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离芝见此上前一步,就要拔下堵在他嘴里的布。

“三姐姐,别动!”一声低喝,来自孟罗帛,“你不要松开他,否则你可就面临着失去六弟的危险,你知道他刚才想做什么么?他竟要试图去引彩衣教的人。”

“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又扯上彩衣教?”孟离芝敛了敛眉,伸手扯下了孟夜紫嘴里的布。

“三姐姐!”孟罗帛低呼出声。

“别急,我只是问他几个问题。”孟离芝望着孟夜紫,微一挑眉,“说吧,你想干什么?”

“找彩衣教,她不是都说了么?”孟夜紫理直气壮道,“给我松绑!”

“找彩衣教干什么?”孟离芝笑眯眯地问,“以前怎么没见你对这事有多上心呢?怎么忽然想通了要伸张正义?人家老巢在哪你知道么?”

“我知道找他们的办法。”孟夜紫冷哼一声,“我在二哥的房里找到了追踪香,你以前难道没用过这办法么?寻香鸟寻香是彩衣教特有的联络方式。”

“你怎么知道?”孟离芝眼角一跳,“谁告诉你的?”

她当初办这事的时候,只带了四个女杀手,孟罗帛和孟夜紫没有参与,且她也不会让他们参与这种危险的事。

她几乎是不用想的就望向了一旁的四人。

四人瞥见她的眼神,齐齐后退了一步。

这做贼心虚的表现,让孟离芝瞬间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不禁脸色一沉,“谁让你们多嘴说出去的?”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说漏嘴的!”潘婷继续退了一步,“是他激我的,他非说我笨,说我明明不知道怎么找人还不懂装懂,我一急,就不小心给说漏了。”

“他怎么会知道找你们问这个?”这才是孟离芝纳闷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监视二哥的事情。”孟夜紫悠然开口,“二哥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居然是你安排在他身边的探子,孟离芝,你倒还真有本事,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你早怀疑二哥和彩衣教有关联,你怎么不说?”

话说到最后,已经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了。

“你小点声!”孟离芝咬了咬牙,“隔墙有耳,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了,倒霉的不止二哥一人,可能牵扯整个孟家,你懂不懂?”

“那我们把他供出去,大义灭亲。”孟夜紫冷哼一声,“这样就和我们孟府没有关系。”

“小子,你想的太简单了,单凭区区追踪香,你就想定他的罪?回头他来一句他是为了追查彩衣教而藏的香料想深入敌营,就可以直接撇清关系,在没有铁证之前,你还是别想着揪出他了,还有,大义灭亲,你说的简单,届时多的是人看孟府的笑话,说父亲教子无方,你高兴了?”

孟夜紫轻哼一声,不语。

“三姐姐,你别看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之前彩衣教横行的时候,也没见他多关心。”孟罗帛在一边冷哼了一声,“这一次,是事关小绮,否则他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小绮…

孟离芝疑惑的眼神投向了孟夜紫。

小绮是谁?

孟夜紫见她茫然的眼神,想起她失了忆,便道:“曲家与我们孟家是世交,云飞是我们好友,他的妹妹出事了,难道我们不应该行动么?”

“哟哟哟,担心她就担心她,扯什么两家世交当借口。”孟罗帛轻嗤一声,“孟夜紫,你到底什么时候会承认你对人家有意思?一听她失踪你就急成这个样子,迫不及待就要去找?”

孟离芝总算是明白了。

他们口中的小绮,正是曲家小妹。

莫非又是被彩衣教掳走的?

“你才对她有意思呢,出于好友的关心,难道她失踪了你就一点不着急?”孟夜紫磨了磨牙,怒瞪孟罗帛。

“谁说我不着急?但是你这般莽撞你以为能救人?幸好有雨洁她们把你捆了,否则你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孟罗帛冷哼,“就你这样的功夫,你连他老巢在哪儿你都不知道!”

孟夜紫被孟罗帛三两句话说的面色通红,却又不知该怎么反驳。

“行了,别争了。”孟离芝道,“给他松绑。”

孟罗帛闻言讶然,“三姐姐?”

“松绑。”孟离芝道,“想必他现在也想清楚一些了,松开吧,他不会鲁莽行事的。”

孟罗帛撇了撇嘴,面上似乎不大情愿,却还是替孟夜紫松了绑。

“瞪瞪瞪,让你再瞪我,我要不是你姐姐,我管你那么多!”

“来,商量一下。”孟离芝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现在孟天霖正好去了边境,才让你有机会翻出了他屋子里的追踪香,要引彩衣教的人,可以,但是首先,你得掌握他们的口令,你知道口令么?”

“我记得我记得。”雨洁道,“好像是什么…月光光照大床,然后…”

“美人儿倚纱窗。”

“烛影淡映白霜。”

四人一人一句,将那首口令诗背了出来。

孟离芝扶额,“拜托,这个是错的好么,当初我们不就是因为最后一句没对上才穿帮的么?你们什么记性!”

四人顿时噤声。

“没有口令,就不能联络上他们了么?”孟夜紫面上浮现一抹焦急。

“别急,不一定非要假扮他们的人,事实证明这一招不太管用。”孟离芝顿了顿,继而道,“假扮他们的人与他们会合我们已经失败了两次,这一次,换一种方式。”

众人道:“什么方式?”

“自己送上门。”孟离芝笑道,“有胆和我去么?故意让他们捉走,还怕去不了他们的老巢么?当然阿紫你就算了,你是男子。”

“不行!”孟夜紫当即反对。

“好,我去我去!”

“我也去!”

“小姐带上我,听起来好有趣的样子!”

女杀手们似乎很雀跃,都嚷着要一同去。

“胡闹!”孟夜紫低斥一身,“那种地方,自己送上门?你们脑子有病么?事到如今,被彩衣教捉走的女子从来就没有一人回来过,可想而知落入他们手中绝不是那么容易能逃出来的?你们当这是儿戏么?”

“那不然你还能想到什么更好的主意?”孟离芝浅笑,“假扮教众?可千万别,没几下就能穿帮。”

“那,那难道没有其他法子么?”

“没有。”孟离芝道,“仅此一个办法,原先我就有考虑过这个法子了,其实我与太子早就达成协议,若二哥真的有参与,便把二哥秘密押送东宫交由太子处置,不会有旁人知道,然后么,最多传出一个孟二少暴毙的消息,他死不要紧,不能连累孟家的名声,本来我是打算收集他的罪证,但是眼下…他人都不在了,估计找不到什么罪证,小绮又被捉走,曲家上下可能急疯了吧?”

“可不是么,曲大哥也焦头烂额的。”孟罗帛沉吟片刻,而后道,“三姐姐,怎么被他们捉,你说说看。”

孟罗帛话音才落下,孟离芝孟夜紫极有默契地一同开口——

“你不准去!”

“为什么我不能去啊?”孟罗帛抽了抽唇角,“我也想出一份力,不行么?”

“你功夫太差,连自保都是问题。”孟夜紫毫不客气地贬低,“你去就是拖后腿的。”

“罗帛,你留下。”孟离芝说着,偏过头看向雨洁等人,“你们当中,挑选两人即可,目标不能太多。我们大概四人便够了,人多了反而碍事。”

“四人?”雨洁面带不解,“我们中两个,加你一个,还有一个谁?”

“我还是不同意。”孟夜紫摇头,“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孟离芝道,“放心,我会带着一名高手去的。”

说完,她唇角轻轻勾起,转过身,望向几丈之外的黑衣男子。

妙霜原本站得远远的,靠着树干休息,见孟离芝忽然忘了过来,面上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忽然便是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她这么看着他做什么…

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

“妙霜啊,你们四个,扮女子也扮了好几年了,应该不差这么一次了吧?”将妙霜强行拖到了梳妆台前,孟离芝望着铜镜里的人,“虽然你的表情是少了点,木讷了点,人呢,也不解风情了点,可你的皮囊当真是不错的,扮起女子毫无违和感,来,跟我说说,想梳什么样的发式?”

“三小姐。”妙霜面无表情,“你要混进彩衣教老巢的事情,可有和殿下商量?”

“这不是没来得及么,再则,不是有你这个好护卫么?”孟离芝说着,已经拿起了梳子,把妙霜原本男子的发式拆了,“我给你梳个流云髻好不好?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们四人,你们梳的都是这个发式,东宫四大美人,果然不是虚的。”

“三小姐,你需要和殿下说一声。”妙霜对孟离芝的调侃仿若未闻,只道,“殿下若是知道你自作主张,必定生气。”

“哎呀,告诉他了他还能让我去么?废话不多说了,你要是不和我去,我和雨洁她们去。”孟离芝手上的动作一停,“然后你就可以回去告诉你们殿下,那个时候我说不定已经在彩衣教老巢里了,听说他们最喜欢我这个年纪的妙龄少女,所以我被捉的可能性应该很大。”

妙霜静默了片刻,而后道:“我去。”

“这就对了,和我同甘共苦,你们殿下知道了也绝不会罚你的,我罩你,相信我。”孟离芝信誓旦旦地道。

妙霜很想说,你到时候自身难保,可动了动唇,终究没说。

一刻钟之后——

“哇——”

“他真的是男的?”

“这么美这么美,和雨洁家的阿雪有的一拼,就是眼神忒冷酷了。”

“走开,阿雪是最好看的!这个,比阿雪差了那么一点点…”

“三姐姐,你打扮的?”孟罗帛望着孟离芝身边的黑衣冰冷女子,有些咋舌。

“还真是可男可女啊…”孟夜紫将眼前的女子和之前的冷峻男子联想在一起,只觉得当真有点惊奇。

“好了,说说计划。”孟离芝望着雨洁等人,“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哪两个和我去?”

“我和飘柔。”舒蕾道,“小姐,完事能涨工钱吗?”

“涨!”孟离芝眼角一抽,下一刻,又恢复了一脸正色,“说正经的,永昌街道,自打彩衣教出没开始,夜里少有女子出门,只因为夜里姑娘被掳走的可能性大,今夜,我们兵分两路,我与妙霜一路,飘柔你们两一路,你们两的打扮要换,还记得不久前来的炎国使者么?按着她们的衣着打扮,这样才会让人误以为你们是异乡人,不知道有彩衣教出没,所以肆无忌惮。我与妙霜,我扮演逃婚的姑娘,妙霜扮演负责劝说我的丫鬟,妙霜,我不要求你表情要多,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说错台词。”

“小姐,你确定让他扮丫鬟?”

“有这么漂亮的丫鬟?美貌都快赶上主子了。”

妙霜道:“我无所谓。”

孟离芝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决定了,记得,每个人袖子里的*散和胡椒粉要藏好了,防狼用。”

晚间的街道,行人寥寥可数,树影婆裟,带着几分阴森幽凉。有身着红衣的女子狂奔,身后追着一袭黑衣。

“我说了不要追上来,我说了不嫁就是不嫁!”红衣女子忽的回身,瞪视着对面的人,“你回去告诉我爹,就算颠沛流离,我也绝不嫁那混账东西!”

“小姐,回去吧,你逃不掉的。”黑衣女子开口,声线毫无起伏,“离家出走,你没有地方可去。”

“我不管,我就是不回去!”红衣女子说着,上前抓住黑衣女子的袖子,“你我姐妹一场,不如和我一起走?”

黑衣女子沉默,良久不语。

“逃婚?这还不简单,跟我走吧!”寂静的夜忽的想起男子的诡笑声,“我带你走…”

“谁!”红衣女子惊恐地抬目望着四周,抓紧了身边的黑衣女子。

但是接下来没有人再说话,二人相扶着,才转了个身,迎面便有一阵粉尘扑来——

二人齐齐倒下。

烟雾散去之后,晕倒的两人身边,站立着两名男子。

“今儿运气不错,一下子两个美人。”一人蹲了下来,“这女子当真是丫鬟?还从没见长这么好看的丫鬟。”

“好了别废话,赶紧抬走吧。”

一夜转眼过去。

第二日,永昌街道一条道路上的人们惊奇地发现,无论是茶楼酒肆,还是青楼客栈,或者赌坊戏馆,甚至一些空旷的墙面之上,均张贴着一张男子画像。

画上的男子十分俊美,画像之下,还附了一行字——

此人乃负心汉,不守承诺,抛弃妻子,花天酒地,数日不归家。还请见过此人者,提供此人消息,到城南云来酒肆,凡提供可靠消息者,谢银一千两。

“这谁啊?画像贴的到处都是,我这一路走来,都看见几十张了。”

“抛弃妻子?一看就知道是他夫人贴的了,这花这么一大笔银子找寻夫婿,这姑娘也是有心了。”

“雪,前面什么情况?看样子好像很热闹。”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妙雨望着一众人,似乎好奇。

“应该是寻人之类的。”妙雪只远远看见了画像,却没有看清那人五官。

“寻人?那就没意思了。”妙雨撇了撇嘴,才想离开,一个转身,迎面一张白纸黑色飞来,糊上了脸。

“什么东西!”他一把扯了下来,在手上摊开,一见画像上的人,瞪大了眼——

“离芝?负心汉?”

半个时辰后——

“这个东西,是在哪儿发现的?”东宫之内,一袭雪衣的男子长身玉立,望着手中的画像,轻描淡写地问。

“大街上,贴的到处都是,青楼楚馆茶楼酒肆,约莫有上百张。”妙雨道,“我已经让人全撕下来了,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得问她啊。”凤青黎慢悠悠道,“备马车,去孟府。”

第109章 南北教主

“殿下这是要去兴师问罪?”妙语微微挑眉。

“这上面写着抛弃妻子。”凤青黎微微勾唇,“难道她不该给一个解释?”

“殿下,你未免太草木皆兵了,你若是说离芝招蜂引蝶,这我没什么可反驳的,但我认为,还没到男女通吃那地步吧?”妙雨望着凤青黎手中的画像,“这是离芝的男装扮相,可见贴这画像的人应该是不知晓离芝的真实身份,之前听围观的人说可能是他‘夫人’贴的,但我以为,不一定是女子,离芝不会闲着没事扮男装去勾搭姑娘,所以我想,会不会是有人为了找她刻意这么造谣的?”

“不一定是女子?”凤青黎淡淡道,“以你所见,那可能还是男子了?”

妙雨撇了撇嘴,“是男子又如何,他定是不知道离芝是女子,换言之,就算是女子看中了离芝的男装扮相,也不能怎样,女人总归是不能变成男人的,要我说殿下大可不必为了此事去质问她。”

说了这么多他只是想帮孟离芝摘了招蜂引蝶的这顶帽子。

不为其他,只因殿下总是念叨着她招蜂引蝶朝三暮四,他想这大概和四皇子,以及曲府的公子有关系吧。

“你如此帮她开脱,是收了她什么好处?”凤青黎轻瞥了一眼妙雨,目光微凉。

妙雨抽了抽唇角,而后轻轻叹息一声,“殿下难道不相信她么?我都比你相信她,殿下你却猜忌这个猜忌那个,真是有些说不过去呢。”

“你说的是,本宫就是不信她。”凤青黎轻描淡写道,“你相信她,是因为你不喜欢她,若喜欢一人,疑心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若喜欢一人,疑心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真的假的?

“所以殿下你的意思还是要去孟府质问离芝?”

“不是质问,是询问,注意用词。”

深蓝色的天幕中云霞沉沉,晨曦将露未露。

落英缤纷犹如皇家园林一样的院子里,尽是女子的嬉笑声。

“大!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