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飞依旧一脸好奇的看着我,我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变了没有,只说:“人大几岁自然知道的办法就多,有什么好问的。”
倒是月儿发现其中的破绽:“公子,婀娜姑娘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不会提什么条件吧?”
说到这个我心情大好,笑微微的问他们:“有提条件啊,你们到猜猜看是什么?”
凤毛永远抢先尖叫:“她不会让你娶她吧?”
苏东跟着大嚷:“啊哟,我们公子这也算是以身想许啦。”
月儿狠狠的骂他们:“都胡吣什么呢?!”我点头,还是月儿,比这两个笨蛋强多了。
然后月儿埋怨我道:“公子,您也真是的,这终身大事需得要父母之名、媒妁之言,您怎么就背着我们娘娘私定终身了呢?”
我,我,我…,我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自己对着车厢郁闷。耳边就听见他们几个在唧唧喳喳,“我们王府要张罗喜事啦”、“这可是本年度最大的八卦新闻,呵呵,又被我老人家抢了先”、“真像戏里面唱的一样,才子佳人”,“啊哟,回去赶快查皇历,看那天是良辰吉日”,“这是大事情,不用这么急吧?”,“这你们小孩子就不懂了,说不定他们已经花前月下、那个那个、什么不等人啊”、“您说什么啊?”、“就是那个那个…”。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世界终于清净了,我威风凛凛的说了一句:“我已经和婀娜结拜为兄妹,以后都不准你们乱猜乱说!”
凤毛和月儿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个条件啊…”苏东却自己低声嘀咕:“哼,干哥干妹好作堆,你们那些年轻人的把戏可瞒不过我老人家…”我用力瞪了他一眼,他终于瘪瘪嘴,跑出去赶车,这个老十三点,真让人头痛。
月儿扬声说:“苏东,我们回王府吧!”
我大叫:“不能回去!”他们一起问:“为什么?”
我说:“如果我们此时就回去了,瑾妃一定知道我们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不是想办法破坏,就是想出更多的事故来,所以为了迷惑她,我们一定要晚上回去才行。”
几个人听了连声惨叫:“那我们要到哪里去啊?不如先去吃饭吧?”
我得意的嘿嘿冷笑:“我们不去酒楼也不去饭铺,我们吃熟人去!”
那几个家伙听说有便宜可沾,都美滋滋的不作声,于是我神气十足的说:“众将官听令,我们兵发致远镖局去也!”
苏东果然对维岳城的大街小巷都很熟悉,左转右拐的,不多时便到了致远镖局,我站在门口,大声喊着:“马青儿,被丢过墙的媒人又回来啦!”
就听见里面一阵脚步声,马青儿红光满面的跑出来,抱着我打了个圈:“好兄弟,怎么今天才想着来看我?”真是恶人先告状,你也不说来看看我,都被新娘子欢喜得晕菜了吧——。
我站到地下,笑嘻嘻的说:“这秋天到了才好打秋风,老实说,我们是上门来叨扰了。咦,怎么不见老夫人和倩娘?”
青儿哈哈大笑:“娘带着倩娘一起去上山求观音的平安符,要上灯时候才回来呢。走,我让厨房先做些酒菜招待你。”
我们都跟着他往里走去,我用胳膊捅捅他:“要当爹了,感觉怎么样?”
他脸色有些羞红:“娘请了好多人给看,都说一定是个儿子。可是娘不放心,非要你来帮着看看才算放心,可派去的人说你搬走了。好兄弟,怎么你不喜欢那房子?”
我连连摇头,“哪儿的话,我都还没谢谢你帮我开的这个草堂。不过老实说,我这些天的事情发生的是又多又急,还来不及告诉你呢。我搬到我姐姐那里去了,我找到我姐姐了!”
“真的?!”他用力拍打我的肩膀,看得出是真心为我高兴的。我也高兴,这才是好兄弟呢。
就听见身后凤毛惊呼了一声,我回头,看见赛雪宛如一道白光一样冲出去,不理会凤毛的大声呼喝。
马青在我身边也发出一声惊呼,大家一起回到院子中,看见赛雪正竖起全身的白毛对着院子中晒太阳的一只白猫发吣,喉咙里胡噜胡噜作响。那只大白猫也弓起身子,耳朵向后紧紧抿着,龇牙咧嘴的对着赛雪叫劲。
月儿笑:“这两个扁毛小畜生,怎么一见面就打架啊。”马青儿也笑:“这猫是倩娘自小养大的,名字叫做马文才!”
马文才?!我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兄弟,看你起的好名字,还梁山伯咧。我们这边聊天,那边两个小东西已经不耐烦开始打起来了。
赛雪一个纵身就往马文才身上扑去,马文才也不是好相与的,似乎用爪子爪了赛雪一下,就见赛雪飞快的跳到院子当中,愤怒的把大尾巴扫来扫去,显然是吃了暗亏。很快的赛雪发现了一个新的进攻方式,它开始飞快的围着马文才转圈,速度之快让我们惊讶,只见一道白光围着马文才形成一个光环,马文才紧张的团团转,可是赛雪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马文才开始跟不上它的速度,渐渐有些转不过来。就在这个时候,赛雪从马文才背后腾空而起,用力的跳到马文才身后,就听见马文才一声惨叫,赛雪一击即中,全身而退,然后就跑到屋檐上,歪着小脑袋向下看。
那边马文才呜呜的哀叫着,自有护院把马文才抱走了,骂骂咧咧的吓唬趴在屋檐上的赛雪。凤毛上蹿下跳的指挥赛雪下来。可是赛雪就是歪着脑袋不下来。
马青儿有些紧张的对我说:“小凤,你试着让你这只小狐狸下来,看能做到吗?”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紧张,可是还是走到赛雪前面,轻轻的对赛雪招招手:“雪儿,下来。”
赛雪一弓身子,扑腾一声就跳到我的肩膀上,稳稳当当。
我驮着它,走到青儿面前,问他:“怎么啦,咬伤你家娘子的猫,可真对不住啦。”
马青儿兴奋的连连搓手,指着赛雪说:“好兄弟,难道你们都不知道,这只小狐狸就是传说中的天山灵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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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狐?!这是什么东西?难道吃了它能长生不老?
我还在疑惑,就听见月儿兴奋的声音:“马家少爷,您说赛雪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天山灵兽?”
凤毛等不及了,连忙扯住月儿的胳膊大叫:“姐姐,姐姐,什么是灵兽,快给我说说。”
大家围着桌子坐好,小狐狸乖乖的伏在我的腿上,过一会儿困了,自己抱成一个毛球,昏昏睡去。
月儿清清嗓子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听见我们维岳老人家说,在天山上有一种灵兽叫做‘天山灵狐’,是一种非常罕见喜兽,能遇到这样灵兽的人注定要大富大贵,喜乐平安一生的。”
凤毛嘻嘻的笑道:“这个是骗人的,如果世上真有这么好的东西,那大家也不用考功名中状元啦,都去天山捉灵兽就完了。”
马青儿正色道:“话不是这么说,虽说天山灵兽能让人大富大贵的传说有些离奇,不过这小东西及其珍稀是真的。而且它们是有灵性的,非常认主,如果它们认定你了,就会一生都追随你,否则你就是想把它们囚禁起来也不可能。你看看赛雪的速度就知道了,如果它不是已经认主了,以它那么快的速度,又有谁能拦下它?”
几个人齐齐的把目光投向我,我只好说:“你们看我做什么?即使赛雪真的是灵兽,它也是姐姐的,又不是我把它从山上捉来的。”
马青儿摇头:“兄弟,灵狐多疑,它只认一个主人。方才你唤它,它应了,那就表示它从今之后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以后,你就是它唯一的主人了,别人再想使唤它,它就是宁死勿折的。”
几个人都一脸艳羡的看着我,我摸摸赛雪柔软的皮毛,苦笑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这小家伙和凤毛一样,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和捣乱什么事情也干不了呢。”
一席话说得凤毛嘟起大嘴,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青儿说:“兄弟,这个你就不懂了。你回去后缝个袋子,以后就把小狐狸装进袋子里随身带着。”
我奇怪的说:“那干什么,上哪儿去都带着个小狐狸好像有些怪怪的。”
马青儿说:“天山灵狐有个天生的本事,就是能避邪毒,你带着它不干净的东西就沾不到你身上。而且兄弟,你身子弱啊,从小就没打好底子,这辈子你是再也学不了武功防身的。有了灵狐,你若是能训练好它,比你练十年功夫都有用呢。”
我一听这话儿就来了精神,连忙问青儿:“快,告诉我怎么训练?”
青儿不好意思的抓抓头皮:“嗨,这个我也是听说的,具体怎么训练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今天看来,这灵狐聪明得很,它又肯听你的话,只要你稍加练习它,估计怎么用都行。”
月儿和凤毛欢呼一声,“少爷,太棒啦,原来赛雪这么厉害呢,你可有帮手了,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敢欺负你啦?!”
于是我们谈谈笑笑,青儿招待我们吃了好丰富的酒席,等马奶奶和新媳妇回来了,我还替新媳妇请了平安脉,宾主尽欢。等到月上中天,我们一行人才晃晃悠悠的回到西简王府。
回到王府后,只见王府里面热火朝天的大肆铺陈,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我蹭到簪瑛旁边等我一会儿,她实在太忙,居然连晚饭都没有时间吃,我想想,只告诉她明天还要再去想办法,于是就带了月儿和凤毛去休息了。
第二天天一亮,我们几个又坐上苏东的马车满城的转悠,月儿在车上交给我一个长带的袋子,上面素气漂亮的绣着一个骄傲的小狐狸。我大大的称赞了月儿一下,把赛雪装进袋子里放好,背在身上。月儿拍手笑:“真好看,这衣服配这袋子,还有赛雪的小脑袋,真真像天生就该这么带着的。”
我望着月儿微微下凹的眼窝,有些心痛,轻轻说:“月儿姑娘,你何必这么赶工,你一晚没睡吧?”
月儿的脸色微微红了一下,低头说:“那有什么,公子喜欢就好。”很久很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我的心里仿佛有什么微微化开一样,连忙轻轻按住她的手表示感谢。不想她却不抬头,脸却越涨越红,直把露出的头颈也羞红了。
我不明所以,正待问她,苏东却探进一个大头:“少爷,您为了假装买桌子出来逛,可是我们都绕了整个维岳城大半圈了,不能总这么兜圈子啊。到底去哪里,您有主意没有,要不我们还去致远镖局?”
我支着下巴犹豫:“怎么好总去叨扰人家,嗯,让我想想…,有啦,苏东,我们去西蜀安抚使官署,这回我们打官家的秋风去。”
苏东吐吐舌头,“我的小爷,您连安抚使大人都能交好?这下子您可真是脚踏维岳半边天啦。”我微笑的对他挥挥手,心中头一次觉得,其实住在维岳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呢。
到了安抚使官署,我在大门口告诉衙役我的名字,衙役去了很久,回来恭敬的说:“我们大人请您进去。”
我看看衙役,在心中奇怪,依照云霄的性格,他早就跑出来跟我打招呼,跟凤毛拌嘴才对啊。我们一行人跟着衙役走到官署大堂,只见云霄正在堂前看公文,没有招呼我们。
衙役轻声说:“禀大人,凤飞一行人求见大人,已在堂下恭候。”云霄轻声“唔”了一声,让衙役退下。
我不明白他这是唱的那一出,看看凤毛和月儿,发现他们两个人也在相互看着,不明所以。终于,云霄抛下书,抬起头,对我皮笑肉不笑的说:“哦,是凤飞凤大夫,啊,应该是维岳王的新贵凤公子,今天来找云某人不知道有什么赐教?”
我听了这几句话,只觉得刺耳之极,气得我浑身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云霄只是看着我冷笑,我在心中发狠,开口说道:“是凤飞自讨没趣,并没有大事要回报云将军,今日坐此不速之客,望云将军见谅,告辞了。”
说完也不看他,转身向外走去。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云霄说到:“小凤,你要是今天走了,就别再踏进我的门槛。”
我头也不回,心中一片冰冷,算了算了,你拿人家当兄弟当朋友,人家当你上门讨饭的狗,何必自讨这样的没趣,只说:“告辞。”
才出了大厅,就听见身后的云霄掀翻了堂桌。
我已经没有心情去关心云霄的态度,一径的往外走去。凤毛却回头尖声说:“云少爷,您这是摔给谁看?我们好心来看你,你摆足了官架子不说,还给我们少爷脸色看。你说,我们少爷哪里对不住你啦,哼,不来就不来,你当我们没有更好的地方去?”
这一句话不知道触到云霄哪根筋,他大步的跑到我们面前,在阳光下,我才发现他的眼睛里全是红筋,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他见状,哼了一声:“你要不是心虚,躲什么?”
我挺了挺胸脯:“我有什么好心虚的,一没作奸、二没犯科,难道还怕你安抚使大人拿了我去?”
他冷笑:“自然,你如今有西简王爷罩着,普天之下除了天子,谁还能在你眼中?一个小小的安抚使自然不在话下。”
我听他句句讥讽,忍不住要反驳他,可是不等我开口,凤毛却抢先了一句:“云霄少爷,我们少爷好不容易才找到姐姐,又不是有意相瞒,这些天我们少爷受了多少气去?就是今天,也是借口出来找东西,才能到这里与你谈心,不想还你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给人气受!”
云霄似乎呆掉了:“姐姐?你姐姐是谁啊?”
我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去看他。月儿清清喉咙,朗声说道:“凤飞少爷的姐姐,就是西简王府的王妃,瑛妃娘娘。”
云霄忽然脸色紫涨:“这,小凤,你,你怎么不早说?”
凤毛尖声说道:“早说,罢了云将军,您那么大官威,别再吓倒我小人家,你给我们少爷说话的机会了吗?”
我依旧生气,不去理会云霄,转身拉着凤毛:“就你多嘴,说那些废话做什么?人家安抚使大人忙的很,你给我赶紧回去,别在这里现世。”说完就往外走。
云霄连忙拉住我:“好兄弟,我错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不要跟我计较。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怀疑你是趋炎附势、攀附权贵的小人,是我眼瞎了,你不要跟我这瞎子一般计较吧。”
我挣脱开他的手:“哪里哪里,您不是瞎子,您是火眼金睛,一下子就识破了我趋炎附势的本质,如今我也不敢攀附您云大将军,我这就回去闭门思过,再不上你这官衙的大门。”
云霄听我这话,几乎没有哭出来,只是拉着我不放,不肯再说什么。
赛雪见云霄紧紧拉着我不放,而我又生气的板着脸,大概以为他对我有敌意,于是噌的就从袋子里蹿了出来,还算云霄反应快,连忙放开我向后使出一个铁板桥。
不想赛雪在空中尙能转弯,一拧身子就追着云霄就去了,饶是云霄这等身手也被它闹了个手忙脚乱。我怕云霄使出真功夫伤了赛雪,连忙大叫:“雪儿,回来。”
还好赛雪听话,在地上打了个转就跳回到我怀中,我依旧把它装进袋子中,还顺手在它毛茸茸的头上按按,以示安慰。
云霄此时方才站定,呆呆看着赛雪,对我说:“好厉害的小畜生,阿飞,这宝贝你哪里得来的?”
我得意的笑了一下,不去理他。心中大安,看来青儿告诉我赛雪能防身倒不是全吹牛的。
云霄见我笑了,低头走过来,轻轻扳住我的肩膀:“好兄弟,你不生我气了?”
我狠狠用手捶了捶他:“谁跟你这猪头一般见识?你当我像娘们那么小气?”
话才落地,月儿就用力咳嗽了两下。我知道月儿不高兴了,连忙吐了吐舌头,天,这罗圈仗打的。
我连忙转移话题:“云霄,你看看我这小灵狐怎么样?你会不会帮我训练训练它?”
云霄若有所思的看着小狐狸,我把小狐狸掏出来放在他的手上,他仔细的摸摸,然后说:“这小东西伶俐得很,又肯听你的话,不如你每天都把它带来,让我多跟它过过招,估计熟悉几次,它就能明白如何进退攻击,不会像以前那么胡闹,单凭速度取胜了。”
我拍手笑,“好极了,好极了。有你这样的高手陪练,我可就放心多了。这样,你顺便帮我也训练训练凤毛,他天天除了吃就是睡,都要撑成一个小胖子了啦。”
“他?!”凤毛和云霄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指着对方噘嘴。我把赛雪装回到袋子里,斩钉截铁的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开始!”
云霄抓抓自己的脑袋,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他说:“小凤,走,我们别在外面站着,屋里头坐着去。”
我用眼睛看看滚得满地的笔墨纸砚,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云霄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已经掀翻了案子,不由尴尬起来,枘枘的解释道:“其实方才我发火,也不完全是因为你的原因,这里面还有更大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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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我的气也出够了,因此很有心情的问云霄:“什么故事?难道西蜀又有大股的贼寇?”
云霄苦笑:“要是贼寇就好了,贼寇能有什么作为?一群无家可归的乌合之众而已。阿飞,天朝出事啦!”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掩饰的垂下眼帘,淡淡的问:“哦?天朝能有什么事情,不是派了铁戟武侯去驻守边关,北晋的鞑子兵听了武侯的大名,自然闻风而逃了。”
云霄长叹一声:“阿飞,你这么一个纯净的人,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龌龊关系。我看了今天才来的密报,如今外敌压境,可是当朝一品却和边关主将吵了个不亦乐乎,哪里有人还肯真正关系黎民的安危?”
我感到自己的心猛的漏跳了几下,声音有些干涩:“如今天朝一品不就是你的恩师周老相爷么?他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和丰武侯闹得不可开交?”
云霄一脸无奈:“天谁知道他们都在想些什么,方才来送驿报的人也是糊涂了,我还特意详细问了一下,那人竟说两家打得你死我活、不管不顾的,居然是因为丰府的一个奴才。现在连皇上都压制不了他们,你说好笑不好笑?”
我的心砰砰乱跳好像要从口中跃出腔子一样,两个掌心里全是冷汗,“一个奴才?这两家都是权倾朝野的世家,怎么能为着一个小小的奴才而大动干戈?”
云霄也点头:“谁知道呢,我仔细看了密报,只说丰御武告欧家纵子行凶强夺家奴;那边就开始叫起撞天屈,说自己根本是被污蔑的,此事与自己无关,反要告丰御武含血喷人,非要他拿出证据来不可。偏偏丰御武拿不出人证,但又死活咬定人让周家藏了起来,说不定已经被焚尸灭迹了。你说说,这团乱帐让圣上可怎么决断?”
我感到身子有些发软,强自打着精神问:“怎么,难道皇帝身边就没有一个能为圣上分忧的能吏吗?”
云霄长叹一口气:“这话说来长了,本来柳御史柳如刚是圣上身边一等一的红人,不但聪明透顶,而且为人及其清廉公正,就连那人品也是出挑的俊雅风流,见过他的人,没有不心悦诚服的敬佩的。可是谁能料到,就这样一个妙人,居然在半年前好端端的疯了,还好圣心眷顾,降下旨意要府上的家人悉心诊治,万不能怠慢了他。可这大半年过去了,听闻柳御史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我这边听到消息,最后两家争来吵去,谜团偏又归结到柳御史身上。周家告丰家,逼疯当朝御史,专横跋扈;丰家告欧家,投毒灭口,手段卑鄙。偏偏现在外敌压境,他们偏糊涂在这里,多少正经大事不去干,竟然在这里吵闲架,他们这一吵,天下亿兆的生灵就难免要残遭涂炭了…”
一阵阵寒流和火烧交替来袭,我站立不稳,眼前一黑就向后倒去,凤毛和云霄眼急手快的拉住我,那边月儿早就跑到内堂去搬了一把凳子出来,放在我身后,我坐在椅子上定定神,问云霄:“云霄依你说,他们真的会为一个小厮这么大张旗鼓的吵架吗?”
云霄一变扶着我,一边冷笑说:“会个屁!他们不过是拿这个奴才当借口,行他们争权夺利的野心而已。”
我的心中一片空白,恍恍忽忽的重复着云霄的话:“原来他们不过是拿他当个借口,用来争权夺利而已…”
云霄用手摸摸我的额头:“小凤,你怎么脸色变得这么差,是不是中暑啦?”
月儿横了云霄一眼:“云霄少爷,这大早晨起儿的,又是中秋了,怎么会中暑?”
云霄被月儿说的不好意思,嘿嘿傻笑一下,我趁此机会整理自己的思路,问云霄:“如果他们继续争持下去,会产生什么后果?”
云霄拧眉毛说:“此时大兵压境,皇上也只能尽量往下压事情。如果实在压不下去,就会迅速做决断,舍弃一方,用来安定民心,让上下团结起来,先退敌再说。”
我问:“那你看他们会走那条路呢?”
云霄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毕竟这里离天朝还太远了。看样子皇上很难把他们压制下去了,唉,就怕他们在那里鹤蚌相争,反而让北晋渔翁得利啊。”
万般思绪和昔日的往事都翻腾在我心里,焦虑和伤感混杂成一团纠缠不清。难道我在他心中,始终只是一枚利用的棋子么?想要问个明白,可却更加糊涂,鼻子中酸痛酸痛的,最后那一层心事,始终不敢去碰,也不愿去碰。然而兜兜转转的往事,却总是逼迫我认清最终的现实。
大概我的脸色实在是差,云霄十分紧张的用手压住我的肩膀:“小凤,你不打紧吧?你哪里不舒服。”
我轻轻挣脱他,站起来,强自挤出一个微笑:“不要紧,大概是这两天累着了。我也该回去了,等过些天我得闲了,再带着凤毛来拜师。”
云霄有些不放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不待他说话,匆匆领着凤毛和月儿逃一般的离开安抚使官署,我怕他再问一句,我会立刻崩溃在当场。
上了马车后,我全身脱力的靠在车厢上自己抱成一团,把头埋在胳膊里不去看他们。月儿和凤毛都没有说话,只告诉苏东我们回王府去。后来,月儿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慢慢安抚我,我再也忍耐不住,把脸埋在她的裙裾上无声任泪水横流。
回到王府的时候,我的两个眼睛通红通红的,惹来无数猜疑的目光,然而我无暇顾及这些,此时整个王府里的人都川流不息忙碌着,旁边一个巨大的戏台已经搭好,到处张灯结彩的布置着,人声鼎沸。宾客的人虽然还没有到,可是贺礼已经陆续抬来,王府门口的车轿一路蜿蜒出去,真真应了那句话“车如潮水马如龙”。
我忽然想起,这个时候婀娜的桌子应该送过来了,不然就要出大乱子,连忙领着凤毛和月儿往韵湖走去。还好,还好,只见苏全和芙蓉正指挥着各个桌子的方位,大半儿的桌椅已经就位,苏周开始着人往上摆放时令瓜果。
我悄悄走到边上,仔细看看这些八仙桌,不错,婀娜办得真不错。倘若不知道底细,根本看不出这些八仙桌是临时翻新的。
“怎么,看看有没有破绽?”冷不防有人在我身后说话,倒吓我一跳。我回头,发现苏放正笑眯眯的站在我身后。
我摸摸头,反问他:“破绽?你什么意思啊?”
苏放微笑一下,轻轻用手扣扣桌子,低声说:“这桑皮纸糊的桌子大概能唬一天吧?”
我吃惊的看着苏放,他是怎么知道的?如果他知道了,那是不是说瑾妃也知道了?!
苏放见我吃惊,轻声笑道:“放心放心,瑾妃不知道。你一定很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
我早就知道他聪明,也不用再费劲和他打机锋,用力捅捅他:“快说,快说。”
苏放笑:“那天我听说瑾妃要瑛妃在两日内举办这么一个规模的盛宴,而且还特特的把你也带上,就感到其中肯定有问题。后来听说她又特意指明要全新的水磨红漆八仙桌,知道这里面一定会有文章。所以啊,你那边忙着找桌子,我这边也没闲着,派人在这两天盯紧维岳最大的木器行,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立时泄气,没好气的说:“还有什么,我的小把戏,桑皮纸大变新桌子。”
苏放伸出一根手指摇摇,“错!你再猜。”
我才不猜,他精得跟诸葛亮再世似的,我怎么能猜出他的玲珑心。我问他:“你究竟发现什么了?”
他笑笑,这回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狡黠,故意把声音拖得长长的:“我发现,有人真的很有美人缘,连维岳第一美女都肯屈尊来帮忙…”
我言故左右:“维岳第一美女,你说的是我姐姐吗?”
苏放不答,只对我笑笑。我明明不心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笑容下却红了脸,看着他笑意渐盛的样子,我大声说道:“你看我作什么,我和婀娜是一见如故的好朋友,她自然帮我这个忙!”
苏放说:“能为你调动整个聚芳楼所有姑娘小厮,还特特儿的停了两天生意,可真是好朋友。不一般交情的好朋友呢。”
我眨眨眼睛,哦,这个我可还不知道,只好说:“嗯,我们已经结拜成兄妹,交情自然与其他人不同。”
苏放紧紧的盯着我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看我,慌乱的避开他,扭头看着锦心和阿娇在那边忙碌。半晌,苏放叹口气,轻轻说了句:“小凤,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的一颗心究竟许给了什么人。”
尽管他说得很轻,可是这句话我还是听到了,仿佛什么触动心底最深的那根弦,眼前五彩缤纷的画面褪化成一个淡淡的背景,胸中空空如也,一次又一次的伤痛,我的心,早已被践踏在沟渠当中,不知所踪。
那句话仿佛是我听错般,没有再被提起,苏放接着说:“我派去的人除了发现你新瓶旧酒的小把戏外,还发现另外一点,瑾妃的人居然没有去木器行做过打探。”这句话说得奇怪,如果瑾妃的人去木器行打探,那我的小把戏不就全穿帮了?!
我扭过头看他,苏放反问:“难道你还没明白吗?”
我摇头,他只好解释给我听:“她没有派人去打探,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她认为你一定不能按时交出全新的水磨八仙桌,所以用不着去使人打探,”我点头,就是这样啊,难道还有第二?!就听苏放继续说道:“这第二嘛,是她另有阴谋,所谓八仙桌之类的刁难,只不过是为了把你们的注意力引开,才好着手布置更大的局,引你入毂。”
我心中一惊,的确不该忽略了瑾妃那边的动静,然而我忽然想到:“你一定是知道的,是不是?其实你不是派人盯着木器行,而是一直派人盯着瑾妃他们,所以才能顺手查到我的小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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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放摇头:“阿飞,你只猜对一半儿。我虽然一直盯着瑾妃那边,可是内院里的事情我却打探不到,只能从蛛丝马迹上去判断而已。”
我细细思量一下,反问苏放:“那么,依你掌握的情况,瑾妃那边会有什么举动呢,你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吧?”
苏放没有回答,反而十分有内容的看着我微笑,我暗暗恼怒,这人心机也太过深沉了些,什么东西看起来都像别有内容似的,总要猜来想去,累死人啦。苏放反问我:“你有那么厉害的帮手不去问,怎么到来问我?”