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丝毫不动的周永泰,侯卫东只得苦笑,无可奈何之下,给小宁主任打了一个传呼。

过了几分钟,小宁主任才回了电话,道:“侯主任,我是小宁,刚才在车上,没有办法回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周主任喝醉了,他家里哪里,我要将他送回去。”

小宁主任笑道:“周主任是著名的三杯倒,那天接风宴上,他控制着只喝了一杯,这才没有当场倒地,他喝了三杯酒以后,就算用冷水浇也弄不醒。”

侯卫东又问:“周主任家里哪里,我送他回去。”小宁笑着道:“在县政府修的家属大院,第七幢二单元四楼,楼上有名字。”

此时,侯卫东不禁又想起自己当秘书和办公室主任之时,只要领导有事,必然会以最快速度赶到,而且会尽量为领导服务,而这个小宁主任面对着本单位的一把手与二把手,居然是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这让侯卫东很是纳闷,回想起初见小宁主任之时,他很是热情,心里道:“小宁这个态度,说明了单位领导威信不够,不过,他似乎对我的态度也在发生着转变。”

侯卫东在心里道:“再观察小宁一段时间,如果真的不识相,我就不相信收拾不了他。”

此时,小宁主任正在益杨宾馆喝酒吃饭,上午十一点,县政府办公室通知县委县政府各部门办公室主任开会,布置一些诸如水电费如何划分的具体工作,散会以后,县政府办公室就在益杨宾馆办了几桌。

刘坤是府办主任,在参会人员中级别最高,自然是众星捧月般地坐在上席,小宁主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飞快地抢一个好位置,紧靠着刘坤。

小宁主任与刘坤认识好多年了,当时刘坤初到县府办,小宁已经是科委办公室主任,两人也有些来往,这些年过去,刘坤跃升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小宁还是科委办公室主任。

正吃着,侯卫东的传呼便打了过来,小宁主任当然不知道刘坤与侯卫东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他有些卖弄地道:“侯主任来到科委以后,有事无事给我打传呼。”

刘坤对于侯卫东被调到科委一事,心里着实痛快,他听出小宁主任的卖弄,便低声道:“侯卫东可是手腕高超的人物,小宁主任可要精心服侍,免得他不高兴,就让你下课,以前新管会的易中成主任,一言不和,就让侯卫东发配到研究室去了。”

小宁主任是听说过此事的,他见刘坤变起侯卫东时有着幸灾乐祸的意味,试探地道:“侯卫东怎么会从新管会调到科委,这是从米堆跳到了糠堆里。”

刘坤道:“侯卫东以前紧跟着祝焱,得罪了不少人,现在祝焱走了,他的日子也不好过。”说到这,他略带嘲讽地笑道:“侯卫东是新管会主任,当一个科委主任肯定没有问题,在他的领导之下,科委肯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宁主任已经明白了刘坤的态度,道:“科委这单位,换谁来搞也差不多,除非有大笔资金投入。”他知道刘坤家里的关系,便又敬了一杯酒,脸笑得几乎变形了,道:“刘主任,政府办是否需要人,我在办公室也工作了好几年了,调我过来打杂还是胜任的。”

刘坤只是笑,并不回答。

这时,陆续有人向刘坤敬酒,小宁主任急忙抽个空子赶到外厅,给侯卫东回了电话,尽管侯卫东在县里被排挤,如今却是小宁主任的直接上司,所以小宁主任还是要小心应付,他原本也想着赶过去帮助侯卫东,但是刘坤在此吃饭,他不愿意放弃这个接触刘坤的好机会。

侯卫东对于小宁主任的行为很有意见了,他扶着烂醉如泥的周永泰出了门,站在门口,平时成天在眼前晃的出租车突然就没有了踪影,正等着,周永泰哇就吐了一口出来,在还算整洁的大街上格外显眼,过往行人无不侧目。遇上这等尴尬事情,侯卫东自认倒霉,他见地上的污物确实刺眼,便将周永泰又拖回小餐馆,将其放在椅子上睡着,自己借了小餐馆的扫把,去打扫卫生。

酒味混合着菜味以及胃液的味道,格外难闻,侯卫东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就在街道上打扫起卫生。

“侯主任,你怎么在这里扫地?”一辆三菱车急停在侯卫东身边,随后一双高跟鞋出现在了侯卫东眼前。侯卫东见到从车上下来的杨柳,道:“我同事喝醉了酒,在这里吐了,我正在揩屁股。”杨柳见到侯卫东提着扫把的样子,几乎就在流泪了,她急忙侧过身,迅速处理掉。

侯卫东道:“你来得正好,我正在等出租车,也不知这些车到哪里去了,科委周主任还在饭馆里趟着,我扶他出来,你这车来得正及时。”

第336章 新工作(中)

周永泰老婆以前是丝厂财务科长,丝厂破产以后他就下岗在家里,她和周永泰都是财校毕业的,比周永泰要低一年级,是财校有名的漂亮女孩子,下嫁给当时很木纳的周永泰,自然在家中有些优越感。再加上丝厂前些年着实风光了一阵,她作为财务科长,还时常与县里领导见面。

所以在家里是一直充当着正家长的角色,周永泰就是副家长,只能提建议,并不能对家务事最终表态。只是风水轮流转,红火的丝厂没有顶住市场冲击,当年的财务科长不得已成为了家庭妇女,一家人靠着老周的工资生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她的一腔怒火时常在心里憋着,工作时还能向部下发火,如今只能向周永泰发火。等侯卫东费尽力气将周永泰扶到家里,他老婆开门见到周永泰这个样子,脸上立刻裹了一层吓死西伯利亚寒流的严霜,道:“你这死人,喝不了三口猫尿,硬是要喝,你喝醉了,其他人没有你这么傻,他们怎么不喝醉。”

杨柳跟在侯卫东身后,听到周永泰老婆不分青红皂就是一顿拿枪夹棒的话,心里很生气,小声道:“早知这样,就把他扔在饭馆里。”侯卫东转过头,用眼色给杨柳示意了一下,他不想与周永泰老婆一般见识,等到其接过周永泰,转身便走,并不啰嗦。

杨柳心里对驾驶员也有意见,这位驾驶员原本是开发区驾驶员,当初为了开车,在她面前说了不少好话,此时见侯卫东扶着周永泰上楼,他稳坐在车里,口头上问了声要不要帮忙,并没有实际行动,杨柳心道:“这人眼窝子浅,不可深交。”

到了益杨县政府大院,侯卫东下了车,杨柳也跟着下来,她主动地道:“孟关镇张有发书记已经过来报到了,他马上要去沙州市党校学习三个月,张劲还是常务副主任,目前就由他主持工作,新管会的基本格局没有变化。”

侯卫东与张有发也是熟人,今年过春节,张有发要给祝焱拜年,还得从侯卫东哪里得到祝焱的消息,不过侯卫东是紧跟祝焱,张有发却跟几个领导的关系都不错。

对此人,侯卫东有好感也有戒心,道:“张主任八面玲珑,与县里领导关系都还不错,他了是多年领导,有自己一套用人办法。”杨柳是侯卫东在新管会最得力的部下,张有发到了新管会以后,会不会继续用杨柳就是一个问题,侯卫东不好将这层意思点破,就只说了小半截话。

杨柳理解侯卫东没有说出来的大部分意思,道:“我就是尽到办公室主任的职责,如果领导不满意,最多换一个岗位而已,无所谓。”

侯卫东见杨柳这样说,也就不再含蓄了,道:“季书记和我的关系很好,如果你以后在新管会干得不愉快,随时可以换工作,不用委屈自己。”

看着三菱车离开,侯卫东心里便有各种不同的复杂滋味。

这一次事件让他明白了许多事情,其中之一就是明白了“为什么一人得道,鸡犬要升天,一人倒霉,就会祸害一片”。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得道之人总是靠着众人的力量才能最终白日飞升,没有一帮手下给得道之人赚钱、煮饭、打扫卫生、照顾双亲,只怕这位得道之人在没有升天之前,便会被俗物累死,哪里还有能力飞天,所以他升天之后便要带着鸡犬,这也是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传统。

如果升天之时不带最亲近的人,反而带些外人,未必太不近人情。

同理,一人倒霉,他的手下人必然是被打压的对象,痛打落水狗嘛,免得落水狗趁人不备来咬人,这也是岭西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也是现实生活中的经验教训。

带着乱七八糟的思绪,侯卫东回到了顶楼科委办公室,坐了一会,信息所王所长走了进来。王所长四十来岁的样子,梳着根大辫子,她的衣服仿佛还停留在八十年代,坐在侯卫东对面,道:“侯主任,有空没有,我要汇报工作。”

中午那顿酒,周永泰在喝醉前,已将科委几个人的基本上介绍了,周永泰介绍王所长之时,对其工农兵学员身份进行了特别强调,侯卫东就记得特别清楚。

1966年文化大革命一开始,高考就都取消了。直到1971年,大学才重新开始招生,但是当时大学并不高考,而是恢复了唐以前的推荐制度。大学新生直接从工人、农民和士兵中推荐产生,报名者必须当过三年以上工人、农民或士兵。这就是“工农兵大学生”的由来。

中央政府把新生名额分配给各部、各省和部队,再由它们逐级向下分配名额,一级一级地分到工厂、县、和师。在1970年,只有不到1%的中国人受过高等教育,而大学的录取名额在中国许多地方不到适龄青年千分之一。在一些地方和单位推荐过程由于裙带关系而腐败变质。

1972到1976年,百分之七十通过推荐上大学的学生是干部子女或者有政治背景,本科学制从四年缩短到三年,由于在劳动中荒废了学业,以及新生的水平参差不齐,一些教授抱怨说一些大学生水平还不如高中生。王所长就是一名工农兵大学学员,在科委这个知识分子较为集中的地方,连中专毕业的同事都看不上这位工农兵学员。

侯卫东热情地为王所长倒了一杯水,便看着王所长,等着她说话。

王所长捧着茶杯似乎很激动,道:“我在科委陪了四个主任了,到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次数也不少,只有侯主任给我倒了茶水。”侯卫东笑着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王所长道:“文革时期知识分子是臭老九,现在知识分子的地位总算是提高了,没有党的好政策,我们也不能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研究科学工作。”

她绕了一大圈,才把事情扯到自己身上,道:“侯主任,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已经接近二十多年了,如今才是副主任科员,以前每次调资评级,我都发扬了风格,现在我在科委年龄也偏大了,眼见着就要退休了,却仍然是副主任科员,请侯主任为老同志考虑这个问题。”

她又道:“以前姚主任心胸狭窄,找到机会就报复我,算了,以前的事情就不说了。”

主任科员、副主任科员都属于非领导职务,是与工资挂钩的,每个单位根本人数、级别等情况,分别有一定额数的非领导职务,如果职数满了,即使有资格评上非领导职务,也要等着职数空出来才能依次递补。

侯卫东没有直接回答,道:“我知道了,等到有条件了,会综合平衡的。”

王所长并没有期望汇报一次工作就能解决问题,她热情地道:“我们信息所是科委下属单位,请侯主任抽个时间来看一看,指导工作。”

信息所王所长走了以后,侯卫东心中暗道:“这个信息所也是名不符实,连电脑都没有几台,怎样开展信息工作。”

坐在办公室想了一会,侯卫东就直奔三楼,他要去找一找分管科委的高副县长,请他解决一些经费,为科委购买电脑。

到了三楼,他亦没有与府办联系,便直接去找高副县长,刚到了办公室门口,秘书小林正好从高副县长办公室出来,他见到侯卫东,笑道:“侯主任,请稍等一会,曾副县长刚进去,两位领导谈点事情,你到我办公室来坐一会。”

侯卫东就跟着秘书小林来到了府办秘书科,小林是比任小蔚晚一年的选调生,刚刚到府办之时,时不时地还要到委办来串门,与侯卫东也熟悉,他麻利地给侯卫东泡了茶,便位了张板凳坐在侯卫东面前。

正聊着,刘坤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进来就道:“小林,你这文件还要修改,第二段与第三段逻辑关系混乱,结尾也没有说清楚。”

小林站了起来,恭敬地听着。

刘坤道:“这篇稿子要得急,抓紧时间改一改,下班之前拿给我。”他这时才把眼光转向了侯卫东,问道:“侯主任有事情?”

侯卫东平静地“找高县长。”

西装白衫衣加上领带,让刘坤显得很英俊,他道:“高县长三点半要开县政府常务会,有事最好明天来找他。”这时他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着电话便走出了秘书科办公室。

侯卫东正准备回楼上,在楼道上遇上了曾县长,高县长见侯卫东站在门口,笑道:“卫东,这几天怎么没有见你露面,今天晚上约了朱兵、老梁几个人,五点半,我们在高速路口见面。”

侯卫东与曾副县长握手告别,便进了高副县长办公室。

高副县长听了侯卫东的汇报,挠了挠头,道:“科委确实需要电脑,但是年初没有报预算,今年财政压力特别大,恐怕有些难办,这样吧,先坚持一年,明年想办法增加科委预算,你到时提醒我。”

侯卫东以前在新管会时,打个报告,财政立刻就配了一台三菱车,此时配几台电脑都是一件难事,他道:“好吧,年底我再来汇报。”高副县长见侯卫东站起来,又道:“这样吧,你让办公室报一份购买一台电脑的请示,先给你配一台电脑。”

第337章 新工作(下)

从高副县长办公室回到了科委,侯卫东的办公室在最里面,要到他的办公室,必须依次从其他办公室走过,侯卫东从办公室走过,顺便就可以将每位同志的表现看得一清二楚:周永泰烂醉如泥,被送回了家,办公室自然是大门紧闭。小宁主任伏在桌上,似乎在睡觉,信息所王所长正在与另一位女同志凑在一些聊天,还有两位老同志伏在桌上抄抄写写。

科委这种状况也有着深层次的多种原因,积习所致,并非短期可以改变,侯卫东与周永泰谈了话,又看了些文件,对此多少有些了解,他知道在许多制度性、物质性问题没有解决之时,这种现状无法解决,他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喝了一会茶,将科委订阅的报纸拿起来随便翻了翻,将一个月左右的人民日报和岭西日工报看完,他随手看了看表,吓了一跳,不知不觉中,时间已到了下午三点。

侯卫东不由得就想起了朱自清关于时间的散文,暗道:“假如一个人活一百年,也就是三万六千多天,而我们却将有限的时间随意地浪费,时间在不经意间就永远的溜走了,再也没有追回来的可能性,据说一个物体的速度达到光速,时间便会便慢,但是以现在科技,有生之年他不可能达到光速,所以属于自己的时间将永远地失去了。”

想到这大好光阴就消磨在报纸和繁琐无意义的小事上,侯卫东心里就有莫名的烦躁。

三点半钟,侯卫东走到办公室,小宁主任仍然伏在桌上,他弯着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小宁主任如泰水一般岿然不动,他加重了些,敲打声便大了许多,这才将小宁主任惊醒。

小宁主任眼神很蒙眬,当然这不是见到恋人的蒙眬眼神,而是喝酒过量的迷离,他瞬间有些迷糊,没有认出站在面前之人是谁,等到看清是侯卫东时,连忙站了起来。

看其状态,侯卫东就知道他中午肯定喝了酒,若是在新管会,办公室这种窗口部门肯定是不充许这种事情发生,如今情况不同,他的尺度就放宽了许多,心平气和地安排道:“你给政府写一份请示,购买一台电脑,领导已经同意了。”

小宁主任当了多年办公室主任,这点小文章自然是小菜一碟,等侯卫东离开,他取过稿纸,没有草稿,一挥而就。

“好漂亮的一笔字。”侯卫东看到小宁主任的稿子,由衷地赞美了一句,“我读大学的时候开了书法课,不过我没有写字的天份,现在都是一笔烂字,以前在委办的时候被季书记批评过好多次。”

小宁主任是沙州书法家协会的会员,对这一手字很是自付,听到侯卫东表扬,自嘲道:“如今报材料都要求用印刷体,领导们根本不看手写体,字写得好没有什么用处,字是敲门砖的概念已经过时了,只能自愉自乐。”

此篇稿件从格式到内容都没有任何问题,加上文字漂亮,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侯卫东提起笔就签上“发”,写完之后,他仔细看了看这个“发”字,他的字也不差,还算中规中矩,但是与小宁主任的书法相比还是颇有差距。

小宁主任拿着侯卫东签过字的文件,便一摇一晃地走了出去,侯卫东看着他的背影,暗中拿小宁与易中成相比较:“小宁主任与易中成是性质完全不同,易中成有着易中岭的背景,是必须要调离的,小宁缺点是小节,可以容忍。”科委与新管会虽然都是正科级单位,但是两者却截然不同,新管会手下有几十号人,用来换掉易中成的人选并不缺,科委却只有几个人,细细数来,还只是小宁主任最适合当办公室主任。

五点钟,侯卫江提前离开了办公室,他是一把手,所以不用请假,关门走人,很自由。到梁必发院子开了蓝鸟,在城里转了一圈,不知不觉中,他将车开到了南郊,穿过了新管会的地盘,然后从步高楼盘前到达岭西高速路口,到了高速路口,他下了车,出神地看着曾经挥酒过汗水的新管会。

步高的楼盘已经封顶,外墙砖红白相间,已经基本贴完,看上去已如十六七岁的小女子,少了几分青涩,多了些靓丽。而李晶的楼盘仍然如竹笋一样往上长着,两个楼盘隔着一条宽阔公路,很有几分岭西楼盘的味道。

整个新管会的规划凝结着侯卫东的心血,新楼盘的布置更是与侯卫东密不可分,正要出硕果的时候,一纸调令,侯卫东就从热火朝天的新管会调到了科委,人生之无奈,侯卫东深深地体会到了。

等了一会,一辆桑塔纳也开到了高速路口,下来之人是青林镇的老熟人——火佛煤矿的周强,他极为热情地道:“侯镇长,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昨天我还与秦书记吃饭,还特意谈起你,我们都是青林镇出来的,侯镇长还要多多关照。”

周强是益杨小有名气的人,消息灵通得很,知道侯卫东由新管会调到了科委,但是他仍然按照以往在青林镇的称呼,这样就显示其亲热和厚道。

等了几分钟,交通局商务车开了过来,在益杨商务车很少见,交通局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单位,曾昭强副县长也就没有开车,坐着朱兵的商务车。朱兵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他没有下车,在车上对着侯卫东和周强招了招手,道:“汉湖。”

周强这才知道侯卫东要同曾昭强一起去汉湖,他他谈生意,不想过多的人知道,心道:“侯卫东是科委主任,跟在一起凑什么热闹。”

高速路益杨到沙州段原来开了两个道口,益杨道口和沙州道口,这种格局反而让沙州城郊大镇双江镇交通变得很不方便,双江镇一直是沙州的小花园,以色情业名显于沙州,汉湖就在距离双江镇约十里的地方,高速路开通以后,由于交通不便,双江镇各行各业受到了极大的制约,在双江镇各界强烈要求之下,高管处终于同意双江镇开一个路口,今天春节,双江镇路口终于通车了。

双江镇道口开通以后,侯卫东从来没有下过道,总是飞速而过,今天是第一次从高速路口来到双江镇。

双江镇不愧是色情大镇,刚到场口,就见到一个装修得不错的美容院,几个涂着红嘴唇的女孩子穿着暴露,站在院外,用很诱惑的眼神、服装和身体语言看着三辆小车,其中一个中年人便在路边招手。见三辆车没有停下的意思,中年人也不生气,又回到门口坐着。

这一路上,侯卫东粗略估计,至少有十来家发廊和所谓的美容院,这些店外停着不少小车,看来生意还不错,在场尾,修着一幢二层小楼,上面挂着一个警徽,小院停着两辆警车,一楼灯光全无,只在二楼左侧几个大窗户有明亮灯光。

侯卫东见到派出所这个样子,感到很奇怪,心道:“派出所怎么也开起了夜会。”不过他也没有深想,开着车从派出所旁边一晃而过。

又开了近十分钟,来到了益杨到沙州老公路,以前从益杨到沙州并不经过双江镇,到了这个交叉口便直接拐弯进去了,而不用到三江镇,三辆车进了汉湖,没有停车,只是放缓车速,直接进了二号楼。

汉湖还是那一个汉湖,可是少了风姿绰约的李晶,在侯卫东心中就骤然失色,没有了韵味。曾昭强、朱兵、侯卫东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周强则将女领班叫到了一边,指手划脚交待着。

“周强是作煤矿生意的,请分管工业副县长曾昭强是正理,为什么要请交通局长朱兵吃饭,难道想转行了。”侯卫东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心里琢磨着。

正想着,曾昭强就问朱兵,“老朱,周强的工程队素质如何。”朱兵道:“这一次他们修了七里半的县道,经过验收,质量还算不错,如今他想到益陈路上搞一个标段。”

曾昭强怀疑地问道:“他以前一直搞煤矿,有没有能力建路。”朱兵解释道:“周强对市场运作很熟悉,他从沙投司招了不少技术人员,技术上还可以,沙投司真是可惜了,三年前还这么红火的企业,居然就这样跨了。”

他们说着工程上的事情,并没有避着侯卫东,侯卫东听到益陈路,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大致靠谱。

益陈路,是指益杨县到陈桥县的公路,陈桥县是茂云地区的人口大县,与益杨接壤,打通了益陈路,沙州就茂云就可以经过益陈路,至少可以节约三个小时,正因为此,当县委副书记杨森林提出益陈路的工作建议以后,沙州与茂云方面都相当支持。

相关手续办下来以后,县委副书记杨森林已经变成了县长杨森林,成了益陈公路建设指挥部指挥长,曾昭强是副指挥长,朱兵则是指挥部办公室主任。

曾昭强与朱兵谈了几句工程上的事情,曾昭强便对侯卫东道:“县委乱弹琴,老弟这种干才,怎么舍得放到科委这种部门,老弟,你要多想想办法,我建议你调到茂云去,有祝书记提携,几年时间就是县领导了。”

侯卫东含糊地道:“我也正在想办法,这种事急也不行。”

曾昭强又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爽,早就想约你出来散心,一直忙着益陈路的事情,今天终于有空闲,又恰巧遇到你,我们几兄弟好好喝一顿,一醉解千愁,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侯卫东道:“曾大哥说得好,今晚大醉一场。”

周强安排妥当,笑着进来,道:“今天上午我就与汉湖这边联系了,他们特意空运了鲥鱼与刀鱼,这两种都是长江四大名鱼,另外就是河豚和鮰鱼,河豚太毒了,我不敢吃,鮰鱼没有弄到。”

曾昭强笑道:“既然有长江名鱼,我们今天就好好吃一顿,朱局,你别跟我提工作上的事情,陪着侯老弟醉一场。”

一道道美味摆在桌上,果然不愧为正宗的长江河鲜,肉嫩汤鲜,曾昭强职务最高,道:“先吃鱼,等一会喝酒,几杯酒下肚,味觉就被破坏了,简直就是暴殓天物。”

这句话正对了侯卫东的心思,他觉得河鱼实在鲜美,也就不客气,专心地品尝美味。不一会,鲥鱼与刀鱼盆子就见了底,至于其他河鲜,味道不及这两样,平时也经常吃,根本未曾动过。

等到鲥鱼与刀鱼见底,曾昭强笑道:“喂,大家停筷子,周总,把酒倒上。”等酒倒上,曾昭强道:“这一段时间侯兄弟受了委屈,第一杯酒就祝侯兄弟早日脱困。”

曾昭强是大块头,平日里在台上是很严肃很有气势的,今天以他副县长的职务,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让侯卫东很是感动,端起酒来就是一阵猛碰。

虽然曾昭强曾经说过不谈正事,周强心里却一直惦记着此事,趁着曾、朱两人喝得高兴,还是提起了益陈路的事情。

对于曾、朱两人来说,只要有资质和资金,谁来做工程都差不多,周强招了沙投司不少技术人员,混得有资质,这一点曾昭强是相信的,只是对于周强的实力他还有些怀疑,他道:“周总,我有话就直说了,修路可是需要资金的,如今煤炭不好卖,你有没有垫底的资金。”周强手里的火佛煤矿原本青林镇的煤矿,后来企业改制,他花了一百七十来万将煤矿买了下来,谁知道煤价却是节节走低,如今火佛煤矿货场的煤堆得如小山一般,他的钱已经亏进去不少。

听曾昭强提起资金,周强道:“我手里还有些钱,另外,我正准备将火佛煤矿出手,火佛煤矿资源丰富,设备亦好,已有好几个老板想买我的煤矿,只是价钱还没有谈妥。”这一番话就是强撑着面子,如今煤炭行业极不景气,谁愿意来买煤炭,如今是周强为了筹款接工程,四处求着人家将手里的火佛煤矿接过去。

曾昭强分管工业,对于煤炭行业的困境知道得很清楚,道:“你能卖出去就是烧了高香,还怎么与人谈价钱。”

周强知道瞒不过曾昭强,道:“火佛煤矿不一样,资源很厚,等到行情一好,迟早要赚钱,如果不是这个工程急等着用钱,我也不会想着卖煤矿。”修一条路,赚的是现钱,而煤炭行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周强心里没有底,所以他急于从煤炭行业中脱身,抓紧时间多修路,赚取现钱。

侯卫东是从石场上挖到的第一桶金,素来对资源性企业情有独钟,听到这一番对话,心思倒活动起来,暗道:“火佛煤矿倒是不错的煤矿,如果买下来,以后肯定有搞头。”他就试探地道:“我在新管会的时候认识了不少大老板,可以帮你问一问。”

周强眼睛一亮,道:“那太好了,就麻烦侯主任了,你知道我的电话吗,有消息就急时给我联系。”侯卫东看到他的神情,心道:“周强如此急切,看来可以砍砍马腿。”

朱兵在一旁道:“既然侯主任愿意帮忙联系,周总还不多敬两杯。”周强便举起酒杯,道:“这事就拜托侯主任了,有了消息就跟我联系。”

酒酣饭饱,周强道:“汉湖这边新来了几个按摩师,技术很好的,领导们平时太累了,今天就放松放松。”

周强与曾昭强是靠着秦飞跃搭上关系的,上个月,曾昭强到南方去,周强一直跟随左右,回来以后,关系就拉近了,所以周强才敢于来投益陈路的标段。

曾昭强道:“做做正规按摩还是可以的,别搞其他花样。”

侯卫东与曾昭强在汉湖一起玩过,见曾昭强答应了,他也没有反对,不过他想起派出所的灯光,心里隐隐不安,跟着小妹朝外走,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秦飞跃的事情,当年秦飞跃正是在很安全的地方被派出所堵住了,所幸他并没有被当场抓住,否则他亦就不可能东山现起。

第338章 不务正业(上)

侯卫东走进了顶楼按摩房,一位稚嫩女子垂手而立,见到有人进来,便鞠躬致意,小心地服务着。

侯卫东心里愈发地不安,他总是想着双江镇派出所二楼明亮的灯光,他以前在青林镇呆过,派出所晚上灯光大亮,十有八九是有行动,他退出房间,为了说话方便,他上了顶楼,这个顶楼是个层顶花园,他以前就在顶楼上同李晶一起吃过饭。

到了顶楼,没有顾得上欣赏汉湖夜景,给大哥卫国打了一个电话。

侯卫国缠着胳膊,他正在与江楚进行习惯性争吵,这是没有赢家的家庭战争。

吵到后来,江楚提着满满一包产品冲出了房门,侯卫国蛮横的态度使她深受伤害,走到大街上,眼泪终于夺框而出,走着走着,想着讲台上老师坚定眼神,铿锵有力的话语,勇气重新回来了,暗道:“卫国瞧不起我,我一定要做出成绩。”她站在十字路口,打开了厚厚的通讯录,选了一个潜在客户,就去对这位客户进行回访。

敲开门,这位客户见是阴魂不散的传销人员,便将门重重地关上,江楚也不气馁,她深信,客户的不理解是暂时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所以她再次按响了门铃,当再次被拒以后,她提着资料到下一家去拜访。

侯卫国见江楚离家出走,气得将杯子摔进了卫生间,自从江楚迷上传销以后,他不知摔碎了多少杯子,此时再摔一个,只是给卫生间的瓷砖增加一条伤口而已。

正在气头上,电话响了起来,他原本不想接,但是职业习惯还是让他不愿意漏掉一个电话,他终于还是将手机取了过来,听到老三的疑问,他立刻急了,道:“老三,今天晚上是沙州市局统一行动,主要是针对娱乐场所黄赌毒,汉湖这几个月搞得很疯,已经引起了局里的注意,今晚肯定是重点。”

他特别强调道:“所有参加民警都上缴了通读工具,我前几天胳膊摔伤了,今天在家里休息,要不然也接不到你的电话,你千万要保密,别让大哥为难。”

侯卫东暗叫侥幸,若不是看到派出所二楼灯火通明,就不会突然就想到了秦飞跃,今天晚上说不定就要栽到了汉湖。

当曾昭强、朱兵坐上小车,刚刚开出了汉湖,迎面就来了两辆警车,曾昭强冷汗都吓了出来,他对开车的朱兵道:“真他妈的险,这汉湖是怎么回事,他们的消息不是很灵通吗?”朱兵同样被吓得不轻,道:“以前是李晶在这主政,她八面玲珑,关系网宽,现在也不知是那个王八蛋在这里,以后没有谁敢过来玩了。”

到了双江镇,也有三辆警车停在了镇口,看来这次行动规模不小。

周强原本是想让曾昭强和朱兵吃好玩好,可是差点却将几位领导弄进了公安局,黄豆般地汗水出现在他的额头之上,他的车在最前面,过了双江镇后停在高速路口,可怜巴巴地站在车下。

“曾县长,我,我,这、这纯属意外。”平时能说会道的周强,此时这得结结巴巴,曾昭强坐在车上,挥了挥手道:“累了,回家。”商务车越过了周强,直接开到了高速路道口处。

侯卫东见周强有些失态,他将头伸出车窗,道:“这种情况大家哪里有兴致,周总改天再找时间,今天没有撞上枪口,是不幸中的大幸,肯定有后福。”

周强这时才稍稍回过神来,他暗道:“沙州太保守了,还是要想办法将曾昭强弄到南边去,哪里美女多,玩得也开。”

一场风流就被雨打风吹去,回到了学院的家,侯卫东一边看电视,一边给李晶打了电话过去,李晶听到了侯卫东声音,她压低了声音,道:“这里太吵,我出去给你打过来。”短暂的通话中,话筒里传来了很强的音乐声音,侯卫东手里握着电话,暗道:“李晶是在陪人唱歌吗?”

很快,李晶的电话回了过来,道:“我在看模特队的训练,里面吵得要死,这些模特队闲了半年,现在完全不成样子了,至少要封闭训练两个月,才能恢复当初的水平。”

听说是在训练模特,侯卫东心里就莫名地轻松了下来,他对李晶道:“益陈路已经进入实质性阶段,现在已有不少人开始跑路子,你有没有兴趣。”他调到科委,就没有去参加过重点工程的相关会议,虽然一直知道益陈路这事,却并不太清楚准确内容,今天才得知了准确消息。

李晶道:“这事我知道,只是集团的大部分现金投到了岭西和益杨的房地产上,如果再去搞益陈路,现金流可能要出问题,东南亚金融风波影响太深了,民营企业贷款难度挺大,我只能忍痛放弃这个机会了”精工集团完成了益杨的一段公路以后,又陆续修了几条路,利润可观,只是近期在房地产上投入资金太大,如果精工集团强撑着去搞益陈路,恐怕现金流就要出问题。

侯卫东道:“修路的利润高,放弃了很可惜。”

“以前我也想全面开花,搞大集团,幸好这个想法没有落到实处,这一次东南亚金融危机,几十亿几百亿的大财团说跨就跨,我的心脏真是受不,以后还是紧缩摊子,不赚钱的项目全部砍掉。”

侯卫东见李晶无意竞争益陈路,虽然觉得可惜,但是天下的钱是赚不完的,一个新兴的企业不可能囊括了所有赚钱项目,李晶能有所为有所不为,这倒让侯卫东高看一眼,他夸道:“真没有想到你能这样想,看来我当初投资到精工集团,当真是明智选择。”

听到李晶的话,侯卫东也就没有说起买煤矿的事情。

李晶补充了一句:“模特队伍的事情,我还想保留着,这个项目赚钱不多,却是我的梦想,花点小钱满足梦想,你们这些董事们不会有意见吧。”

想着李晶旗下的模特队,侯卫东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天晚上的表演,开玩笑道:“俗话说,无心插柳柳成荫,如果那一天精工集团培养了一个世界名模,我们也跟着沾光。”李晶“格格”地笑了几声,道:“这我倒没有想过,不过模特队里的小女孩们都在作梦,我想给她们一个机会。”

第二天中午,周强给侯卫东打了电话,“昨天全亏了侯主任,如果不是你机警,我就闯大祸了,哪里还能在益杨做生意。”

周强说的是大实话,感谢也是很真诚的,在益杨县,经济不发达,市场培育得也不好,生意人只有靠着政府才能发大财,而与官员们打交道得讲究潜规则和运道,具体一点,如果生意人送了钱没有办成事就去检举,或是经受不住检察院考验,将受赌对象吐了出来,他的信誉度立刻会降为零,没有任何官员敢于同这种人打交道,同样,如果一个商人运气不好,总是出事,与他接触的官员也就谨慎许多。

侯卫东哈哈笑道:“我看见派出所二楼大厅灯火辉煌,就想起青林派出所每次有行动之时,干警们总在二楼集合,这才有了警觉,没有想到瞎猫遇见了死耗子,真被猜着了。”

周强东弯西绕说了些费话,道:“昨天侯主任说有大老板想买煤矿,什么时候带来与我见一面,火佛煤矿是好矿,设施也是新换的,谁买到都要发财,我是急着要钱,否则也不会卖火佛。”

侯卫东道:“东南亚金融危机搞得这么凶,日本和韩国都被波及了,如今大财团跨得不少,大老板们投资都很谨慎,谁想在这个时候买煤矿。”这一段话是他从李晶哪里盗用的,用在这里倒很是合适。

他又在话里留了一个尾巴,道:“既然是周总所托,我就尽力而为了。”

随后这几天,侯卫东便开始着手收购火佛煤矿,在当新管会主任这一段时间,青林镇石场生意一直很好,他手里又积累了两百多万的现金,所以钱不是问题。关键问题是他的干部身份,使他不能正大光明的做这件事情,他还是得借用母亲的名义,才能完成这次购买活动。

他以委托人的身份与周强谈了好几次,最后周强将火佛煤矿以一百四十万出手,将所有设备、全套人马留给了侯卫东,签字之时,侯卫东的母亲刘光芬亲自到了益杨,她坐着从精工集团借来了一辆帕萨特,涂了口红,夸张地戴了一幅墨镜,脖子上挂着金项链,这条项链是侯卫东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倒还有几分老板的味道。

刘光芬到了厂里,她还是到厂里转了一圈,火佛煤矿矿部是一幢四层楼房,收拾得还很干净,比想象中的情况好得多,唯一让人心焦的是看见了堆积如小山的煤炭。

侯卫东早已和周强将收购合同谈好,尽管刘光芬心有疑虑,但是处于对小三的绝对信任,她还是签下了合同。

回到了益杨县,刘光芬跟着儿子到了沙州学院,她只是到过沙州的新月楼,还从来没有到过沙州学院的教授楼,走到教授楼外,见绿树成荫、湖光山色,景色十分宜人,她啧啧有声地道:“小三,你还会享福,这房子环境这么好,干脆我和你爸搬过来养老,你另外去买房子。”

侯卫东知道母亲刘光芬是在说笑话,她和老爸在吴海生活了一辈子,退休以后绝对不会离开熟悉的县城,便豪爽地道:“如果你愿意,今天就可以把爸爸叫过来。”

刘光芬这时又想起了堆积如山的煤炭,道:“火佛煤矿条件倒还不错,就是煤炭行情太差。”想到女儿女婿的丝厂亏得一塌糊涂,她心里就紧张。

“国务院下了文件,要关井压产,调整结构,火佛煤矿是在益杨还算不小,应该没有事。”侯卫东在科委没有什么事情,倒是将国务院发至省里,省里发至市里,市里再发到县里文件看了一遍,他要买煤矿,就特别留心这方面的事情,这个关井压产似乎是买煤矿的理由。

刘光芬的担忧并没有减少,道:“我跟着你爸也在乡镇干过,小煤窑根本关不绝。”

两人说着上了楼,正好遇到郭师母,听说眼前这个戴着项链和墨镜的洋盘中年女人是侯卫东的妈妈,她脸上的吃惊表情毫不掩饰,回家以后,对郭教授道:“听说小侯妈妈是小学老师,怎么打扮得怪模怪样。”郭教授道:“你别乱说,越是人老,就越要打扮得年轻,这是新思想。”郭师母还是嘀咕道:“我还是看不惯这打扮,小侯还比他妈要还要朴素许多。”

两口子正说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郭师母开了门,见到一位刘光芬在门外提着些东西,此时刘光芬已是恢复了本来面目,笑着道:“郭师母,侯卫东在这里住了几年,感谢你们关心帮助他,我从吴海县带了些山木耳。”刘光芬心细,早就听说儿子邻居郭教授中风,就特意买了些山木耳,这对病人有好处。

“刘老师,你真是太客气了。”郭师母还没有完全适应刘光芬的变化,郭教授在屋里道:“你们俩别站在门口,快请刘老师到屋里坐。”

刘光芬恢复了老太婆本色,郭师母便很是热情,将刘光芬让到了屋里,两人倒有些老朋友的感觉。

第二天是星期六,刘光芬一大早就与郭师母一起去买菜,她给儿子买了些小米、枸杞、红枣等食品,彻底调整了侯卫东冰箱的食物结构。

十一点半,刘光芬还是家里擦拭,侯卫东见母亲没有煮饭的意思,道:“妈,中午到外面去吃吗?”刘光芬道:“中午郭师母要请我们俩吃饭,她家丫头也要回来,听郭师母说,她家丫头还没有对象,我答应让你哥给她介绍。”

第339章 不务正业(中)

刘光芬兴致勃勃地道:“听郭师母讲,郭兰以前曾和你在一起工作过,我看过郭兰的照片,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刑警支队棒小伙子这么多,总有人配得上郭兰。”

侯卫东哭笑不得,道:“妈,我没有看出来,你还是个自来熟,来了不过一天,怎么就操心其郭兰婚事,你管得也太宽吧,还是操心大哥的事情。”

刘光芬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屋子,她念叨着,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跟郭师母一起去买菜,她一半的时间在谈郭教授的病情,一半时间在谈郭兰的婚事。”她开玩笑道:“郭师母对你的印象很好,恨不得招了你去当女婿。”

郭兰原来并不准备回益杨,恰巧星期一要到益杨出差,便提前回来了,刚进家门,见满桌子好菜,她夸张地抱着母亲道:“妈,我每个月都要回来,你弄这么丰富做什么。”听说要请侯卫东和他的妈妈,郭兰感觉怪怪的,道:“侯卫东的妈妈到益杨来做什么,我记得她没有来过。”

郭师母道:“那天你爸得病,侯卫东帮了大忙,他妈妈过来,我们热情一些,这也是表达感激的一种方式。”

听到母亲这样说,郭兰就去了卫生间,细细地洗了脸,化了淡妆,便帮着母亲摆菜。郭教授是作学问的人,喜欢安静,家里客人很少,今天请侯卫东吃饭,由于两家关系不错,也不算什么正式的客人,他便在屋里看书,等到刘光芬和侯卫东都坐上了桌子,他才从书房出来。

郭兰见老爸天天关在书房里看书,道:“爸,你别成天关在书房里,要多出去走动,这是医生特意交待的。”

刘光芬道:“我们学校的老校子十年前得了这病,他天天坚持在学校操场走圈子,现在身体很健康,比得病前还要好些,要多吃木耳,洋葱、还有花生米泡醋,这些都是软化血管的。”

郭师母就详细询问这个花生米泡醋的法子,两人谈得很是起劲。

郭兰见侯卫东话不多,只是慢慢地吃菜,便主动问道:“到科委工作,比新管会工作轻松得多吧,周永泰还在当副职吗?”

由于与家长同桌,侯卫东便说得轻描淡写,道:“到哪里都是工作,我只能服从组织安排,只是科委的工作与新管会相比,工作量确实在少得多,科委的同志想做事,可是找不到事情,周永泰还是副主任,他是老科委,我把杂事交给他,乐得轻松。”

郭兰在组织系统工作了多年,对人事方面的起起浮浮也有了直观认识,她知道侯卫东在这事上有心结,原本想劝一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才陪同领导到科委去考察干部,地区科委同县级科委相比,日子还过得多,他们手里有项目,资金也不少,你也可以去跑一跑,看能不能争取到项目。”

听到有项目,侯卫东便有了积极性,道:“也不知科委近期有什么项目。”郭兰道:“吃饭之时听尹明主任说,科委准备在县里搞一个农业科学研究基地,这是省里来的项目,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

侯卫东立刻想起了益杨科委的职责,第五项是“编制和实施重点科技实验项目、工程技术研究、企业技术开发中心等科研基地建设;组织实施高新技术产业化项目的小试、中试、结题。推进高新技术产业化项目的规模化、商品化以及相关的科技基地建设。”他认真看过职责,记得很清楚,当郭兰说起农业科研基地,他便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郭兰,你与尹明主任是否熟悉,能否为我牵个桥。”

郭兰知道侯卫东与粟明俊关系不一般,道:“我在组织部里没有任职,说话没有份量,尹明与粟部长关系很好,如果粟明俊肯出面,效果肯定不一样。”

吃完饭,侯卫东就给粟明俊提起此事,粟明俊满口答应:“老弟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只要条件合适,我去帮着说服尹明,这样,明天我约尹明出来吃饭,你来参加,地点就在新月楼外面的水陆空,具体时间我等一会再打电话给你。”

无意见办成了一件对科委有意义的事情,侯卫东心情不错,对刘光芬道:“妈,你别擦桌子了,你走了,明天还不是一样。”

刘光芬道:“你这孩子,吃了饭总是要饿,难道我们就不吃饭吗,家里还是缺不得女人,小佳也快回来了,你们这样长期两地分居也不是办法。”想到小佳,刘光芬不由得想起了江楚,道:“江楚这孩子不懂事,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搞传销,如果闹下去,恐怕要离婚。”

说到这,她眼前一亮,对侯卫东道:“小三,你看郭兰怎么样,如果江楚与你哥离婚了,就把郭兰介绍给你哥,两人蛮配的。”侯卫东伸手摸了摸刘光芬的额头,道:“妈,你没有发烧啊,怎么大白天说起了胡话,都是劝和不劝离,你这当妈的,怎么想着儿子离婚,还有,郭兰在市委组织,眼光很高的。”

刘光芬假装生气,“没大没小,有谁这样说妈妈。”

“你有这种想法就不对。”

刘光芬刚才只是一句戏言,她叹了一口气,道:“改天我再找找江楚的爸妈,我们一起做工作,争取让江楚与传销彻底断掉,她要是和郭兰这样懂事就好了。”

侯卫东开车将刘光芬送到了吴海县,刚进家门,粟明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道:“今天晚上有空没有,我明天跟随着昌全同志到南方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