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侯卫东接到了朱小勇打来的电话,道:“大局已定,钱国亮是岭西省省委书记,中组部将在今天下午派人来宣布。”

为了省委书记一职,省长钱国亮和省委副书记朱建国掰了一阵手腕,前一段时间,朱建国担任岭西省委书记的传言在沙州流传甚广,如今,钱国亮胜出。

“省长由谁来担任?”

“朱建国。”

侯卫东道:“那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朱小勇笑了笑:“也许吧,以后岭西情况如何,只能等着瞧了,卫东老弟,岭西政局将大变,你和我都要好自为之啊。”

侯卫东与赵东拉上了关系,他心里稍安,道:“我只有以不变应万变。”

尽管此事早有预料,侯卫东放下电话之时,还是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

“赵东被朱民生排挤出了沙州,却变成了钱国高的秘书,朱民生应该后悔当年对于此事的处理。”侯卫东对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了深刻的认识。

沙州市委书记朱民生此时已经来到了省委小礼堂,省委小礼堂是修于五十年代的建筑,虽然年代久远,却有着历史的厚重与威严,凡是岭西重要领导人更替,大多是在这里进行交接。

当朱民生看到在主席台侧面正在陪客人的赵东,脸色很难看,他万万没有想到,赵东居然会咸鱼翻身,由减负办主任奇迹般地变成了省委书记钱国亮的秘书。

在机关里,除了实际的“位”以外,还有“势”,赵东如今是副厅级,可是他是钱国亮的秘书,他就“势”不可挡,他的能量可大可小,大者,可以作为省委书记化身,小者,就是省委书记的跟班。

得罪了省委书记身边人,这让最讲究连横的朱民生感到心头一片,庄严的小礼堂在眼中也显得陈旧斑驳。

沙州在省里排名第三,茂云在省里排名第七,祝焱知道朱民生和赵东的过节,他隔着人头,瞧着朱民生,心道:“历届沙州市委书记都会有所安排,这个惯例恐怕到了朱民生这里将会终结。”

祝焱和朱民生同为正厅级干部,也是下一届省领导的竞争对手,朱民生遇到了问题,恰好是增大了他的可能性。

会议由省委副书记朱建国主持。

中组部领导首先宣布了中央决定:“钱国亮同志任岭西省委委员、常委、书记。”

“这次岭西省委主要领导的调整,中央充分考虑岭西省实际情况,经过反复酝酿、慎重研究,最后才定下来,钱国亮同志政治成熟、政策理论水平高、领导经验丰富,主持省政府工作之时,表现了很强的驾驭全局能力……希望岭西省委团结全省广大干部群众,统一思想,振奋精神,齐心协力,推动岭西经济和社会各项事业不断取得新的成绩。”

全场响起了如雷的掌声。

“蒙豪放同志在担任岭西省委书记期间的工作,岭西省政治、经济、社会事业等诸多方面都取得了长足进步,中央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

省委副书记朱建国勉强能够接受这种安排,等到中组部领导发言完毕,他道:“在座诸位同志充分认识中央决定的重要意义,在政治上、思想上、行动上始终与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我将全力支持、配合和协助钱国亮同志工作,为开创岭西省各项工作新局面而努力奋斗。”

此次会议结束以后,报纸上很快就登了新闻,钱国亮以前就是省长,如今成了省委书记,岭西省货真价实的一把手,因而,《岭西日报》刊登了钱国亮的大幅照片,以及在小礼堂的讲话全文。

侯卫东正在办公室研究钱国亮的照片,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我是济道林,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市委副书纪、纪委书记召见了,侯卫东不敢耽误,叫上小车就直奔市委,一路上都在想:“纪委书记找我有什么事情?”他的尾巴有两条,一条是石场和煤矿,另一条是李晶,他仔细想了想,如果纪委真要找麻烦,只能是石场和煤矿。

“烦不烦,总拿这事做文章。”侯卫东在心里骂了一句,来到了济道林的办公室。

济道林很平和地看着侯卫东,道:“今天这次谈话,是受朱民生书记委托,请你一定要正确对待,先看一看这封信件。”

果然,这封信仍然是反映侯卫东经商的问题,除了文字的东西以外,还有张小佳从蓝鸟车下来的照片,侯卫东坐在奥迪车的照片,火佛煤矿的照片以及石场的照片。

济道林道:“你除了车子外,还有沙州教授楼和新月楼,这封信上没有完全反映出来,你很富裕嘛。”

侯卫东已经接受过纪委一次调查,不慌不忙地道:“这件事情已经查过了,我的财产都是母亲赠送,她退休以后开有石场和一个煤矿,有营业执照以及纳税纪录。”

济道林静静地看着侯卫东,等他说完,道:“再说一遍,我不是来调查你,而是受朱书记委托给你进行谈话,今天谈话内容要保密。”

“省委主要领导调整到位以后,省政府将进行相应人事调整,等到年底就是市政府进行换届选举,市委向省委推荐了你,这是很郑重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其中的份量。”

济道林指了指这封信,道:“不管这封信是否属实,如果此信在沙州传播,对你很不利,如果届时选举出了问题,对你和对市委都不是好事,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侯卫东点了点头,“谢谢济书记,谢谢朱书记。”

第633章 省委书记(下)

侯卫东离开办公室之时,济道林站了起来,与其握了手,送到门口之时,道:“今天谈话涉密,你要保密。”说了这句话,他又笑道:“这事与你利益相关,我原本就不必啰嗦。”

侯卫东站在门口,真诚地道:“济院长,谢谢你。”有些话他不能说得太明,含糊地表达了感谢。

济道林握着侯卫东的手,左手在其手背上轻轻拍打了两下,道:“作为校友及兄长,我希望你能走得远一些,有一句俗话,以前读书时,你以沙州学院为骄傲,等过些年,沙州学院要因为你而骄傲。”

“济院长,您这么说让我很汗颜。”

济道林依然平和地道:“有得必有失,为人,要懂得舍弃。”

侯卫东听懂了济道林所说的话,他走出了市委大楼,心道:“石场和煤矿都是血汗成果,而且都是能下金蛋的鸡,我真的能轻易舍弃吗?”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本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但是在这个问题上,确实让他难以下定决心。

回到办公室,侯卫东意外地接到了杨大金的电话,“侯局长,我来跟你求援。”

侯卫东客气地道:“杨县长,有什么事情,请您吩咐?”

杨大金当过计委主任,又当过县委办主任,如今是常务副县长,他是哪种年龄偏大的常务副县长,估计这一届副县长任满,就会到人大或者政协去任职,当年水泥厂落户之时,他是全程参加,因此知道侯卫东在上青林的根底。

他笑了数声,才道:“侯局在上青林德高望重,有一件事情需要你来出马?这也是马书记特地交待要请示侯局长。”

“益杨是我的第二故乡,有什么事情杨县长就吩咐。”

“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庆达集团的铁肩山水泥厂近期与几个石场发生了矛盾,几个石场不愿意供货给水泥厂,水泥厂是县里重点企业,这就找到了我的身上,我的想法是侯局长在上青林一言九鼎,你出面应该能解决问题。”

侯卫东已经知道了此事,他委婉地道:“我以前在上青林工作过,那几个老支书还给面子,我试着打电话,看他们能不能与水泥厂和解。”

放下电话,侯卫东给庆达集团副总黄亦舒打了电话,道:“黄总,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最近一向可好?”

黄亦舒还是浓浓的美式普通话,道:“现在各地招商都是打扑克,先出J,把投资商勾过来,然后出Q,把投资商框住,最后就是K,使劲地宰人。”

听了黄亦舒一番抱怨,侯卫东大笑道:“黄总已经完全本土化,这个JQK理论很精彩。”又道:“我跟几个石场老板很熟悉,愿意充当中间人,你有时间没有?”

黄亦舒道:“我现在人在沙州,下午两点钟到水泥厂,我们就定在两点钟见面。”

侯卫东来到上青林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一点,到了英刚石场,杨柄刚正背着手在场部抽烟,见到了侯卫东,连忙跑了过来,“疯子,你怎么来了?”

侯卫东这顶“疯子”的绰号,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了,此时听以杨柄刚下意识地称呼,觉得亲热无比,道:“你小子肚子怎么长出来了,我记得你挺瘦?”

杨柄刚在管理英刚石场之前是独石村的民兵连长,到现在仍然是村里的民兵连长兼治保主任,他见到侯卫东,心情挺激动,跑到石场办公室去拿了包红塔山,就给侯卫东递烟、点火,然后又去泡茶。

侯卫东道:“你别忙了,我先去给秦大江上柱香,然后到场镇去看老乡长。”

杨柄刚跟着侯卫东上了车,这时他才想起已经到了午饭时间,道:“疯子,吃午饭没有?我们找地方去吃午饭。”

侯卫东在上青林最喜欢在秦大江和曾宪刚两家去吃午饭,此时秦大江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墓地,曾宪刚则远在岭西,他并不想在杨柄刚家里或是其他人家吃饭,道:“现在不谈吃饭的事情,先去给秦大江上坟。”

秦大江墓碑已有青苔,周围杂草茂盛,侯卫东拿了钱纸、烛、和香,还有两瓶茅台和一条玉溪烟,烧了传统的祭品和玉溪烟,他扭开茅台酒的盖子,把两瓶茅台酒倒在了秦大江的墓前。

“秦书记,兄弟来看你来了,弄来瓶高档酒,你以前没有喝过,还有玉溪烟,你也没有抽过。”

倒了酒,烧了烟,侯卫东没有啰嗦,转身就走,刚从小道走上小车,听到有人招呼:“侯叔,等一等。”

来者是人高马大的秦勇,秦勇是秦大江的大儿子,一直在广州城混,当秦大江被枪杀不久,他与东北帮发生了火拼,受了重伤,这以后他就回到了上青林,守着父亲的产业,他与侯卫东接触得并不多,所以依着母亲的意思,一直称呼侯卫东为侯叔叔。

“两年没有给你爸上香了,你平时抽点时间把墓地弄一弄,杂草太多了。”

秦勇应酬了两句,道:“侯叔,你是不是为了水泥厂而来?”

侯卫东笑道:“我们年龄相差不多,你别叫我侯叔,听起来别扭,就叫我名字。”

秦勇相貌酷似秦大江,不过比秦大江更有现代色彩,秦大江就是上青林的山大王,秦勇却是到广东混过社会,气质上差距不小,他呵呵道:“你是和我父亲平辈论交,叫我妈为嫂子,我不能乱喊。”

他笑容很快就消退了,道:“水泥厂财大气粗,不把我们几个石场放在眼里,这几年碎石片石价钱全都翻了番,厂里还是维持着原来的价钱,我们的利润已经很薄了。”

侯卫东倒是欣赏秦勇的敏锐,道:“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也讲究双赢,什么事情都可以谈。”

秦勇道:“关键是水泥厂欺负人,不肯跟我们谈。”

“我等一会要跟黄亦舒见面,争取让他们适当涨价,如果你们和水泥厂闹得太僵,到时逼得水泥厂自己开石场,你们就断了财源。”

秦勇似笑非笑地道:“水泥厂要开石场,只怕土地不太好落实。”

这几年上青林形势发展得很快,他在独石村开了三个石场,手底上有一群上青林的年轻人,在上青林很有些威风,这一次就是他带头与水泥厂较量。

侯卫东认真看了秦勇一眼,脸色沉了下来,道:“秦勇,你是搞企业,不是黑社会,若是你们不知进退,惹到县里下了决心,只怕得不偿失,只要停了你的炸药,石场立刻就得停止运转。”

秦勇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但是他在侯卫东面前不敢造次,道:“侯叔,我只是觉得水泥厂压价太历害了,不改变现状,我们几个石场的利润将越来越薄。”

侯卫东这才拍了拍秦勇的肩膀,道:“有事情谈事情,这才是正道。”

离开了独石村,侯卫东心里发生了变化,暗道:“上青林终究是彪悍的地方,秦勇也算是代表了新生代势力。”

到了场镇,侯卫东分别给贺合全、唐桂元、江上山等村干部打了电话,这些人都还在村里仍职,听说侯卫东上了山,连忙赶到了场镇。

侯卫东与这些老资历干部谈了心,最后约定,只要送往水泥厂的石材涨价百分之十五,他们仍然愿意与水泥厂合作,秦勇虽然心有不甘,见大家都同意了百分之十五的标准,也就作罢。

在两点钟,侯卫东见了庆达集团老总黄亦舒,两人讨价约定给石材涨价百之分十八。

这一次上青林之行虽然圆满解决了问题,侯卫东却感觉到了危机,此时,他下定决心处理掉石场,免得为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影响。

回到沙州,他立刻给曾宪刚和宋致成夫妻打了电话,谈到了芬刚石场以及狗背弯石场。

曾宪刚道:“我在岭西,也没有精力来管理石场。”

反而宋致成听说了此事,兴趣很大,道:“既然侯局长有意将两个石场转让,我们就接过来,只是这一段时间我们手头有些紧,现金要分批支付。”

曾宪刚断然道:“你这是说什么话。”他把宋致成推出了门外,道:“你到外面歇着,这事我和卫东的事情。”

侯卫东和曾宪刚两人单独面对,曾宪刚道:“疯子,狗背弯是你一手建起来的,你真的舍得就放弃了吗?”

侯卫东心里确实舍不得这块基地,可是不放弃意味着以后麻烦不断,道:“我是舍不得,可是形势逼人,我必须有所舍。”

曾宪刚道:“我理解你的想法,这样办,以后石场就挂在我的名下,一切照旧。”

侯卫东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将风险转嫁在你的头上,这两个石场折价两百万,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曾宪刚也跟着摇了摇头,道:“两百万,我认了,就当作买股份,以后每年我再分三成利润给你妈,我不吃亏,你也有赚头。”

这是很优惠的条件,侯卫东将再也不管石场之事,可是仍然有固定利润,可是想起辛苦打造的狗背弯,侯卫东又暗自神伤。

“算了,这个狗背弯开采难度越来越大,以后成本越来越高,我拿两百万全身而退,也不吃亏了。”

曾宪刚独眼有些湿润,道:“疯子,你以后当真就与上青林没有关系吗?”

第634章 是谁(上)

侯卫东见曾宪刚难得地动了感情,道:“宪刚,上青林在我心中有特殊地位,特别是你们几位老伙计,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曾宪刚道:“我尽快把钱给你转过来。”

“先别谈钱的事情,你家住在岭西,人不在上青林,这四个石场管理是个难题。”

除了英刚石场、狗背弯石场,曾宪刚还管理着他自己的一个石场,以及田大刀老石场,他接过这四个石场以后,上青林石场五大老板的格局已经不复存在,碎石协会更是名存实亡。

曾宪刚与侯卫东不同,他的职业就是做生意,因此并不怕麻烦,道:“以前跟着我的那些年轻人,曾宪勇去开磷矿,已经是自立门户,其他人大部分无所事事,我准备给他们找些事情来做,让他们分别去管理四个石场,我定期回来看一看就行了。”

“江山代有新人出,各领风骚三五年,秦大江是我们的老兄弟,他如果还在,一切都没有问题,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秦勇和大家没有多少交情,水泥厂老总黄亦舒提起秦勇就摇脑袋,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曾宪刚也听说过秦勇的事情,道:“小宋给我提了建议,我准备成立一个建材公司,专门来管理四个石场,财务由我这边派人,这样就不会混乱,至于秦勇,对我来说应该不是大问题,秦勇和秦敢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而且秦敢他们开磷矿,我支持过,他们不会乱来。”

在沙州吃过晚饭,曾宪刚和宋致成夫妻回岭西,临走之时,曾宪刚犹豫了一会,道:“老习的事情,你知道吗?”

“老习有什么好事,我不清楚?”

“算了,你是政府官员,这些事你最好别知道,总之不是好事。”

侯卫东只以为是找小二小三之类的事情,笑道:“那就最好别说,免得我左右为难。”

送走了曾宪刚夫妻,小佳问:“你把石场处理了,多少钱?”

“两百万。”

小佳知道侯卫东与石场的渊源,道:“两百万给了曾宪刚,从经济上来看,你有些吃亏,狗背弯石场仅是机械设施和车辆都不止这个数,只是你即将担任沙州市副市长了,在去搞石场,降低了身份,也容易给别人抓住把柄。”

侯卫东也有多年的企业经验,他解释道:“在沙州,每个时期都有最赚钱的生意,前几年大型石场很少,又恰逢沙州大办交通,岭西省修高速路,所以石场生意好,赚钱容易,这几年大型石场越办越多,市场也越来越规范,尽管开石场仍然能赚钱,但是已经不是最赚钱的生意了,这是我下决心卖掉石场的重要原因之一。”

“从2000年和今年的行情来看,煤炭行业越来越俏了,这说明我以前的判断没有错,经历了多年寒冬,煤矿开始井喷了。”

处理掉石场,小佳没有多大意见,可是煤矿却是正在下金蛋的鸡,她道:“那火佛煤矿怎么办,我有些舍不得卖掉。”

“苦熬了好几年,终于赚钱了,你舍不得,我更舍不得。”

这是侯卫东的心理话,他从上青林石场起家,对资源型企业情有独钟,数次劝李晶的精工集团低价收购煤矿,但是李晶对煤矿不感兴趣,如今煤价上涨得很快,精工集团再想收购煤矿,价格已是翻了数番。

为了这个火佛煤矿,侯卫东确实是左右为难,想了一会,他对小佳道:“我决定暂时不动,认真想一想,我妈在几年前买了这个煤矿,那时我还是小人物,不偷不抢不蒙不骗不贪不占,纯粹靠头脑吃饭,抓住了机遇而已。”

话尽管如此,侯卫东还是给母亲刘光芬打了电话:“老妈,你在哪里,怎么家里没有人?”

刘光芬心情很不错,开玩笑道:“我和你爸在给你打工,正在矿上。”

侯卫东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道:“老妈,你用不着那么认真吧,你们两人是监工,不必做具体干事情。”

“你爸如今是焕发了第二春,天天都想朝矿上走,也怪了,矿上的工人都服你爸,他眼睛一瞪,最捣蛋的工人都老实了,何红富现在天天给你爸打电话。”

侯卫东笑道:“老爸这么多年的人民警察不是白当的,人情练达即文章,他除了不懂煤矿生产,还真是管理方面的一把好手,他愿意待在煤矿,就让他在煤矿。”

“只是有一件事情,老妈要把握好,矿上安全是第一位,如果出了事,对我的前程有影响,何红富这人有很多好处,有一条不好,他越发象守财奴了,你要把握一点,在瓦斯报警装置、通风设施等都要舍得投入。”

刘光芬最关心儿子的前程,听到此话,马上就去找侯永贵。

侯卫东为了即将到来的换届选举做了不少铺垫,市委书记朱民生也在做着铺垫,作为市委书记,他有责任在换届选举中实现组织意图,这是市委书记的职责,也体现了市委书记的能力。

在新一届市政府领导班子候选人中,侯卫东无疑是让人头疼的人物,从他的本意,不希望侯卫东这位前市委书记秘书出任副市长,可是侯卫东此人手神通天,他作为市委书记,必须实现省里的意图,确保侯卫东选上副市长。

“操蛋。”朱民生一般不说粗话,可是看着检举侯卫东的信件,忍不住小心地说了句粗话。

赵诚义正在办公室,他暗中琢磨道:“朱书记这是在骂检举人,还是在骂侯卫东,或者,他是在骂这两个人。”

“侯卫东什么时候到?”

赵诚义赶紧抬手看了看表,道:“我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钟,有十五分钟的谈话时间,您十点半还要到人大去参加活动。”

十点钟,侯卫东准时来到了朱民生办公室。

朱民生很和蔼地道:“卫东,在农机水电局工作的情况如何?”

侯卫东坐得笔直,汇报了水电局近期的工作。

朱民生的本意就不是听工作汇报,当侯卫东简短汇报讲完,道:“你到农机水电局的时间不长,招商引资的力度不小,这就是功劳,在成津和局里工作之时,抓竹水河水电站很有成效,市委是满意的。”

他如智者一般循循善诱:

“在以后的工作中,一要保持着低调务实的态度,老老实实做人,扎扎实实工作。”

“二是注意与各地各部保持良好的关系,一个好汉三个帮,对人如此,对单位也是如此,只要各地各部门搞好了关系,水电局的工作,你的工作,才能得到同志们的认可。”

“三是要注意搞好宣传工作,作为年轻的领导,你不仅要学会埋头拉车,也要抬头看路,搞好宣传工作是很有必要的。”

“四是在个人生活中要保持谦虚谨慎的作风,特别是你的年龄在局级干部中是最小的,有更多的眼睛会看着你。”

对于朱民生的话中之话,侯卫东自然是心领神会,表态道:“请朱书记放心,我会按照您的教诲,认真做好各方面的工作,不会辜负组织的希望。”

两人这一问一答,很有默契。

又谈了一会,赵诚义走了进来,道:“朱书记,时间到了。”

朱民生就从座位后站了起来,与侯卫东握了手,道:“今年是沙州换届年,我们要通过换届促进全市的各项工作,市委是很看重你的,年轻人,努力吧。”

由于省委还没有宣布正式沙州市候选人名单,所以,朱民生讲话很是委婉,他知道侯卫东能够听懂。

侯卫东离开了朱民生办公室,下楼之时,他暗自琢磨道:“济道林和朱民生都应该收到了那封检举信,是谁写的这封信,他是什么目的,谁又是受益者?”

一路苦想,侯卫东百思不得其解。

刚到楼底下,迎面见到了黄子堤,黄子堤态度很好,主动伸出手,道:“卫东,什么时候请我到农机水电局。”自从周昌全调走以后,黄子堤对侯卫东就没有好脸色,象今天这种态度,已是很久没有见过了。

侯卫东道:“我们全局上下都盼望着黄书记来视察工作。”

两人握手告别以后,侯卫东暗道:“会不会是黄子堤写的检举信。”

不过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黄子堤也是候选人,他不会做这种傻事。”

“我的敌人是谁?”

侯卫东确实是百思不得其解了,他在官场中并没有太多的私怨,若说是竞争对手,除了黄子堤和自己以外,其他副市长是谁他也并不清楚。

小佳提出了无数的人,甚至提到了刘坤,全部被侯卫东所否定。

晚上回母亲从益杨回来,侯卫东带着小佳去家里蹭饭,侯卫国和蒋笑恰好也过来蹭饭。

侯卫东将大哥拉到了书房,讲了检举信的事情,道:“你用刑警的思维来帮我分析分析。”

侯卫国进行了一番推理,得出的几个结论都被侯卫东否定,他道:“刑事侦查是一门系统学问,可是你们官场中人心思百转千回,是另一个系统,不能以常人度之,你慢慢去琢磨吧。”

第635章 是谁(中)

侯卫国道:“但是人心都是相通的,写检举信的人肯定有收益,你可以从这方面去思考。”

侯卫东的思路与侯卫国基本上一致,不过他确实很难断定是谁写了这封信,利益无所不在,他大体上能分析到那些人,可是无法如精确制导炸弹那样准确。

看着脸色红润的侯卫国,侯卫东开了一句玩笑。“大哥,嫂子怀孕吃得好,你是不是跟嫂子抢食,比半年前至少长了十斤肉,这样下去有损沙州刑警的光辉形象。”

“这是天大的冤枉,今年市委政法委提出了破积案的要求,市局压力很大,我天天泡在案子上,熬夜是家常便饭,但是人却长胖了。”侯卫东说到这里,脸上有些幸福之感。

大哥容光焕发,这让侯卫东不由得想起了落魄的前嫂子江楚,暗道:“性格决定命远,这句话太正确了,江楚原本应该有个幸福的家,有职业不错为人不错且爱她的老公,应该有一个活泼的子女,现在,除了一颗狂热之心外,已经一无所有了,她的道路都是她自己所选择,谁来为她选择买单?只能是她自己。”

他原本不想给侯卫国提出江楚,却实在忍不住了,道:“江楚回沙州来了,据我观察,她的日子过得挺差。”

侯卫国道:“我知道这事,而且江楚找过我。”

“大哥,蒋笑怀了小孩子,你要考虑清楚。”侯卫东因为感情之事,在内心深处备受煎熬,因此提醒了大哥。

侯卫国一阵苦笑,无奈地道:“我真的服了传销,将一个好女人弄得神经兮兮,她不是跟我来谈感情,而是来推销产品,我瞒着蒋笑买了七千多,后来我得知,她挨个拜访了我的同事,大家看着以前的关系上,或多或少地买了点东西。”

想着初恋的美好时光,侯卫东挺心酸,道:“江楚有这股子劲头,做什么事情都应该冒尖,为什么非得搞传销。”

“如果嫂子不搞传销,她也不会有这个劲头了,现在称传销为经济邪教,确实还是有些道理,他们的手段就是洗脑。”

侯卫国憋了一会,道:“传销真他妈的害人。”

侯卫东突然想起一事,道:“刚才你说起市委政法委提出破积案要求,我想问一句,刑警支队有没有将益杨检察院当年的失火案和杀人案包括在内,这是性质很恶劣的案子。”

“这次破积案战役采取了分级管理,县里案子由当地公安局负责,市局只负责发生在沙州的案子。”

侯卫东大为失望,道:“我觉得应该学习初级法院和中级法院在管辖权上的区别,特重大案件还是应该由沙州刑警支队来负责。”

“这是局领导的事情,我只管办案子。”

侯卫东马上拿起手机,给市委政法委书记洪昂打了电话,道:“洪书记,我是侯卫东,给你汇报工作。”

洪昂正在家里看电视,他心情甚好,笑道:“我要批评你了,你说说有多长时间没有联系了,当了局长就把老哥忘记了。”

侯卫东和洪昂曾经是周昌全的哼哈二将,两人长期跟着周昌全,关系挺好,说话也就随便。

侯卫东道:“今天我是真的要汇报工作,听说市局开展了破积案战役,我建议重大恶性案件还是得由市局来抓,依靠县局来做此事,恐怕难以有突破性的进展。”

洪昂知道侯卫东不会凭空提起此事,道:“我一个人闷得慌,你过来陪我下棋。”

“我的棋艺和洪书记对阵,只有被屠杀的命运。”

“我让你一个车和一个马,总行了吧。”

“我遵命,十分钟赶到。”

打完电话,侯卫国道:“在领导身边工作过,这就是一笔最重要的资历,洪昂是强势政法委书记,我们这些小民警见到他要立正稍息的。”

走出客厅,小佳和蒋笑正在谈论生儿育妇的经验,由于有了检举信的影响,侯卫东不想开奥迪车到洪昂的家门口,道:“小佳,把你的车钥匙给我,我开你的车出去。”

小佳一把拿钥匙,一边道:“难得在家里聚一聚,你又跑哪里去。”

“洪昂书记找我,有要紧事情。”侯卫东没有敢于说是他主动找洪昂。

得知是洪昂有事,小佳也就不再啰嗦,将蓝鸟车钥匙递给了侯卫东,道:“早去早回。”

到了洪昂家中,棋盘已经摆在客厅的茶几上,侯卫东刚在长沙发上坐下来,洪昂夫人端来一杯热茶,道:“这是老洪平时舍不得喝的茶叶,非得拿出来让你尝。”

侯卫东很是温暖地接过了茶叶,道:“嫂子,我今天肯定会被洪书记杀得人仰马翻,他是在提前安抚我,否则下次我要求下围棋。”

洪昂笑道:“围棋你更菜吧,如果真下围棋,恐怕整个棋盘只看见一种颜色。”

玩笑罢,洪昂直语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话题?有话直说,别绕弯子,说完就下棋。”

“洪书记是否还记得97年益杨检察院的杀人案子,那时我在益杨县委办公室工作,已经给祝书记当了秘书。”

洪昂点了点头,道:“我记得此事,当时大家都在议论此事。”

“祝书记高度关注这个案子,派我到检察院作联络员,眼看着案子要被揭穿了,结果后来发生了纵火案和杀人案,线索就此中断,此事不了了之,这事藏在我心里好多年,既然沙州打起了破积案战役,我建议由市局接受一些大案要案,纯粹依靠县局的办量,很难达到效果。”

洪昂拿着手上的小兵,朝前走了一步,道:“这事我清楚,当初祝书记要追查的人是易中岭吧。”

“对。”

洪昂曾经是周昌全的大管家,又主持了政法委统两年,眼光甚是毒辣,他慢慢地从侯卫东的烟盒里抽出一枝烟,并不抽,只是放在鼻尖不停地嗅着,过了一会,他下了决心,道:“你这个建议符合实际,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在政法委员会上提出来,估计四个县都会有几个大案子会被提到沙州公安局。”

两人都是点到为止,结束了这个话题,专心下棋。

在易中岭别墅,一脸苦大仇深的市绢纺厂老总兼党委书记蒋希东开着车进了院子,他将车停了下来,对院中的易中岭道:“中岭,你的日子比我滋润啊,看来你当年的选择很正确,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句话是正理。”

易中岭手里牵着一条大狗,这是他从藏区买来的大狗,据说有藏獒的血统,买来以后,他亲自侍弄着,欢喜得紧,而蒋希东有些怕狗,道:“中岭,把狗拴上,咬到一口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