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抬起头来,满脸是泪,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时间,竟然在街上瞎转悠两个多小时了…
这样的深夜,只有她一个人无家可归吗?
委屈的泪,再一次泉涌…
从通话记录里找出那个号码,犹豫再三,还是拨了出去,心中很是忐忑,已是深夜,还会有人接电话吗?
可是她知道,因为职业的关系,他不会关机…
接通的瞬间,她一颗心都悬起来了,情不自禁握住了胸口的衣服,好在,他接了,带着浓浓的困倦,一声低哑的“喂。”
只这一个字,她的眼泪再度决堤,这个声音,这个人,就好像代表了再也不会回来的青春时光,她没有嫁人,阳光尚好,生活里最难过的事,不过是喜欢的人已然转身。如今想来,所有的悲伤原来都不是悲伤…
“二哥,是我…”她哭着说。
“哦…”那边有了一些响动,“这么晚了?怎么了?”
她放声大哭起来,“我出来了,我不知道去哪里…”
萧家,萧伊庭的卧室里,他陷入了沉默…
怀中,他的右臂上,枕着安静的她,发丝柔软地铺展开来,少许在他掌心里,绕在他指尖,绕着他的心,也缠缠绵绵。
黑暗中,她睁开了眼,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腰,“谁?”
“…锦儿。”他低声说。
很轻的对话,寂静的夜里,却透过手机传到了郭锦儿耳里,不必亲眼看见,便可想象,另一处的夜,是如何温柔缱绻…
郭锦儿凄然一笑,哑声道,“没事了,二哥,对不起,打扰了…”
而后,便主动挂了电话,趴在方向盘上,连哭,都没有了力气…
而萧家,萧伊庭也放了手机,双手将叶清禾搂进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继续睡觉。
然而,一片静谧中,却响起她低柔的声音,“二哥。”
“嗯?”
她仰起头来,鼻尖碰到他的下巴,粗粗的胡茬,“你不出去?”
他一怔,“出去干嘛?”
她凝视着他,墨黑的夜里,只有一双眼睛格外亮,“这么晚了打电话给你,肯定是有事了…”
“没什么事…睡吧…”他摸摸她的头,顺势吻了吻她的头发。
“好吧,反正不关我的事,你别后悔就是了!”今天范仲这么大闹一场,郭锦儿如果好好的,就该陪着范仲才是,这么晚打电话来,显然没跟范仲在一起,如果按照萧伊庭说的,今晚,他是跟委托人见面后被郭锦儿拉去,必然是郭锦儿在喝酒,倘若现在又泡在哪个酒吧里,那一个女人,可就保不定出什么事儿了…
他叹了口气,指头戳戳她脑袋,“你啊…没别的缺点,就是太聪明了些,你没听人说过吗?女人蠢点比较可爱…”
她不置可否,若她蠢一点,也就没眼前这个萧大律师了…
她从他怀里出来,翻了个身,“去吧!”
他略想了想,把手机拿过来回拨过去,那边很快接了。
“锦儿,是我,你到底在哪里?怎么了?”他问。
电话里他的声音已经十分清晰,可见他清醒了…
郭锦儿哽道,“我在大街上…”
“一个人?”他皱眉。
“是的…”
“告诉我具体位置,在那别动!”他快速说。
郭锦儿眼前的灯塔骤然一亮,抽空的力气仿佛一丝丝地,又回到了体内,眼泪一涌,看了看窗外,哽咽地说出自己的地址。
萧伊庭放下手机后却俯下身,把叶清禾也捞起来,“既然都醒了,陪我一起去?”
“我才不…”她靠在他肩膀上,鼻子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
“去啊!她是女孩,如果真有什么事,你也方便点不是?”他起床,先给她把衣服套上。
她无奈,把头发快速理顺了,随便在脑后扎了根皮筋,由他牵着手出了门。
郭锦儿自挂断电话以后,便一直在等待,只觉,这时间每过一分都那么漫长,终于,盼得那辆熟悉的车停靠在她车前,她悲喜交加,打开车门迅速下车,朝着前面那辆车奔过去,可是,脚步却在车里的人出来的瞬间止住。
原来,来的不是他一人…
看着那个纤瘦的身影紧紧尾随他身后,她自嘲地笑了,扯着脸上泪痕斑斑的皮肤,紧得发痛…
她走得没他快,他放慢脚步等她,回头牵了她手,才一同走到她面前来,问她,“你还好吧?”
她不好!她一点不好!
可是,此刻,她却只能苦笑着点头,“还…好…好…”
“你怎么大半夜的一个人在街上溜达?不安全!要不…先找个地方住下?”他说。
“好…”她还是点头,双目茫然。
“走吧!上我的车?”他看着脸色憔悴的她,不知道她这一晚,是怎么开车的,又怎么能继续开下去…
她木然点点头,还是那个字,“好…”
他的车里,挂着一个玉质的莲花车饰,她知道,风吹过的时候,会有玉器特有的叮咚声,很是婉转。
她也曾搭乘过他的车,几年来,也有那么四五次吧,而且,每一次都是他亲自给她开车门,每一次,都是打开后座的门。
而今晚,她亲眼看着瘦小的那个她,轻轻盈盈从副驾驶室出来,那么的理所当然…
呵,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于她而言都是一个骗局…
她记得如此清楚,那个女人曾对她说过不止一次,不会跟二哥在一起…
“走吧!”他牵着叶清禾的手,却对她说。
“好…”她快分辨不出自己的声音了…这么难听…
他带着叶清禾,一边走一边回头兼顾她,她苦笑,慢慢吞吞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叶清禾再一次进了副驾室,而她,很自觉地坐上后座。
车启动的时候,玉莲下的珠子相撞,发出叮咚的声音,她忍不住说,“这车饰很特别。”
“是啊!”他只简短地回答,而后,和叶清禾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于是,她明白,这东西是谁送的了…
呵…这是多久了啊…
自从她第一次乘坐他的车,她就看见的这个玉莲。有一次不知怎么回事,它突然就掉落下来,她亲眼看见,那一刻,他的脸都白了,急忙捡起来查看,是否有摔碎…
原来,这就是珍爱…
一个男人若珍爱一个女子,是这样的表现…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怜…
萧伊庭开着车,把她带到一所酒店,而后请她下车。
她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堂里,只觉得冷,许是这酒店的空调温度开得太低吧…
看着他和她站在前台,为她开.房间,更觉得这冷意强了几分,住酒店呵…只要有钱就能进来住的,何须他亲自来呢?
“好了!走吧!”他转过身来,带着她进电梯。
她也木然尾随着,一直跟到房间门口。
他很大方,开的是这家酒店最好的房间吧…真是奢华,可惜,她并没有欣赏和享受的欲/望…
在房间的沙发上坐着发呆,她听见他对服务员说,“我已经跟左大哥说过了,麻烦你们好好照顾她,给她买一套新衣服来换,还有吃饭什么的,都请你们照顾好,谢谢了。”
呵,交代得真仔细,原来是熟人的酒店…
而后,便看见他朝她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锦儿,先在这里住下吧,好好睡一觉,其它的事我们明天再说。”
她点点头。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叫服务员就行。”他又叮嘱道。
她再次点头。叫服务员?苦涩再次蔓延,她自己也会掏钱来住酒店,她自己也会叫服务员…
她抬眼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耳边还回响着他说“我们”这俩字时的语气,我们…真好…真温暖的两个字,可惜,于这“我们”之外的人,却是严霜啊…
“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他最后嘱咐了一句,和叶清禾走了。
房间门关上的瞬间,她闭上了眼睛…
电梯里,萧伊庭松了一口气,牵着叶清禾的手,说了声,“妹妹,谢谢你…”
“嗯…”她很理所当然地承了这声谢。
倒把他给逗笑了,“你倒是不客气?”
“为什么要客气?”她眨了眨眼,反问。
他点头,“也对…我这辈子,真该好好谢谢你…不,我还是谢谢我爸吧,谢谢我爸把你带回家来!虽然傻了点,可是不管当妹妹还是当老婆都很好使!”
“…”这话说得,她是给他使的?再说了,一个小时前还夸她聪明呢…
他看着她的脸色,忍不住在电梯就捏了捏她的小脸,笑,“不服气?看你那傻样,也就在我面前聪明,到了外面,一句话也不说,不傻吗?”
她躲开了他的手,轻声道,“我有说的必要吗?其实你才傻,不应该带我来的,我觉得她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我。”
“什么意思呢?”他听出这话后面的潜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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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来了~!!
第215章 旧欢如梦 何事秋风:朝花夕拾
“我傻我才不带你来!傻姑娘!”电梯门开,他握着她的手,微笑,和她十指相扣,走出大堂。
已是深夜,她穿着长袖外套,手心里贴着的,是他的温暖,这一刻,便是满足,哪怕,此生只此一刻…钡…
“肚子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他把她塞进车里,问她。
“好啊!”晚上跟苏芷珊乱七八糟吃了许多小吃,也没正经吃饭,经过他的一番激烈运动,确实早饿了。
“我们去哪吃?”他上车,发动,等着她的号令再起步铩。
她思索着,“不知道这时候大学那边还有没有吃的…”
“你最近好像对学校的生活很怀念啊?”他笑问,说着,已经起步准备开往学校了,不管有没有,只要她想去,就带她去。
她怔怔地看着窗外,悠然道,“是,那时候…很固执,有很多东西不明白,所以,我想…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他看了一眼她,却没有说话,默默地开车往前。
学校刚刚放暑假,还有好些学生没有回家,不过,这深更半夜的,也都熄灯了,校外的商店不太热闹,但仍然开着,有像他们这样的学校外的人来光顾。
他们停好了车,远远的,对着一家还在营业的夜宵,她默默地看着,等他。
“怎么看傻了?”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想去那家吃?好啊!走吧。”
她笑笑,跟上他的步伐,主动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里,她并非格外想去那家吃,只是因为,她记得大一那年,她一人回学校,他和郭锦儿便正在这一家吃东西…
事出有因,如今这样,他心中所想,她该是能体会到几分,所以,今晚才会让他出来,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并没有做错…
老板热情地招呼着这深夜的客人,他俩坐下,萧伊庭抬头,笑了,指着马路斜对面的方向,“那个地方,还记得吗?你那次发高烧,就是在那家诊所打的针!”
她点点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一点一滴,都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付真言那个臭小子,还陪了你一晚上!第二天你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参加付真言公司开幕,我傻子一样找了你一宿…”他委屈的表情再次挂了出来。
她抿着唇,温温柔柔地笑,伸出手来,带着安抚摸摸他的脸。那一次是为什么生病的呢?她从来没有告诉他,也不会再告诉他,就像许许多多的事都没有告诉过他一样,也许,有一天他终究会知道,也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妹妹,我很多委屈…”得寸进尺的家伙,愈发不可收拾了。
“二哥,我知道。”正是因为她明白,所以,才会对他说,那时候的她太固执,很多东西想不清楚,朝花夕拾,但愿总能拾到几朵。
听她如此说,他反倒不好意思了,两人开始正经吃东西。
学校的大排档,价格实惠,两人吃了个肚圆,他意犹未尽地说,“学校的饭菜,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肉包子,每天早上你都给我买六个肉包子,那会儿我怎么这么能吃?”
“因为啊…”她想了想,“你那会儿是猪…”
其实,何止他是猪,她曾经也是啊…
难得她会调侃他,他在她脑门上一敲,“猪太太,走吧,结账!”
出来她买单,这是十二年的习惯了,可是她今天却哑然,因为半夜跟他出来的,她一分钱也没带。
他哈哈一笑,“所以说,我当时狠命藏私房钱,也是有用途的!”
他最大的一笔私房钱啊,最后买了一块鸡血石给她,他这辈子,就在她这儿犯傻了…
他买了单,牵着她的手,“明天休息,我们在家里盘算一下,我把我这几年的钱全部交给你,你每天给我发零用钱就好了。”
她也没推拒,简单的一个字,轻柔而随意,“好。”就好像他上楼来叫她下去吃饭,她也是这么随意地答应着一样。
他很开心,想起有一段时间,她非跟他把账算得清清楚楚的那种滋味,还是现在这样舒服,被管着真舒服…
原本准备上车回去,叶清禾却回望了一眼校门,这时候已经紧锁了。
“想去学校?”他注意到她的目光,问。
她摇摇头,“算了…”
“算什么算啊!跟我来!”他童心忽起。
“你干嘛?”她被他拉着飞跑。
“世界上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事!区区校门,怎么难得住我们男生啊!”他领着她绕到围墙前。
“爬…墙?”这种事,她已经很久没做了,自从变成叶清禾就没做过…
“是啊!我们男生回来晚了就是这么干的!”他拇指向上一扬,年轻时的张扬不羁一模一样…
“可是…我不行…”她看着这围墙,望而生畏,早没了小时候的勇气。
“你还说你小时候什么都干过呢!这点就难倒你了?上来!”他蹲下,示意她踩他肩膀上。
“好!”她忽然很果断地答应了,扶着墙,踩着他的肩膀,他再慢慢地站起来,幸而她轻,他稳稳地托起了她全部的体重。
“行不行?”他问。
“嗯!没问题!”爬上爬下这事儿虽然很久没做了,可是底子还在,她还算利索地爬了上去,只是,再不敢往内跳,骑在墙上,等着他上来。
他伸手比她敏捷多了,几个纵跃,便来到她身旁,正欲往下跳,她拉住了他,“算了,不进去了!就在这里,可以看到大半个学校。”
居高临下,非但可以俯视更广阔的面积,头顶的天空也很宽广,星星悬在墨色幕布里,如钻般闪亮…
“好,听你的。”他坐在她身后,拥住了她。
纵然是夜晚,学校的一切都在夜色星光里影影绰绰,可两人对此地如此熟悉,闭上眼,也能描绘出那处是什么。
“你看那儿!”他指着一排桂花树。
“嗯…”她有些困倦,靠在他胸膛上,声音慵懒。
“那棵树,意义太重大了…”
她眯着眼睛看去,徒然想起了一副画面:仲秋,月桂缤纷,她和他在树下…
她以为,他那晚醉酒…
“我很久以后才想明白,有人趁着我喝醉非/礼我…”他搂着她,对着她的耳朵轻说。
她身体一僵,极力争辩,“没有啊!是你自己走不稳!我不小心!”
“那是我的初吻…”他贴着她耳朵,喃喃地说…
“我也是…”她情不自禁柔软了下来,缩在他怀里,缩在他低喃时如水的温柔里。
“还不承认非/礼我!”他笑,胸膛里隆隆的回音。
她有些恼,扭过头来看着他,他眼里好笑的意味如同星星一般闪烁,她就知道,他是故意取笑他…
非/礼…
若说非/礼,他不知道非/礼她多少次了!
她咬着唇,看着他的笑容,如花儿一样在星光下绽放,唇际渐渐放松,好,那就算是她非/礼了又怎么样?如果一切重新来过,她真的愿意这么做,而且,绝不会让一瞬如此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