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娘娘有请
九华书院首次招生,一共招了三百七十九名学生,年龄从六岁至二十岁不等。陆离和谢向晚按照年龄和其受教育程度,将所有的学生分作三个级别:即启蒙级、基础级和英才级。
启蒙级,名曰春耕,所收纳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六岁到十岁的稚童,没读过什么书,即便读过,也多是三字经之类的蒙书。
基础级,名为夏耘,里面的学生多为十一岁至十五岁的少年,读过一些书,也接触过四书五经等正经课业,但还没有达到可以科举的地步。
英才级,又名秋实,基本上多为十六岁到二十岁的青年,在课业上颇有些进益,大多还参加了童生考试,又的甚至还有秀才的功名。
春耕、夏耘和秋实三个级别中,又被细分为几个小班,每个班级不超过三十人。
其中,春耕年级的人最多,分出来的小班也最多,足足有甲、乙、丙、丁、戊五个班。夏耘年级的人次之,被分作甲、乙、丙三个班。秋实年级的人最少,只有一个甲字班。
不管是春耕、夏耘,还是秋实年级的学生,所有报名入学的新生全都被编入了学生宿舍,九华书院提供的学生宿舍也非常好,一水儿的四合院,每个小院都是东西南北各三间房,每三间房里住两个学生,每个学生都分到统一的铺盖、书桌、纸墨笔砚等物什。
除了这些,九华书院还给每个入学的新生都准备了崭新的月白襕衫。衣服料子也是非常舒服的松江三棱布,宽松的袍服,袖口、领口和衣摆皆有四指宽的靛青色襕边,右胸上侧用杏红色的丝线绣着‘九华’两个小巧的篆字,腰间一根细细的腰带系着。两条丝绦从腰间垂下…不管是六岁的孩童、还是二十岁的青年,穿上这新衣都显得格外精神。
摸着崭新的衣服,望着规整、洁净、雅致的房舍。坐在簇新、宣软的床褥上,那些出身普通家庭的新生们很是欣喜——这校舍。竟是比自家最好的屋子还要舒服。
最要紧的是,这些统统都是免费的。
而且,书院的夫子们说得清清楚楚,只要大家好好学习,月考、季考、年考前三名者还有奖学金,数额从十两银子到一两银子不等。
学费收的那么低,入学后却有如此高的待遇,还有可能拿到‘奖金’。这对于那些来自寒门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每个入学的孩子,都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绝不辜负陆山长和夫子们。
不过,书院也不是一味的娇宠学生,书院里还有许多严格的规定:
比如连续三次考试最后一名者,记处分一次,连续记过三次处分者。劝其退学;
再比如,书院的学生每隔几日都要参加书院的劳作,或是抄书。或是耕种,或是帮夫子做活;
再再比如,书院的学生不得打架、不得迟到、不得…
陆离和谢向晚将校规写得非常详细,事先雕版印刷、编订成册,每个入学的学生人手一册,每隔几日,每座校舍的管事便会选定时间统一给学生们讲解校规,力求做到哪怕是不识字的六岁小童们,也能清楚理解每一条校规的内容。
八月一日凌晨。九华书院的所有学生全都换上崭新的月白襕衫,头戴儒巾。穿上白袜黑鞋,个个精神抖擞的准时起床。跟着校舍的管事赶往学院的前庭。
宽敞的前庭早已布置妥当,正前方搭着台子,台子正中悬挂着孔圣人的画像,画像前摆放着高几,高几上放着香炉等物什。
画像两侧雁翅摆着一溜官帽椅,这是为夫子们准备的。
高台下放着一排官帽椅,椅子前面放着小几,几上摆放着瓜果、糕点、茶水等物,这里是观礼席,以便前来观礼的贵宾们就座。
待三百余名学生在前庭聚集,天色已经大亮,开学典礼的吉时到了,陆离领着二十几位夫子齐齐来到了高台上。
而提前接到邀请的观礼嘉宾们也都纷纷赶来,成国公世子、英国公世子、靖国公世子等勋贵,以及翰林院掌院、国子监司业、礼部侍郎等官员,还有一些没有入仕却才名远扬的隐士才子全都坐上了观礼席。
陆离作为山长,自是第一个站在高台上给学生们训话,他并没有说一些文绉绉的套话,而是很直白的告诉学生们,“勤奋、苦学,上能报效朝廷,下可兴业安身。”
三百多个学生,按照班级排成一个个的方阵。
夏耘甲字班的队列中,谢则身姿挺拔,尤带稚气的小脸上满是郑重,双目炯炯的望着高台上的陆山长,眼中满是感激、敬重和钦佩。
没错,虽然中间有梁姨娘这只小蝴蝶稍稍煽动了下,但历史的轨迹依然步入了原有的轨道,几经波折,谢则还是成为九华书院的第一届学生,成为陆山长的弟子。
而且,虽然谢则与陆离夫妇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他依然对这两位产生了浓浓的感激、敬佩之情。或许还没有进化到脑残粉的地步,不过,在谢则的心目中,陆山长和谢师母是他最敬重的长辈。
如今终于成为陆山长名正言顺的学生,谢则感慨良多,远远望着陆离沉稳、睿智的模样,小少年在心中暗暗发誓,他定会听山长的话,好好学习,进能安邦定国,退能振兴家业。
陆离训完话,又请方老先生和王承等夫子上台讲话。几位夫子也都言简意赅,总结一句话,就是‘好好学习,切勿辜负了好韶光’。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小内侍的通传声,“太子殿下驾到!”
陆离听闻,赶忙领着一众夫子上前迎接,而所有的观礼嘉宾也都离席,躬身退到两侧,恭迎太子殿下。台下的学生们更干脆,直接跪下行礼。
太子挂着招牌似的温文浅笑,抬手示意众人免礼,还客气的表示:“听闻九华书院开学,孤特来观礼,陆山长,你们继续,不必顾忌孤。呵呵,孤与几位一样,都是观礼嘉宾呢。”
说着,也不上台就坐,直接坐在了观礼席的正中。
陆离见状,也不再勉强,带着夫子们重新回到台上,正式开始拜师礼。
第一项,自是领着所有学生向圣人先贤的画像行礼。
陆离居中,二十多个夫子紧跟其后,台下的学生们郑重肃立,双手交叠抵在额前,恭敬的跟着山长和夫子们向孔圣人的画像行礼。
行完礼,陆离又请诸位夫子就坐,然后由学生们向夫子们行礼。
不得不说,同样的动作由几百人同时来做,还是非常壮观的,整个行礼过程并不长,也没有什么配乐,但却给人一种肃穆、庄重的感觉。
如此阵势,观礼的大人们都忍不住凝神敛气,不敢有丝毫的失礼,唯恐亵渎了眼前这庄重的一幕。更不用说那些单纯的孩子们了。在那些孩子们的心目中,眼前的一幕已经化作了永恒,无比深刻的镌刻在了他们的记忆中。
哪怕过去十年、二十年,哪怕他们有了功名、有了成就,每每回想起这一幕,都会忍不住感慨万千,甚至热泪盈眶!
“…原上,你这个开学礼办得很不错啊。”
开学典礼结束后,校舍的管事们便领着学生们依次退出,纷纷前往自己的班级去上课。
陆山长却留下来招呼诸位观礼贵客,太子作为客人中最尊贵的一位,言谈很是随意,笑眯眯的跟陆离说道:“还有学生们穿的襕衫,竟也是一模一样的,这么多学生穿着统一的学生,站到一起倒还真有些气势。”而且时间久了,这襕衫或许就会成为九华书院的标志性服饰,书院的学生穿着走到外面,任谁看了都会一眼认出他们的身份。
而学生们之间,也会形成一种认知:他们穿着统一的衣服,他们接受统一的教育…他们是‘同类人’、是‘自己人’。
如此再过几年,或许九华书院还真能成气候呢。
太子到底是搞政治的,想事情也更为深远,只看到九华书院的统一襕衫,便联想到了‘朋党’。连带着,他看向陆离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探究。
陆离却坦然回视,笑着说道:“我也没多想,只是想让学生们能静下心来好好学习,在书院里,不要顾及什么身份、门第。”书院的学生必须穿书院配发的襕衫,一来是方便营造统一的文化,二来也是为了防止学生间相互攀比、炫富。
至于太子爷脑洞大开,想到的更深远的目的,陆离确实没有想到。
但太子爷却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原本来参加开学礼,不过是给陆离及他身后的方老先生、定国公府一个面子,但现在,太子却有了其它的想法,没有按照原定计划直接走人,而是颇有兴致的去几间学堂,挨个儿听了听新生们的第一节课。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太子才饶有兴致的离开。
太子回京没几天,宫里便来了一个小内侍,宣读薛皇后口谕,召谢向晚进宫…
第170章 来找茬的
谢向晚领了薛皇后的口谕,并没有立刻跟着内侍赶往京城。进宫可是大事呢,须得重新梳妆、换装。谢向晚以梳洗为借口,暂时退到内室,悄悄命人请来了陆离。
“娘娘召我进宫,似是有些古怪呢。”谢向晚跟广平郡主是生意伙伴,与英国公府也有些交情,但跟皇后却并不熟。毕竟薛皇后是一国之母,高高在上,谢向晚却只是个‘民妇’,正旦朝贺都没有资格参加,薛皇后怎么会突然想起召她进宫呢?
忽的,谢向晚脑中灵光一闪,不等陆离回答,直接问道:“莫不是那日太子来书院,说了什么?或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向晚和薛皇后几乎没有什么交集,唯一有联系的,便是几日前九华书院开学礼,太子曾经亲至,还曾在书院逗留了一个时辰。
事后陆离只说太子很喜欢书院,其他的并没有多说,谢向晚也就没有多想。
可今儿接到了皇后的口谕,谢向晚就不禁想起了那件事。
陆离想了想,缓缓点头:“那日太子确实没有多说什么,直说咱们的书院办得好。等等,阿晚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太子刚来的时候笑容中带着几分‘客套’,但当他看完学生们的拜师礼后,他眼中便多了几分东西——”
陆离眯着眼睛,细细回想了下,他不热衷政治,但人很聪明,很快便让他猜到了什么。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无人,这才凑到谢向晚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谢向晚听完,黛眉微挑,“你是说太子看中了九华书院?或者说,他看中了那些学生的未来?”她脑子里有后世的许多记忆。是以很快便明白了太子真正看中了什么。一个拥有着独特文化的书院,它所教授出来的学生,定然熏染了这所书院特有的精神。
而且吧。谢向晚和陆离开办的九华书院并不以赚钱为目的,他们只关注教书育人。所招收的学生大多是出身普通的小老百姓。或许,在当下,还看不出这些学生的威力,但过个几年,夏耘级的学生科举入仕或者步入社会,你再来看,九华书院定能成为官场上的一股力量。
没准儿,九华书院的学生还能形成一个新的‘团体’。将会慢慢的影响朝局、改变仕林呢。
那个时候,圣人老迈,夺嫡之争将会愈加惨烈。太子若是能将九华书院这一支‘奇兵’揽入麾下,或许,还能有出其不意的奇效呢。
陆离点头,叹声道:“我都没有想这么深远…唉,太子爷不愧是太子啊。”搞政治的人,果然都是深谋远虑的老狐狸。
太子看上了九华书院,想招揽陆离,如此便能解释为何薛皇后会猛不丁的召一个‘民妇’进宫了。
谢向晚有些犹豫。“那此次进宫,我、我——”皇后如果示好,她是接着还是婉拒?
陆离思忖半晌。道:“无妨,阿晚只管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即可。九华书院想成气候,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太子爷也清楚这一点,他现在不过是试探,并不是势在必得。而皇后,估计也是想帮太子表个态,更深入的东西,却不会提及。”
太子现在顶多是看好九华书院的未来,提前投个资。并不一定非要怎样。所以,他们夫妻实没有必要把事情想得太严重。
谢向晚缓缓点头。“是了,是我想得太多了。就听二爷的话。我进宫后,一切按规矩行事。”
陆离点点头,然后亲自送谢向晚来到正院堂屋。
堂屋里,宫嬷嬷正热情的招待内侍吃茶,她是宫里出来的女官,对宫里的规矩很是了解,对那些小内侍的脾性也都非常清楚。
寒暄几句,便悄悄塞了个荷包给小内侍,然后旁敲侧击的询问皇后召见谢向晚的原因。
宫嬷嬷的套话技能极高,几句话便问了个大概。
谢向晚和陆离出来的时候,她正准备进内室提醒谢向晚。抬眼看到她过来,宫嬷嬷借着起身迎接的当儿,冲着谢向晚使了个眼色。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寻常说话,二奶奶只管放心去。”
接收到宫嬷嬷的信息,谢向晚愈发心安,领了青罗、暖罗两个丫鬟,便跟着内侍赶往京城。
昌平距离京城不算太远,乘坐马车不到两个时辰便抵达了。谢向晚来到宫城的时候,刚刚过了正午,在马车里稍稍整理了下头发、妆容和衣服。不过她没有吃东西、更没有喝水,进了宫,处处都要恪守礼仪,倘或有个什么不妥,不光是丢人的问题,还极有可能落罪。
谢向晚收拾妥当,下了马车,跟着小内侍一起进了宫。
坤宁宫里,薛皇后正与广平郡主闲聊,外头小内侍进来回禀:“启奏娘娘,陆谢氏来了!”
薛皇后抬抬手,柔声道:“让她进来吧!”
小内侍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引着谢向晚走了进来。
谢向晚缓步走了进来,面带敬畏,却又不显瑟缩,举手抬足很是优雅,行动间如行云流水,让人看着不觉呆板,反而有种享受的感觉。
薛皇后暗暗在心里点了个头,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谢氏,去岁正旦和万寿节的时候,谢向晚都曾经进宫,但那时薛皇后还召见了许多其他的贵妇,除了几个相熟的、以及其它几个需要重点关照的贵妇外,薛皇后对绝大多数的人也是扫了那么一眼,印象并不深。
虽然妹妹广平郡主说话的时候偶尔会提到谢氏,但对于这个出身商贾、嫁入功勋之家的普通女子,薛皇后并没有太在意。
前两日太子妃来请安,特意提了句太子对陆离开办的九华书院很是看重,话里话外还隐约透着,想寻个机会见见陆离妻子谢氏的意思。
太子是薛皇后的嫡长子,薛皇后对自己的儿子还是非常了解的,太子素来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他既点出了陆离和他的九华书院,那么这两者对太子势必有所助益。
太子与薛皇后是一体的,对太子有益的事,自然对皇后也极有好处。所以,薛皇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太子妃的‘请求’——抽时间召见一下谢氏,并适当的释放下善意。
倘或这对夫妻真如太子所说的那般聪明,他们应该知道如何来做。
今日见了谢氏,薛皇后发现,这个女子,果如妹妹说得那般,很不简单。旁的不说,单是这通身的气派和优雅的举止便让人瞧了忍不住赞叹。
而接下来的谈话中,薛皇后愈发肯定了这个判断。谢向晚守礼却又大方,恭敬却不显畏缩,说出的话语也言之有物,显是个受过极好教育的博学女子。
薛皇后很是欢喜,没了最初的严肃、端正,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有了笑意,“…这么说来,你们夫妇已经以书院为家了?”
谢向晚笑着回道:“民妇的夫君一心想教书育人,家中的长辈也支持,且书院的学生也都很聪明乖巧,跟这些孩子们住在一起,民妇都觉得有活力了。”
薛皇后听谢向晚说得有趣,不禁跟着笑了笑,不过她没有忘了儿子的请托,借着这个话头引入正题,“你们确实用心了,难怪那日太子回来自夸陆探花不但会读书,还会教书,看来,用不了几年,九华书院的大名便能响彻南北啊。”
谢向晚眉眼不动,没有接‘太子’这个话茬,而是一脸恭敬的说道:“民妇的夫君常说,承蒙圣人恩泽,亲自为书院赐字,真真是天大的福气。圣人这般看重,他无以为报,唯有加倍努力将书院办好,方不负圣人的恩德。”陆离在某些人眼中虽然是太子党,但事实上,他们夫妇只会忠于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薛皇后修剪极好的黛眉微微挑了下,旋即又恢复了常态,笑道:“是了,九华书院的匾额还是圣人题写呢…”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忠于正统也好,陈稷便是最正统不过的继承人。
广平郡主很了解自家姐姐,见此情况,她便笑着帮忙转移话题,直接问向谢向晚:“妙善,听说你还想开个闺学?”
谢向晚正欲开口回答,不想外头却进来一个宫女,“娘娘,贤妃求见!”
贤妃?她来做什么?薛皇后愣了下,目光扫过谢向晚,脑中闪过一个猜测,为了印证这个猜测,她摆手道:“宣!”
谢向晚垂下眼睑,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她与王贤妃素不相识,但去年广平郡主的赏花宴上,她跟王贤妃的妹妹王氏有了点儿过节。虽然王贤妃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为难自己,但这边皇后召她进宫,王贤妃就忽然来了,这其间就真没有什么联系?
谢向晚才不信什么巧合,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贤妃,是冲着自己来的,且绝壁没有什么好事!
谢向晚的预感很准,上头薛皇后和王贤妃寒暄了几句,王贤妃刚刚坐定,目光便落在了谢向晚身上,她故作诧异的说道:“咦?娘娘这儿还有贵客?只是不知是哪家的贵妇,妾身瞧着有些眼生呢!”
第171章 贤妃王氏
我就知道是这样!
谢向晚默默吐槽,面儿却不显,盈盈站起身,屈膝行礼:“民妇陆门谢氏,拜见贤妃娘娘!”
“哦~”王贤妃挑了挑眉毛,似是想到了什么,道:“你就是嫁给定国公府二少爷的那个盐商女?”语调上扬,带着非常明显的鄙夷和嘲弄。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位王贤妃倒好,一张嘴就道破了谢向晚最大的缺憾。倘若换做其他的商贾女,见到王贤妃如此不留情面的嘲讽,还不定怎么尴尬、羞愤呢。
谢向晚却不是寻常人,她神情不变,精致的容颜上挂着标准的笑,“好叫贤妃娘娘知道,民妇的夫君确是定国公府的陆离!”至于什么盐商女不盐商女的,她却没有提及,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还真是你啊,呵呵,早就听闻陆家娶了个财神奶奶进门,今日瞧了,果然名不虚传,”王贤妃拿帕子掩着嘴,只露出一双闪烁着恶意的眼睛,故作好奇的问道:“听说,你为了哄陆二开心,自己掏银子给陆二开了间书院?”
这话…还真难听,简直就是指着谢向晚的鼻子,说她是个包养小白脸的冤大头、蠢富婆。
薛皇后的眉头皱了皱,正欲喝止王贤妃,顺便提醒下谁才是后宫的女主人,忽的想起了什么,涌到喉间的话又咽了下去——妹妹总说这个谢氏不简单,她倒要看看,面对王贤妃的恶言相向,谢氏会如何应对。
谢向晚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笑容渐渐冷却,淡淡的说道:“回贤妃娘娘的话。民妇确实有几个闲钱,毕竟民妇的娘家乃是太祖钦封的‘义商谢氏’。然则民妇夫君的书院,却不是谢氏资助的。贤妃娘娘久居深宫。或许不知道,民妇夫君的九华书院。乃是圣人亲自赐了一百亩山地,并三千两银子修建的,一砖一瓦皆是圣人的恩赐,一草一木全是民妇夫君的心血。至于外头那些没根据的流言,不过是坊间无知闲人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王贤妃愣了下,她真是没想到谢氏竟这般硬气,居然敢当面反驳她的话。更有甚者,谢氏的话语里还在暗指她王贤妃是个‘传播流言的无知闲人’!
“…你~”王贤妃大怒,腾地站起来,正欲怒斥谢向晚,不想谢向晚又补了句:“更不用说,圣人亲自给民妇夫君的书院题写匾额,九华书院全托赖圣人的深恩厚德才能顺利兴建,与民妇实无半点关系。”
说罢,谢向晚还抬起头,看向薛皇后。“皇后娘娘,您说是也不是?”想看戏,那可不成。这里是坤宁宫,您堂堂皇后却容许一个宫妃在这里大放厥词,是不是太‘贤惠’了?!
薛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异彩,哟呵,这谢氏果然有点子能耐,三言两语把圣人、皇后齐齐扯了下来。不过,谢氏却没有说谎,圣人对九华书院,哦不。确切来说,圣人对陆离这个小子颇为看重。不管是公事私事,数次都给他撑腰。
再加上这次薛皇后召谢向晚进宫。是为了示好,而不是拉仇恨。
最最重要的一点,正如谢向晚想的那般,薛皇后才是一宫之主,她决不能容许王贤妃在她面前放肆,故意寻衅她皇后的客人。
“不错,圣人对陆离、对九华书院都很上心,”薛皇后开了口,她也不去看王贤妃难看的表情,直接换了个话题,问道:“贤妃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王贤妃一口怒气梗在胸口,偏她不敢轻易发作,薛皇后可不是好相与的,再者,薛皇后的那句‘圣人对陆离很上心’,也让她心中起了忌惮。
深深吸了口气,王贤妃很快变化了神情,重新坐回椅子上,笑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前些日子臣妾偶感风寒,幸亏娘娘诸多照拂,如今臣妾大好了,特来给娘娘谢恩。”
薛皇后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不当什么的,你们只有好好的,才能更好的服侍圣人,哀家这般,也是为了圣人。”
她可是称职的主母,帮着夫君照看小妾、侍婢,也是本职工作之一呀。
王贤妃最受不得薛皇后这种把她们当做‘侍妾’的态度,暗暗又给薛皇后记了一笔,然后道:“不管怎么说,娘娘对臣妾确实诸多照拂,臣妾感激莫名。”
再三谢了皇后几句,王贤妃也不急着告辞,瞥了眼低眉顺目的谢向晚,故作好奇的问道:“对了,方才臣妾进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一句‘闺学’?”
广平郡主拿帕子按了按鼻下,她很不喜欢王贤妃,但遇到了,还坐在一起说话,她却不能表现得太过,“回贤妃娘娘的话,我方才正跟谢二奶奶说些琐事。”没有直接说是什么事,很显然,广平郡主并不想跟王贤妃多说。
王贤妃却恍若没有听懂广平郡主的话中深意,追问了句:“哦?什么琐事?可是与闺学有关?谢二奶奶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妨说出来也让本宫听一听?”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谢向晚也只得据实回答:“回禀贤妃娘娘,也没什么,民妇跟随夫君在昌平,闲暇无事,便想开个闺学。”
“你?开闺学?教学生们什么?莫不是打算盘、看账本?”王贤妃记着方才谢向晚的‘不敬’,一有机会便回敬过来。
谢向晚也不恼,还用力点了点头,“贤妃娘娘说的没错,民妇的闺学里确实会教授学生如何打算盘、如何看账本。”
不等王贤妃开口嘲讽,谢向晚继续说道:“毕竟女子嫁了人,做了一家的主母,就要操持家务。如果连起码的账册都看不懂,岂不是任由下头的人糊弄?民妇愚笨,旁的本事没有,但是若能教导学生精通算术、擅长打理庶务。那也是极好的。”
一句话又把王贤妃给噎住了。
薛皇后见了,心里快慰的同时,也觉得不能再任由王贤妃挑衅下去了。她倒不是担心王贤妃吃亏。而是预防这位‘宠妃’被谢氏挤兑狠了,会恼羞成怒。
不想。王贤妃却抢先反应过来,想起今天的目的,她又吸了口气,道:“哦,照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你既然如此明白事理,为何还如此善妒?自己不能生育。竟是连个侍妾也不给夫君准备?陆探花年逾二十,膝下空空,谢氏你身为一家主母,是不是也该为子嗣的问题好好考虑一番?!”
被人当面指责,并插手自己的房里事,饶是谢向晚心胸开阔也受不了。脸色微微变了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她强忍着怒气,低头垂手:“民妇惶恐。”
“惶恐?本宫怎么没看出来?”王贤妃打定主意要找谢向晚的茬,哪怕谢向晚服软认错。她也揪住不放。
皇后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说道:“好了,人家小夫妻新婚不足一年。儿女缘分还没到也属正常。定国公夫人还不急呢,贤妃妹妹倒是先急上了。”
广平郡主也附和的说了几个‘是’,最后还指出一个事实:“说起陆离和谢氏,如果臣妾没有记错的话,他们的婚事还是由圣人钦赐的呢。”
圣人赐婚,谢氏和陆离便是天作之合,你丫王贤妃现在却说谢氏善妒,岂不是在暗指圣人识人不清,给陆离赐了个妒妇做老婆?
王贤妃一怔。是了,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旋即又有些恼怒,心道:看来三郎说的没错。圣人对陆离确实是另眼相看,偏陆离跟太子走得近,如果任由他们发展下去,将来定会成为三郎的绊脚石呢。
王贤妃赶忙笑着含糊过去,“…我正是因着陆离夫妇是圣人钦赐的因缘,所以才格外关注。陆探花的年纪不小了,确实该有个孩子。可巧本宫身边的两个宫女到了出宫的年纪,两人生得极好,性情也好,规矩、礼仪什么的也无可挑剔,看面相也是宜男之相,不如就送与陆探花,不求别的,只为了延育子嗣…谢氏,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这回不用谢向晚反对,薛皇后第一个就不答应。陆离是太子看好的人,皇后唤谢氏进宫,也是为了释放善意。如今若是让王贤妃得逞,岂不是便宜了她。
就在薛皇后开口的当儿,门外响起小内侍的通传声:“圣人驾到!”
薛皇后姐妹、王贤妃还有谢向晚纷纷起身,薛皇后亲自迎了上去,王贤妃不甘示弱,紧跟其后。
圣人进来便看到皇后和王贤妃一前一后的迎上来,愣了下,旋即笑道:“贤妃也在?”
接着又看到了广平郡主,圣人道:“广平也来了,今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人竟来得这般齐整?”
说罢,目光一扫,看到了躬身行礼的谢向晚,这次圣人倒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了谢氏进宫,淡淡的说了句:“这是谢氏?”
谢向晚赶忙行礼,“民妇陆谢氏恭请陛下圣安。”
圣人摆摆手,“好了,起来吧,又不是外人。”
说话间,圣人已经走到了紫檀屏风的宝座上,薛皇后坐在他身侧。
王贤妃抢先回答皇帝的问题:“回禀陛下,方才臣妾正在说陆探花成婚日久却膝下空空的事儿…正巧臣妾有两个宫女,到了放出去的年纪,她们两个素来倾慕有才学的名士,若是能去服侍陆探花,倒也是一桩喜事呢!”
第172章 孩子孩子
“是了,你这一说朕也想起来了,陆离那小子的婚事还是朕亲自赐婚的,”圣人显是很喜欢陆离,嘴里说着‘小子’,但语气里的亲近,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圣人眯着眼睛想了想,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这小子都成亲一年多了。怎的,他还没有当爹?”
目光扫了躬身站立的谢向晚,圣人却问向薛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