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基旁,他看见那个肚子,弧度圆润,那个生命,没想到如今已经那么大
了。
她低头状似害羞,其实只是有些累,想闭会儿眼睛,半晌,像是想到什么,
然后;中到门口打开门,扬着声音问:“爸爸,那个礼物叔叔不来了吗?”
“谁啊?”
“就是每年都来的那个黑衣叔叔啊!”
探头探脑的,好不灵活。
顾方西闻言,眉梢一挑,懒懒的回答:“本尊都亲自来给你送礼物来了,黑
衣叔叔这个帮忙送礼的就下岗了嘛。”
怔愣了半秒,她指指法兰克,然后望向顾方西,见父亲点头,她才走到法兰克
身旁,然后侧头,挑着淡眉,眉眼弯弯的道:“谢谢您十八年来的礼物。”
这是个礼貌的孩子,而且性情多动却又温和。
他看着她晶亮的眸子,玲珑的脸蛋,优美的下颌弧线,嫣然清和的笑容,心里
一柔,又摸摸她的头,发丝很软,他唇微微上翘:“我一直想来看看你,不过总是
抽不出空来,现在见到你很高兴,不用谢我,你很乖,乖女孩都应该有礼物。”
他说,她很乖,而且表情无比认真真诚。
通常别人说她乖,皆是无可奈何。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她送的他,还是偏头,弯眉,她忽然冷不丁问道:“叔
叔,为什么每年都给我送礼物?任何事不都得有个原因吗?”
这个性子应该是随母亲的,法兰克如是想到,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脾性。
阳光刺眼,风很柔,淡淡送来青草味,又是一年的春天,他仲出手,手心空
洞,任风从指间穿梭流逝。
半眯着眼,蓝眸温和渗着几许不易察觉的惆怅,下意识的摸摸她的发顶,惹得
她躲闪,他轻声笑笑,笑声醇犀低沉,然后慢慢敛下语气很淡:“我只是,很想对
一个人好,不计较得失,不计较回报,我想有一个人能让我对她好。”
半晌,她眼神转深,从他的身上掠过,也顺着他的视线看着街上的车流,抿了
抿唇,她轻声终是忍不住说:“你身旁没有一个人能让你对他好的人吗?父亲,母
亲,喜欢的人……”
“没有,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
他并没有怪她的唐突,只是很宠溺的噙着笑转头望着她,语调平淡,手心下意
识一攥。
昂贵的轿车停在他们前面,然后是一个黑西服的人对她恭敬的颔首,唤了一
声:“先生,该走了,巴黎还有很多事在等您。”
她想,他的确很有钱也很忙,那车的牌子她不认识,只是看到一个“B”开头
的字母,如此而已,收回视线,他厚实的手有些许薄茧又再次摸摸她的头,轻柔微
笑着道 :“子布, 再见,如果有机会来巴黎,记得要来找我。”
坐进车里,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看得见他挺直的背影透露几许硬朗和孤
寂。
人群熙熙攘攘,她转过身,不由自主的咀嚼着他的话,想对一个人好,这是
她活了十八年,第一次听见这种话,谁不想有一个人对自己好,怎么会有人想对一
个人好,甚至是不计较得失,不计较回报?
可是转念想,怎么不可能,他没有父母,没有喜欢的人,都走了,一个人拥
有那么多,有钱,看似也忙,总是得到却没有办法去付出应该是一种孤独。
就像你拥有了很多,却忽然发现,那些东西连让你当做礼物想去送人的对象
都没有,不是寂寞和孤单又是什么?
晨曦薄雾,有些许清冷。
深吸一口气,她摇了摇头,拒绝深想,与她无关的事,何况她这人天生性懒,
太纠葛的事情会让她不舒服。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她终于见到那个每年送她礼物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却有
着笼罩一身散不去的孤独。
同年,父母去维也纳暂住,她暑假便报了旅行团打算来个环游世界。
第一站是巴黎。
奢侈明亮的城市,却有着沉淀复古的情怀。
她对这座城市是有好感的,埃菲尔铁塔优雅霸气,道路两旁这时堆满了雪,几
个相扶相持的老夫妻从她身边走过,一片苍茫薄雾,灰色但雅致的气息。
恍惚闹,她忽然听见身旁有人在喊一个人的名字:“法兰克——”
她下意识的转过头,见到的是一个俊俏的少年和一个妙龄的女子在街头拥抱。
这时她才想起,似乎有也是这个名字的人让她来巴黎的时候联系他,未尝不
可。
她还记得他离去日寸塞给她的名片,她的记性极好,拿出手机拨了号,只听见那
头低低沉沉的嗓音,语调温柔的唤了她一声:“子布,你好。”
礼貌而温和。
仿佛她并不是胡闹还在成人世界外徘徊的小孩子。
她微笑,说:“你好,法兰克叔叔。”
“直接叫我法兰克就好了,不用那么规矩。”
“好的,法兰克。”少说两个字也好,如是想,她顾子布的确是个懒性子。
先去了他位的地方,竟是一家酒店的总统套房,干净整洁,甚至奢侈辉煌,却
没有一丝家的味道。
“反正得到处走,购置房子反倒奢侈。”他耸耸肩,无所谓的说,眉宇间却透
露出一抹惆怅。
她的确是个懒性子,看见了,察觉到了,反而愈加有些抵触,心想早点离开巴
黎,只因为莫名女人的直觉。
卧室房门半掩,她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大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孤零零的在那
儿,收回视线,她见到他正打着电话,模模糊糊的也听不懂法语,她好整以暇的在
沙发上翻起杂志,过了一会儿,他问她:“子布,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不过是一个宴会,你吃相可得注意着点。”
笑着说,面上丝丝宠溺,明明说着让她注意吃相可表情看起来例像是无所
谓。
后来一个黑色西服的男子进来,听见她也要参加时,下意识的脱口而
出:“可是先生,你从来不带女伴的……”
“她不是,她是我朋友的女儿。”
朋友的女儿,也是女的。
其实不过是惊讶, 也没有问题,那人颔首,临去前还好奇的瞥了她一眼。
守身如玉的男人……
她脑中倏地浮现这几个字,耳鸣嗡嗡,回神过来,不免失笑,这天底下没有无
原因的事情,怨不得他眉宇间尽是沉重的孤寂,也许尝过失去的人才有现在的如
玉。
晚宴,华美的宴席,杯筹交错,衣香鬓影。
吃得太撑了,以至于走路都有点晃晃悠悠的,在场地只管吃,尽管周造的目光
都满是好奇震惊毫不避讳的全都向她涌来,她还是只专注于美食,鼓着腮帮子,伸
出大拇指直点头:“好吃,好吃,白吃白喝就是这点好。”
“你喜欢就好。”他垂目微笑,伸手自然的擦拭她嘴角的汤渍,勾唇半眯着蓝
眸,法兰克摸摸她的头颅,语调温软。
接下来的日子,他排开了所有正事陪她逛遍了巴黎,那日搭乘着电梯到了拿破
仑博物馆,再往凯旋门顶楼,遥遥的看,能经香榭大道望至卢浮宫方向,另一边可
以远眺拄德方斯凯旋门,整个巴黎市区都好似在脚下,在眼中,在掌心中。
“你不怕偷懒赔了公司吗?”扬眉微笑,鲜活的生命力在这一张玲珑剔透的脸
上体现无遗,她眉目清晰明亮,抬头的时候,眼眸澄清又透露出几丝狡黠灵动的味
道,漫不经心,好似闲话家常的问道。
风从耳际拂过,微凉,风景甚美。
“不怕,以后都会是你的。你十岁那年,我就已经在为你打工了。”半似玩
笑,莞尔,深邃深陷的轮廓有岁月的疲惫的烙印,还有深刻五官不曾褪去的俊朗,
随着年龄已然由内而外的轩昂成熟之气。
“你倒快比我爸更疼我了。”她一下怔了怔,随即轻快一笑,低声昵喃道。
他提起的这事,她也忽然想起,那份丈件,她不是不知道,每当她想起来让母
亲帮她推掉的时候,她母亲却常说这人固执估计送出了手是不愿再拿回的,反正说
起来也不痛不痒,搁在身上也觉不出重量,她也就当做只是些废纸吧。
“你爸爸,恩,他没事总打你吗?”想到那日,他眉头一蹙。
“恩,他没事的时候老打我,真正有事的时候他从来都不打我一下,有时候在
学校跟人吵架了,被打了,他例是先问我有没有打赢,若是打赢了说不定他能放我
一马……呵呵……”说看说看,她不禁笑出声,梨涡微现。
闻言,法兰克眉眼一深,给她披了件外套,然后薄唇上扬,声音低哑略失神的说:“他是一个好父亲,子布,你父亲是一
个幸运的男人,也是个好男人。”
“他好像……不太喜欢你,你倒是对他评价挺高的。”吐了吐舌头,她俏皮
一笑,眼底有些薄雾,今天的天气雾还是多的,看下去灰茫茫的一片但别有一番意
境。
欧洲的建筑物总是那番凌然而复古,高高尖央的,仿佛不会倒下。
“我也不太喜欢他,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停留在她头顶的手忽然
一攥,扯疼了她的发丝,惹得她嘶了一声,他一紧张,连忙道歉检查她有没有事,
然后眼一垂,才恍惚的发现,指尖残留了几丝她的青丝,还有些余温,怨不得她刚
刚脚都跺了起来。
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他别过头,目光仿佛失焦一样,嗓音出奇的低哑,接
着刚刚的话道:“我不喜欢他,可我羡慕他,他有你,有你母亲,有让他能继续爱
的人。”
“阿——嚏!”高处总有寒意,她打了个打喷嚏,抽了抽鼻子,鼻尖有些发
红。
耳边吵杂,周迎皆是人声鼎沸,寒气弥漫,他瞧着她缩着脑袋可怜巴巴的,倏
地笑出了声,眼角间笑起来皆是纹路,比年轻时少了凌厉多了清润,深色的蓝眸如
深夜的海此刻却微放晨光,无形温暖,他伸手赶紧给她系紧了围巾,带着她走下
去。
晚上,他送她进门,他帮她安排的,他总统套房隔壁的房间,刚关上,她却没
有忽略他他关门前转身那脸色的铁青有些异样,她也没多想便睡了,只是这一晚上
总似有似无隐约总听得见隔壁传来不歇的低吼声,仿佛疼痛难忍如兽的低鸣。
她第二天问起,他才淡淡的回了句:“没事,头疼,老毛病了。”
闻言,她应了声,也不做多想。
最后在机场,她与他分别,她进安检处,回头,眉眼弯弯的与远处的他挥手,
他点头也伸出手,挥了挥,看着她笔挺娇小的背影慢慢从眼晴里变成一个小点,直
至消失。
飞机的轰鸣声浸过耳际,他敛下微笑,垂下眼,转身,神情平静冷肃。
“先生,手术不能再等了,您看是不是等下我去医院帮你安排安排……”他的
助手在一旁亦步亦趋,忍不住低沉问道,眉间尽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