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远峰不可置信地抬头,怎么会如此?
“你去吧。”镇国公已经不想再看这个他曾寄予无限期望的孙子一眼。
罗远峰心情低沉地回到自己府中,径自去了后院某处。
“得意园”是罗府一处幽静雅致的院落,这里居住着罗远峰的一房贵妾。
院子里的人看到罗远峰来到,便都识趣地躲开了。
罗远峰直进内室,看到倚在窗边眺望远方天空的那抹倩影,眼睛微微有些泛红。
突然粗暴地走上几步,一把将她攫住甩向了床榻,然后蛮横地撕裂了她身上的罗裙短裾。
那名略带英气的年轻女子仿佛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任他作为,全无反应,仿佛那个凶狠残暴占有她的人根本不存在。
“是你,都是你…”罗远峰低吼着,不住地占有着她。
阿尔雅眼神空洞地看着帐顶,她怀念美丽的山林湖泊,她不想被困在如此狭小的后宅方寸之地,不想被一个强迫她父亲将她送来为妾的男人占有。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沦为他人的玩物。
这个男人用他的权势压人,用他手中的兵权相欺,他们部落无力反抗,便只能屈辱地向他伏首。
清晨,留给阿尔雅的只是一室的狼藉与——恶心。
那个恶魔般的男人享用了她一整夜…
侍婢进来的时候,阿尔雅正无声地哭泣着。
“小姐…”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小姐,婢子打听过了,他们的丞相就在幽州。”罗将军封锁了她们对外所有的消息,打听到这个还是她付出了屈辱的代价才换来的。
“丞相?”阿尔雅猛地抬头,那个大庆朝传说中的男子?
“是。”
“他真的来了幽州?”
“是。”
“阿奴,我想见他。”只有他才有可能解救她逃离这处充满罪恶与痛苦的地方。
“阿奴知道,阿奴已经送消息出去了。”
在孟明远即将启程离开幽州之际,他收到了一封密函。
拆阅之下,不由大怒!
如果先前他对开华帝的命令尚有不认同之处,那么现在他就百分百地同意开华帝的决定。
罗远峰实在是太过猖狂了!
他以为他是什么?
竟敢逼契丹日连部的首领将他的女儿献于他为贵妾?
这是侮辱!
赤裸裸的侮辱!
如果处理不当边界难免再开战事。
边疆安宁得来不易,毁之却是易如反掌。
亏得罗远峰也是出身于戎马之家的镇国公府!
挟带着盛怒,孟明远在车队离城门不足百米的距离之处,跳下马车,随意拉了匹马,翻身上马,掉转马头便朝罗远峰此地的府邸而去。
三百羽林亲卫同时护卫而去。
西行车队众人不如面面相觑,不知何因。
但,已有人隐隐察觉不安,似乎有种风雨欲来的不祥之兆!
谁特么不长眼这个时候惹事?
只差一点儿丞相就要离开幽州城归京去了,把这么个凶残之货欢送走简直是幽州官员最大的期盼,现在竟然节外生枝?
幽州官员怒了!
三百羽林亲卫几乎是破门而入,如入无人之境。
罗府无人敢挡,实在是首的宰相一脸的暴怒之色,周身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戾气。
“契丹日连部哈达海之女拜见大庆朝丞相大人。”阿尔雅在贴身侍婢的搀扶下泪眼婆娑地行礼。
“姑娘免礼。”
“罗远峰。”孟明远猛地一回首,怒喝一声。
随后赶来的一些官员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
京官者同朝为官多年,鲜见丞相如此怒形于色,甚至从未见过,地方官员则更是未曾领教属于凶残丞相的雷霆之怒,但他们同样心惊胆颤。
“末将在。”罗远峰此时已是面如土色,心下懊恼不已,早知如此,应该先结果了她以防后患的。
“啪”的一声,丞相大人手里的马鞭便没头没脑地抽向了身着将服的罗远峰。
众人瞠目结舌!
镇国公几乎难以置信。
罗远峰之父则惊怒不定。
十几鞭过后,罗远峰脸上手上已多处见血。
此时,孟明远才收了手,拿马鞭指着他骂道:“你凭自己的本事垄断贸易聚殓财物,尚情有可原。可你恃强凌弱,以契丹日连部首领之女为质,放纵自己的私欲,纳其为妾供己淫乐,却是罪无可恕。”
微顿了一顿,他继续骂道:“边疆安定来之不易,你如此骄奢淫逸,岂非是要葬送我大庆朝来之不易的和平?此乃国之罪人!”
罗父脸上阵红阵青阵白,青白交错不止。
镇国公已是忍无可忍一脚踹到了孙子身上去。
孟明远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打了一个响,道:“我大庆朝国力日渐昌盛,军力渐增,并不代表我们可以任意欺凌弱小邻国。他国欺我百姓,我举全国之力抗之。反之,你如此凌虐他人,又岂不会招来他族人仇怨?长期以往,和平安在?我边疆将士为国守门,又岂是你一家之奴?”
旁边有将领欲张嘴,却被身边的人扯住。
在丞相盛怒当下,谁上去谁找死啊。
“百姓思安,长治久安之下方有太平盛世,如尔等这般行事,我朝边患永难靖,岂非徒然耗损国家物力财力人力与边患之上?尔等荣华富贵在身,可有想过供尔等衣食住行的普通百姓?
岂不闻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百姓命如蝼蚁,但历数前朝各代,社会动荡民不潦生之际,百姓俱是揭竿而起,另立新朝,盖因如此。
尔食君俸民膏,却如此下虐百姓,就不怕招来天怒人怨,无疾而终?”
孟丞相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诘问之词后流于民间,被各种话本小说演变传播,一位铁骨诤诤,为国为民的贤相在一代又一代的百姓中广为流传。
第119章
孟明远烧在心中的那一团烈火,在一番怒斥鞭苔之后方才稍稍平息。
但仍是余怒未歇,“本相不明白,当年守护京城的那位罗少将军哪里去了?短短数年之间,你何以败德至此?”
不止孟明远不明白,镇国公府众人亦不明白,当年的罗远峰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的他又是如何的不堪入目。
罗远峰垂首无言,也许正是人生、仕途的一帆风顺才导致了他的骄傲自满,盲目自大,私欲剧烈膨胀,并最终致如斯境地。
“本相原本以为你只是居高位日久,贪欲横生,企图垄断幽州边贸以中饱私囊,岂料竟是你挟日连部首领之女为质,强迫对方与你达成交易?你太让本相让失望了。”
镇国公:失望透顶!
“边贸经济本是互惠互利才为长远之计,你如此行事根本是竭泽而渔、杀鸡取卵,长此以往必生乱象。”
在场的官场有些已心领神会,丞相这话不单是说与跪在地上的罗远逢的,他是说给在场所有人的。
丞相是个大国手,国计民生方方面面,他总能给出长远的宏伟蓝图,按部就班,离他所勾勒的太平盛世便一步步接近。
丞相正直严明,清廉自律。但他没要求所有官员必须跟他一样成为朝廷楷模,官员模范。丞相的要求从来便是个人只需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便好,其余的,丞相老于世故,从来都是睁一眼闭一眼,更甚者是视而不见的。
有句俗话说得好:没有被踩到底线之前,保持风度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一旦踩到了底线。那么,对不起,雷霆震怒一样随时会打你个措手不及。
孟明远微微仰首,轻轻闭了下眼,沉沉心,再次睁眼,对着镇国公拱手道:“老国公,本相对不住了。”
镇国公沉重地点了下头,“老臣惭愧。”
“来人呐。”
一声沉喝,便有两名羽林卫上前听命。
“剥去他的官戴,披枷带锁,游街示众,家人——”声音略顿,“男子充军苦役,遇赦不赦,女子没藉为奴,永为披甲人之仆。”
许多人耸然动容。
丞相对待罪官女眷从未如此严厉,他一直对女性有着一份柔软的慈悲,可是这次…众人的目光落到不远处被侍女扶着孱孱而立的阿尔雅身上,许多人明白了。
所谓切肤之痛,非亲身经历不知其痛。
罗远峰行事至此,内眷实有持家不贤之罪。便是己身无力劝阻,为何不曾向镇国公府呈情,若是事情初发之时,以镇国公之老练,事情焉能走到如此境地?
丞相真真切切地给他们上了一堂经典案例的课!
很快,罗府之内便响起了各种哭嚎之声,悲切凄惨令人不忍听闻。
“为恶者,作恶之时不妨多想想身边之人。那些事不关己则高高挂起的内眷,也要多想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该有作为的时候不作为,就是自杀。”孟明远锵铿有力地总结。
“罗远峰,你这个混蛋…”有人惨嚎着冲了过来。
孟明远冷眼看她扑到近前。
那是罗远峰的元配嫡妻吴氏,她疯了一样捶打着自己的丈夫,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作恶却要我们这些人都为你陪葬?为什么你宠惯着那个贱人,什么都听她的,却要我们替你们赎罪?…”
一声声的诘问,一句句的血泪…
“相爷,相爷…罪妇身为他之妻,为他赎罪无可厚非,可是罪妇之子女,他们何辜?他们甚至从来不曾得到过父亲的疼爱…”
这话落在不同人耳中造成的效果是大不相同的。
权贵人家,谁家没个三妻四妾五通房的?家中嫡妻说白了,不过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罢了,总是不乏后继之人取而代之。
可最后,与他们同甘共苦,同历艰辛的只有那个最初谁都可以取而代之的嫡妻。
“父 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孟明远直视着痛哭于地的吴氏,“罗公子今年十五,据闻也是才学颇为出 众,那么,他的孝经读到哪里去了?眼睁睁看着父亲走上悬崖而不设法劝阻,只一味视而不见便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吗?”
罗吴氏一下瘫软在地,再不能出声。
她错了,是她一直压着儿子不许他沾染是非,结果是非躲是躲不过去的。
不是事不关己,而是当事情关己的时候,悔之晚矣!
相爷——
所有人在心中不约而同地唤了一声。
相爷不是一时激愤之下做出的刑罚,而是早已深思熟虑。
“所有人暂回原住所,回京之事暂缓。”
孟明远此话一出,幽州官员心中立时泰山压顶。
完了!
丞相原本已经快走到城门口了,结果罗远峰事发,现在好了,大家都别想蒙混过去了。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丞相已然动怒,只怕幽州官场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了。
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
幽州城一下子就笼罩到了一股紧张压抑的氛围之中,从军队到州官,丞相仔仔细细地过筛子。
丞相鲜少动真格的,但你要让丞相动了真格的,那就不好意思了,不可能简单收场的,至少也要剥下一层皮。
幽州官员大批洗牌,或撤或换或调。
幽州军中一些将领也有变动,原幽州将军被贬谪至西南蛮荒瘴气丛生之地戍守。
此次西巡的一些随行进士有人便就此留任幽州。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最后,临离开幽州之前,孟明远以相国之尊亲晤契丹日连部首领哈达海,与之达成一些相关边贸条约。
事毕之后,孟明远一行终于踏上回京之路。
自然,归途之中免不了扫荡一些为官有失的地方官员,清理一下官员的队伍,顺便消化一下西巡的随行配置。
所以,等孟明远回到京城的时候,随他西巡出京的一些闲散官员或者未有实缺进士一大部分都有了位置,这也导致他出去的队伍人多,回来的队伍人少。
孟相抵京之日,已进腊月。
冰天雪地里,开华帝亲迎在十里长亭。
“微臣孟明远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让陛下亲迎至此,臣惶恐之至。”
开华帝搀扶起自己的宰辅,笑得甚是开怀,“安之啊,朕总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朕都不知道明年的科考主考官要怎么办了。”
众朝臣:尼玛,又是丞相这货当主考?
我勒个去,我儿子今年真是要遭大罪了!
…
当事人孟明远默默黑线,尼妹啊!
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这么久,回来你都不知道要哥休息一段时间,这就急吼吼地又给哥指派了新任务了?
“圣上——”孟明远试图推拒这个差事。
不料,开华帝却道:“你领了一群人才出京,结果都扔到了外面,你不再负责给朕选些人才出来,朕当然不会与你干休。”
完全的强买强卖,根本没地儿说理去。
“臣遵旨。”孟丞相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这样就对了嘛,走,咱们君臣许久未见,今晚安之定要陪朕一醉方休。”
这货是个魂淡!
孟明远鉴定完毕,他长途跋涉刚刚回京,丫不说让他回府好好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的,拉着他就要来个一醉方休,再没比这更拉仇恨值的了。
“这是春妮吧,果然是个大姑娘了啊。”开华帝一眼瞄到后面的一个小丫头,眼睛顿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