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看法恰恰相反,互联网是绝对的新兴力量,现在挤掉泡沫,正是进入其间的好机会。”大周指了指晏紫,道:“晏紫是我的合作方,她是专业人士,我是技术人士。”

侯卫东脱口道:“晏紫是舞蹈演员。”

晏紫冷笑一声:“难道舞蹈演员就不懂音乐吗,少见多怪。”

楚休宏有些奇怪地看着晏紫,在他的印象中,晏紫是一位雅致的女人,他是第一次听见晏紫冷笑。

从门口又走进来一位女子,女子约一米六左右,即时尚又朴素,走到大周桌前,很礼貌地鞠躬。

这个鞠躬太眼熟了,所有与日本人有关的电影里都会出现这种礼议,侯卫东将目光转向了大周,大周明白侯卫东的意思,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做了一个西洋人常用的身体语言。

“这是我的女友兼合伙人,代子。”

听到“代子”这个名子,侯卫东险些笑了出来,在读大学之时,每晚睡前十分钟,大家都会讲黄色话题,俗称黄色十分钟,刘坤曾经讲过两个岛国人的名字,男的叫做龟头正雄,女的叫做松下裤带子。

因此,听到代子,他猛地想起了松下裤带子这个笑话。

代子不明所以,见到对面的男人脸上充满了笑意,又微微鞠躬,脸上是很温柔的表情。

侯卫东对那个岛国没有好感,可是面对着代子这样的女子,确实又没有太多恶意,他看着大周道:“我刚才听到你是在说英语,代子能说中文吗?”

“不会,我和她在美国认识的,在一个学校,我们一起来做音乐网络。”

侯卫东道:“我知道周省长的性格,他能接受你从事网络音乐这项全新的事业,可是他很难接受这个——代子。”

大周扭头过去,朝代子微笑着用英语道:“这位侯先生夸你很漂亮。”回过头又对侯卫东道:“我爸很信任你,抽个时间,帮我劝一劝他,姻婚无国界,抗日战争和代子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无解,侯卫东开了个玩笑,道:“抱得东洋美女归,大周这是为岭西人增光,我相信周省长最终会接受你的。”

大家边吃边聊,侯卫东问道:“我对互联网不熟悉,大周,你倒底想作什么?”

大周道:“简单地说,我想做专业的音乐搜索引擎,主要为搜索用户提供音乐视听的第三方链接服务,我的想法是做国内的最好的音乐网站,目前资金压力挺大,正在筹划风险投资,卫东有没有好建议?”

侯卫东道:“我接触的都是具体产业,对于互联网完全是外行,不敢乱说。”又问道:“目前你有没有眉目?关于风险投资的事情。”

“步高,是沙州最成功的年轻企业家,你应该认识,他手下有两家公司,一是步步高房地产开发公司,另一个是远景公司,步高准备投入三百万到我的音乐搜索引擎,名字我都取好了,叫做周代音乐搜索引擎。”

侯卫东暗道:“步高的老婆与晏紫曾经是同事,步海云又是周昌全的部属,而步高的经济实力强,由远景公司来投资倒是不错的选择,即使三百万全亏了,对步高来说不会伤筋动骨,只要周昌全给予步高适当关照,又何止三百万元。”

他道:“步高是我多年的朋友了,他的新月楼致今仍然是沙州最成功的楼盘,已经开发到了四期。”

大周马上拿出手机,给步高打了电话:“步总,今天遇到卫东市长,他对你很赞赏。”

步高刚刚离开了在岭西新开发的楼盘,就接到了大周的电话,道:“大周,我和小曼在岭西,你从上海回来了?”

“你在岭西,那你赶紧过来,我和卫东、休宏在一起。”大周问了一句,“这是什么餐厅?对,就在沙州印象餐馆。”

很快,步高来餐馆里。

步高此人擅长学习,精于管理,成功开发了新月楼以后,他按照新月楼的模式在岭西和铁州分别复制了四个大楼盘,赚钱赚得盆满钵满,他正在筹划让步步高公司上市,因此,通过父亲的关系,与周昌全保持了密切的联系。

酒过三巡,大周感叹道:“当初我出国是错误的选择,如果一直留在国内,估计境况也大不一样。”

大周如此说是有感而发,他现在留在美国,最多就是美国白领,年收入七、八万美元办得到,想当大老板是基本不可能,每次回国,他都会发现以前的朋友就会有人变成岭西老总。

凭心而论,他以前并没有将步高放在眼里,步高的父亲当时不过是沙州建委主任,而他的父亲周昌全却是沙州一句顶一万句的市委书记。十年过去,他成了年入十万美元的美国白领,按理说应该相当不错了,可是步高却成了亿万富翁,这些变化,让大周坚定了回国创业的决心。

“大周,我劝你别搞虚拟经济,干脆搞房地产,我分析,房地产业将持续十到二十的火红。”

“互联网也是一块大蛋糕,放弃了实在可惜。”尽管互联网受到了重创,大周仍然看好这一行业。

“让代子去经营音乐网站,你条件这么优越,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全了,不做房地产实在可惜了。”

晏紫的英语水平不高,代子的汉语水平很低,两个女士坐在一起,互相不能沟通,只能听男士们闲聊,实在无聊得紧,忍了一会,终于放下了筷子,道:“你们慢聊,我先告辞了。”

她收拾了随身的坤包,风姿绰约地留给了众人一个背影。

侯卫东看着晏紫的背影,不禁想起了她腰间的惊人弹力,暗道:“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毛老人家对国人的改造确实是直接灵魂,影响深运,晏紫与代子相比,一个是带刺的玫瑰,一个是风中的水莲花,也不知在以后的竞争中,是刺玫瑰胜出,还是风莲花更历害。”

代子的中文水平实在不怎么样,大周的日语水平更差,两人交流都是用英语,此时满桌男人用岭西话交流,她只有干瞪眼的份。

步高道:“大周,你还是投资房地产,这是岭西最有钱途的行业,放弃你的网络梦想,那个事太累了。”

大周看了一眼安静的代子,道:“就算我不搞音乐网站,代子也要搞,这是她的梦想,也是我的。”

“大周,我和你不是一天的交情,三百万是风险投资,说好的事情不会变,你若想要做其他的事情,启动资金我都可以为你准备。”

周昌全在副省长职位上还有五年任期,因此,步高极力拉拢大周,他并不是想让大周直接搞房地产,而是想与其合作,当然,大头在公司这边,大周只能拿小头。

当然,这个小头对于个人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酒足饭饱,楚休宏作为秘书,不敢在外面久留,他来到省政府宾馆等着周昌全。

步高道:“难得请到侯市长和大周,下午找个地方潇洒。”

大周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代子,道:“算了,今天和代子在一起,我还是争取当个岭西好男人。”

步高没有勉强大周,他拉着侯卫东,道:“大周要走,侯市长不能走,我有些事情和你谈。”

侯卫东略为犹豫,点头道:“那找个地点喝点茶,我三点钟离开。”

两人来到了金星宾馆的茶楼,喝了几口茶,步高道:“侯市长,你认识易中岭吧。”

“什么事。”

“重要的事。”

第682章 谋篇(上)

侯卫东不知步高是何意,淡淡地道:“易中岭,这是沙州有名的企业家,我认识。”

“这两年,易中岭风头很劲,沙州最好的地块,十有七、八落到了他的手里,他原来是搞食品的,和建筑行业风马牛不相及,为什么在房地产行业混得风声水起,还不是仗着黄子堤。”

步高注意观察侯卫东的脸色,见其并不反感,道:“黄子堤这样搞下去,绝对要出大事情,很多政协委员、人大代表对此事有议论,很反感。”

侯卫东一脸平静,静等着步高揭秘底。

步高在沙州最大的敌手就是易中岭,他几次与易中岭争夺地块,都被对方夺标,因此,他想方设法准备排挤易中岭。

“这是我无意中得到了一组照片。”步高取出了一叠照片,这是业余侦探麻贵的杰作。

侯卫东接过了照片,他心尖里颤动了一下,脸上却是神情依然。

这些照片的主角是黄子堤、项波、易中岭和刘坤。

“这是易中岭的别墅,黄子堤亲自开车去的,第二天早上出来。”

“这是三个女子,是上午到的,你看下面的时间,这一张,黄子堤走了以后,她们也走了。”

侯卫东仔细看着照片上的女子,俏丽,风尘之色似乎要透过照片,“这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没有多大意义。”

“侯市长,你继续看。”

“这是刘坤,也是当天晚上进去,第二天早上出来。”

“看这间平房,早上,从里面走出来了六个年轻女人。”步高开了一句玩笑:“年轻人身体好,这次刘坤是陪了六个人。”

侯卫东仍然道:“这些照片在法庭上不能当作证据,没有因果关系。”

步高道:“侯市长,你继续看。”

“这是项波,他是三点二十分到达易中岭家里,黄子堤是六点钟到了此地,你看这一张的时间,项波是晚上八点离开,应该是他们三人喝了酒,黄子堤的车没有动,这是早上天亮时的照片,黄子堤从后面的别墅出来。”

……

步高对这一组照片作了最后总结:“从这八组照片可以看出来,易中岭是常客,后里的别墅是他专用,刘坤和项波是偶尔过来,项波是过来喝酒,一般晚上八点过就要离开,刘坤两次是从平房出来,平房应该就是一个私密的娱乐场所。”

侯卫东内心也很震惊,这一组照片将黄子堤、易中岭、项波和刘坤的秘密爆光于天下,其中有严密逻辑关系,不必置疑,他将这些照片叠在一起,道:“步总,这一组照片来之不易,不过,没有什么价值,顶了天,就是黄子堤留宿于易中岭这里,可是这违反了那一条那一款,领导干部也要有朋友。”

步高嘿嘿笑道:“侯市长,这组照片不会见光,只是作为你决策的参考,我知道你在关注绢纺厂的事情,这组照片可以解释近期发生在绢纺厂的怪事。”

侯卫东心里承认这组照片揭示出来的真相,但是作为副厅级干部,他已经学会了稳重,在大事大非面前并不肯轻易表态,这是当领导的修养,也是城府。

“这些相片并非致命一击,因此,谁拿出这些照片,谁的动机就不纯。”侯卫东一边说,一边将这些照片推给了步高。

步高将照片收进了皮包,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沙州的红楼,这些人就是工厂的蛀虫,绢纺厂危险了。”

侯卫东目光如刀,直视步高,过了好一会,道:“我有事要先走一步,就这样了。”

步高将侯卫东送到门口,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

在沙州建筑市场上,步高原本是一枝独秀,可是易中岭突然变成了土地吞口,将几块重量级的好地从其口中夺走,步高就下定决心要收拾掉易中岭,他是文明人,文明人就有更加文明的办法,侯卫东就是一把出鞘的砍刀。

这也是其父亲政协主席步海云密授之机宜。

堡垒是从内部攻破,步海云在沙州为官三十来年,深知其中的奥秘,他看准了侯卫东的雄心以及黄子堤的贪心。

侯卫东坐在车上,又给楚休宏打了电话:“休宏,全省国有企业改制的试点工作,有什么新进展,你要及时给我说一声,让我有所准备。”

“侯市长,只要有消息,我就跟你联系。”楚休宏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宁玥在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有关系,周省长到首都之时,还去拜访过。”

对于侯卫东来说,这个信息太重要了,他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吴英,便给成津县朱兵县长打了电话:“朱县长,我是侯卫东,先祝贺你,改天请你喝酒。”

朱兵几经曲折,在曾昭强的大力推荐之下,又通过副市长侯卫东去宁玥见了面,再找了市委常委、秘书长杨森林,终于修成正果,力压副书记莫为民和常务副县长周福泉,成了成津代县长。

市里为了安排朱兵,将周福泉调到了吴海县担任县委副书记,莫为民仍然是成津县委副书记。

“侯市长,您有什么指示?”此时的朱兵早就将益杨上青林的旧事忘掉了,对侯卫东是发自内心地恭敬。

“有一件小事,你找人到竹水河弄几斤扁鱼,最好选两斤左右的,个头均匀一些,送到岭西,对,就是今天下午送过来。”

“侯市长,你放心,最多三个小时,我将扁鱼送过来。”

“你不必来,找府办信得过的人,将鱼送到岭西以后,再给我打电话。”

侯卫东打完电话,将车开到了金星宾馆,然后蒙头大睡,一觉醒来,已是四点钟了。

“你的人到了哪里?”

接到侯卫东电话以后,朱兵将手里的事情全部推掉,专心备鱼,道:“我刚才问了,送鱼车已经过要到沙州,最多一个小时就到岭西。”

侯卫东这才拨通了水利厅吴英副厅长的电话:“吴厅长,您好,我是侯卫东,送了几斤竹水河的扁鱼,您尝个鲜。”

吴英很高兴地道:“小佳过来没有,你们家的小佳打麻将是一把好手,晚上我们几人打几圈。”

侯卫东则是顺杆上爬,道:“晚饭安排在沙州印象餐馆,行吗?”

吴英笑道:“我现在是闲人,随时有时间,就看曙光这个大忙人有空没有,红线和蒙宁肯定要来的,就在沙州印象餐馆吧。”

事情办得很顺利,侯卫东心里高兴,赶紧给小佳打了电话,道:“晚上到岭西来,和吴厅长、方红线、蒙宁她们几人吃饭,你可以开车,我也可以让司机来接你。”

小佳正好约了谢局长和赵秀吃饭,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和谢局长、赵秀已经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对了,我还约了杨柳。”

侯卫东不容置疑地打断道:“今天的晚餐很重要,我有事要找吴英,她特意点了你的名字。”

“我还有没有人身自由,为了陪她们打牌,就得从沙州跑到岭西去。”小佳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忍不住抱怨道。

“现在不自由,是为了将来更自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赶紧出发。”

小佳没来由地有些怨气,道:“你就知道陪那些不相干的人,我们有多久没有在一起了。”

侯卫东哈哈大笑道:“原来小佳想洗衣服了,这事好办,今天晚上打了牌,我们就住在金星宾馆洗衣服,消耗脂肪和能量。”

小佳“呸”了一声:“你这人太不浪漫了,这些事情只能意会,你说出来就没有情调了。”又道:“你别派司机了,我自已开车过来。”

“小心点。”

“放心,我也是老驾驶员了。”

到了五点,成津县政府办公室就将五斤扁鱼送到了金星宾馆,朱兵想得很细,将五斤扁鱼打了一个大包,又另装了三斤扁鱼。

五点三十分,小佳开着车也来到了岭西。

五点五十分,侯卫东和小佳等在了水利厅楼下,侯卫东坐在车上充当驾驶员,小佳则上楼去找吴英,等了一会,就见到小佳陪着吴英出现在底楼,两人有说有笑,神态很亲热。

坐上了车,吴英道:“副市长当驾驶员,我今天超级别了。”

在岭西,经常尊称驾驶员为“师长”,戏称为师级干部,侯卫东很机灵地笑道:“平时是师长开车,今天是副师长当驾驶员,其实是降了级别。”

车至沙州印象餐馆,侯卫东对吴英道:“吴厅长,今天晚上我们先煮一盆扁鱼,另外还有一包扁鱼,我先送到家里去。”

吴英是水利厅副厅长,家中从来不缺各式野生鱼,扁鱼虽然是好东西,她却并不是太在意,她更在意的是这份情谊,道:“卫东是有心人,很不错。”

“这个地方叫沙州印象餐馆,盆景还不错。”

“这里的老板以前和我一起在益杨青林镇工作过,是粮食系统的老同志。”

吴英对这些盆景很有兴趣,专心致志看了一会,道:“还有没有档次更高的,卖不卖?”

侯卫东干脆就将老邢叫了过来。

老邢此时红光满面,精神矍铄,他虽然不了解吴英的身份,可是见到侯卫东的神情,猜到了吴英肯定是大人物,道:“我还有几盆珍品,都是在上青林山上培育出来的,比这些盆景档次高。”

吴英道:“厅里可里摆几盆,另外,给我准备两盆高档的,我要送走。”

等到老邢离开,侯卫东道:“吴厅长,我想给您汇报工作。”

第683章 谋篇(中)

听了侯卫东的请求,吴英道:“这是好事,也是难事,你何必主动去惹麻烦。”

侯卫东道:“不愿意惹麻烦,迟早就会惹上大麻烦,如果沙州是体制改革试点地,我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我知道省政府是有意明确一个试点市,沙州的工业在全省排第三,很有代表性,是试点镇的最好城市。”

“国有企业改革问题,从全国范围内一直是有分歧的,不仅是经济上的原因,还是政治上的原因,如今虽然不至于有牢狱之灾,可是稍有不对,政治上受影响也不足为奇。”

吴英是省委书记夫人,没有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她不仅想到了群体性事件,也想到了可能引起的风波,她着实欣赏侯卫东,建议道:“我可以建议朱民生调整你的分工,这样就可以免除了许多麻烦。”

侯卫东委婉地谢绝了吴英的好意,道:“吴厅长,谢谢你的好意,我既然到了这个岗位上,也就不准备退缩了。”

吴英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侯卫东,这些年来,她接触了太多的政府官员,“但求无功,不求有过”的明哲保身理念已经深入了官员潜意识,官做到副厅级,还要主动惹麻烦的人,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她微笑着道:“把沙州作为国有企业试点市,对于省里来说是一件好事,既然你想争取,我估计没有什么问题,找机会帮你说一说。”

“需要通过国务院体改办吗?”

“对于全国来说,你这点事只是芝麻小事,省里完全有权去决策。”

侯卫东倒是有心结识更高层次的领导,见吴英如此说,也就作罢。

当上副市长以后,面对着复杂的国有企业,侯卫东一直在调研和思考,这是决策前必不可少的程序,此时主意已定,他便准备主动出击。

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让项波经营的时间太长,有易中岭在里面掺合,绢纺厂的局面绝对比现在更加复杂,侯卫东不能再等等了。

在吴英、方红线、小佳开始进入麻将战场之时,侯卫东回到了金星宾馆,坐在了落地窗前,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提电脑,然后给晏春平打了电话。

“你把绢纺厂三月、四月的报表准备好,明天送到我的办公室。”

“通知蒋希全到我的办公室,上午十点。”

给晏春平打完电话,侯卫东又给段英打了电话。

“段英,您好,我是侯卫东。”如今段英已经接替了王辉当年的职务,他很看重报社的喉舌作用。

段英此时刚刚洗了碗,正准备到书房,接到了侯卫东的电话,很有些诧异,道:“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情。”她打电话之时,丈夫梁进文正在客厅里看电视,便有意坐在了客厅。

“我对绢纺厂的感情挺复杂,当年益杨绢纺厂破产之时,大量的工人下岗,最惨的就是那些女工,有不少南下当了小姐,所以,如果你要改革,必须要考虑工人的利益。”

侯卫东道:“这一点我知道,可是绢纺厂经营困难,真等到病膏肓,只能是破产一条路了,到时受害的还是绢纺厂女工,现在还可以有多种选择。”

段英明白侯卫东的意思,道:“你给我打电话说这个事情,肯定不是为了谈感受,我能为了绢纺厂做些什么事情?”

“我想在改制之时,岭西日报上有改制的声音,这是对我的舆论支持,有一个良好的舆论环境,这事太重要了。”

段英道:“侯市长,你给我的这个任务太大了,我只是小人物而已,怎么能主导岭西日报的方向。”

“我知道报社的操作模式,要正式表态很难,我想让你打些擦边球,从现在开始,悄悄报道一些企业改制的文章,主要是外省的成功经验。”

这个要求让段英感到有些难度,考虑了一会,道:“我去试一试,能否通过不得而知,请理解。”

侯卫东操作过多次,道:“我还会和王辉主任联系,争取他的支持,这些文章类似于软广告,应该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影响。”

与段英通话结束,侯卫东又给王辉打了电话,王辉同侯卫东合作多年,对这些套路很是熟悉,道:“这事好办,就是打擦边球,只要段英把文章找来,我糊里糊涂就同意了,没有什么大不了。”

小佳凌晨两点才回到了宾馆,侯卫东睡得迷迷糊糊,当小佳进门之时,他半眯着眼睛,道:“现在几点了,明天我要到计委去找鲁主任,谈点事情,你有什么安排。”

“两点,原本说要打通宵,吴厅长接到电话,明天要到首都去,因此两点就散了场子。”

侯卫东睁开了眼睛,问:“吴厅长要到首都去?”

小佳亲了亲侯卫东,拿着毛巾去卫生间洗澡,道:“我听说宁玥也要去,是她的一个长辈过生日,好象在体改委当领导。”

侯卫东到省城来做一系列活动,其实为了下一步改革打下铺垫,此时听到吴英要去首都,而且是和宁玥一起去,眼睛便睁开了,道:“她还说了些什么。”

“她夸你很有朝气,不象一般领导那样暮气沉沉。”小佳走到门口,回过头来,道:“明天我请了假,可以睡懒觉,你别叫醒我。”

九点,小佳还在酣睡,侯卫东在金星宾馆吃了早餐,便直奔省计委,找到了省计委副主任鲁军。

听了侯卫东的想法,鲁军道:“改制没有问题,政策早已明确,又有成功经验,最重要的是要选择合适的改制模式,按照国有产权最终受让主体不同,国企改制可分为内部人收购模式与外部人收购模式,你想采用哪一种方式。”

“我不是为了改制而改制,有两个条件和一个目的,两个条件是国有资产不流失和职工大体上不吃亏,一个目的是扭亏为赢,为了达到上述目的,准备在沙州采取内部人收购模式。”

“谈一谈具体的理由?”

“其一,经营层及骨干员工稳定,对企业历史及现状熟悉,改制过程震动较小,系统风险也较小,能激发企业内部人对改制的积极性,推动改制顺利进行,这符合绢纺厂的现实;基二,由于内部人收购往往将产权置换与身份置换联系在一起,减少了改制过程中的现金支出,这符合沙州市政府的财力。”

鲁军对国企改制研究得很透,道:“当前在岭西,内部人收购模式主要分为经理层融资收购和股份合作制模式,管理层收购的资金来源问题难以解决,即使融资成功,由于还贷压力巨大下,管理层很难给企业发展继续注入资金资源;而股份合作制模式下容易形成新的一轮大锅饭。”

“这两种模式都是有利有弊,更重要的是,在监督机制不健全情况下,内部人收购容易滋生暗箱操作。”

说到这,鲁军加强了语气,道:“无论改制是否成功,作为领导改制者,都要被人非议,这实在不是一件好差事。”

侯卫东明确表态道:“我有心理准备,此事宜早不宜迟。”

“那好,我同你研究细则。”

两人谈了近两个小时,侯卫东这才与鲁军握手言别。

此次岭西之行,侯卫东与周昌全和吴英见了面,又与岭西日报的王辉与段英沟通了信息,再与计委副主任鲁军进行了实质性交流,颇有收获,这是他为了推动沙州国有企业改革进行的铺垫。

可是要将思路变成现实,还有许多具体问题。

第一件事就是如何提出此事,现在市委书记朱民生有改制的想法,可是又前怕狼后怕虎,态度模梭两可,而市长黄子堤才将项波推上厂长的位置,根本没有考虑改制之事,作为一位分管副市长,在这种情况之下,如何将绢纺厂改制的大事提上议事日程,确实还是一件考虑领导艺术之事。

等到五月下旬,省政府仍然没有明确沙州为国有企业试点地。

在六月上旬,看了绢纺厂的财务报表,仍然是亏损,而且本月亏损额比四、五月份明显放大。

侯卫东针对连续三个月的亏损作了态度强硬的批示:“连续三月亏损,而且有放大趋势,我建议制定周密措施,进行企业改制,否则将无法解决绢纺厂的亏损问题,请黄市长阅示。”

黄子堤看到了侯卫东的批示,将项波叫到了办公室,让其看了侯卫东的批示,道:“项厂长,三个月前,你是信誓旦旦,现在有何良策。”

项波一脸苦相,道:“工厂生产很正常,关键是销售环节出了问题,高小军和蒋希东一直把持着销售渠道,他们穿一条裤子,就是要搞跨绢纺厂。”

“你这个厂长,就是吃干饭的。”

项波呐呐地道:“蒋希东在厂里经营了十年,所有重要的销售渠道都是他们掌握,现在他们装傻充楞,死不承认这事,我准备另起炉灶,通过专来的销售公司来建立新渠道。”

黄子堤道:“有几成把握。”

项波一咬牙,道:“有六成。”

黄子堤拿过了侯卫东的批示,在上面写道:“绢纺厂有五千职工,稍有不慎,会影响稳定,请侯市长沉到企业,提出扭亏为赢的具体措施,改制一事要经过充分调研,经专家论证以后,再提交到政府常务会研究,黄子堤。”

“我再给你一个季度,如果不能扭亏,我也不好说服侯市长了。”

项波满头大汗出了大楼,回头骂了一句:“这些当官的,屁眼心都是黑的,侯卫东,老子跟你没完。”

侯卫东看了批示,让办公室复印了一份,放在办公室作为备用件。

这时,桌上的红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这个红机电话只有周昌全打过,侯卫东看了短号,很陌生。

“您好,我是侯卫东。”

“卫东,成津知青墓的情况如何?”

“今年修缮过,很不错。”

“在六月份,一些老知青要来上坟,你最近亲自去检查一次,包括沿途公路,都要修一修。”

侯卫东心知是首都的那位老知青要来,他一阵高兴,连忙将此事布置了下去。

这时,晏春平送了文件夹过来,第一份就是市政协《关于以改制促发展的建议》。

侯卫东知道这是步海云在配合行动。

第684章 谋篇(下)

市长黄子堤看到了的市政府《关于以改制促发展的建议》,便感觉有些不对,心道:“步海云这是帮着侯卫东摇旗呐喊,绢纺厂的事和步海云并没有瓜葛,他的用意还是在土地之上。”

黄子堤在出任市委副书记和市长期间,为易中岭弄了不少的地,为此和步海云也生出些了一些龌龊,想到了这一点,他暗恨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易中岭太贪心了,迟早要将我一起拖入地狱。”

每次想到这一点,他恨不得找把刀子捅死易中岭,可是他深陷入泥潭,而且是越陷越深,无力自拔。

坐在桌前想了一会,黄子堤下定了决心给易中岭谈一谈,拨通了电话,道:“中午我到你那里去,我有事情跟你谈。”

易中岭此时正在工地上,他听到易中岭声音是少有的严肃,道:“黄市长,你有什么指示?”

“有重要的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中午我们再谈吧。”

易中岭隐约猜到了什么事情,他马上给绢纺厂项波打了电话:“老项,合同什么时候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