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惹什么麻烦,公安局的人办案,在没有头绪的时候,经常从作案动机上下手,我们只要不留痕迹,这个作案动机只有鬼大爷才能想得出来。”

曾宪刚对侯卫东心怀感激之情,总想着要为他做些什么,今天听了侯卫东的酒话,便下定主意教训步高。

打步高,这个想法很大胆也荒谬,连曾宪勇也接受不了,他反地道:“我们根本不认识步高。”

“疯子说过,步高是步市长的儿子,也是新月楼的老板,找到新月楼,就能找到步高。”

曾宪勇望着有些疯狂的曾宪刚,不断地摇头。

曾宪刚歪着脑袋想了很久,突然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上一次疯子到村办公室,他曾经指着沙州日报是的几张照片说过,他在新月楼买了一套房子,那几张照片中就有步高的照片。”

他拉着曾宪勇就朝村办公室跑,沙州日报,岭西日报以及益杨日报属于党报,各村都有强制性征订任务,村里每年都要花好上千元来征订这些报纸,不过看的人很少。打开了村办公室,只见厚厚一叠报纸被扔在灰旧的茶风之上,不少报纸已经发黄变色了,尖山村地处上青林中段,平时没有收报纸的人,这些报纸便被随便扔在办公室里,就如怨妇一般被打入冷宫。

找了约莫半个多小时,终于翻出了那一张沙州日报,在其七版上有一条新闻——《新月楼,我市的第一个高档小区》,里面有小区的外景照片,还有一幅的步高的特写。

这条新闻,是步高为了宣传新月楼而特意让沙州日报的朋友做的软广告,效果很好。

拿到了这张报纸,曾宪刚就细心的研读了一番,随后和曾宪勇就下了山。

七月六日,这一天,步高这也忙得头昏脑涨,新月楼的三期工程已经开工,他又盯上了另一块地盘,这块地盘是原来的沙州市食品厂,占了城南的十几亩地,此时食品厂已经破产了,在沙州的黄金地段留下了一个破烂的厂房同,看中这个地盘的人很多,包括从岭西来的吴克宁,也相中了这块地盘。

步高在新月楼上赚得盆满钵满,公司实力大增,加上父亲的关系,他对这块地盘是志在必得。

这一天,步高一直围绕着这块地盘在动脑筋,与各色人等打交道。

晚上十一点,他与国土房产局的一把手以及分管局长打完麻将,开着车朝家里走,步高的公司里有驾驶员,可是他喜欢开车,这种半私半公的应酬,他一般也不带驾驶员,免得碍手碍脚。

步高的家是一幢单独别墅,外面是一圈栅栏做的围墙,很有西式风格,他将车开到了大门前,就下车准备用钥匙开门,他几次想把这道大门换成可以遥控的大门,找了几家公司来,都不太满意,所以还用着这种老式门。

刚一下车,从栅栏外面的草丛里,无声无息地出了两条人影,他们猛地朝步高冲了过去。步高正在开门,突然眼前一黑,头已经被人用麻袋套住了。

一声低沉地声音从麻袋外响起,“不准叫,否则捅死你。”

这两条黑影正是曾宪刚和曾宪勇,他们两人拿着报纸来到了沙州以后,就开始打人之旅,曾宪刚砍过黑娃的手掌,又曾对付过杀妻元凶,对于这种潜伏袭击已是驾轻就熟,到了沙州,花了几天时间,他已经按图索引,将步高的行动摸了个清清楚楚。

曾宪刚和曾宪勇都是石匠出身,手脚很重,两人把步高按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

步高是一个文人,根本还手之力,痛得缩成了一只虾米,但是他头脑极为清楚,从两人把自己按在门口的细节,他觉察到两人并没有下辣手,也就忍着不叫出来,免得引火烧身。

步高头上被重重地踢了一脚,这一脚极重,他忍不住叫了一声。麻袋外一个低沉了声音道:“别叫,不想活了。”步高在麻袋里道:“朋友,我们无冤无仇,不要打了,车里有钱,你们全部拿去。”

曾宪刚见火候差不多了,对着他的大腿外侧狠狠踢了一脚,这个地方神经发达,步高再次痛得大叫起来。

“今天给你一个教训,你好好想一想怎样做人。”曾宪刚恐吓道:“我是吃血饭的,提起脑袋耍,如果你再敢纠缠不清,下次就砍你一条手臂。”

等到步高爬起来,昏头昏脑地取下头上的麻袋,袭击他的人早就不知去向。

第193章 别了青林(上)

“打了步高,他老子是副市长,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我们没有暴露身份,也没暴露意图。”

侯卫东差点吐血,道:“既然没有暴露意图,打了步高又起什么作用?”

“打了他,就算什么作用也没有,至少能出一口恶气,我随时还可以敲打他。”

侯卫东一阵苦笑,道:“花这么多的功夫,就是为了出一口恶气,这成本未免太高了。”心道:“李剑勇盯着上青林,确实有独到之处,如果我没有猜错,黑娃的手掌应该是曾宪刚砍的。”

曾宪刚独眼中显得很深沉,他道:“人这一辈子,就只有几十年好活,不能快意恩仇,也忒没有意思。”

曾宪刚“快意恩仇”四字一出,侯卫东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道:“老兄,你的境界怎么就突然提高了,我没有你潇洒,在官场混就得遵守游戏规则。”

曾宪刚默想了一会,道:“此事暂时就这样,如果需要再出手,疯子随时给我说。”

从上青林下山,侯卫东仍然开着他那辆皮卡车,只是有了前车之鉴,他也就小心了许多,中午滴酒不沾,开车之际便一片清爽,很快就回到了下青林。

回到办公室,坐了不到十分钟,杨凤便打电话上来,道:“侯镇,二点半在小会议召开党政联席会。”

开会之时,钟瑞华看上去着实憔悴,在赵永胜安排之下,最先发言,道:“青林镇学习班一共收了十六人,今天是第五天了,已有九人交了钱,还剩下七人,这七人一共贷款五十四万。”

青林镇学习班办起以后,镇政府就抽了二十多人,分成三组,二十四小时值班,钟瑞华是学习班班长,坚守五天之后,已感觉身心俱疲,此时他已经知道了侯卫东要来接替他,因此他只谈成绩不说问题,免得侯卫东推脱。

赵永胜小结道:“学习班成立以来,成绩有目共睹,九个人交来了三十六万,签订了三年还款计划,这剩下的七人,我们还是要严格出班标准,每人只要交清了三分之一的钱款,签订了责任书,就可以放出去。”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众人,又道:“学习班的第一阶段就算是结束了,钟镇长还要陪同清偿组,这也是异常重要的工作,第二阶段学习班,钟镇长就不参加了。”

此时,益杨县各地清偿组已经有了一些成果,有三名基金会主任被刑事拘留,还有两个镇的党政一把手被纪委请去谈话,听到这些信息以后,赵永胜就决定将钟瑞华从学习班上抽出来,仍然盯着学习班,以防后院起火。

从安全的意义上来讲,盯住清偿组比多追个三、五万更为重要。

在学习班人选问题上,赵永胜在昨晚费了一番踌躇。

唐树刚和侯卫东都是合适的人选,在整顿基金会的工作中,侯卫东先后承担了维护镇政府以及基金会秩序、强送杨家富等人进入县学习班等大事,此时再让其负责学习班,工作任务就过重了。

只是这剩下的七人之中,有六人是上青林的,被关了五天以后,这七人火气也大了,开始吵吵闹闹,甚至有人口出恶言,侯卫东在上青林威信很高,他来担任学习班班长,最合适不过。

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决定让侯卫东来当学习班班长。

“学习班第二阶段的班长,就由侯镇来担任,侯镇在上青林的追债任务交给唐镇来负责。”

侯卫东虽然没有管学习班,但是他知道学习班已经有些火花了,搞得不好就要出事,他听到赵永胜的安排,忍不住道:“我在上青林刚有些成效,还是让我收债,保证按进度完成任务。”

刘坤坐在赵永胜旁边,一本正经地握着钢笔,侯卫东心道:“刘坤这党委副书记倒逍遥自在,基金会这么大的事情,他只是给支部书记开几会就算完事。”

赵永胜没有给侯卫东继续叫苦的机会,直截了当说道:“侯镇,你也别推了,剩下的七个人有六个人是上青林的,你是当班长最合适的人选。”他抬起左手,习惯性地在空中压了压,道:“现在进行第二个议题,昨天我和粟镇长参加了县里的半年经济工作分析分,请粟镇长传达县里的精神。”

侯卫东低着头想学习班的事情,只听到粟镇长振振有词地讲了一大堆东西,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散了会,钟瑞华早在会议室门口等着,满脸带笑地道:“侯镇,我把学习班的有关资料交给你。”这学习班是一个烫心的山芋,责任大,又要得罪人,如今甩给侯卫东,他自然高兴。

钟瑞华是青林镇的老板凳了,平日里为人处事还不错,侯卫东也不想为难于他,就接过了资料,道:“我是学习班第二阶段的班长,也不知道有没有第三阶段。”

钟瑞华骂了一句,道:“狗日的,学习班这样办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这几人都拿不出钱,关在这里有屁用,就算去卖屁股赚钱,也得让他们出去才能卖。”

回到办公室,侯卫东就将这些资料打开,这六个人倒有三个人是同一家煤矿的合伙人,他们共同盘下了一个煤矿,刚把煤矿的设施弄好,就遇到了基金会整顿,无钱还款,就被请了进来。这三人的情况,与曾昭明是一模一样,只是他们三人贷款少些,进了镇里的学习班,曾昭明贷款多一些,进了县里的学习班。

“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啊。”侯卫东是从干石场发家的,尽管煤炭行不好,他还是认定了煤矿这种资源型企业有极大的投资价值。

五点过,他来到了学习班。

学习班设在农房里,由于地基防潮处理不好,显得格外潮湿,防潮问题在青林镇一直解决得不好,所以,得风湿病的特别多,世间万物都相生相克,青林镇治疗风湿病的土医生和土单方也是远近知名。

一楼的三个房间都住着学员,侯卫东进了学员房间,见两人在睡觉,四个在凑在一起打双抠,两位镇干部站在身后看着,倒是一片和谐景象,和想象中的对立情况不太一样。

派出所也抽了干警轮流到学习班来,今天恰好是周强在学习班值班,见到侯卫东进来,立刻馋虫大动,跟着进了屋,道:“侯镇,今天你初来学习班,我们学习班准备给你接风。”

侯卫东是极为聪明的人,对周强也极为了解,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思,道:“接风就算了,你们坚守岗位这么多天,我来犒劳大家。”

这时,打牌的几个人也停了下来,这几人都是上青林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当年修公路的积极分子,见到侯卫东过来,站起来道:“侯哥。”

“林勇,你还差多少钱?”

林勇长着精明强干的相貌,此时却满脸沮丧,道:“我贷了五万,加上东拼西凑的六万块钱,总共投了十一万,现在丢在水里,泡都没有冒一个。”

侯卫东深表同情地拍了拍林勇,道:“现在几千存款户等着取钱,镇里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今天先不想这事,我请大家吃烧鸡公。”又对一旁的周强道:“周公安,麻烦你跑了一路,让张家馆子杀三只鸡,午餐时间用大盆子端下来。”

周强就笑着跑去安排伙食。

晁胖子也出现在门口,他是原来的副镇长,因为嫖娼被免职,他管过基金会,赵永胜就让他来协助钟瑞华,晁胖子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二楼上铺了一张床,每天来上班只做三件事,打牌、吃饭、睡觉,肚子长得比原来当领导时还要大。

此时到了吃晚饭时间,他就从楼上下来,正好听到侯卫东的安排,道:“侯镇,光吃烧鸡公不过瘾,再来二箱啤酒。”

侯卫东对这位生活颓废、意气消沉的老领导抱着三分同情,指着其肚子开玩笑道:“老领导,你该减肥了,再胖下去就容易得三高。”晁杰无所谓:“人这一辈子,无非是为了两个巴,上面嘴巴,下是鸡巴,我从来不节食,能吃就要吃,能日就要日。”

热气腾腾的烧鸡公端亓学习班,侯卫东也让七个人坐在院子里,他对林勇等人道:“这是我私人请客,事情归事情,友情归友情,你们也别客气,放开肚皮吃,只要遵守学习班的制度,你们轻松,我们也轻松。”

在学习班,林勇他们两、三天才吃到一回肉,肚子早就空荡荡了,他道:“侯哥,你到这里来,我们绝对不会让你为难,只是我们几人确实有现实情况,不是存心赖帐,希望镇里能考虑实际情况。”

侯卫东为了稳定他们的情绪,特意和他们坐在一桌,道:“我二姐在益杨县学习班,二姐夫在吴海县学习班,唉,这是大气候,确实不怪我们基层干部。”他一边吃,一边说,“现在怨天尤人没有用,关键是要想办法还钱。”

林勇曾经在外面做些小生意,在上青林也算是有钱人,这次回家开煤矿,实在伤透了脑筋,他知道侯卫东实力雄厚,道:“侯哥,我们那个小煤矿至少七、八十万,资源也比较丰富,接手就可以经营,你有没有兴趣,打八折卖给你。”

第194章 别了青林(下)

对于林勇的建议,侯卫东有些心动,可是他并不准备马上答应,在这种情况下卖下林勇的煤矿,说不定赚钱之后就会惹来不愉快,再说煤矿即使能赚钱,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赚钱,却是一个未知数。

侯卫东想买煤矿,却也不急于下手。

学习班一派热闹,桌面、地上烧鸡公的残渣还没有收拾,接班的人员就陆续到来,组长就是办公室主任欧阳林。

欧阳林情绪不佳,低声道:“侯镇,能不能把苟林调出我这一组。”

苟林是和欧阳林一样,也是分到青林镇的大学,侯卫东比他们两人还要稍晚一些。

苟林从大学毕业以后,阴差阳错地分到了镇政府,而他的同学不少分到省里、市里的大机关,在他的心目中,镇政府也就是居委会一样的性质,一群老大妈看守着光溜溜的办公室,因此对于学校的分配极为不满。

初到青林镇之时,心态没有调整过来,也就在行为举止中肆意表达了对不公正分配的不满,迟到早退、怪话连篇等等大学生的特点被他原样照搬,镇政府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官味也俱全,苟林尽情表现三、四次,就迅速被赵永胜、秦飞跃弃之于农技站,从此不拿正眼看他。

在官场生活中,经常被领导批评的人,境遇并非最糟糕,那种被领导们视之如空气,放之于高阁的人,才是官场中的出局者,没有特殊机缘,很难再往上升了。

苟林经就是这样一个失败者,经过数年光阴,他早已对官场丧失了信心,此时已经通过了助理会计师的考试,正在全面复习,准备考取注册会计师,如果考上了注册会计册,他就将走了新生之路。

因此,苟林被分到欧阳林小组以后,对工作根本不上心,成天就捧着厚厚的考试书,比高考之时还要努力。

身为小组长的欧阳林自然不喜欢这样的组员,面对着情绪越来越激烈的学习班学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故此要求换人。

侯卫东对这其间原委也很清楚,他劝道:“我也理解苟林,他和我当初修路一样,都是在自救,只是方式不同,我们都是从大学出来的,对他多一点理解。”又道:“我刚才请这几位学员吃了烧鸡公,估计今天晚上很平静下来,我的电话也二十四小时开机,你随时可以与我联系。”

欧阳林神情这才放松一些,“侯镇,学习班是违法行为,我建议还是早点撤掉,若出了事,谁了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侯卫东对此也无奈,只道:“我还想早些结束这一趟浑水。”

从学习班离开,不紧不慢地朝粮站的宿舍走去。

老刑仍然在花园中忙碌着,见到侯卫东进来,面露喜色地道:“侯镇,快来看我的新品种。”老刑的盆景以前多是罗汉松,前一次意外的买卖,让他尝到了甜头,上青林山上森林繁茂,有不少可作盆景的老树根,老刑就带着锄头和砍刀,时常出没在大山中,还真给他找到了不少好品种。

侯卫东一直喜欢喝茶,喝茶与赏花品石向来是密不可分的,他泡了一壶青林春茶,就在院子里看着花花草草。

老刑谈兴甚高,“我准备到岭西去开一个盆景店,凭着上青林的绝好资源,应该能够创出名堂。”他眼光中闪烁着激情,与往日的修身者的淡漠大不一样,又感慨道:“以前一心想当官,被免职以后就心如死灰,现在总算知道自己还有点用处,并不是吃闲饭的废人。”

老刑的背略为佝偻,此时却挺立得笔直,他从副局长的高位莫名地跌落了下来,十几年来就靠着养花弄草来修身养性,存着过一日算一日的心思,可是五千块钱的意外收入,给他打开了一道窗门,窗门以外是另外的一个世界。在这个新世界里,行政级别以及官场职务不是评判一个人的唯一标准,金钱,这个以前的资本主义世界的魔鬼,摇身一变成为判别一个人成功的标准之一。

对于大都市的新时代人物来说,他们早已适应了这个标准,所以经济最发达的珠三角曾有一种传说:“如果你不好好学习,只能去当干部”,但是这个标准对于老刑这样的老派人物来说,却是猛然间发现的另一扇窗户。

他的人生又有新的坐标,新的意义,这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对传统社会道理的一次破坏和颠覆,而这个转变也是符合社会发展的趋势。

在青翠的景色之间漫步是一件快事,侯卫东喝完茶,回到屋里之时,心情格外平和。

“小佳,是我,还在生气吗?”打通小佳的电话,侯卫东声音很温柔。

小佳此时正在沈阳火车站附近的宾馆,坐在窗边,打开了双层玻璃,看着繁华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沈阳是历史悠久的大城市,虽然市政设施有些破败,色调也稍显灰暗,可是仍然不失其大气,很有些看头。

对侯卫东再大的火气,经过了大半个中国的行程,也降了下来,可是话到嘴边,又变得冷冰冰了,“你有什么事吗?没有事我挂了。”说完这句话,她心中又有些后心悔,如果侯卫东真的挂断电话,自己又要难受许久。

好在侯卫东没有挂断电话,而且态度诚恳且直接,道:“小佳,这次回来我们就结婚吧,也别搞那些求婚的虚仪,把结婚证办了,这样我们就不会受外人干扰了。”

小佳想起了两次到家中求婚的经过,脸上不觉浮现出笑容,道:“好吧,我回来以后就去办证。”她马上又觉得答应得过于爽快,补充道:“免得以后李晶、张晶、王晶等人又来气我。”

侯卫东心情大好,道:“你还有两天就回来,我到机场来接你。”此时,小两口在时间与空间共同作用之下,终于莫名其妙地和好如初了。

小佳道:“这几天我都在和赵姐联系,她说益杨县委柳部长使劲找借口,不愿意接收你,粟哥做了好些工作,柳部长才同意将你调到组织部,调令最近就要发出来。”

侯卫东明知此事,可是当真听到了结果,还是有百般滋味,他将这些滋味留下来慢慢咀嚼,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我现在是副科级,也不知道到了组织部会给我安排什么职务?”

“按照惯例不会安排职务,调到县委组织部是权宜之策,下半年市委组织部要从各县组织部进入,粟哥就会把你调过来。”

粟明俊虽然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可是沙州市委组织部要进人,必须要组织部一把手点头才成,为了以后的调动,粟明俊就提前将侯卫东的条件打造得符合市委组织部的所有要求,这样调动起来就少些麻烦。

第二天,侯卫东正在学习班与林勇等人进行双抠大战,杨凤扭着一身胖肉跑了下来,道:“侯镇,赵书记有事找你。”她满脸带着神秘,看着学习班诸人都看着自己,就故意把说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等到侯卫东出了学习班的大门,杨凤急不可耐地道:“侯镇,组织部肖部长到镇里来了,赵书记通知你立刻到他办公室去,侯镇肯定在好事了,要请客哟。”

侯卫东对此事心知肚明,暗道:“组织部的动作好快。”

办公室里,赵永胜不断地摇头,道:“侯卫东这一年进步很快,镇里的许多棘手事情都是他来处理,我正用得称手,怎么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又道:“这事倒也怪了,组织部要调人,刘坤是最好的人选,怎么想起调侯卫东。”

组工干部手里总有许多秘密,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肖副部长作为副部长,自然心中有数,道:“这是柳部长交办的事情,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赵永胜与肖部长很熟,道:“你少给我打马虎眼。”

两人正说着,侯卫东来到了办公室。赵永胜笑得很灿烂,主动站起来与侯卫东握了握手,道:“侯镇,恭喜,以后到了组织部,有什么好事不要忘了青林镇,这可你曾经生活和工作过的地方。”

等到侯卫东看过调令,肖部长解释道:“你这次到组织部,安排到综合干部科,职务嘛,暂时没有,保留副科级待遇,你有没有意见?”

从乡镇调到县里,很多人都会失去职务,这也是一个惯例,侯卫东知道这个规则,昨天也有思想准备,也就没有异议,笑道:“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肖部长又道:“综合干部科是由副科长郭兰主持工作,她是很能干的女同志,到了部里以后,你要好好配合她。”

在中午吃饭的时候,粟明也赶了过来,他一路上都在盘算:“上一次听高县长的话外之话,侯卫东与市委的某位领导有关系,看来就是这位粟部长了。”回到了镇里,他就安排欧阳林,“侯镇调到组织部去了,你去买一床真丝的被子,要最好的哪种。”

安排了这件事情,他就朝张家馆子走去。

第195章 科员(上)

益杨县委办公楼是一幢五层小楼,组织部就在第二楼左侧,一共有八间办公室,一正二幅三个部领导各占了一间办公室,组织部办公室占了一间,一间作为打字室,另外三间办公室才是业务部门的办公室,所以显得格外拥挤。

综合干部科有四个人,一正一幅加两个科员,李科长在一次会议中突发脑溢血,直接滑到桌子下面,抢救成功以后,就一直在卧床休息,科里的工作就由郭兰在主持。

两位办事员,一位是詹才信,另一位就是新调来的侯卫东。

侯卫东的办公桌就被摆在一个很不舒服的位置,不仅紧靠着进出通道,而且背对着办公室大门,他坐在这张办公桌前,总觉得背后有眼睛看着自己,心里很不自在。

他桌前摆了一叠旧文件,这是郭兰交给他的任务:读完这两年的所有文件,尽快掌握情况,进入工作角色。此时郭兰正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打文件,综合干部科只配了一台电脑,由于科里只有郭兰一人会用电脑,所以也算是郭兰专用电脑。

侯卫东所坐的位置,恰好能清楚地看到郭兰的侧影,“文静贤淑、气质高雅”,这是侯卫东对郭兰的评价。

老科员詹才信长得白白净净,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拿着新到的《沙州日报》,从第一版仔细地看到了第八版,喝茶、抽烟,悠闲地观察着新来的同事。

在益杨县委机关,每一个单位都会有这种年龄在四十岁以上,工龄在二十年左右,职务定格在副科长以下,符合这三样条件的人在益杨县俗称为老板凳,而老板凳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而且不少人还有乱七八糟的关系,这让许多领导对老板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侯卫东,你以后叫我老詹就行了,我们部里不分年龄大小,官职大小,都叫我老詹,你也叫我老詹。”

詹才信就是组织部的老板凳,他看着侯卫东坐在办公桌前也是无所事事,便走了过去,随意地坐在侯卫东的办公桌上,道:“侯卫东,你在青林镇当副镇长多舒服,怎么想到要调到组织部,组织部名声好听,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情,我若是年轻十岁,一定不在这里干。”

郭兰正在抓紧弄一份讲话稿子,这是柳部长下午要用的稿子,今天早上分管机关的杨部长才办下来,时间紧,稿子的质量要求又高,她也就抓紧时间在赶稿,听到詹才信对侯卫东开展起了入门教育,便从电脑前扭过头,道:“老詹,我的稿子也出来了,帮我把把关。”

詹才信奉行的原则事情来了拖就拖,能推就推,此时来了新人,他就道:“侯卫东是沙州学院的高才生,又在镇里当过领导,就让他来看稿子。”

侯卫东连说不敢,郭兰耐心解释道:“这是综合干部科里的好传统,凡是部领导要的重要稿件,大家都要一齐研究,最后才能定稿,这样,我打印两份出来,老詹和侯卫东都帮着看一看。”

三人就闷头看稿。

等到看了稿子,郭兰问道:“侯卫东,你有什么意见?”

侯卫东实话实说道:“我对科里的工作不熟悉,提不出具体意见。”他又补充了一句,“稿子写得好,郭科长的文字功底深厚。”

侯卫东学法律出身,文字功底也不差,只是毕业之后的几年时间里,他修公路、开石场、当领导,很少写文章,最长的文章就是年终的述职报告,也就在一千字左右,此时拿到了十三页的稿子,一时竟然有些目眩。

詹才信也是飞快地将稿子看了一遍,拿出硕大的钢笔,在稿纸上改了几个字,也道:“郭科长的稿子是部里最好的,哪里用得着我们来改,我在这里给你加了三个柳部长最喜欢用的词。”

完成了稿子,郭兰就去找杨部长。

看着郭兰离开了办公室,詹才信神秘地道:“一般来说,来了新人,今天中午或是晚上大家就要聚餐,听说你是喝酒高手,今天晚上我要好好敬你一杯。”

侯卫东初来乍到,而且有着过境人的心态,也就很低调,没有得到官方正式消息,他对于詹才信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郭兰回来以后,用手拍了拍额头,道:“总算一次过关。”

分管机关的杨部长对文字把关甚严,经过他把关的文字材料,柳部长基本上是原文照读,也正因为此,杨部长对文字材料把关就到了挑剔的地步,各科室的人在送材料的时候都忐忑不安。

詹才信深知其中真味,道:“一次顺利过关是很少见的,我们应该好好祝贺,中午去撮一顿。”见郭兰没有表态,他建议道:“侯卫东今天报到,部里什么时候搞欢迎酒。”

郭兰眼光有意无意中瞟了一眼侯卫东,岔开话题道:“今天下午开会用的座牌打出来没有?”此时郭兰心中也有一丝疑惑,按照部里的惯例,凡是有新人调入组织部,部里都要聚餐,柳部长只要没有紧急事情,都要亲自参加,但是侯卫东今天早上报到以后,她问了两次,杨部长和肖部长都没有明确表态。

“如果柳部长对侯卫东有意见,就不会调他到部里来,既然调进来了,为什么又很有些冷淡。”这个念头在郭兰脑中来回转了几次,她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等着肖部长表态。

侯卫东是第一次到县级机关工作,并不知道里面有这么多的弯弯绕,他在办公室枯坐了一上午,把科里的旧文件拿出来翻了一遍,就到了下班时间。

詹才信见中午生活没有着落,又问了一句:“郭科长,部里到底什么时间会餐,听说侯卫东酒量不错,我们要好好较量一番。”

正在这时,侯卫东的手机响了起来。

交通局朱兵局长在电话里打了好几个“哈、哈”,道:“老弟怎么不声不响地调到组织部来了,中午有空没有,我请你喝酒,把你们科里的郭科长和詹才信一起叫上,就在益杨宾馆的黄山松。”

“郭科长、老詹,交通局朱局长打电话,想请我们科里的同志吃饭。”

朱兵在当交通局副局长的时候,曾经分管过局里的组织人事工作,与综合干部科的人都很熟悉,詹才信听说是朱兵请客,当即道:“朱兵当了局长,还没有请我们吃饭,今天要让他出血。”

三人在办公室里聊了一会天,到十二点,各科室的人就如蚂蚁出洞一般,纷纷从办公室钻了出来。

县委大楼分为左、中、右三个楼梯,县委领导一般都走中间的楼梯,所以,大多数普通干部为了回避县委的领导,就走左侧和右侧的楼梯。

三人下了楼,侯卫东道:“郭科长、老詹,你们稍等,我去把车开过来。”侯卫东的皮卡车没有停在县委大院,而是停在了县委大楼外面不远处的院子里,这个院子是梁必发工程队的驻地,离县委大楼不过二十来米。

老詹上了皮卡车,看着里面暂时的设施,大发感叹,“还是乡镇好,工作轻松,年终奖也发得高,侯卫东也就工作了三、四年,汽车都买上了。”

汽车就在拥挤的人流中慢慢地穿行着,越过少少骑着自行车的机关干部,滑进了益杨宾馆。

老詹和郭兰下了车,站在宾馆门口,等着侯卫东去泊车。老詹道:“这个侯卫东不声不响地从乡镇调上来,肯定在后台,交通局一把手局长亲自请吃饭,他的面子也不小。”

郭兰也没有多说,只道:“侯卫东是第一批的公招生,和任林渡是一批的。”

老詹是肥胖型的老板凳,吊着双下巴,享受着宾馆大门的那一股清凉,他暗自盘算,“既然侯卫东与朱兵关系良好,或许我能搞到一个出租车的顶灯。”有了这个想法,等到侯卫东回来的时候,他的笑脸就灿烂了许多。

朱兵早就在黄山松等着,当了一把手局长以后,他不仅没有长胖,反而变得又黑又瘦,他对侯卫东道:“老弟不厚道,调到组织部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有郭兰和老詹在旁,侯卫东也不多说,只道:“在乡镇呆久了,想到县里来锻炼锻炼,所以就调上来了。”相较于郭兰和老詹,朱兵就更加了解侯卫东,他笑道:“据我看,益杨县也留不住老弟,老弟迟早要到沙州去,到时可别忘了老兄。”

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是秦飞跃的声音,“你调到组织部?调到哪里干什么,你跟祝书记都说好了,让你来开发区任副主任。”当侯卫东表示感谢以后,秦飞跃又道:“我在益杨宾馆吃饭,都是开发区的人,你吃饭没有,过来一起吃。”

“我也在益杨宾馆,黄山松,和朱局长在一起。”挂断电话,侯卫东就对服务员道:“加一幅碗筷。”

当端着酒杯的秦飞跃走进了黄山松时,老詹不禁对侯卫东刮目相看,朱后是交通局长,秦飞跃是开发区主任,两个人都是在实权派,在益杨也算是上得了台面的人物,侯卫东不过是青林镇的副镇长,却和他们称兄道弟,他暗道:“难怪侯卫东能突然地调到组织部来,果然道行不浅。”

第196章 科员(下)

到了组织部第三天,干部科科长杨红瑞调到农机水电局担任党组成员、副局长,部里就组织了饯行宴会,顺带着也将这个饯行宴会办成了接风宴会。

组织部的老大柳部长也出席了宴会,他坐在上位,左手是杨部长,右手是肖部长,其他人物依着职务大小分坐周围,吃饭时并没有定座牌,可是谁坐哪个位置,都有固定的套路,这些老机关心里如明镜一般。

杨红瑞要调走,就和柳部长坐在一席,侯卫东则坐在另外一席,此席全部是白丁,因为老詹年龄大,就成为席长。

肖部长是常务部长,代表柳部长讲了几句,柳部长稳坐如泰山,只讲了一句,“今天送旧迎新,大家要主动些。”

在柳部长的发动之下,杨红瑞和侯卫东就成为晚宴的中心,杨红瑞更是中心的中心,柳部长与他碰了一杯酒,依葫芦画瓢,肖、杨两位副部长也来碰酒,然后办公室主任、研究室主任、干部科长等二组班子成员也纷纷上来敬酒。

第一轮轰炸结束,杨红瑞就满脸通红,头抵着桌子,无论同事们如何相劝,他再也不喝,被肖部长左说右劝又喝了一杯,就跑到厕所里吐得惊天动地,满脸泪水地走了回来,柳部长知道杨红瑞酒量不行,当场宣布,“让杨局长歇一会。”

在机关单位,凡是新来一个或是离开一人,大家一般都很乐意采取群殴战术,或是表达心中的祝福,或是在心底里暗骂一声,总之,大家的目标很明确,集中火力灌醉。

柳部长发话以后,杨红瑞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侯卫东就开始承受同事们的敬酒,他知道这一关总是要过的,拿出当年在上青林的豪气,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

柳部长对于侯卫东的观感多数来自于刘坤,其次就是换届选举中的跳票行为,两者叠加起来,让他对侯卫东很有看法,在组织部部长面前,这个“看法”就是了不得的事情,如果不是粟明俊亲自打电话来说这事,柳部长是不会答应调侯卫东进入组织部,此时,柳部长就暗中观察着侯卫东,见侯卫东喝了两轮,接近四十来杯酒,心中道:“侯卫东喝酒倒是好酒量,他与粟明俊关系肯定不一般,否则粟明俊不会接连打两次电话。”

等到同事们敬得差不多了,侯卫东端起一杯酒,来到如弥勒佛一样稳如泰山的柳部长面前,恭敬地道:“柳部长,小侯敬你一杯酒。”柳部长身高体壮,长着一幅黑脸,当侯卫东敬酒的时候,他装作没有听见,扭着头与肖兵讲话,故意把侯卫东谅在一边。

侯卫东也不急,在身旁站了一会,在柳部长话话的间隙,又道:“柳部长,小侯敬你一杯。”

柳部长这才转过头,端起酒与侯卫东碰了一杯,一句多话也没有。

肖兵是柳部长的亲信,知道侯卫东调到组织部的前因后果,他为了不让侯卫东过于难堪,就道:“侯卫东到底在基层锻炼过,今天至少喝了四、五十杯酒,面不改色,神智清楚,应该是组织部第二高手,以后出去打酒战又多了一把好手。”

他又发动身边的几位科长道:“侯卫东是新同志,你们怎么不去多敬几杯。”几个科长欣欣然领命,端着酒杯就来找侯卫东。

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便开始了。

酒足饭饱,侯卫东已脚步微有踉跄,只是他喝酒不上脸,越喝越白,白到发青就是醉了,他此时脸已有青色,随着众人来到门口,看到路灯摇晃得历害。

杨红瑞彻底喝醉,被拖上了柳部长的小车,柳部长小车一走,余下的人也就各自散去。

侯卫东灌了一肚子酒水,几乎没有吃东西,站在街边,看着来往人流以及汽车车灯,只觉一阵昏眩,由于有了上次上青林两树夹一车的经历,侯卫东再也不敢酒后开车,他将皮卡车锁在了梁必发的院子里,就站在公路边等着出租车。

郭兰和办公室副主任杨娜最晚从餐厅走出来,郭兰见侯卫东颇有醉意,站在公路边,伸手着作打车状,好几辆车就从他身边滑了过去,看上危险万分,一辆车的司机伸出头,骂道:“你他妈的想找死。”

郭兰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把侯卫东拉了上来,责怪道:“你站到人行道上来,太危险了。”杨娜在一旁笑道:“侯卫东今晚喝得不少,酒量在部里要排在第二名。”

郭兰生活中书香门弟中,亲戚朋友中也没有酒鬼,其父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喝上一小杯,正因为家教颇严,尽管跟着柳部长参加了不少酒战,她对醉鬼还是没有好感,只是侯卫东喝醉情有可原,她也就不觉得讨厌。

她就站在街边,帮着侯卫东拦下了辆车,等到出租车离开,杨娜开玩笑道:“这个侯卫东长得蛮英俊,他结婚没有,我看和你很相配,要不要我来当红娘。”

“去你的。”郭兰伸手欲打杨娜,杨娜笑道:“我这是好心,兰兰也是老大不小,老姑娘的滋味可不好。”

郭兰认真地道:“侯卫东有女朋友,是沙州建委的办公室副主任,长得很漂亮。”杨娜闻言,若有所思地道:“难怪侯卫东能调到组织部来,应该是沙州有人在打招呼,而且打招呼的人不是一般人,否则按柳部长的脾气,肯定不会让跳票的副镇长调到组织部来。”

郭兰与杨娜逛了街,买了一袋香瓜子,坐着公交车,在略显忧伤的路灯光下,慢慢地回到了沙州学院。

学院的路灯隐藏在高大的树林里面,光线透过树叶,昏黄而斑驳,随风而闪烁、跳跃,发出“沙沙、哗哗”的声音,就如月光曲一般。

上了楼梯,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这是从胃里翻出来的酒味,酒味十足而且还有着浓浓的酸味,郭兰从小就生活在干静整洁的环境中,鲜花、音乐、蓝天、白云是她的最爱,这一阵刺鼻的味道,令她作呕。

捂着嘴,尖着脚,小心翼翼地上了楼,抬头就看见侯卫东门口有一堆黄白之物,几只绿头苍蝇被脚步声所惊醒,轰地飞了起来,在空中侦察着敌情,郭兰逃也似地进了自己的家门,郭教授和郭师母罕见地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兰兰,听说侯卫东调到你们科室来了,他怎么喝得这么醉。”郭教授不断地摇头,道:“年轻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到老了才知道,财钱、官位、名声都是身外之物,只有健康才是自己的。”

郭兰想到门外这一堆黄白之物,嗓子就开始发痒,郭师母又说了一句:“他吐在门外的那一堆,如果让狗死了,狗都要被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