤道:“大少奶奶…”

丁若妍昂了昂下巴,示意她出去再说。

到了前厅,红裳拿出一封书信交给大少奶奶。

丁若妍信封写着户部尚书李大人亲启,奇道:“这是给老爷的信,你交给我作甚?”

红裳道:“这信是给老爷的,可送信之人说,最好还是请你家大少爷过目为妥,门房便将信交给了奴婢。”

丁若妍想了想,说:“速去请大少过来。”

李明则好不容易忙里偷闲睡了一觉,听闻若妍找他,还以为老太太不好了,赶紧穿戴整齐赶了过来。

“若妍,是不是祖母…”

丁若妍摇头道:“祖母已经醒了,弟妹说只要精心调养,性命是无大碍的。”

李明则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适才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最好请你先过目。”丁若妍把信交给李明则。

明则疑狐的打开来看,不禁脸色大变。

丁若妍见状,心里一紧:“出什么事了?”

明则面色惨白,掉了魂似的呢喃:“母亲和妹妹被人劫持了…”

“什么?”丁若妍讶然惊呼。

李敬贤的茶还没凉,明则就拿了书信匆匆赶来。

一进门就急声道:“父亲,大事不好了…”

李敬贤惊的手一抖,茶水晃了出去,洒了一身,也不顾的擦拭,蓦然起身:“是不是你祖母…”

“不是,是母亲和妹妹被人劫持了,那些贼人索要八十万两赎金。”

李敬贤怔了一下,复又缓缓坐了下来,漠然道:“这个家已经被你母亲败光了,哪里还拿得出八十万两。”别说没钱,就算有,他也不会拿去赎那个**,最好那些贼撕票,方能泄他心头之恨。

“可是父亲,咱们不能不给啊!”李明则把书信摊到父亲面前:“那些贼人说,他们手里掌握着咱们家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若是不交赎金,他们非但要把妹妹买到窑子里,还要把这些丑事交到御史台。”

李敬贤看完书信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定是这个**为求自保恶意诋毁与我,这个**,难道非要害的我家破人亡才肯罢休吗?”

李明则一阵难过,母亲和妹妹落在这些贼人手里,生死未卜,父亲就算再恨母亲,可妹妹总是他的亲骨肉,父亲不想办法救人,却一味的责骂母亲,真叫人心寒,若是他自己能拿得出八十万两银子,他早就自己去救人了…明则忍下对父亲的不满,进言道:“父亲,现在御史台的人正愁拿不到父亲的错处,若是这些证据落在他们手里,恐怕对父亲极为不利,而且,若是叫外头的人知道母亲被劫持,父亲却见死不救,定会惹人非议,还请父亲以大局为重。”

李敬贤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韩氏已是恨他入骨,肯定是知道什么说什么,幸亏他留了一手,没敢让韩氏知道他贪没兴修水利和赈灾银两的事,要不然,他的命休矣,只是,即便那些收受一些贿赂的小事让御史台的人知道了,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李敬贤沉默半响:“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容为父想想办法…”

“父亲,贼人只给两日时间。”李明则提醒道。

李敬贤不悦道:“为父眼没瞎,看得见。”李敬贤抑郁的很,这个**走都走了,还要给他添这么大的麻烦,八十万两银子啊!要拿去救那**,实在是不甘呐!

李明则不敢太相信父亲,为了以防万一,他得想办法自己筹银两,可是这么大一笔数目,他要上哪去筹?就算若妍同意把她的嫁妆拿出来,也远远不够,明允说不定有钱,叶家更是资产雄厚,可是…明允和叶家都恨母亲,怎肯伸以援手?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李明则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

林兰见丁若妍出去一趟回来便神色不对,心不在焉的。算算时间,该是明允的第三招出手了。渣爹此人毫无情义可言,若叫他拿出银子救老巫婆和李明珠,他多半是舍不得,说不定,渣爹此刻巴不得老巫婆死掉,所以,必须有让渣爹不得不顾忌的筹码,若是渣爹一定要当铁公鸡,那么,对不起了,那些贪污的证据就会借老巫婆之手,送到御史台。

计划是很妙,天衣无缝,可林兰心里一直有一个隐忧,渣爹贪污的数目不小,明允虽然只呈送一部分证据,以保证渣爹不会被杀头,亦不会被株连九族,可是天威难测,皇上的权利凌驾于法律之上,一切都看皇上的心情而定,明允此举,还是有风险的。但明允心意已决,哪怕丢了前程不要,也要叫渣爹再无翻身之日。哎…当不当官的,真的没所谓,做个逍遥自在的商人也挺好,希望,一切顺利吧!

晚上,丁若妍看着愁眉苦脸在灯下长吁短叹的明则,默默的去打开柜子,捧出一个匣子放到明则面前:“这些是我的嫁妆,若不是急用,或许能换上二十几万银子,可现在急用,我想,顶多也就只能换到十几万两,钱虽不多,但能解决一点是一点。”

明则一直纠结着该不该问若妍要嫁妆,开不了这个口,没想到若妍会主动拿出来,明则感激的不知该说什么,心中很是愧疚,若妍嫁给他,就没过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以前是他不争气,没出息,让她失望,等他想努力了,家中却横遭变故,如今还要拿她的嫁妆…他实在是太没用,太对不起若妍了。这几日他想了很多,如果李家真的垮了,他绝不能再拖累若妍。

明则把匣子推了回去:“还是收着吧!我会想办法的。”

若妍微微一哂:“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我夫妻一体,还分什么彼此?”

第二百零三章 要收网了

李敬贤纠结了一夜,最后还是决定破财消灾吧!

天未亮,李敬贤让人备了马车,悄悄的去到城东一间外表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宅子。叫车夫在外面候着,自己一个人进了宅子。

叶家的绸缎铺里,叶德怀听到来人回报,缓缓点头:“让武子继续盯着,再给丁大人透个风,丁大人念在两亲家,定会给那老狐狸通风报信,然后让古先生见机行事。”

“是,小的明白。”那人喜滋滋道:“老爷只管放心,咱兄弟一定把锣鼓敲的热闹些,让那老家伙好好唱一出四面楚歌。”

叶老爷笑的那叫一个舒心,眉眼全舒展开来:“是该收网的时候了,慢慢收,一点一点收,勒的那老狐狸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那人嘿嘿一笑,抱拳施礼退了下去。

叶老爷悠闲的喝了口茶,大声道:“文总管…”

文总管应声进来:“老爷,有何吩咐?”

“你去帮我把福安叫来。”

李敬贤在宅子里呆了一炷香时间,又坐了马车回到李府。

祝妈妈喂老太太吃药,老太太喝了两口,嫌苦,抿着嘴,任祝妈妈怎么劝就是不肯再喝。

林兰一旁淡淡道:“祖母,您若是想一辈子就这么躺着,想动也动不了,想说也说不成,跟个活死人一般,那就不要喝吧!”

老太太面上肌肉不住抽动,死死的盯着林兰,似乎很生气。

“祖母,您生气也没用,生了病就得喝药,得听大夫的话,要不然就算华佗再世也没办法?”林兰说道,以前实习的时候,见过很多不配合的病患,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跟自己赌气,跟医生赌气,她有的是办法对付。对老太太这种人,哄啊劝啊没用,老太太一辈子要强,若要她余生就这么半死不活的度过,她宁可现在就死掉,而老太太既舍不得死也不甘就这副样子,所以,不如实话实说。

老太太瞪了许久,终于挫败的闭上眼,须臾睁开,眼中已没了愠色。

林兰给祝妈妈使了个眼色,祝妈妈忙把汤匙送到老太太嘴边,老太太犹豫了一下,张开了嘴。这次没有耍脾气,老老实实把药喝完。

祝妈妈松了口气,也就是二少奶奶敢对老太太这么说话,老太太偏还就服二少奶奶,别人磨破嘴皮子也没辙。

“这样就对了,祖母您这病得慢慢来,不能急,孙媳妇一定会想办法让祖母早日站起来的。”林兰莞尔一笑,拿了颗冰糖给老太太含上。

“二少奶奶?”玉容站在十锦子外唤道。

林兰道:“祝妈妈,您待会儿帮老太太揉揉手脚,我先出去一下。”

祝妈妈嗳了一声:“这里有老奴伺候着,二少奶奶只管忙您的。”

林兰冲老太太福了一福:“老太太您歇会儿,孙媳妇先告退了”。

出了内室,玉容要开口,林兰用眼神止住她,两人回到落霞斋,林兰方问道:“何事?”

玉容禀道:“方才福安来了,这几日二少奶奶没去铺子里,靖伯侯夫人、怀远将军夫人还有裴小姐都到铺子去过,知道二少奶奶这阵子脱不开身,就留了书信。”玉容说着把三封书信交给林兰。

林兰边走边拆看,心里暖暖的,三封书信的意思大抵相同,没多余的话,只道,她若是有难处需要帮忙,只管开口。李家出了事,平日里常来李府走动的人都不见了踪影,避之唯恐不及,她们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已是难能可贵。

“二少奶奶…”玉容去把房门关上,小声道:“叶大老爷还让福安捎了话来。”

林兰眉头一凛:“说什么?”

玉容笑道:“大老爷说,准备收网了,叫二少奶奶自己心里有个数。”

林兰面色平静道:“二少爷知道了吗?”

玉容道:“大老爷已经派人去知会二少爷了。”

“嗯,我知道了,你去叫锦绣来见我。”

玉容福了一礼,退下。她虽不太清楚二少爷和大老爷的计划,但她知道李老爷倒霉的日子不远了。

不一会儿锦绣来了。

“大少爷那边有什么动静?”

锦绣回道:“大少爷一早就出去了,大少奶奶叫红裳捧了个匣子也出府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林兰默了默,李明则倒是紧张老巫婆和妹子,不过明则在京中并没有多少朋友,有的也只是几位酒肉朋友,断不会借这么多银子给他,丁若妍给红裳的那个匣子里,估计是她的陪嫁,她早摸过底,丁若妍的陪嫁全卖了,也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作用。

“微雨阁那边不用管了,叫冬子留意着老爷那边的举动就是。”林兰吩咐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叶氏留下的东西,今日便能全部拿回来。

丁若妍在房里坐立不安,明则出去好久了,也不知能不能借到银子。

一个丫鬟进来禀报:“大少奶奶,刘妈妈来了。”

丁若妍一怔,刘妈妈是母亲身边的老妈妈,这会子怎么过来了?

“请刘妈妈到花厅,我这便过去。”

李敬贤看着那一叠银票,想着过了今日,这些银票就不属于他了,当真有些肉疼,祸不单行啊!

“父亲…”丁若妍急慌慌的闯了进来。

李敬贤忙拿了一本书把银票盖住,看着一脸惊慌的儿媳妇,不由的心里一紧:“何事这般惊慌?”

丁若妍急道:“适才我母亲让身边的老仆人过来,说了一件急要紧的事。”

李敬贤的心有沉了沉:“何事?”

“我父亲听闻御史台查到了父亲…”丁若妍有些难以启齿。

“说来便是,何必吞吞吐吐。”李敬贤心急道。

丁若妍咬了咬唇,说道:“御史台的杨大人,查到通宝钱庄里有一百万两银票,是记在三叔的名下,他们怀疑这些银子是父亲贪赃受贿所得。”

李敬贤脑子里恍若炸响一道惊雷,炸的他魂飞魄散,跌坐在椅子上,杨大人居然查到钱庄里去了。

丁若妍看公爹的神色就知这事多半是真的,心里暗暗叫苦,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人倒霉起来,连喝水都要塞牙缝。

“父亲,您还是早做准备的好…”丁若妍轻声道。她做儿媳妇的自然不能去指责公爹,况且指责也没用,她只是感到悲凉,一叶落而知秋,如今李府已是落叶满地了。

第二百零四章 要不要借

丁若妍何时离开的,李敬贤也不知道,只觉得无形中有张巨大的网铺天而下,让他无处可逃,为官十几年,从来都是他运筹帷幄,一步步谋算,一步步成功,何曾这般被动,如砧板上的鱼肉。

他很惶恐,御史台的杨大人是个十分固执之人,认定之事便是九牛二虎也休想拉住他,几年前,这位杨大人就参过他,说他贪没两湖水灾的赈灾款项,只因证据不足,没能得逞,也正因如此,这几年他行事越发的谨慎,以免授人以柄。他将一部分银两以三弟的名义存入通宝钱庄,黄金则全部藏于天津那间宅子的密室中,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让杨大人摸到了钱庄这条线。

李敬贤看着桌上的一叠银票,不觉冷汗涔涔,这些银票暂时是不能用了,只要有人拿着银票到通宝钱庄去兑换,他就玩完。亏得老亲家够义气,将这般要紧的消息透露给他,要不然,他就成了瓮中之鳖。

李敬贤连忙叫人备车,又赶紧把银票藏回到城东的那间宅子里,当初置办那间宅子用的是刘姨娘她表哥的名字,希望御史台那些狗的鼻子不要太灵光,等过了这一阵,再想办法把这些银票处理掉。

李明则在外头奔波了一上午,毫无收获,垂头丧气的回了来,丁若妍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事情办的不顺利。

“我已经让红裳去把我娘陪嫁给我的庄子,还有首饰什么的拿去当了,不过,当铺里只肯出十二万两,跑了几家都是如此。”丁若妍也有些沮丧,本以为能换到更多的银子。

明则错愕,有些生气,口气不太好:“不是让你收着不要动吗?赶紧去赎回来。”

丁若妍低着头轻道:“父亲可能是没法子了,御史台的人正在查父亲贪赃一事。”

明则听了,“嗡”的好一阵耳鸣,他怔了半响,猛的抄起一只茶杯朝墙上猛摔去,碎瓷片四下迸溅开来。

“他娘的,李家这是走了什么霉运,破事一桩接一桩的,还让不让人活了…”李明则大怒便是个泥人也忍不住要发狂了。

丁若妍静静的看着如同困兽般挣扎嘶吼的明则,低低道:“事到如今,能救李家的只有二弟了。”

李明则颓然坐拉下来,抱着头,痛苦的呻吟:“可我有什么脸面去求他…”

丁若妍冷静道:“现在不单单是救你娘和妹妹的问题而是事关李家的存亡,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也是李家的一份子,不会坐视不管的。”

李明则思忖良久缓缓抬起头,双眸透着一份决然之色:“好,我去求他,让我给他下跪磕头赔罪都没关系,只要他肯帮忙。”

“适才,我已经求过二弟妹,她说她让人把明允叫回来,剩下的就看你了。

李明允一回府,就看见明则等在府门口,一见他回来,明则快步上前拱手道:“请二弟到书房一叙。”

李明允犹豫了一下,移步外书房。

李府有两处外书房左手边是李敬贤的书房,右手边是明允的书房。

一进门明允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看,明则直挺挺的跪在那里。明允大惊,连忙去扶:“大哥,您这是做什么?”

明则推开明允的手,诚恳道:“二弟,大哥知道这几日你心里不好受,大哥也很难过,从来,我都是羡慕你,羡慕你有爹疼,有爹爱,羡慕你可以做名正言顺的李家少爷,我还替我娘抱屈,明明我娘才是爹的结发之妻,却只能活在阴暗中,见不得光,如今我才知道,错了,都错了,我娘和爹的自私之举,对你和你娘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李明允面色一滞,再次相扶:“大哥,起来说吧!”

“不,二弟,你听我说,今日我实在是没脸来求二弟,可是除了二弟,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找谁,我娘是罪有应得,可明珠是无辜的,还请二弟暂且抛开恩怨,施以援手,救救我娘和明珠······”李明则说着就要给明允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