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佐料,只能将就了。”侯卫东就如接受检查的小厨师,站在旁边看着郭兰吃面。

“味道不错,软硬也不错,没有想到你还会煮面。”

听到这个评价,侯卫东笑道:“我以前在上青林之时,都是自已做饭吃,煮面的手艺也是在上青林练出来的。我还会炒回锅肉,蒜苗回锅肉。”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良辰美景终究要面对现实,看着郭兰吃完面,侯卫东也就上班去了。

从郭兰的小屋里出来,侯卫东来到院子里一个隐蔽角落,站在小车旁,他回头看那小屋,只看郭兰一动不动地站在阳台上,目送着自己。

侯卫东也没有挥手,凝视了一眼阳台上的人影。然后发动汽车。小车如一条在水里滑动的鱼,静悄悄地从小区开了出去。

阳台上的郭兰一直站着,直到小车消失很久,这才回到了屋里。

侯卫东从郭兰家里出来,离开小屋越远,心情很复杂,渐渐地还有些苦闷,此时时间尚早,他干脆开着车,沿岭西的环线开着,暗道:“这感情债如乱麻,纠结在心,不知何时才能解开。”对段英和李晶,他都没有生出感情债务的心理,唯独对郭兰,他始终有着沉重的负债感。

将车开回到距离省政府不远处的公共停车场,停了车,猛地想起手机还没有打开。他拿出手机,在打开之前,心道:“昨天晚上没有开机,但愿没有出事。”

在临行之前,侯卫东给小佳打了电话,解释说,要同秦敢一起回上青林,趁着中秋去给上青林的老朋友扫扫墓。以前侯卫东要外出,向来只是说一句“我有事,晚上不回来”,这一次要去和郭兰相会,他有些心虚,就找了一个理由。

他是学法律出身,考虑问题很周全,用同样的理由给秘书晏春平也作了交待。

作了预案,侯卫东才在郭兰小屋里将手机关掉。

打开手机,只见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其中有晏春平打来的,楚休宏打来的,小佳打来的,还有周昌全打来的电话,而且是3个。

侯卫东便意识到肯定有事,否则周昌全不会接连打3个电话。他打通了晏春平电话,问:“周省长找我吗?”

晏春平联系不上侯卫东,又不敢打回侯卫东家里,正急得抓腮挠颈,接到侯卫东电话,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周省长请秘书长在8点30分以前到他的办公室。”

侯卫东看了时间,才7点30分,他原本想给周昌全回电话,想了想,这个电话还是没有回出去。

来到自己办公室,慢条斯理地喝了一会茶,等到8点20分,他走出办公室,直接上楼。

到了周昌全办公室门口,刚好是8点30分。

“请进。”门里传来了周昌全的声音。

侯卫东带着笑容走进了办公室,气定神闲地坐在了办公桌对面,这才道歉:“周省长,对不起,我昨夜在上青林,给老朋友上了柱香,在大山沟里没有信号,今天早上从上青林回来。”

周昌全此时的气也消了,心平气和地道:“作为省政府副秘书长,必须保持手机24小时畅通,如果真是遇到什么大事,联系不上你,你想一想这是什么性质。”

他的语气平和,但是话说得很重。侯卫东理亏在前,自然无话可说,道:“我有失误,应该给秘书小晏留一个上青林的固定电话,下次一定注意。”

由于侯卫东在8点30分赶到办公室,没有误事,周昌全没有深究此事,道:“我要在9点钟见朱省长。省政府办公厅这几年积了一批老科长和副厅级干部,不少干部有情绪,朱省长很重视这事,有意在这一次做些调整,今天上午的碰头会很重要,我想听一听你的真实想法。”

侯卫东精神一振,他字斟句酌地道:“协助周省长工作是我的荣幸,在您的指导下,我做了力所能及的事,也跟着您学了好的工作作风和工作方法。”

周昌全背靠着高背椅,笑了起来,道:“时间不多了,你别拍我的马屁,谈谈真实想法。”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到市里去做一做具体工作。”

“有没有更加明确的意向。”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在这种关键时刻,侯卫东就直抒胸臆了,“我以前在沙州管过工业,希望能在工业比较发达的岭西、铁州工作。”

经历了成津的考验,周昌全毫不怀疑侯卫东驾驭全局的能力,他也欣赏侯卫东敢于“要官”的劲头,但是,他的话说得很灵活,道:“今天只是省政府这边的碰头会,朱省长要了解真实情况,听听我们的意见,最后的人事安排,权力还是在省委,这中间有很多变数。另外,即使对你有安排,具体到哪一个地区,现在谈,为时过早。”

在岭西,人事问题素来是省政府机关的大事,所谓政治,其实就是如何用人。周昌全和侯卫东是极为特殊的关系,两人才能关上办公室门,敞开心扉谈事儿。

到了8点45分,周昌全道又强调道:“今天这个碰头会,主要是朱省长想掌握省政府这边的干部情况,很多事情有变数,最终还要过省委常委会。”

“周省长放心,我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侯卫东又再次道歉,道:“周省长,打不通手机的情况,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请您谅解。”

出了周昌全办公室,侯卫东暗道:“唯一一次半夜关手机,都遇上了这事,看来,人还得守规矩,不能心存侥幸。”

侯卫东出了电梯,见秘书三处原振天处长、金融办吴波副主任和岭西市政府秘书长常青都站在门口等着,他加快了脚步,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几位下属面前。

投入到繁忙工作以后,侯卫东将诸般杂事暂时抛在了脑后,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

当建设厅的同志离开办公室以后,侯卫东站起身,到卫生间行了方便,又做了几个扩胸运动,看看表,这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12点了。他又想道:“也不知几位领导的碰头会开得如何?”

晏春平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请示道:“秘书长,中午建设厅刘副厅长请您吃饭,有空吗?”

除了外地出差,和实在醉得不行,侯卫东每天都要到母亲病房。昨天没有去,他心里就记挂着此事,道:“你就说我有应酬,请刘副厅长改个时间。”

下班以后,侯卫东来到省政府不远处的公共停车场,将车取了出来。坐在车上,不禁又想起了郭兰。一夜的缠绵悱恻,总在空闲时跳将出来,侯卫东在上午都在与人谈事,现在空闲下来,又想起了空谷幽兰般的郭兰。

他使劲摇了摇头,道:“集中精力开车,大丈夫要提得起放得下,今天不能再想。”

开车到了医院,侯卫东直接将小车开了医院的办公区,这里是几位院长停车的地方,外人原则上不能在此停车。院长康有志特别打了招呼,因此,侯卫东开车过来,都是停在院长的办公区。

走到了医院的过道,他心道:“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什么看望的人了。”

侯卫东是省政府副秘书长,地位高,人面宽。张小佳在省建设厅工作,找她办事的人也不少。大哥侯卫国是沙州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姐夫何勇是成功的生意人。俗话说,客走旺家门,每天到医院看望母亲刘光芬的人基本上是络绎不绝,甚至成为母亲的负担。

走到母亲的病房前,透过门上的一块玻璃,侯卫东看到了门房内站着一个熟悉的宽厚背影。

他有些犹豫,是否还进母亲的病房。

第837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中)

刘光芬生病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该来的人都已经到了,还有不少同志来了好几遍,曾昭强现在才来,肯定不是为了看刘光芬的病情,而是为了侯卫东,这个目的太明显了。

侯卫东心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曾昭强突然过来,所为何事?”

官场中人最明白官场之事,侯卫东马上做出了判断:“曾昭强到这里来,十有八九与近期的调整干部有关。可是,他没有必要来拜我这个码头,难道不怕我起反作用。”

以曾昭强的诚府,绝对不会随意做事,侯卫东在短时间没有想明白曾昭强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他没有转身离开,还是推开了房门。

“曾书记,你好。”侯卫东面带着微笑走了上去,虽然他对曾昭强有意见,但是曾昭强是到医院来看望母亲,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是场面上他还是要过去,大家不会轻易撕破脸皮。

桌上握手,桌上使绊子,这是官场常态。而快意恩仇,似乎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行为方式。

曾昭强梳着大背头,当了几年县委书记,腰腹更加粗壮,站在病房里,就如门神一般。另外一个年轻人站在一边,应该是他的秘书。

曾昭强与侯卫东握了手,他声音挺洪亮,道:“秘书长,我一直想过来看刘老师,总是被事缠着。”

侯卫东明知他在说假话,却不点破,再向刘光芬介绍道:“曾书记是成津县委书记,从益杨开始,就是我的老领导。”

曾昭强忙道:“老领导这三个字我可不敢当,卫东秘书长才是我的领导。”

曾昭强在担任益杨交通局局长之时,侯卫东还在上青林当驻村干部,在这个时间段,曾昭强是侯卫东的上级领导。当侯卫东出任祝焱秘书以后,然后到益杨开发区和科委,这个时间段,理论上曾昭强还是侯卫东的上级。

但是当侯卫东出任成津县委书记以后,一直到省政府副秘长,曾昭强都应该是侯卫东的下属。

两人都可以互称对方为领导,只不过以侯卫东现在的地位,曾昭强确实得谦虚。

侯永贵拿了烟出来准备递给曾昭强,曾昭强摆了摆手,道:“谢谢,在病房里我怎么能抽烟?”

侯卫东请曾昭强坐了下来,两人围绕着刘光芬的病情谈了一会如何疗养之事。十来分钟以后,曾昭强准备离开,他与侯卫东握手道“卫东老弟,我就不打扰刘老师了,让刘老师好好休息。”他又俯下身握着刘光芬的手,道:“刘老师,你好好养病,出院以后,我邀请你到成津来,成津山好水好,是卫东秘书长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来散散心,对身体有好处。”

侯卫东站在一旁,笑道:“我妈就是想出去走,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心里憋着慌。”

曾昭强就握紧了刘光芬的手,道“刘老师,到时候我来接你,到成津好好养一段时间。”

侯卫东和曾昭强有说有笑地走到门口,仿佛两人没有任何隔阂。曾昭强肯定是有目的,但是曾昭强不说,侯卫东也就不问,将曾昭强送出了门口以后,侯卫东道:“曾书记,谢谢你过来看我的母亲。”

曾昭强道:“我一直想过来看伯母,成津的事情多,总是缠着走不出来,实在是抱歉。”

两人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曾昭强上了汽车,离开了医院。

侯卫东回到病房,刘光芬就道:“这位曾书记和你一起工作过吧,他才第一次来。”

侯卫东没有说自己和曾昭强的矛盾,道:“我在成津当县委书记的时候,他在当县长,我调到市里面以后,他任成津县委书记。”

刘光芬是极聪明的人,擅长察言观色,道:“你和曾书记应该处得不太愉快,要不然的话他早就该来了,是不是省里面要调整干部了?要不然的话,我估计曾书记也不会来。”

侯卫东挺佩服母亲的观察力,道“妈,没什么事,县委书记平时事挺多,能抽空来一趟也不容易。”

刘光芬若有所思地道:“卫东,你现在官当大了,心胸一定要宽阔,宰相肚里能撑船嘛”

侯卫东坐在刘光芬身边,道:“妈,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

刘光芬侧着身子从柜子里拿了一个红包,道:“刚才这个曾书记送了一个红包,他是县委书记,我也不好伤他的面子,就收了。”

打开红包看了看,他没有数,只是从钱的厚度来看,估计有五千块钱,侯卫东明白,这是曾昭强在投石问路。

他把红包在桌上,道:“曾书记和我是多年的同事,这是礼尚往来。”

曾昭强离开岭西人民医院,他在车上给祝焱打了电话,道:“祝书记,您在哪里,我找您汇报工作。”

祝焱道:“现在没有时间,晚上我要回岭西,你在岭西等我。”他又问道:“你在成津和侯卫东有些不愉快,都是为了工作。你们都是从益杨出来的干部,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今天晚上我把他约出来,大家见一面,把事情说开了,就没事了。”

曾昭强赶紧道:“我刚才去省人民医院看了刘老师。”

祝焱道:“那就好,晚上我们再联系。”

曾昭强当年能从益杨县交通局长位置上提为副县长,祝焱是做了大量工作。这些年来,曾昭强一直与祝焱保持着联络,这一次祝焱即将出任组织部长,曾昭强今年四十八岁,他想趁着这个机会,最后搏一次,争取能在退休前成为厅级干部。

祝焱此时有了自己的一套想法,他即将离开茂云,但是茂云这边还有不少未了之事,他有意想借着地市调整之机,让侯卫东和曾昭强都过来任职。有了这两个得力的助力,茂云之事就可以放心了。

侯卫东是省政府副秘书长,担任茂云市长之职相对麻烦一些。比较有利的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周昌全也在推荐侯卫东,只要省长朱建国同意这个方案,省委这边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而曾昭强是当了几年县委书记,提拔到茂云出任市委组织部长,资格完全具备,操作起来则相对简单一些,到时可以由他来进行统一运作。

放这两个人在茂云,也属于祝焱一贯追求的平衡之术。

对于侯卫东来说,他猜到曾昭强来到省人民医院肯定有什么事,可是他没有猜出来祝焱在心里的安排。

在医院陪着母亲坐了一会,正准备离开,门外又进来一人。

来者是成津县委常委的谷云峰,他见到侯卫东也在病床上,连忙快走几步,道:“秘书长,你好。”

侯卫东与谷云峰握了手,道:“云峰,什么时候到的?”

谷云峰道:“我给伯母带来了一些鳊鱼,上一次的鳊鱼不是最好的,这一次我提前叫人到浅水河上游精选的两斤河水鱼。”

他向往招了招手,两个年轻人提着一个桶进了医院,桶里装着活蹦乱跳的鳊鱼。

侯卫东拍了拍谷云峰的肩膀,道:“谢谢你了。”

刘光芬挺喜欢谷云峰,道:“小谷这人风趣,上一次讲了些笑话,我现在想起还在乐。”

侯卫东笑道:“云峰可是正牌大学生,又在乡镇当过党委书记,肚子里装满了段子,说出来就是一套一套的。”

谷云峰顺杆向上爬,道:“只要伯母喜欢,我可以经常过来给您讲笑话。”

侯卫东深深的爱着自己的母亲,在母亲重病的情况下,凡是经常来看望母亲的人,他都是记在心里,这是一个人的本性,很少有人能超越。

而谷云峰作为成津县委常委,经常到医院来看望刘光芬,每次来总会带点时鲜的东西。一般来说,来看望母亲的人都是送钱,可是送钱多少,对于侯卫东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古云峰总是想着法子让母亲高兴,这还是让侯卫东很感动。

这就是人性的弱点,侯卫东对谷云峰的醉翁之意看得很清楚,但是仍然还是准备给谷云峰回报。更何况谷云峰是经过了综合部门和具体基层实践的干部,也算一个比较优秀的人才。

如何使用谷云峰,侯卫东已经盘算了许久。

就在侯卫东在医院与谷云峰谈话之时,张木山和祝炎在庆达集团俱乐部里喝茶。在俱乐部单独的院子里,张木山和祝炎泡了清茶,坐在阳台上,倾心而谈。

张木山道:“祝部长,这一次升迁,祝书记终于进入了省级班子,可喜可贺。”

祝炎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有些担心地道:“木山,我们是合作多年的伙伴,我到了省里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庆达金矿的事,如今东湘县的小金矿已经关得差不多了,可是木山老总,庆达金矿的情况也有不少问题呀。”

第838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下)

张木山道“我做企业是讲信誉的,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一件对不起朋友的事,这一点请祝部长放心。”

祝焱对张木山还是挺信任,只不过此事涉及面很宽,他必须得慎重,不愿意离开茂云以后留下后遗症。他道:“现在省里在讲科学发展观,讲究可持续发展,对环保的要求将会越来越高,你要引起高度重视,否则很容易引发群体性事件。”

张木山道:“为了安抚周边的农民,金矿附近的几个生产队,庆达集团都搞了很优惠的政策,周边农民很多还在矿里上班,其二,尾矿库也建得很好,只要不发生大地震和百年一遇的洪水,应该说万无一失。第三,金矿整个工艺也是全国领先的。”

祝炎最担心的是尾矿问题,道:“我要求做到的是万无一失,尾矿库建在山里,遇到地震,或泥石流等自然灾害,还是不保险。当初应该下决心将尾矿库沿线老百姓尽量搬迁,只是此事体量大,现在看来只能留给继任者。”

张木山喝了一口清茶,道:“祝部长,我有个提议,不知是否可行。”

“木山,别客气,你说吧”

“这几年在岭西全省都有投资,各地市相关领导基本都接触过,我看好一个人,可以到茂云来工作。”

“谁?”

“侯卫东。”

“你说说理由。”

张木山道:“侯卫东这人既是帅才,又是将才,祝书记将茂云交到他手上,我愿意配合他做好整治工作,确保庆达金矿的安全。”

祝炎其实心里早有这个想法,除了张木山以外,他在茂云还对另外一个人有特别照顾,这个人就是李晶的精工集团。

祝炎和张木山的关系由来已久,他在当益杨县委书记的时候,张木山在益杨投资了铁肩山水泥厂,并且将庆达集团下属几个机械厂搬迁至益杨,壮大了益杨的经济实力,两人合作了十来年,起了双赢的效果。

他和李晶又是另外一种关系。在李晶的斡旋下,为祝梅筹集了出国冶病的资金,她还带着祝梅到了美国,并且最终让祝梅由一个聋哑人变成了一个正常人。祝梅是祝焱心中永远的痛,李晶将这个痛治好了,祝焱自然知道投桃报李,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也帮着李晶在益杨发展,特别是在有色金属矿上,李晶在茂云很有斩获。

精工集团能迅速的发展壮大,一靠公路建设,二靠房地产投资,三靠矿业,最近两年矿业发展势力很好,渐渐成了精工集团的重要利润来源。

有了这两层关系,素来思考问题面面俱到的祝焱便生出了寻找合适接班人的念头。这个人要不能有反骨,否则有些事不好处理,而且此人要有能力,能将地方上的事搁平捡顺。

侯卫东是祝焱心目中理想人选,一来他才能出众,在省内已是展露头脚,得到了大家公认,推荐他来任职不会让大家觉得意外。

二来是侯卫东和张木山关系良好,这对治理庆达金矿极有好处。

三来是他和李晶有着特殊的关系。每个人都有弱点,祝焱的弱点在于祝梅,为了祝梅,他为精工集团在茂云的发展敞开了大门,作为市委书记,他稍加点拨,手下的人自然心知肚明如何办事,为了照顾好精工集团,让侯卫东来执政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除了祝焱有这个想法以外,恰好此时侯卫东也有强烈的愿望,且得到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的支持,三方愿望汇在一起,侯卫东到茂云任职的希望挺大。

虽然祝焱亦想将侯卫东调到茂云,可是作为一位老练的官员,听到张木山这样建议,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吟不决地道:“我是新任组织部长,对省里的水深水浅还没有摸透,侯卫东的事情还要看几位省领导的意见。”

离开庆达集团俱乐部,祝焱正准备安排晚上将侯卫东与曾昭强聚在一起的事,接到了省委书记秘书赵东的电话,只得改变了晚上的安排。

侯卫东曾经是祝焱的秘书,对祝焱的工作习惯和工作思路有一定的了解,他知道祝炎做事向来长于谋划,决不做临时起意的事情。他叫自己到祝老爷子家里,肯定是对自己的去向有一个初步的想法。又接到了祝焱电话以后,心里有些烦躁,他暗道:“今天曾昭强过来看望母亲,这事亦不正常,而祝焱安排晚上聚会虽然因事取消,可是原定在祝老爷子家里见面,突然又让晚上吃饭,此事更不寻常,十有八九与曾昭强有关。”

想到了祝焱与曾昭强的关系也挺不错,侯卫东心里猛然间有些烦恼。

在办公室喝了一会茶,他拿起坐机,给自己曾经的秘书打了电话,道“杜兵,晚上有时间没有,到铁屏山喝茶。”

杜兵对侯卫东素来尊敬,闻言就下意识地道:“老领导,有什么事吗,您尽管吩咐。”

侯卫东笑道:“没有事情就不能找你喝茶吗?”

杜兵如今是省委组织部机关干部处的副处长,级别不高,实权不小,走到各厅局向来都与厅长局长平辈论交,但是他不敢在侯卫东面前摆机关干部处副处长的架子,他话刚一出口,就意识到有些问题,忙道:“我是给老领导道歉,应该是我请您喝茶。”

侯卫东只是与杜兵开玩笑,听到杜兵认真,道:“我确实没有事,就是找你喝茶。”

杜兵道:“下班以后,我请老领导喝一杯,然后再到铁屏山。”

侯卫东就道“安排在沙州印象,下班时间准时到场。”

杜兵平时是一个很稳重的人,他嘴巴很严实,这一点深得组织部几位领导的信任,但是任何事情都有唯一,他唯一在侯卫东面前把关不严。每个人都是有弱点的,亲情友情爱情金钱权利古董总有一点能打动人心。侯卫东一手把杜兵送到了组织部,这让他始终心存感恩之心,而且另一方面,侯卫东是岭西政坛的一刻冉冉升起的新星,且与新任组织部长祝焱关系密切,想到在组织部有了这一层关系,杜兵睡着了都曾经笑醒。

对于一名在机关初步站稳脚跟的年轻人,在组织部众多的处级干部中要想脱颖而出,实在是一件难事。机关干部处是省委组织部一个很重要的部门,管理着机关成百上千个厅级干部,历任机关干部处的处长都成为厅级干部,他最现实的想法是由副处变成正处,他的年龄不大,如果在几年之内提拔成厅级干部,那么走向省部级干部也是有可能的。而这关键的一步是由副处变为正处,他原本觉得此事遥遥无期,可是由于祝焱意外地担任省委组织部长,这一切便成为了可能。

他原本就想再到医院去看一看刘光芬,没有想到侯卫东却主动打电话过来。

下班以后,杜兵赶到了沙州印象,在订好的房间里等着侯卫东。

六点过十来分钟,侯卫东、谷云峰还有晏春平一齐上了楼。杜兵见到了谷云峰,便明白了侯卫东的来意,心道:“这一次肯定是谷云峰找到了老领导,应该是关于谷云峰的安排问题。”

在成津工作之时,谷云峰曾经是县委办主任,是杜兵的领导,如今两人都成了副处级干部,只是一个是省委组织部的副处级,一个是成津县的副处级,含金量差得太远。

谷云峰看着杜兵,心里发着感慨:“如今很多领导的命运就掌握在这些小年轻的手里,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

几人在一起坐定,侯卫东自然坐在中间,他在几位曾经的部下手里自然挥洒自如,道:“云峰在成津工作这么多年,也应该动一动了,否则影响升迁,省政府这边暂时没有合适的岗位。杜兵,你是机关干部处副处长,对机关正处、副厅的岗位熟悉,近期有什么合适的空缺职位。”

杜兵在老领导面前也没有装模作样,他略为思索,道:“我知道省纪委第二监察室缺一位副主任,谷主任可以平级调过去。关键是第二监察室主任年龄偏大,还有一年半的年就到点了,只是看谷主任是否愿意到纪委。”他补充了一句,“高书记在省里挺有威信,省纪委的处长们发展得也挺好,要进人并不容易,这得看老领导的关系了。”

侯卫东听说是省纪委,会心一笑,道:“沙州纪委老书记济道林到省纪委当了副书记,我去找到老领导做一做工作,应该还有很大的希望,现在就看云峰是否愿意。”

谷云峰有些踌躇,他原本是想到沙州市去任职,没有想到现在居然有进入省级机关的可能性。只不过省级机关藏龙卧虎,有机会也有很大的风险。而且,他在县里是一级班子领导,有地位有专车,进入省级机关当处级干部则意味着重新进入二级班子序列,还要经过奋斗。

想到这一点,谷云峰也拿不定主意。

侯卫东在旁边道:“云峰满四十了,如果留在县里,先要当县委副书记,然后才能当县长,再然后才能当县委书记,这还是最顺的路,你算一算要多少年,至于当厅级干部就别想了。如果能进入省纪委,运作的好,还有可能更上一层楼。”

“当然这事有利有弊,还有风险,还得看云峰自己的打算。”

第839章 破计(上)

侯卫东、谷云峰、杜兵三人都在成津工作过,谈罢谷云峰之事,话题自然而然就谈起了成津的事。

最先提起这个话题的是谷云峰,他道:“与成津相邻的东湘县,以前是比我们成津差得很远,现在东湘发展迅速,财政收入已经超过了成津。如果秘书长仍然在执政成津县,东湘哪里能追上成津。”

侯卫东对成津和东湘都比较了解,他客观地道:“这几年,东湘县的发展要快一些,全凭着金矿支撑,庆达集团的金矿为东湘发展作了大贡献。成津县主要靠铅锌矿为代表的有色金属。这两个县经济结构相似,遇到的困难和机遇也相似,只不过前几年成津发展得快一些,这几年东湘发展得快一些,如今大家水平相似,又回到了原位。”

古云峰喝了些酒,又为了向侯卫东示好,他最清楚侯卫东与曾昭强的历史纠结,便愤愤不平地道:“曾昭强这人挺阴险,当年他明明也不希望胜宝集团以苟刻的条件进入成津,其中的利弊他看到很清楚。可是他的做法不地道,让秘书长背黑锅,秘书长调到农机水电局也和这事分不开。”

经过这许多年,侯卫东已经将成津之事慢慢淡忘了,若不是曾昭强前几天来到了医院,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曾昭强这号人物,他淡淡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我不到市农机水电局,进副市长可能还要费些周折,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命中注定之事。从客观来说,曾昭强还是有眼光的,他最终顶住了胜宝集团的压力。后来胜宝集团到了茂东,给茂东从经济和政治上都造成了极大影响,从这一点来说,曾昭强还是有眼光的县领导。”

古云峰当年是侯卫东提拔的县委常委,在曾昭强手下并不得势,道:“曾昭强能力是有的,在成津工作的时候也还是有水平,可是为了自己上位采用的手段太不地道了,秘书长在成津执政的时候,对曾昭强很信任,对他的工作很支持,没有想到他却使出这种下作招数。在成津,好些县级领导都对此事有看法,也看透了曾昭强的人品,对他表面上还算恭敬,可是心里都有另外一本账。老领导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用了这个招数以后,很多县级领导都不愿意跟他太紧密,所以他在县里还是比较孤独,包括朱县长,从我的观察来说,他对曾昭强也是不冷不热,我估计就是与当年的事情有关。”

谷云峰所说只是部分真相,尽管有些县领导对曾昭强有看法,却仍然不妨碍他们对曾昭强的追随,侯卫东只是过去的领导,紧跟现任县委书记才是成津副县级领导们正确的选择。

当然,李致等人心里的真实想法,谷云峰还是说准了几成。

杜兵想起了往事,道“当年的事对我也有很深的影响,也算认识到人心复杂,我认为,曾昭强虽然当上了县委书记,可是总体来说很失策,做官也不是这样的做法,他若是和老领导紧密合作,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侯卫东没有多说,道“做官是一时,做人才是一世,我们要先当一个好人,才能当一个好官。象我们这种交往,退休以后也是可以做朋友的。”

侯卫东如此说也是有道理的,从成津工作以来,他一直在提携杜兵和古云峰,如今三人各据一方,都有权力,更关键是没有利益上的冲突,这样的朋友反而能够交得长久。

杜兵在省委组织部工作,脑子里装了不少考察干部的条条款款,他将曾昭强的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道:“曾昭强年龄偏大了,从干部任职的情况来看,他当年若不能及时当上县委书记,等上几年,根本没有向上发展的空间,我估计他是出于这种目的而采取不太理智的做法。”

侯卫东心中一动,暗道:“如今他又到了做出选择的时间了,若是这一次当不上副厅级干部,他也就再没有希望了。以他上次的做法,这次他肯定也要费尽心思上位。”

吃了晚饭才八点多一些,三人各自散去。

侯卫东先去医院看望母亲,在前往医院的途中,他禁不住又想起了曾昭强,琢磨道:“曾昭强即使要上位,办法很多,我只是一个省委副秘书长,他完全没有必要走我的门路,更不必到医院来看我母亲,这样做没有道理呀。”

想了一会,侯卫东就将此事与祝焱联系在一起,此时祝焱仍然没有与他交底,他自然不知道祝焱的真实想法。可是曾昭强要更上一层楼,祝焱是最便捷的道路,他的思路不由自主地朝着这个方向延展:“莫非祝焱也要使用曾昭强,将他弄到茂云去工作。”

正在想着,他看到了走在前面的二姐侯小英,便将这个话题抛在了脑后,紧追几步,赶上了侯小英。

在医院呆了一个多小时,刘光芬有了睡意,侯小英到医院来的时间少,她就留在了医院继续陪着母亲。而侯卫东基本上每天都要来,因此也就提前离开。

在到小区,侯卫东突然想起,他一晚上都没有接到小佳的电话,他就猜小佳或者有应酬,或者在打麻将,上了楼进了家门,家里空荡荡,他坐在沙发上,顺手用座机给小佳打了电话。

“我才从医院回家,你到哪里去了。”

电话里传来了“哗哗”的麻将声,小佳道:“我在谢姐家里,帮她陪客人,都是沙州园林局的同事,我们打打麻将。”

小佳和谢姐是多年的麻将搭子,侯卫东也不奇怪,道:“你要早一点回来,不要打晚了。打得太晚容易疲倦,影响开车。”

小佳正打得高兴,道:“放心,我开了这么多年的车,没有啥问题。”

侯卫东道:“你的技术没问题,可是如今驾校一个月就毕业,马路杀手太多了,你小心一些。”

“好,我会注意的,挂了。”

与小佳通了电话,侯卫东一个人在沙发喝了几口茶,看了十几分钟电视,又到书房打开了电脑,浏览了一些新闻,他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在屋子里蛮无聊的转了一圈,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无聊,是因为郭兰明天就要离开岭西。

他拿出了手机,为了稳妥起见,又将手机放了回去。自从那一次小佳差一点与郭兰通话,他就没有用带回家的手机同郭兰通过电话。他干脆下楼发动汽车,直奔郭兰住的小区。

听着四兄弟的歌声,穿过了岭西城,用了接近半个小时,侯卫东来到了与自己小区相对的另一端。进了郭兰所住的小区,在中庭抬头看了看那扇窗户,窗户黑暗一片,没有任何灯光。

“难道还没有回来吗?这个时候应该不在店里。”上楼打开了房门,屋子里确实空无一人,侯卫东开了灯,看了看卫生间里郭兰用过的牙刷等用具,在屋子里坐了一会,然后在床上躺了一会,床上还带着郭兰的茉莉花香味,这个茉莉花就如同郭兰本身的味道,很纯粹。

他坐了近十分钟,下楼开车就直奔岭西大学外的五一路,在五一路他找到郭兰商店,商店已关门,并没有人。

“郭兰肯定到了沙洲龙堂县去接郭师母。”他想了想,还是用随身携带的手机给郭兰打了电话。

“我在龙堂县,明天要走,我今天去接我妈。”

“明天我来送你吗?”

郭兰犹豫一下道“算了,你还是不要来送了,明天我直接从龙堂县回岭西,再直接到机场。”

侯卫东再问道“那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在龙堂县,大姨家里。”

听了郭兰的声音,侯卫东心里如长了翅膀一样,他看了看表,算了算时间,觉得时间还够,道:“你稍等一会,我马上过来。”

郭兰吃了一惊“你现在在哪里?”“我在岭西,就在你商店前面。”

“太晚了,你不要过来。”郭兰一边说这话,心里又隐隐盼望着。

侯卫东不由分说地道:“过一个小时,你在振农集团雕像下面等我。”

郭兰担心地道:“你别过来,晚上公路不好走。”

侯卫东道:“路没问题,你放心,我会小心开车。”

打完了电话,侯卫他发动了汽车,直奔铁州的龙堂县,来到了龙堂县,此时刚到十一点。小车来到了振农集团的雕塑下面,明亮的车灯将黑夜刺破。郭兰穿着一件风衣,在车灯照耀下显得格外清晰。此时此景,让侯卫东想起了电影《卡萨布兰卡》里的女主角,尽管这与电影几马牛不相及,可是侯卫东心里就是想起了这部电影。

上了小车,侯卫东道:“我明天不来送你,但是今天一定要来送你”

“我今天也想给你打电话,可是……”郭兰说了半句也没有说,只是用眼睛看着侯卫东。

侯卫东道:“到了上海,什么时候做手术?”

郭兰道:“还要等肾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