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谢安”的鼻子上点了两下,女人泄愤似的一脚踹开了旁边的椅子。
早上,肖景深是被W先生用爪子捅鼻孔捅醒的,挠挠头发,他光着上半身走出卧室。
看看猫粮盆,再给自己倒一杯水,男人打了个哈欠,突然看见门口的鞋柜上多了一双鞋子。
嗯?
肖景深放下水杯的动作立刻变得轻手轻脚,他走到桑杉的房间门前小心地听了听,什么声音都没有。
W先生抬头看看他,低头就要从它专用的小门钻到桑杉的房间里,被男人用大手拽着它的后腿往外拖。
“喵!”放肆!大胆!
“别闹!桑杉在睡觉,你别去吵她。”
“喵!”就不!
“我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把挣扎不休的“猫条”从小门里“拔”了出来,男人像是个猫贩子似的把W先生拐回了自己的房间,期间还被它在胳膊和身上赏了好几道白色的抓痕。
桑杉倒完了时差从床上起来,时间又到了下午一点多,看看门口挡着的凳子,她默默地跨了过去。
客厅里的窗帘全部都拉上了,肖景深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看着荧幕。
荧幕上正在放一部康延导演的电影。
男人看电影的方式并不像普通人那样去观赏连贯的剧情,而是每看一点儿,就停下来,再回头看一遍,然后记录下这个片段里表现出的各种细节,比如灯光、镜头、演员的表演细节…
这种看电影的方式叫做拉片,对于他们影视演员来说,是拓展学习的基本方式之一。
男人太过于认真,以至于桑杉走过到他旁边轻轻坐下了,他都不知道。
看了一个片段,桑杉认出来这部电影是康延导演前年在高卢拍摄上映的作品——《山谷迷途》,讲的是一群现代社会一群普通人误入森林深处的精灵国度的传奇故事,海外的票房成绩还不错,倒是在国内,因为精灵这种存在不够“接地气儿”,所以票房表现一般。
当然,这种所谓的“一般”是与好莱坞大片相比较的,对于一个没有好莱坞血统也没有多少特效的外国电影来说,2.5亿票房的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
毕竟“康延”这两个字,在国内还是很响亮的。
电影中,男主角为了离开精灵国度,打算诱惑纯洁善良的精灵公主。
如梦似幻的泉水中,两个“人”的身影纠缠在一起,如同现实与迷幻的交杂。
这一部分,因为有特写的捕捉以及特殊的环境氛围处理,肖景深来来回回地看了六遍。
W先生走过来扒着他的睡裤,专注电影的男人赶紧动了动脚,让脚踝上绑着的铃铛去吸引猫的注意力。
看着那个铃铛,桑杉忍不住笑了,男人这才意识到旁边还坐了一个人。
他赶紧关掉耳机,顷刻间,精灵公主**的轻喘声从公放音响里传了出来。
看着桑杉笑完了还认认真真地看电影,肖景深不自在地清了一下嗓子。
“咳,我在做功课。”
女人支着下巴慢悠悠地说:“我知道啊,你继续做功课,这个电影我看过。”
继续?!
荧幕画面里,男主角第七次扒掉了公主的衣服。
肖景深手抖了一下,直接把投影仪关掉了,他站起来,两只手没地儿放似的攥在一起:“你想吃什么?那个…我去给你做…”
桑杉笑着说:“突然有点想吃葡萄,刚刚精灵公主喂的那种就不错。”
葡萄,精灵公主哪里喂了葡萄?肖景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幽暗的房间里,女人笑着说:“没有葡萄的话,樱桃也行。”
轰!
W先生蹲坐在地上舔着自己的小前爪儿,一个眼神儿都不屑于给那个从耳朵红到了脸的两脚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父亲节啊…
啊…
嗯…很好,去年的盛况没有重现,我就安心双更好了。
第142章 真实
“那个, 樱桃得五月才有。”
“葡萄的话, 我还是在菜市场见过的。”
“我现在去买?”
“叫个外卖应该也能有。”
“啊, 是啊…现在生活真方便哈, 戳戳手机什么都有了。”
窗帘拉着,还没有开灯, 阴阴沉沉的房间里, 桑杉抱胸看着努力找自己舌头的肖景深。
半晌,她挑眉一笑:
“不管什么尺寸的雨衣, 现在也都有人能给你送货上门。”
雨、雨衣?!
男人面红耳赤的状态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 反而愈演愈烈。
正在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困难的时候, 他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秦颂打来的, 约他明天中午一起午饭,下午再一起去参加某个活动。
等他挂掉电话回到客厅,桑杉已经拉开了窗帘,任由午后柔柔的阳光照了进来。
肖景深顿觉刚刚莫名的压力和窘迫感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你随便做点清淡的吃就好。”桑杉坐在椅子上,语气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男人转身去了厨房, 洗菜切菜做饭…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桑杉刚刚对他在语言上进行了撩拨,他起初觉得羞涩和紧张、甚至还有隐隐的期待, 但是到了后来, 他更强烈的感觉, 是在被人审视和窥探着。
金针菇择洗干净切成小段儿, 小白菜洗净,粉丝用开水烫好…
把蒜末姜末在油锅里爆香,放蛤蜊的时候, 男人握着锅铲的手轻轻顿了一下。
她想找到什么呢?
坐在刚刚肖景深拉片的位置上,桑杉默默地摇了摇头,凌晨回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肖景深这些年还有可能经历了什么让他萎靡不振的事情,比如感情创伤…睡前,她还在琢磨着这个。
早上,啊不,下午起来,她就随便试了试。这个一撩耳朵就红的男人,对于情感本身是非常坦诚的,完全没有一点儿受创过的痕迹。
可如果不是感情,还会是什么呢?这个事情,会不会也与卢穗明有关系呢?
十指相扣,指尖不停敲打着自己的手背,女人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维,想要从中找到什么更有用的东西。
对了,还有一件事。
她回头看了系着围裙做蛤蜊粉丝汤的肖景深一眼。
最近工作太忙了,激素分泌似乎过于旺盛,有时间她应该找个医生咨询一下。
周二,和秦颂、曹熙一起参加某个综艺节目的录制,周三是在某个中心商圈的商业站台,周四为某个品牌拍广告,周五去沪市给另一个品牌拍广告…桑杉把肖景深的行程安排得很慢,恨不得他十天里就把一个月的商业活动都做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康延导演一定会要求你们提前进组做大量的准备工作,不多做点活动,下半年等着开天窗么?”
面对着快要累瘫了的肖景深,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格外严厉的桑杉简直是一副周扒皮的嘴脸了。
是的,拍这种艺术导演主导的电影,就要有磨洋工的准备,不仅得投入大量的耐心和时间,还要权衡自己因此产生的商业损失。
辛苦得又何止是肖景深自己,看着桑杉几乎全程跟着他的活动,主管初曜后勤事务的于竹都快心疼死了:
“老板,其实,以他现在的人气和石头,您给他安排这种烧时间的电影,我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经过所有人的努力,肖景深现在也可以被称得上是人气演员了。
战争题材电影是出了名的难拍,康延导演又是出了名的吹毛求疵,据说当年池迟在他的手里也没有少吃了苦头,《无归之路》这部电影有看起来就像是一张香喷喷的大饼,当红的年轻演员们固然渴望,心中更多的却是权衡。
要是提前军训会不会损害皮肤?受伤了怎么办?
要是电影成绩不好,自己会不会受到责难?
时间耽误这么久,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商业价值?
同期有那么多的大制作电影,差不多躺着都能收票房,这样一部电影对自己的提升能有多大呢?
再加上康延导演在国内似乎并没有什么人脉,想要凭借他的电影拿奖,还不如去找国内的大导们拍个现实主义的片子,演演愁苦的小市民更方便一些。
这个圈子里,对于那些受到万众追捧的年轻人来说,就像是个水果超市,他们尽可以挑新鲜水灵的比如葡萄、苹果,洗一洗就可以直接吃掉,舒舒服服也安安稳稳,也可以选点儿山竹、蓝莓之类带着各种名头的,吃着似乎也比别人的格调高了那么点儿。
仔细斟酌一下,《无归之路》就像是个连缝儿都没开的榴莲,若非真爱,谁又会去废那个劲呢?
这些,桑杉都知道,可她更知道自己为肖景深量身打造的药方里到底都有些什么。
他应该红,应该有人气,可他更该有真正能证明自己的机会,所以,她才争取到了李许默的《秦歌》和康延的《无归之路》。他在里面深沉压抑,在里面慷慨奋起…何尝不是印证着他自己的心路呢?
“他的时间比别人都要紧迫,通过人气拍片儿捞钱当然很容易,只是太浪费了。”
浪费什么?
于竹有些不解,她更不解的是自己这个爱钱如命的老板,居然有一天会说出赚钱太浪费这种话。
说过话之后,站在那里不再说什么,于竹看着她脊背挺直地站在舞台下面,舞台上是肖景深挺拔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于竹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地方实在太过相似了,仿佛灵魂里有一部分是完全相同的。
秀城的春天总是伴着大风的,景老爷子拄着拐杖被风吹得歪歪斜斜,有两个刚好放学的孩子看见了,赶紧过来扶着他,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哎哟,真是两个好孩子,走,跟爷爷上楼,爷爷给你们拿点心吃。”
中学生打扮的两个孩子连连摆手,其中更开朗的那个男孩儿笑着说:“爷爷,下次景深哥哥回来,您能让他给我们签名么?”
“行啊,包在我身上。”老人拍拍胸脯,很郑重地下了保证。
两个孩子心满意足嘻嘻哈哈地顶着风跑走了。
转身,上楼,走到楼梯转折的地方,老人抬头看见一个女人站在他的门前。
“爸。”
老人站定,双手压着拐棍,深吸了一口气才字字铿锵地说:
“你爸,死了十一年了。”
同一座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应该正在做作业的男孩儿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父母的房间门口。
“我今天碰到以前的同事,人家还问我她不是在国外工作么,怎么跑去做了个什么经纪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当经纪人怎么当到电视上去了,还跟那个姓肖的小子搂搂抱抱,我当年就应该看出来,她就是早恋了。”
男孩儿的妈妈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温柔慈爱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用这样的愤愤的语气说话。
“不要提什么以前了,如果以前我们什么都注意到了,会变成现在这样么?女儿这么多年没回家,我现在想想,咱们并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男孩儿觉得自己的爸爸倒是更平静一些,这也符合他们家里一贯的特点——父亲是智慧和稳重的象征。
在男孩儿面前,他的妈妈一向是颇为维护他爸爸这种形象的,甚至还会故意显露自己的笨拙来反衬。但是此时此刻,在此地,男孩儿听见的是他妈妈截然不同的音调:
“你永远就会来这套,坏人都是我做的,你就是天下最好的好人了?是,你现在想想觉得咱们有错了,那当初不是你把你姐叫来照顾她的?不是你让她自己住老房子里的?不是你跟她说不能供她出国的?就连桑桑的名字,不也是你起的么?”
“那是因为当时你怀孕,是你非说她不想要弟弟,想要害你的。”
“我那是得了抑郁症!我精神不正常!”
“你是抑郁症,也快把我给弄疯了!不把你跟她隔离,我再看着你发疯?咱们有了第二个孩子,家里经济状况就是不如以前,不能让她出国那是客观现实…”来自父亲的反驳依然是有理有据的。
“呵,看见事情推不掉了,你又满口理由了?刚刚不是还说觉得自己做错了么?”
听不下去自己爸爸妈妈的争吵,叫桑桑的男孩儿咬着自己的手指节,轻手轻脚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一关,什么都听不见了。
打开一本书,桑桑看着被夹在书页间的照片,脸上露出了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表情。
也许,我的爸爸妈妈并不像他们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
马上要十四岁的男孩儿心中充满了不解。
但是他已经猜到了,这张自己无意中发现的照片上,这个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女孩儿,就是自己的姐姐。
“真奇怪,长到十四岁才知道自己有个同父同母的姐姐。”
她应该像是一只鸿雁一样离开了这个家,从此无拘无束,却不知道她在自己的这个年纪,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困惑——我的父母到底是怎样的人?
我所看见的世界,到底有几分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另一个桑桑正式出场。
桑杉说她最大的悲剧就是太聪明,因为太聪明了,她太早认识到了自己身边所有人的“正常”其实都是不正常的。
因为他们很正常地牺牲了她。
现在轮到另一个桑桑来体会她的痛苦了。
明天单更啦!!
大概在中午…_(:з」∠)_推剧情的时候强行双更真是有便秘的感觉了。
第143章 高调
“今年这天气真怪, 刚四月京城就这么热了。”
坐在台下的休息室里, 曹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倒不觉得怎么热了, 你是在东北拍戏拍太久了, 都忘了正常节气该怎么样了吧?”秦颂歪着头,把一块湿巾递给曹熙, 让他擦擦脖子。
参加这种活动, 脸上都是适当带着点儿妆的,尤其是曹熙大冬天地跑到东北拍电视剧, 不仅整个人暴瘦了十几斤, 还黑了不少, 前几天刚见面的时候, 秦颂着实被他这个师兄吓得不轻,要不是知道拍戏需要,八成以为他重病在身呢。
也是怕媒体再捕风捉影,曹熙让化妆师给他在脸上调整了一下肤色,虽然看起来还是瘦了很多, 好歹看起来脸色是正常的了。
“嘿,我跟你说, 我还跟当地人去林子里抓野兔了…”秦颂提起了东北, 曹熙立刻亮眼放光, 显然在山林中拍戏对他来说是非常有趣的一段经历。
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曹熙变得比之前开朗了许多,也许是他扮演的角色影响了他,也许是他又在短短的半年多时间里顿悟了什么, 总之,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许多,完全不见丝毫曾经的架子了。
秦颂撇撇嘴,故意跟他抬杠:“听你说的这么热闹,我还以为你自己去当被人追的兔子了呢,原来只是打兔子啊。”
一对加起来八十岁的师兄弟在休息室里闹成了一团,肖景深眼看着他们胡闹,温声让工作人员帮他们换两杯绿茶进来。
身为在剧组中最重要的导演,伍铭本该是休息室里众人的中心,可是眼下愿意跟他聊两句的人却不多。米子明被赶出剧组的事情,秦颂、曹熙甚至傅明楼老师的心里都很不痛快,他们这几个要么人气高,要么资格老,要是兰月的老板在眼前,说不定为了以后的合作,他们还能敷衍两句,只有伍铭自己,他们能做的就是无视罢了。
前辈们做出了姿态,导演又积威甚重,年轻的演员们个个噤若寒蝉,恨不能当自己只是休息室里的一件摆设,除了偶尔被人带着说笑两句之外,他们所处的角落就是一片沉默的冰窖。
“伍导演,你要不要也喝点茶?咖啡虽然提神,喝多了也对身体不好。”
大概也只有肖景深这个老好人,对伍铭的态度还跟以前一样了。
“啊…我…”伍铭看看自己面前已经半温却一口没动的咖啡,点了点头,“麻烦你了老肖。”
“这算什么麻烦。”
男人摆了摆手,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茶来了,秦颂和曹熙也闹腾完了,捧着肖景深给他们换的茶水,再看看跟他们喝着一样东西的伍铭,心里的别扭不由地淡了几分。
米子明被赶出剧组之后,他们这些人都去看过他,说到底,真正做出了选择的是兰月、是资方,他们不能跑去跟兰月的老板拍桌子,只来跟伍铭这里使小心眼,不也是欺软怕硬、柿子光挑了软的捏么?
“老肖,你和你媳妇儿那个综艺,我媳妇儿贼爱看,等到沪市宣传的时候,咱们一块儿吃个饭,叫着你媳妇儿我媳妇儿,还有秦颂这小子跟他那个不着调的小媳妇儿,咱们三家一块儿吃饭啊。”
还没等肖景深回答,秦颂又哼哼唧唧开了:“贼爱看…你怎么一开口都带着酸菜味儿了?”
“我跟你讲啊,他们那儿的酸菜跟咱们平时吃的真是两个味儿…我在人家里住着,天天酸菜炖五花肉还有蘑菇炖小鸡…”曹熙又开始絮絮叨叨自己的“山林见闻”,被忍无可忍的秦颂用节目单拍在了脸上。
俩人又闹完了之后,秦颂又过来八卦肖景深:“老肖,你媳妇儿呢?今天没跟活动?”
被问到的男人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带了一点轻愁:“她说她有事情要忙。”
“啧,你媳妇工作室现在不就只有你一个艺人么?怎么还有别人的事儿要忙了?”
说起桑杉的工作室,曹熙也插话进来了:“老肖,我那个剧组里有个小孩儿,听说我认识你,天天缠着我问我怎么能当你媳妇的艺人,你这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工作室什么时候招新人呀?我在人家那儿苹果都吃了好几个了。”
肖景深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我只负责演戏和耍帅,费脑子的活儿都是我媳妇在干。”
他说得自己仿佛是个小白脸儿,只是脸上一直有藏着蜜的笑容,引来别人的一阵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